2021-06-04

未日杳:天然呆杀手 26 - 40

第二十六章 被小孩悲剧了的七重

    “有人!有人闯进来了,快来人!”

    七重看了眼被两人的动静吸引过来的人,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切。”人都杀完了,手下才反应过来,现在武林中这些新崛起的帮派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感觉到颈侧的风动,反手,嘭——

    七重赶紧用刀架住小孩的攻势,恶狠狠地瞪着小孩,“喂喂,我都收手了你还想怎么样!没看都被人发现了吗!”

    “你不能带我回基地,要杀掉。”

    小孩说的很认真,完全没有一点玩笑的意味。扭头看了看嘈杂的脚步声传来的地方,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好多个,但是很弱,不理。

    “呀呀呀,你这破小孩怎么回事!听不懂人话吗?我又不是认识你,怎么带你回去!凭什么啊?!”气急败坏,左眼的伤疤越加狰狞。

    不管,继续攻击。

    七重被小孩的难缠惹得脾气上来了,“就不带你回去,有本事杀了我啊!”

    乒乒乓乓,乓乓叮叮。

    “看那刀,好快!”独门的院子里,很快涌满了护卫,齐刷刷围起。

    “看那人的脸,左眼的疤,快刀,是七重,沉戈的七重!”

    “那个恶名昭著的杀手七重?!”几乎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手里就算握着武器,也都是底气不足。

    “那小孩竟然能挡住七重的刀,是敌是友?什么来头?”我说,你们到底是来干嘛的?围观吗?

    “……”沉默。

    “吵死了,杂碎!”

    任务中被人发现,被人认出来,还被一个丁点儿大的小屁孩缠住,要是被沉戈里那群无良的混蛋知道了,还不知道该笑成什么样。

    杂碎,嚷嚷什么!七重大爷迁怒了,一刀过去,劈倒了一半人。

    一看身边一半的人喷着血倒下去了,剩下的人才楞过神来,求生的本能反而激发了血性,甚至忘记了逃走。

    小孩看人举着刀向这边砍过来,只当成是对自己的攻击,也毫不客气,往人中间一跳,辗转腾挪,稀里哗啦,再跳出来,剩下的一半人也倒了。

    七重看着小孩毫不含糊的动作,利落干净,手里的匕首像入水之鱼,流畅、精准、致命。心底暗生起一声感叹,真是个天生的杀手,毫无疑问,这是个杀手。

    扫视周围再没有一个能站起的人,七重走向小孩,收起满身杀气,眼里有些好奇。

    “你叫什么名字,身手很不赖啊,既然是干杀手的,我怎么以前没听说过?你那个组织也陌生得很,不会记错名字了吧?要不来我们这儿,沉戈可是很厉害的。”

    沉戈不可能错过任何同行的信息,不然乙青(第二十三章出现,沉戈杀手,管情报)可以去以死谢罪了。

    “你好,我叫小艾。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手里的匕首还嗒嗒往下滴着血珠,小孩站在一片狼藉中,呆呆地问好。猫一样的眼眸在夜色中依然明亮,软软地开口,“没有记错名字,要回基地。”

    “嘶嘶~”看小孩礼貌乖巧地一一回答问题,七重有些牙疼,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搔搔脑袋,想不通,一开始他们怎么会打起来的?

    “嘛,小孩,又不先来我们这儿,等我回去让人给你仔细查查,再带你回去?”

    大大咧咧地蹲下,平视小孩。“要是我们都办不到,你就别指望这世上还有其他人能送你回家了。”

    七重也不是真的白痴单细胞,他挺赞赏小孩的身手是一回事,哼哼,关键是遇上一个落单的迷糊的还极有可能没有组织归属的厉害小杀手,不拐回沉戈里当劳力实在太对不起自己了。至于身份到底有没有问题,回去一查不就知道了。

    不过很快,七重就为自己做的这个无比轻率以及草率的决定悔得肠子都青了。

    “混蛋,都是你每次都在屋顶上吃点心,人家才顺着点心渣找上来的!”

    七重气恼地砍翻身后追杀而来的一群人,再看一眼无辜蹲在树上啃点心正欢的小孩外加一只猫,气得跳脚。

    本来看小孩饿了知道自己去找吃的,不吵不闹,七重还在得意自己捡的小孩多好养活,多省心,多听话,没想到立马就给他惹出这么一摊子事!

    将尾巴解决干净,从树上把小孩提下来,捏着耳朵气急败。

    “以后不准再给我抢点心,抢也就算了,不要总抢一种绿豆糕,那么多好吃的你就不知道换一样吗?做得这么显眼还想让人察觉不出来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白痴啊,混蛋!”

    一口气这么长的话,小孩消化了很久才听明白。

    呆呆地点头,“奥。”

    然后下一秒,握着匕首就砍过来。(还记得不,除了同伴,说小孩笨、傻、白痴等污蔑性字眼的人,都会被遭到攻击,可怜当初的端木,就是这么被林隐整的。)

    第n次被人发现踪迹追杀上来,再n+1次把人打扫干净,七重忍无可忍地冒着被攻击的危险抢过小孩怀里的点心袋子。

    “混蛋!不准再给我抢绿豆糕,绿豆饼也不行,总之不要让我再看到任何含绿豆的点心!”

    七重绝望了,难道他堂堂一叱咤江湖恶名天下的顶尖杀手,要被一份绿豆糕拖累至死吗?那tm死得也忒悲剧了!

   

第二十七章 小孩出名了!

    七重看了看手里刚接到的书信还有任务单,气得牙咬得咯嘣咯嘣作响。

    “混蛋!就知道是那只死狐狸搞的鬼!辰琼,胆敢骗你七重大爷,哼哼哼哼~”笑得阴风飒飒。

    直接将沉戈之间通信用的暗书扔到火里爆了,还不解气,伸手抓过刚刚送信来的游隼,放血拔毛架火烤。难怪管钱的辰琼总是那么容易暴躁,这都是钱啊!

    小孩蹲在一边,认真地看着,伸手指了指,糯糯地提醒,“要挖内脏。”这个她有经验。(以前说过小孩曾经有掉到深山老林的经历,所以被找到后,狠狠恶补过野外生存技能。)

    “闭嘴!”

    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要不是因为这家伙状况百出,他能拖到现在还没有完成上次的任务,继而让辰琼那混蛋以消极怠工的理由继续压榨他。

    “奥。”

    小孩乖乖闭嘴坐在一边拍干净的石头上,双膝并拢,双手端端正正摆在膝盖上等着。脚边蹲着一只自从那只游隼出现,眼睛就没有移开过的黑猫。

    看身边乖乖等着开饭的两只,七重又是一阵胃疼,什么时候他成了保姆的?

    突然,手上翻烤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微凌,借由侧方视角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身后不远处的矮丛。

    刚想提醒小孩注意戒备,一抬眼,就发现一人一猫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处可疑的地方。满头黑线,他刚刚做得那么隐蔽以防打草惊蛇到底是为的什么啊?

    改变策略,身体猛然行动,捞起身边的长刀,以脚为轴一个凌厉地转身,后脚撑地身体前倾长刀一横,做出随时可以攻击的姿态,直面敌人的藏身之处。

    “什么人鬼鬼祟祟!”

    见已暴露,对方也没有再躲下去,从藏身之处走出,竟然不少的人,隐隐成包围之势。

    奥吼,竟然有高手。光看对方的步态,七重心里对来人的身手大致有了评估。有点兴奋起来。

    虽然托某小孩的福,一路上苍蝇不断,但是实力完全不够看,七重打得很不尽兴。小孩倒是不错,但下手没轻没重,跟他打得不偿失。

    七重在沉戈,不,可以说在杀手这一行,都算得上是奇葩。

    完全不在乎杀手“来无影去无踪”的隐秘守则,不屑于伪装,连武器都是选用起来很拉风但是根本藏不住行踪的长刀,如果不是嫌任务时招惹的苍蝇太多,他更喜欢正面对敌。

    “你就是最近江湖中盛传的‘黑暗狙杀者’?专门狙杀在夜晚中活动的杀手、盗贼、细作,不问来历不问缘由,独来独往,手段残酷毫不留情,是何目的?”

    领头一个看上去就是一副正义人士模样的青年,视线在小孩和七重之间逡巡一圈,最后落在一脸凶相的七重身上。虽是询问的话,说起来却掷地有声,仿佛早已了然一般。

    七重颇有性味地打量着那人,无所谓地开口,带着调笑的语气,“哟,你们这算是兴师问罪?怎么着,是碍着你们什么了吗?”

    没有听出七重话里含糊的用词,根本是不置可否,对方闻言只当是他默认。

    领头的灰衣人身边立马跳起一个矮个青年,一脸仇视愤怒,“洛师兄,还跟他啰嗦什么,敢动我们青门的人,不管有心无意,就得让他血债血偿!”

    “什么?!”

    七重闻言不淡定了,眼睛冒火看向小孩,结果对方还是那副乖巧端正的不得了的坐姿,这气不打一处来。

    敌人就在跟前,竟然还不知道戒备,他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可恶,差点忘了重点,“死小孩,青门你也敢招惹。”

    小孩无辜地看向七重,脑门上只差写上‘青门是什么’几个大字。

    七重有内伤的趋势,咬牙切齿,“给我站起来,敌人都杀上门了,你还优哉游哉个毛啊!”

    小孩看看七重,再看看另一面一群人,“没有杀气,快熟了。”最后视线落到火堆上变得金黄快要烤熟的鸟肉,不动了。

    感觉憋得内出血,左眼上的疤有扩大的趋势。七重心里怒吼,那是因为杀气都冲我一个人来了!

    七重和小孩的对话旁若无人,但对面可是站着人的,只要不是有理解障碍,都能听明白其中的意思,瞬间视线全部落到小孩身上。

    入目一个乖乖巧巧的漂亮小娃娃,坐姿端正一看就是很有教养的模样,感觉到视线,歪着头呆呆地回望。

    每个人脸上都写着难以置信,难道这个小孩也是‘狙杀者’之一?看上去一点杀伤力都没有,那手能握得住刀吗?怎么可能!

    七重怒了,不理会那些人的反应,直接提着小孩的领子往人堆里一甩。

    “本大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沉戈七重,你们要找的什么狙杀者是那个死小孩!跟本大爷没关系!”

    被人猛地扔出去,小孩也不惊慌,在空中翻了两圈,看准那个矮个青年的肩膀,借力点了一下,调整平衡,最后稳稳落地,正与众人相对而立。

    看小孩这一手,众人目瞪口呆之余,才隐隐有些相信小孩具备的实力。

    然而看到小孩无垢澄澈的眼睛,望着他们的无辜不解的小脸,怎么也无法与传闻中冷酷无情绝不留活口的‘狙杀者’对起号来!

   

第二十八章 性命攸关,小孩中毒!

    “洛师兄,看他的手指。”

    一个瘦高个指着小孩露在外面的手,大声提醒。

    众人这才将注意力放在对方所指的地方。小孩眨眨眼,举起两只爪子,左右比了比,“指甲变色了。”形容不出那是什么颜色,小孩不解地回头看七重。

    青中泛乌,乌中隐隐透着红线,因为小孩不解地举着右手,能看到几条鲜红的血丝已经从指甲延伸到腕部,像缠绕了一圈丝线,只是很淡极细,不是刻意观察,实在不易察觉。

    原本抱着刀打算作壁上观的七重,见状不由眯了眯眼,但还是忍不住冷嘲热讽一句。

    “活该,谁让你不知死活地招惹青门的人。南苗(苗疆五仙教,就是未鸢去找茬的那家)北青(青门),是人都知道的用毒好手。看样子你是着了青门的道了。”

    习惯性地闭起带着伤疤的左眼,看向青门那群人,“我没猜错的话,是名满武林的‘青门七彩’中的‘青红’之毒吧。”

    “不愧是沉戈的人,就算未曾见过,也能猜中几分。”领头的灰衣人淡然一笑,满是赞赏的意味,就是跟他周围剑拔弩张的气氛不太搭调。

    七重思量了片刻,满是可惜地看了眼小孩,青门的毒原本就不是那么容易解得,何况是排的上镇门之宝的毒药。就算沉戈里有鬼才子枭跟使毒高手未鸢,小孩却未必能撑得到回去。

    不过就这么放弃实在可惜。虽然呆了点,但是说句真心话,相信将来百年,江湖中所有的俊才灵气都富集在一人之身,也难说能出第二个这样的人物。

    “你们有解药?”七重直直看着灰衣人。

    “七彩无解,这是世人皆知的。”

    “只是在世人口中流传,却不是你们亲口承认的。”七重似笑非笑地反驳。已经猜到了几分,扭头看向小孩,伸手一指灰衣服的,“他手里或许有能救你命的解药,去抢过来。”

    再看灰衣人之后的一群,脸上浮现一个无限恶意的笑,“都杀光好了。”

    一群人叽哩叭嗦一大推,小孩就听懂了最后一句。

    “哦。”

    那柄造型古怪的刀出现在小孩的手上,脚步一闪,冲进人群之间。

    “啧啧——”七重摸着下巴,看小孩的虐杀,“比起上次,右手确实不灵活了点,**的反应跟不上战斗的意识,身体迟钝了吗?不过倒还是足够。”

    七重其实也没有那么无聊,他一是想借机试试小孩是否会听他命令,听到什么程度,小孩的底线在哪。二是,哼哼,跟青门结怨,他想江湖上除了崇明山庄和他们沉戈,没人胆敢光明正大地庇护这样的小孩了。

    他是他们的了。

    虽然在沉戈顶层的七人之中,七重算是脑子最直的一个,但不代表他不会算计。正因为平时直白透了,偶尔发作起来,才让人深陷而不知。

    不过话说回来,对小呆而言,还真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她才不懂别人的算计跟弯弯绕绕,骗没骗她,永远只对当前发生的事反应,直接而简单。现在她认为七重能带她回去,她就把他当成搭档,如果有一天知道七重不能带她回去,那么……呵呵——阿门!

    “你——”

    直到小孩真的动手,矮个青年的血溅了他一身衣袍,灰衣人才真正反应过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青门以毒著称,他们的功夫都是为了下毒做辅助,论杀伤力,怎么可能比得过杀手精英级别的小孩。而下毒,只要你足够快,不给他出手的机会,就完全可以封印。

    “不可能——!”看着满目的血光,灰衣人终于失了一直以来的淡然。

    疑惑地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几乎毫无影响的小孩,眼中的惊讶跟惶恐毫无掩饰。

    “怎么会——明明……”口中失神般的呢喃。

    七重见他失常的反应,脑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旋风般冲进杀场,将小孩捞了出来,远远退开,眼神死死盯住领头青年,“你下了毒!什么时候!”

    如果不是对方的神情太不自然,他几乎也要着了道,明明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竟然还是没有发觉,青门,果然可怕。

    “怎么会?‘金鳞’加上‘青红’,该立时毙命才对,你没中毒?不可能,你手上的青痕红线不会作假。这是怎么回事?”

    灰衣人死死盯着被七重提在怀里的小孩,唇色正常,面色不变。无怪乎向来稳重的人会失色。

    作为青门这一辈的大弟子,他用毒的功夫就算称不上出神入化,也绝对是百无失手的可能,更可怕的是,他洞察先机的本事,在旁人还没有出手之前,已然不知不觉中了他布下的陷阱。

    早在跟七重对话之时,他就开始琢磨如何出手,小孩被甩过来的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被小孩吸引,那是最佳的动手时机,他相信,即便是高手如七重,也绝无可能发现。

    抗毒性强的人即使能延时毒性发作,但经过激烈的交手,绝不可能再抵制得了毒的蔓延。

    名冠天下的“青门七彩”竟然失效了,最大的生存依仗不管用了,怎么能让他们这些以青门为荣自幼与毒药为伍的弟子不惊不惧。

    “杂碎!”被人在眼皮底下施展小动作,一向以正面对决为傲的七重怎么可能不气愤。看小孩无事,也懒得忍了,长刀一挥,寒光一闪,最后一个活口也应声倒下。

    “死小鬼,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把小孩放回地上,双手左右摆弄,上下打量。既然对方都明说已经出手了,不可能虚张声势才对,小家伙到底怎么回事?七重也是满头雾水。

    鼻尖动了动,视线越过七重往后看,火堆上还烤着的鸟肉,“焦了。”

    见小孩还想着吃的,应该是没问题了,七重好笑地也回头看了看火堆,刚想揉揉小孩的脑袋,手却按空了。

    “喂——小鬼!”

    转头便见小小的身子软软往下倒,赶紧一把拉住捞回怀里,伸手拍拍小孩的脸,那双呆呆的大眼,却怎么也睁不开了。

   

第二十九章 沉戈,再见鸩业

    沉戈大名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然而沉戈究竟衍于何地,却又是各说纷纭。

    有人厌恶,有人向往,有人鄙弃,却鲜有人能说得出它究竟在哪。总而言之,沉戈的大本营很神秘,很隐秘,很诡秘。

    而就在这令无数人胆颤畏惧的未知之地,一群人很闲。

    “三缺一啊,这牌怎么打?”

    沉戈的议事厅,正中间牌桌摆的显眼。

    “子枭那家伙在补觉,未鸢和七重任务还没回来。”

    “那己鹤呢?不是通知他说今晚打牌的吗?”

    “谁知道?估计在哪个墙角听八卦呢!还不知道那人的出息。”

    唰——窗户里跳进一个黑影,众人见怪不怪地斜瞟了一眼。

    “喂喂,七重刚刚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小孩,连夜奔回奥,急匆匆的见我都没打招呼,一定发生了什么好玩儿的事。”黑影跳到空着的那张椅子上,一脸八卦地看着三人。“去看看不?”眼里带着迫切地怂恿。

    “要去自己去,我可不想被他追杀,想看热闹还非得拉我们下水,这点胆量!”丁雉毒舌鄙视,刑堂首领无论是身体打击还是精神打击,都不是盖得。

    完全没有被戳破的尴尬,己鹤脸皮的厚度算得上沉戈里的一大未解之谜,笑嘻嘻地继续鼓动。

    “看上去很着急哎,你们就不好奇,谁这么大本事,能让七重为之动容?那可是除了刀法武学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七重啊~”拖着长腔吊众人胃口,贼兮兮地压低声音,“说不定是他在外面的私生子奥。”

    刷拉——牌声停了。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每个人眼里都带着跃跃欲试一探究竟的好奇。

    己鹤鼓动人心制造骚乱的本事比他处理正事的能耐强多了。

    在沉戈里,不是武功最强的一个,不是消息最灵通的一个,不是头脑最聪明的一个,也没有制毒解毒的独特本事,但依然是个可怕的家伙,没有人愿意真的得罪他。

    对人心的精准把握跟洞悉,无时不在的语言陷阱,虚虚实实的诱导跟骗局。可以是正义的演说家,也可以是恶魔的信使,天生的欺诈师。

    这边众人整装待发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去围观同伴的热闹,而另一边……

    嘭——一脚踹开紧闭的房门。

    “子枭,给我出来,有急事!”一进门七重就高声喊人。

    唰唰——唰唰——

    回答他的是从房间里面毫不客气飞来的小刀、剪子、榔头、研钵、袖箭、匕首……稀里哗啦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东西。

    “混蛋,老子才刚睡着,是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先给老子去死一死再说!”平时慢半拍的吐槽闷骚不着调,睡眠不足的时候却是十足十低气压大魔王。

    “杂碎!是你七重大爷,有正经事。”嘴巴毫无客气,身体却快速移动着,避开不绝而来的飞行物。不经意瞥了眼被腐蚀得一个个坑的地板,嘴角抽了抽,够狠啊。

    发泄了一通脑子有些清醒,脸色还是臭的可以,“哼哼,如果不够提起我的兴致,哼哼,你知道的……”

    “是这个小家伙。”见人消停下来,七重把拦腰提在手臂上毫无知觉的小孩往前一送,“他中了青门的‘金鳞’和‘青红’。”

    “哎?青门七彩?!”眼睛里的混沌立时消去了大半。

    一阵风刮过,手上的小孩被卷到对面子枭手上了。

    见子枭上下左右摆弄了好一会,眼睛里渐渐燃起熟悉的狂热,七重才算松了一口气。

    虽然研究成狂性格也不敢恭维,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才华值得信赖,如果说有人能解开青门七彩,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人就是子枭。

    “竟然还没死,中毒几天了?太神奇了。青门七彩都是慢性毒药,最歹毒之处就是让人慢慢经历毒发的痛苦深陷绝望无法自拔,身体跟精神同时一点点崩溃却无能为力。

    但是将七彩的两种或两种以上的毒混用,就变成了立时毙命的新毒,催命如阎罗。不同的混合方法毒性又截然不同,balabala……研制出七彩的人真是个天才……balabala……

    竟然有人能扛得住,简直太难以置信了……啊哈哈哈~要好好研究……”

    看着已经进入癫狂状态的人,即便不是第一次见,七重还是满头黑线。

    而更令人无语的——

    “那个就是七重带回来的小孩?要真是私生子的话,七重的第一次得是几岁啊?”情报头子乙青已经开始猥琐了,“哦吼吼吼吼~”带色的眼神上下扫着某人。

    “看来青门七彩也不过如此嘛,下次可以弄一点来试试,说不定能开发出新的刑讯手段来。”丁雉很有敬业精神。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克制着脑门上的青筋,终于还是在最后辰琼的冷嘲热讽中爆发了,“杂碎,今天我非砍了你们不可。”

    等头领鸩业闻讯赶来时,看见的就是这鸡飞狗跳的场景了。

    一口气把所有人埋进地里,鸩业才觉得舒坦了些,他现在看见这些人的脸就胃疼,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省心。

    跨步迈进早已经一片狼藉的房间,猛然看到正在忙活的子枭身影下一个熟悉的小小影子。

    “小艾?!”

    绝佳的身手,瞬间近前,子枭吓了一跳,“头儿?你怎么来了?”

    像是没听到子枭的问话,平日清冷不变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上次分别时还好好的小孩,即使乖巧得呆呆的,让人一次次无语头疼,哭笑不得,也比现在这幅宛如失了魂魄的人偶娃娃的模样强上百倍千倍。

    原本樱色的唇现在白得发青,小脸带着不正常的红晕,本就轻浅的呼吸,越发不易觉察。

    精致而脆弱,小孩不该是这样的。

    “他怎么样!怎么回事?七重!”

    “中毒吗?”

    “辰琼,把未鸢召回来,速办!”

    “己鹤,你走趟青门。”脸色又恢复成平素里的喜怒无觉,波澜不惊。

    “这次,不给你任何限制。”眼神轻轻落在身旁的人身上,“随你怎么做,明白了吗?”

    听闻最后一句,己鹤眼睛亮了一下,舔舔嘴唇,笑得见牙不见眼,“完全明白~!”

   

番外二 小孩消失的100天(上)

    啪嗒——

    手里的仪器摔落到冰冷的地面上,偌大的研究室只听到一声清脆的碎响。

    像被惊醒了一般,弯下腰去捡,手指似乎不太听使唤。

    愣愣地看着食指被尖锐的碎片划破,涌出鲜血,奇怪,感觉不到疼?

    也就顿了片刻,立马快速地将残局收拾干净,站起身,看着依旧站在身前还没有离开的d,脸上的笑依然宛如平常,“d,开玩笑要有限度啊。”

    见对方还想说什么,却抢先一步出言打断,“好了,d!”语言中似乎也带着他独有的笑意,却又有种不容人置疑的强势,“任务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言毕,一身白色实验服的男人,转身走回正在运行的仪器跟前,忙碌地记录着什么。

    d默不作声地看着,仔细观察着这个男人,浅灰色的头发,灰色的眼睛,苍白的肤色,修长的手指,温和的笑颜,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习惯了枪林弹雨生死夺命的人。

    面色如常。

    d不自觉地皱眉——这才不正常。

    得到小艾死亡的确认通知时,连他都忍不住接连接了几个灭门任务发泄,然而最有理由疯狂的人,却毫无反应,毫不动容,面色如常,这不正常。

    抄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握了握,又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出地下研究室。

    他知道,男人不是没有听到,不是没有听懂,只是在听到小孩死亡的那一瞬间,彻底封闭了感情和意识,拒绝任何窥探和好意,也拒绝承认事实。

    长长的走廊里,回荡着清晰的脚步声,吐出一个烟圈,d忍不住回头。“sin,要挺住啊。”转头,义无反顾地离开。

    小艾消失的第30天,d带来了小孩死亡确认的消息。

    面色如常地跟研究室的人讨论,面色如常地跟基地里相熟的杀手攀谈,面色如常地——在那些人诡异的欲言又止的神情中回到住处。

    啪——打开灯,眼睛不适地眯了眯。

    这是他跟小艾的住处,托那个家伙的福,他一个后勤研究人员,也能配备这么完善高级的房间。

    打开冰箱,取出一罐啤酒,一口气灌下,脑袋清醒了不少。

    刚要关上冰箱门,看见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口味的蛋糕。

    蹲下身,取出最底下一层的一个,看了看盒子上的标签,啊,是十天前买的,怪不得积攒了那么多。

    挨个翻了一遍,把时间太久的清出去,只留下昨天的。

    无奈的一笑,今天回来的太急,忘记买新的了呢。

    算了,明天买两个好了,一个草莓味,一个香草味。不过只能给小孩吃一个,记得上次检查的时候,牙齿的指标有点下降啊。

    小艾失踪的第40天,他依然跟往常一样,每天买一个蛋糕放在冰箱里,小孩随时都可能回来。

    难得休息的日子,谢绝了abyss、j他们聚会的邀请,拒绝了情报部那群八卦党的黑客竞赛,摆脱后勤部无聊人士的鸡飞狗跳,至于研究部那群科学狂人,直接无视掉就可以了。

    吱呀——皱了皱眉。

    sin推拉着房门,怎么搞的,房间门怎么会有声音了,是太久没用了吗?

    杀手过于灵敏的五感,任何一点响动都有可能干扰到他们的浅眠,所以杀手组的人所配备的房间,总让其他部门的人看着各种羡慕嫉妒恨。

    找来工具箱,一点点调整着房门的状态。

    坐在小孩的床上,满意地看着最终成果,很好,他果然还是个全能人才啊。后勤研究情报一手抓,必要时还能跟某个小屁孩搭档。

    想到小孩的状况百出,听说要与小孩打伙所有人退避三舍的惊恐模样,嘴角忍不住弯起。

    但是扫视了一眼干净地有些清冷的房间,弧度又一点点放平。

    这是小孩的卧室,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完全是摆设的连着书架的书桌。

    书桌上方的架子上是小孩出任务时从各地带回来的“土特产”,有带金黄色条纹的黑色石头,听说是一个大叔便宜卖给她的,五十万。呵呵,不过小孩那次学会了刷卡,勉强可以放过那个宰人的黑商。

    有据说长达500万年历史的恐龙化石。真是头疼,恐龙灭绝还比它早6000万年,小孩的历史他是不指望了。

    不过因为这个,小孩被研究组的一个家伙嘲笑了,额……然后小孩的名字就成了研究组不能说出口的禁忌,他没有询问具体的经过,据教官拉法讲,过程很暴力。

    小孩消失的第50天,他修了小孩卧室的门,打扫了一遍小孩的收藏品。

    那个令所有人头疼的有变装癖的代号m的彪悍女人终于完成了长达一年半的卧底任务回来了。

    真是最大的坏消息。

    尤其是在没有了小艾之后。

    小孩是个乖小孩,也是个呆小孩,让人喜欢也让人无奈,但是在某种时刻,她确实如同救世主般的存在。

    譬如,应对换装癖发作的m的时候。

    能毫无怨言地经受住每小时换两套衣服考验的人,尤其这些衣服往往诡异繁琐到令人发指,足以令人敬畏。

    打开门,sin看看女人身后一人高的包裹,微笑,“小艾不在呢。”

    难得那女人没有发出声嘶底里的尖叫,“啊,我知道,一回来d他们就告诉我了。”耸耸肩,看不出她眼底的神情,“让我给小艾再整理一次衣服吧。”

    扬手指了指身后的包裹,“我特意按照小艾的身量定做的,情报部提供的最新最准确的数据奥,绝对每一件都无比合身。”

    “小艾——值得最好的。”女人的语调变得有些奇怪,“她是最漂亮的。”

    绅士地把人让进门,女人轻门熟路地走到小孩的衣柜前,拉开——

    他似乎看到女人脸上反射着水渍的光,只是一抹而逝,眼花了吧。

    衣柜里,是泾渭分明的两堆衣服。

    一堆是简洁贴身便于活动的运动装,黑色、青色、藏蓝、深褐,一点没有小孩子该有的朝气跟漂亮。

    一堆是各种风格的裙子甚至还有罕见的民族服饰,带蕾丝的,泡泡袖的,蝴蝶结的,长长蓬蓬的,粉红的,鹅黄的,天蓝的,浅紫的,还有小孩最喜欢的大红色。

    小孩消失的第60天,他跟m一起整理了小孩的衣柜,并为小孩穿什么样的衣服最合适而吵了一架。

    他实在无法理解m坚持的猫耳女仆装怎么能足以衬得出小孩的可爱,只会被怪蜀黍拐走。虽然,小孩从没有机会,把这些漂亮衣服穿出去过。

   

第三十章 大绯闻,沉戈VS崇明山庄

    “有进展吗?”

    坐在床边,小心地擎起小孩细软的手腕,手指轻轻搭上脉搏,依然很微弱,但是比起前几天已经算是平稳了些。

    枕头旁边,一路挂在七重衣服上才没被甩下的黑猫蜷缩成一团,毛茸茸的尾巴搭在小孩的脖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金色的竖瞳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孩胸腔微弱的起伏。

    “头儿,青门七彩,可是称霸江湖几十年的毒中圣品,哪能一朝一夕就解得了啊,说实话,我现在还没闹明白,为什么他能撑到现在。”

    子枭忙活着手里的工作不停,一手摆弄着各色粉末,一手快速翻着书,偶尔手一翻,一根带着钩爪的链锁飞出,从对面的架子上精准地拉过需要的东西。

    对于来看小孩顺便给他施加压力的头领鸩业,无奈撇嘴。

    “不错,金鳞和青红,配合起来绝对是立时毙命的剧毒,我以前遇见过,而且死状相当好看。”

    昨天才刚赶回来的未鸢,也在药材堆里忙活,拿捏精准,分毫不差。

    身前桌子上摆了十几只白瓷碗,每只盛着半碗澄清、浅蓝、浅紫、浅青、浅黄等等颜色不等的透明液体,液体中央无一不悬浮着几滴鲜血。有的鲜红如常,有些微微发暗,有些乌青泛黑,全部来自于小孩。

    “这是我这次苗疆之行的收获,五仙教的调毒手法,既然能与青门并立齐名,应该有能够相互克制的方法才对。不过这家伙是怪物吗?”

    未鸢惊讶地看着十几只瓷碗中血液的变化,难以置信。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的血液还能不断净化毒性。而且一般等级的毒,根本对他毫无作用,头儿,或许他的抗毒性比你还变态。怪不得在没有正确解药的情况下,他还能撑着不恶化。”(纯属胡掰,不要较真)

    没有人问鸩业是如何识得小孩的,又为何不计代价搭救,对他们来讲,只要他说,他们便做,其他的……没有其他,那是他们的头儿。记得这一点,就足够了。

    这群家伙。

    也许这就是他能无限容忍这帮子问题属下偷奸耍滑,麻烦不断,独立独行,惹是生非的原因了吧。

    一群看似不着调却可以毫不迟疑交付后背的人。

    “或许,还因为这个。”

    “哎?什么?”听鸩业突然开口,两人顿时停下手上的动作,齐齐望向床边的人。

    伸手拉出从小孩衣服里滑出的精致小荷包,解开上面收紧的细绳,旁边的黑猫炸毛地跳起,盯着鸩业手上的动作,发出喵呜喵呜的声音。

    好笑地拍拍黑猫的头,顺毛安抚。果然从里面发现了猫腻。

    一块是他无比熟悉的东西,他交给小孩的令牌。

    还有一块,打眼便知是绝对上乘的玉,合掌而握,凉润清透。

    “这是——”

    子枭好奇地凑近细瞧。

    “是极寒冷玉。”未鸢毫不迟疑地脱口而出,能够避毒驱邪的玉石,绝无二家,身为用毒行家,她当然也有收藏。

    “我知道啊,但是能扛得住七彩哎,有可能吗?”子枭皱眉摇头,“一般的冷玉驱驱瘴气也就罢了,极寒绝品撑得住断肠、甘遂(剧毒)也有可能,但七彩可跟那些完全不在一个段数。”

    未鸢皱眉,却也不能反驳。

    “有。传闻中就有两块。”

    子枭迟钝地看向说话的头领,“传闻中……?难道是——”眼睛猛然睁大,不敢置信地看向小孩。

    “天溟、地湛!”未鸢顺口相接,眉头却皱的更紧,一眨不眨地盯着鸩业手里的玉,“崇明山庄!”

    “靠,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这次炸毛的成了子枭。“别告诉我他是明弋的私生子,还不如是七重的呢!”

    于是乎,沉戈中就出现了这样那样的传闻……

    “你们听说了没,七重老大带回来的小孩不是他私生子呢。”

    “那是谁的?”

    左右瞧瞧,四下无人,压低声音,“是崇明山庄庄主的,还有信物为证呢,说不定还是他们下一任庄主。”

    “什么!”

    ……

    “哎,你们听说了吗?崇明山庄庄主换人了!”

    “换成谁了?明弋那混蛋终于死了吗?抢了我们多少生意多少风头!”

    “一个小孩,就是被七重老大拐回来的那个!”

    “什么!”

    ……

    “哎,听说了吗?崇明山庄要归入我们沉戈了呢?”

    “怎么回事?”

    “听说七重老大看上崇明山庄的庄主,要抢人呢!那崇明山庄还不得陪嫁过来?”

    “奥!”

    ……

    “哎,听说了吗?七重老大和崇明山庄的庄主是一对!”

    “啥?崇明山庄?他们家庄主不是男的吗?那个明弋!”

    “对啊,真是匪夷所思呢!”

    “听说连孩子都生了,就是那天七重老大带回来的那个!”

    ……

    于是乎,沉戈上下,对传闻中七重跟崇明山庄庄主的私生子,倍感好奇。

    想当然的,就多了一大波人,每天被子枭跟未鸢拐骗利用。替小孩免费试药。

    “噗哈哈哈~”己鹤捂着肚子拍的桌子嘣嘣作响,只差在地上打滚了,“我才几天没在啊,就有这么好玩儿的传闻出现,我们的人真是太有才了!”

    “喂喂,还不都是你这个八卦狂锻炼出来的人。要是这个传到江湖上去,明弋恼羞成怒,会不会率人来砸场子?”一边的人蹲在地上,黑线地看着笑趴在地狂锤地板的己鹤。

    “切,少来,没有你这个情报头子的默许,沉戈里的任何动静怎么可能传到外面去。”己鹤揉了揉笑岔气的肚子,看乙青眼中精光一闪,有种不好的预感。

    “哎,你该不会真的把这个传出去了吧。”

    “……”

    脑门发冷,双目发直,“喂喂,不会是真的吧!”

    “……”

    “靠,老子还想安安分分过个好年呢!”己鹤暴怒。

    “淡定,头儿默许的。”

    “啥?难道是头儿对明弋……那个啥?”半边脸上还挂着怒气,半边脸上已经燃起了八卦。

    “……,你还是笑死算了。”

    ------题外话------

    沉戈人员——

    头领:鸩业

    七大主管:子枭(制药、解毒、研究、吐槽)

    未鸢(女性,擅长用毒)

    乙青(情报头子,青衣小胡子)

    己鹤(速度最快,喜欢八卦)

    七重(左眼刀疤,快刀,单细胞)

    丁雉

    辰琼

   

第三十一章 酝酿中的风暴

    林隐站在身后,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能从对方紧握着的骨节泛白的拳,察觉出一些端倪。

    “……”有些担忧地轻唤。

    深深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睛,才回转过身。

    没有笑意的,才真正让人切身体会到那是从腥风血雨中走过来的王者,黝黑的眸子,深藏着吞噬一切的暴虐。

    心里叹口气。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了?似乎,其实,也没多久,自从小孩出现……

    其实他也一直惊讶,原来这家伙性格中竟然还有那么不着调的一面,耍宝、吃醋、胡闹,那么的自然跟轻松,是他在京城里,从未见过的。

    难道,到此为止了吗?

    还有,小艾——

    掩饰脸上的苦笑,你到底了不起在哪呢?短短时间,让这么多人牵肠挂肚。

    聪明?明明连自己穿衣服都学不会;机灵?明明总是会被莫名其貌地拐走,光明?明明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适应杀伐;可靠?明明毫不犹豫转身的总是她。

    到底是为什么呢?

    那么突然地出现,一瞬间填补了他们所有的色彩,又那么突然地,无声淡去,留下了什么?只是让他们一次又一次意识到,以前的生活,是多么的无趣跟灰暗罢了。

    在没有察觉到不曾拥有时,不会有不甘,不甘总是在已失去之后……

    看着明显跑神的林隐,伸手挥了挥,“喂,不要露出那么挫的表情啊,干什么,在反省你自己的无能吗?”

    听着熟悉的讥讽,脑门上蹦出一个十字,“喂喂,不要反咬一口啊,明明一脸丧气样的是你吧,不省心的家伙。”

    把手上的信纸团成一团,抬手一抛,准确落入墙角的火盆里。“奥,你是在质疑本王吗?”无辜地挑挑眉梢,“不要把本王想得跟你一样软弱不堪啊,嗯?”

    “什么!”真是让人火大,明明是看你一副可怜兮兮被抛弃的模样才大发慈悲想开解你一下。

    可是对方下一秒那熟悉坦然的微笑,让他所有的气愤不平还有莫名的焦躁都瞬间平息下来。

    “阿隐,我是淳王。”有种魅力,让人不自觉追随他的身影,想要倾听他的话,“这个称谓能够威慑半壁江山,能够震慑整个朝堂,能够让我的敌人瑟缩胆颤,知道为什么?”

    林隐没有开口,他知道,对方需要的不是他的答案。

    “因为淳王,是晋。给淳王这个称谓赋予这种力量的人,撑起这个头衔的人,不是这个姓氏,不是皇室宗亲,而是我,晋。”

    灼灼其华。一个简单的笑,偏能笑出睥睨天下的豪气,笑得人心潮澎湃。

    “想要的就去抢过来,丢失的就去找回来,阻拦的就全部消灭。不要把本王当成那些被‘常理’所框架的碌碌凡人啊!”

    “切,还真敢说!”嘴上不自觉地冷讽不屑,但不可否认,在那一瞬,他确实被蛊惑了,这个混蛋,看上去温温润润优雅谦和,骨子里嚣张到发指。

    然而每次,他都是用他的嚣张打破僵局。

    “嗯啊?我们的淳王爷准备下一步怎么办。”这是这几日来,第一次笑得这么轻松,林隐调侃着。

    “呵呵,回京。”

    “嗯?!”

    “怎么,就那么难以置信?”笑着瞅了林隐一眼,“我是靖朝的王爷啊,年底了,再不露面岂不是要露馅。”笑容突然让人有些看不懂。

    “那,小艾呢?”看前几日的反应,不像一瞬间就会决定放弃小孩不管的样子。

    “离家出走的小孩,要揪住狠狠地打屁股才行啊。”爽朗开心又有点咬牙切齿的模样,仿佛小孩真的被他抓回在手里一般。

    “你要两头兼顾,行吗?京里最近可不消停,还有那个未知的……”再反应不过的意思,林老太太可以直接抓回去严刑拷打了,这肯定是哪个蠢货假冒的。

    “阿隐,我发觉跟小呆相处久了,你似乎变弱了啊。”

    不是指能力,而是心性,以往的林隐,可不是婆婆妈妈患得患失为什么忧心焦虑的主,那种棉里藏刀绝对的攻击性,连他都会有种不知什么时候被这人掀翻在地的危险感。

    “嗯?”略微一愣,看到对方虽然笑着但眼中却绝不作假的严肃,哏住的笑才又流畅下去,“啊,似乎疼爱小孩的父亲角色太投入了呢,无法自拔了,怎么办。”无奈地摊摊手。

    感觉到林隐眼中的锐利,才真正放心下来。

    “小呆很强,如果变弱了,可就没有资格去保护了啊。”声音很轻,不知是专门说给林隐还是抑或提醒自己。

    摸着下巴,“不过呢,京中最近的气氛不太适合小孩身心健康的成长啊,尤其是小呆这种一眼望过去还能穿透几个来回的笨小孩,真是苦恼啊。”

    突然右手握拳猛击左掌,笑眯眯地竖起一根手指,“又不这样好了,趁小呆不在的时间来个大清理吧。打扫好屋子才能住人嘛!这样就不用担心小呆会被人带坏了。”

    “呀来呀来,我擅长‘拆迁’可不擅长‘打扫’啊,还要请淳王殿下多多关照了。”无奈地敲着额头,只是唇角的笑未减一分,反而有加深的趋势。

    “当然。”

    与其患得患失地担忧可能的伤害,猜测可能的危险,不如亲自打造一个绝对安全的乐园,从来不给自己软弱的机会呢,果然是的风格。

    不过真的那么明显吗,自己?变婆妈了?明明我还没成亲的说。鼓起包子脸。

    只是他们现在还没有料到,这场计划中的“打扫”,会因为某些人的介入,变成一场怎样的风暴,又如何席卷了整个朝廷跟江湖。

   

第三十二章 默契的相互利用

    “下雪了啊,入冬第一场。”伸手去接飘落的雪花,感受入手的凉意。

    “庄主,您看……”身后站着一个面相平凡的男子,手上拿着一封信,表情很是苦逼。

    收回手,毫不在意纷飞的冰凌打湿衣衫。脸上的笑也难得真实,丝毫不计较兴致被打断。

    “哪来的?”明弋好心情地体谅一下属下的辛苦,转头问了一句。

    “京中。”见庄主肯搭理,明显舒了一口气。有个彪悍的头领是好事,但是甩手撂挑子任性起来也很彪悍那就难办了。

    “奥,廉王?”明了地挑了挑眉,“真是没有耐心的家伙啊,不过这不舍不弃的执着还真让人头疼。”悠悠调侃着,听不出话里到底是讽刺还是赞赏。

    苦逼脸一脸郁闷,那还不是您老对人家的任务要求不上心造成的,能让那位以耐性好出名的王爷,三天两头一封信地催促,庄主您也是个人物。

    “对付晋啊。”看上去颇为头疼的敲敲额头,“一个廉王,一个淳王,一个老牌亲王,一个新贵郡王,姓的人真是掐的不亦乐乎了呢。不过,朝廷一刻不消停,我们才有乐子看不是?”

    说着心情似乎又飞扬起来,“晋跟林隐现在走到哪里了?他们身边还有些什么人?”头都没回,询问身后的下属。

    “三日前已经离开荫原山庄北上,按照路线看,应该是回京。所以,廉王那边才着急催促让我们快点动手。”苦逼脸面无表情地回报。

    “随行的除了一直跟着晋的大内护卫,林隐身边还有荫原山庄的几个高手。厂卫总管(就是特务头子)端木展飞目前还没有跟他们汇合,似乎仍在灵州逗留,如果动手的话,属下建议要在他们与端木展飞汇合之前。”

    明弋听着不置可否,“果然没有小屁孩吗?呵呵,有趣,沉戈啊~”笑得实在太过意味深长。

    “嘎?”沉戈……小孩……难道……

    想起山庄负责情报的‘鹰组’前两天传来的消息——庄主和沉戈的七重……浮想联翩啊~(只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不管是卖菜的还是杀人的)

    一转头,就被下属那张太过扭曲痛苦的苦逼脸吓了一跳。突然想起了什么,笑容一下子明亮璀璨得让人寒毛直竖。

    “没想到那个沉稳的像老头子一样的冰山男鸩业,会用这种方法引起我的注意呢,果然是传说中那样,表面越正经内里越闷骚?呵呵呵呵呵~”

    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苦逼脸不露声色地悄悄往后挪了两步,甩掉头上的冷汗。庄主,那个,杀气太明显了。

    也不敢反驳,毕恭毕敬地等自家庄主发完彪。

    “你,通知下去,查查荫原山庄最近与京中的来往。既然是让廉王都忌惮顾忌的重要证据,晋不可能冒险带在身上上路,尤其在已经知道自己可能是我们任务目标的时候。

    那么,他能托付也有能力保护证据不被夺去的势力就只有荫原山庄了,想办法在路上拦截,‘鹰组’(崇明山庄情报组)和‘西组’(八大杀手组之一)一起行动。

    晋那边派‘北组’(八大杀手组之一)表示表示就行了,不要把人真的弄死,我还不想找麻烦。记住,如果那份证据已经到了京中,以不暴露我们自己的行踪为原则行动,能不能得手在其次。剩下的我会处理。”

    “属下明白。”苦逼脸认真地点头。

    不发疯的时候,他们的庄主绝对是足够让人信赖的领袖,追求绝对完美的任务完成度,却不贸然牺牲,进退有度,绝不一味冒进而重蹈五十年前的覆辙。

    “等等。”叫住准备告退的属下,明弋想了想,“让游左(游先生,第十章出现)去办一件事。”手指一勾,对方识相的附耳过来。

    而在这不久之后,沉戈的总部,子枭的研究室兼卧室兼小孩的病房。

    “唉唉唉唉?你说这是谁送来的?”己鹤指着桌上罕见的完全以冷玉雕琢成的小巧玉瓶,一脸惊恐地后退,大惊失色地看着旁边正忙着翻白眼的乙青。

    “吵死了杂碎,不就是崇明山庄的游左借我们情报系统的人送进来的嘛,大惊小怪个什么,一个瓶子就吓成这样,真丢我们沉戈的脸。”七重挖挖快被震聋的耳朵,一脸鄙视。

    “混蛋,也就你这种脑子一根筋除了刀法什么都装不下的白痴才神经这么大条,那可是崇明山庄,跟我们沉戈掐了几百年!你能想象你有一天会提着礼物一脸和气地去崇明山庄找人喝酒吗?白痴!”

    己鹤怒了,抓起七重的领子一阵咆哮。

    “你说谁,我怎么可能跑到对头的老窝喝酒!”

    乒乒乓乓——打作一团。

    乙青无奈地继续翻白眼,喂喂,重点抓错了吧,连比喻都听不出来吗?真是为沉戈的未来担忧啊~一脸沧桑。

    未鸢手上拎着子枭的后领子不放,就怕一撒手,某个眼睛冒绿光的研究狂把玉瓶整个吞下去。

    “这就是崇明山庄的秘药‘重明’?传说中可解百毒,活死人肉白骨?”丁雉严肃地托着下巴左右瞅着。

    “没那么夸张,跟我们沉戈的‘还生’药效差不多,解毒是肯定的,不过‘重明’的药性要温和许多,要不是小艾现在的身体状况承受不住‘还生’猛烈的药性,头儿也不用那么大费周章地跟明弋设计讨要这瓶药。”

    辰琼不愧号称是沉戈里最靠得住的第二人(第一人当然是鸩业),一本正经地解释。

    自从发现七重带回来的小孩就是他上次在灵州求而不得的好苗子之后,他对为小孩解毒的工作格外上心。

    璞玉啊璞玉,怎么能未经雕琢就陨落了。

    “不过,我还是无法理解,明弋就这么简单把这么珍贵的药送给我们?不会是假的?”辰琼不解地看向自家头儿。

    似乎从一开始,头儿就没有惊讶过这瓶药会出现。

    “明弋是个任性的家伙,而且他见过小艾。”

    不理会属下满头的问话,将药交到未鸢手里,让她判别是否可以为小孩服用。

    看着床上闭着眼睛沉睡着的小孩。鸩业没有再解释一言。

    只要接触过小孩,就能体会,他对我们这种人,有多强的吸引力,是多强的诱惑。

    何况,那个以自己兴趣至上,活的任意妄为的男人。他才不在乎什么对头什么猜忌。

    看着系在小孩脖子上的小荷包,天溟和他的令牌都在那儿。

    能够体会彼此的想法吧,明弋。

    所以你敢给我重明,所以我敢用你的药。

    跟己鹤打完一架的七重,无意中听到头儿的话,瞥了一眼床上的小孩,“啊。”搔了搔头,留下让人不明所以的一个字,走了出去。

    ------题外话------

    很多前文中提到的情节和人物,大家不必全记得住,再出场的时候,我会标注解释。

    沉戈人员——

    头领:鸩业

    七大主管:己鹤(速度最快,喜好八卦)

    未鸢(女性,擅长用毒)

    子枭(研究狂,制药解毒吐槽)

    乙青(情报头子)

    辰琼(内部总管,管钱,管人才培养,喜欢挖掘有潜力的好苗子)

    七重(左眼刀疤,快刀,直脾气)

    丁雉(刑堂总管,观察细致,比较正经)

   

第三十三章 苏醒,活力满满

    明弋给的药很有用,有用到让沉戈上下掉了一地下巴。

    “不是说‘重明’的药性温和吗,那现在是怎么回事?”己鹤指着院子里上蹿下跳的一人一猫,努力维持住快要脱眶的眼睛。“这才三天,要是当初给她用了‘还生’,那岂不是当天就能蹦跶了?”

    子枭满眼放光地蹲在己鹤身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小孩的身影,摸着下巴流着口水。

    “多么完美的恢复力,多么完美的抗毒性,多么完美的克化能力,多么完美的身体素质,多么完美的研究素材啊,让我研究吧研究吧研究吧~”以此循环无数遍。

    “多么完美的恢复力,多么完美的抗毒性,多么完美的克化能力,多么完美的身体素质,多么完美的训练素材啊,让我训练吧训练吧训练吧~”

    这是同样两眼放光跃跃欲试,却因为头儿的命令不能近前心底痒痒地直挠柱子的辰琼。

    “就是她的恢复力太难以预料,才不敢给她用‘还生’。过强的清毒性,再加上过强的解毒剂,产生的强烈反应可能会把她的身体冲撞垮。不得不庆幸,当初头儿做的决定实在是明智。”

    未鸢环着手臂倚在走廊上,看小孩活泼的扑捉着乱窜的猫咪,眼底不经意溢出一丝宠溺的微笑。

    难以相信呢,这么顽强的小家伙,竟然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想起当时自己为她检查身体时,头儿在旁边那精彩的表情,呵呵呵。

    瞟见蹲在脚边嘴里不停碎碎念的两只,嘴角抽了抽,绝对要贯彻头儿的指示,把小艾跟这两个猥琐的家伙隔离开。绝对不允许被这两个人渣带坏污染。(不愧是沉戈的大姐头,嘴真毒!)

    “喵喵~”

    随着小孩苏醒也恢复精神的艾喵先生得意地站在秃丫丫的树枝上,淡定得瑟地甩着尾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仰头望着它的小孩,喵的欢快。

    小孩看了看笔直的一棵树,我跳!

    疑惑地歪歪头,明明能够踩到那个着力点的,为什么跳不上去?

    “喵~喵~”尾巴甩得更欢了,从容地蹲在树枝上舔起爪子,时不时低头看一眼小孩。催促似的喵两声。

    站了好一会儿,不理解,再跳。

    “她为什么非要从那棵树跳上去,旁边那棵中间有个树疙瘩的更好着力,爬起来也更容易吧。”乙青摸着新留起来的小胡子,一脸不解。“这叫什么?小孩的执着?”

    自从自家首领安然无恙回来,翘班又成了这群人的家常便饭,所以才会出现集体围观的景象。

    “切,那个笨蛋,不要对她的智商有所期待,她绝对是没有想到。”

    七重抬头看了眼跟个跟团子似的在地上不停弹的小孩,哼了一句,继续擦拭手里的爱刀。虽然对小孩性别认识的突然转换有些不适应,但不妨碍他对小孩迟钝的深刻了解。

    “难道你们没有发现,小家伙跳过的地方都是那只黑猫踩到过的地方。”身为刑讯高手,观察也绝对细致入微,丁雉伸手指了指一人一猫经过的地方。

    经这么一提醒,众人才眯起眼打量,果然在树干上看到了几道细细的猫爪痕,就在小孩不停想跳上去的地方。

    “你们有哪个能保证跟得上一只猫的动作?”丁雉面色正经了许多,“我猜她不停地尝试,应该是在她的认知当中,她应该能跳上去,现在做不到,她很疑惑罢了。”

    即使表情一直呆呆的,但不解这种情绪,小孩不会掩饰,何况能瞒得过习惯了在刑讯者的表情里找线索的丁雉。

    “果真?”辰琼迫不及待地看向七重求证,他们这群人里,他跟小孩接触最多。

    感觉到众人的视线,七重回忆了一下,点点头,“嗯,这种高度,没中毒之前不成问题。”

    “也就是说,她的实力其实还没有完全恢复吗?真是怪物啊!”听七重肯定的答复,子枭摸着下巴感叹。“竟然还是个女娃娃,让不让人活了。”

    语气里却没有任何抵触的情绪,只有淡淡的赞赏、惊叹还有小小的嫉妒。他们不怕什么怪物,只尊重强者。

    就在几人小声交流之际,状况突变。

    小孩歪头想了半天,拔出别在腰间的匕首,借力使力手脚并用窜到艾喵先生蹲着的树枝上,结果树枝一震,一时没有警惕的黑猫差点被抖下去。

    “喵呜——”炸毛了,然后,人猫大战。

    “小心!”

    刚刚解毒,身体还没有恢复最佳状态的小孩,平衡力和弹跳力都完全丧失了原有的水准,在高空中的反应自然也跟不上艾喵的灵活。

    身体反应达不到意识中的程度,没过两招,小孩就失去平衡从树枝上跌下来。

    众人惊呼中,功夫最好的七重跟速度最快的己鹤飞弹出去。却不及半道出现的一道身影。

    好不容易处理完那群不称职属下翘掉的工作,准备去看看小艾的恢复状况,还没走到小孩所在的院子,就远远看到高耸出院墙的树丫上,熟悉的身影跟一只黑猫你一爪我一爪地打得不亦乐乎。

    原本见小孩重现活泼满是欣慰,却不曾料到下一秒,小孩竟从树杈上跌下来。

    心突然猛地一悬,想也没想,施展最快的速度,借力跃上院墙,从墙间一个纵跃,手臂一捞,接住还是一脸茫然的小孩。

    将小孩拉进怀里抱紧,才呼出一直憋着的一口气。另一只手臂在其他树枝上一拉以作缓冲,从容地在树干上轻点,稳稳落回地面,信步优雅。

    “呼——”见人被接住,七重和己鹤才匆忙停下,深出一口气。

    “白痴,你现在还没完全恢复,感觉不出来吗?摔死了怎么办!”七重没好气地冲着小孩咆哮。

    耳朵被声波攻击瑟缩了一下,扭头背过七重,眨眼看着抱着自己的人,打招呼,“sin,好。”

    点点头,将小孩放回地面,揉揉小孩的头,“不准爬高,七天之内。”言简意赅地叮嘱,脸上却难得一见的柔和,缓和了周身的温度。

    “喵~”知道惹祸了的艾喵,见小孩无事,才从树上跳下,落在小孩的肩头,讨好地蹭着小孩的脸。

    却见小孩唰得一扭头,看向七重,挥着匕首就砍上去了。

    “混蛋,老子是担心你被摔死,骂你白痴你还亏了!竟然又攻击我!”骂骂咧咧地赶紧招架,却不敢再用全力,小孩现在不比以前。

    身后一群人凑成一圈,一脸凝重地讨论。

    “刚刚头儿的速度比己鹤还快吧!”

    “刚刚头儿是笑了吧,虽然还是那副冰山样,眼睛绝对笑了。”

    “七重变得比以前更容易炸毛了,有没有感觉?”

    “己鹤的速度也不慢啊,比以前被七重追杀的时候还快,看来还有潜力没有挖掘啊。”

    卡在半道的己鹤,左看看打成一团的两人,右看看一脸欣慰模样观战毫无制止意图的头儿,再看看身后扎堆的一群,轻叹一口气。

    哎,日子又有的精彩了。

    ------题外话------

    沉戈出场人员——

    头领:鸩业

    七大主管:子枭(制药、解毒、研究,吐槽君)

    丁雉(刑堂负责人,负责清理叛徒和敌人)

    未鸢(唯一女性,擅长用毒)

    乙青(情报总管,小胡子君)

    己鹤(速度最快,八卦君)

    辰琼(内部总管,负责管钱和人才培养,性格骚包)

    七重(擅长快刀,武功七人中最好,单细胞)

   

第三十四章 小孩拔毒的日子

    自从发生了小孩从树上摔下来的事件,七重翘班翘得明目张胆张狂无比——奉头儿的命令看住小孩。

    “不是已经解毒了吗?怎么还要喝药,蒸蒸煮煮的?”

    七重抱着刀,斜倚在门框上,看着房间中央冒着蒸汽的大木桶里只露着一颗脑袋在外面的小孩。

    “只是解了大半部分,那么霸道的毒怎么可能一副药就除得干净。余毒虽少但散布在身体经脉中,身体已经适应了,所以更加难去,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

    挽着袖子不停往木桶里添加药材的未鸢忙得团团转,“把你旁边桌上的那服药递给我。”背对着七重伸手讨要。

    “切,给!”虽然嘴上不屑,但还是动作不慢地把东西递过去。

    “那还得多久,才能完全恢复?”七重看了眼在水里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孩,翻了个白眼,那只该死的蠢鸭子有什么好玩的,真是白痴。

    绝对不承认小孩轻易地被子枭做的一只机械鸭子收复以致他嫉妒了。那个笨蛋,明明自己遇见她比子枭那家伙更早,那个曾经还想着解剖你的疯子有哪点好!

    “呜~呜~哇~”木桶里传来一阵惨叫,扑腾的水花四溅。

    “小艾,不是说过不准带艾喵进来的吗!”

    未鸢立马检查药材有没有被那只猫扑腾出来,赶紧补上,用药的顺序跟时间也相当关键。何况她解毒,用药绝不一般,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那只笨猫!”

    看未鸢脸色有些紧张,七重三步作两步走到桶前,捏住黑猫的后颈就给提溜了出来。

    “喵喵喵喵!”沾了最讨厌的水,又被人不客气地提着,炸毛的艾喵先生一阵连环猫爪。

    “七重,有事要你办,现在。”

    “哎?头儿?”一个分神回头,不注意被艾喵得手了,看着手上被挠出的血印子,直接把始作俑者顺着窗户扔出去了。

    鸩业看了看站在小孩木桶跟前不足一尺地方的七重,瞟了眼房间一角屏风上搭着的小孩的衣服,眼里有不明的光闪过,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什么事啊,头儿,最近任务不是都结了吗?也没有什么需要我们亲自动手的啊?”搔着后脑勺回忆着。

    “练武场。”

    看着坐在木桶里的小孩视线随着被扔出去的黑猫移动,想要站起来去抓,虽然被未鸢及时按下去,但圆溜溜的小肩膀还是冒出水面……再看一眼站在跟前毫无所觉的七重,眼里的光又暗了暗。毫不迟疑的脱口三个字。

    这下未鸢跟七重都不自觉地抖了抖。

    “练……练武场?不是吧头儿!我最近没犯什么事儿啊?!”

    能跟功夫全天下都排的上名号的沉戈老大切磋过招,那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但是,绝对不包括沉戈里的这几位问题儿童。

    完全是因为被蹂躏惨了。

    别看鸩业成天一副面瘫严肃冰山样儿,其实骨子里是相当有责任感有担当有包容力的好首领,起码崇明山庄那个任性胡闹又小心眼的明弋是比不上。

    但前提是,千万不能把他给惹毛。冰山变火山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连续几个月的冰封千里,外带以锻炼切磋为名的单方面连环虐杀。

    “青门的大弟子洛枫(第二十七、二十八章中的洛师兄)是你杀的吧。”

    “青门那边不是让己鹤摆平了吗,再说……”一道寒光闪过,被鸩业瞥了一眼,七重乖乖闭嘴,咽下剩下的话。

    不理会一脸扭曲脸色变得青青紫紫极为好看的七重,抬脚准备离开。

    又收了回来,“未鸢,闲杂人等不要放进来。”

    未鸢愣愣地看着一身悲壮满脸凄惨跟在鸩业后面渐渐远去的人,回头看看木桶里毫无所觉玩着鸭子的光溜溜的小孩,若有所思。

    突然想到了什么,“噗哈哈哈哈——,七重那家伙,真是太迟钝了,活该!”转而一脸幸灾乐祸。

    看小孩不解地抬头,捏捏小孩的脸。

    “突然有点明白让你穿男装的人的想法了,那以后我们就继续保持吧。还可以设计让头儿把那几个人也修理修理,谁让他们太没有性别意识了,哦吼吼~。”

    掩着嘴发出女王式的三段笑,小孩不明所以,乖乖地“嗯”了一声,继续拆手里的玩具。

    七重竟然扔艾喵先生,太坏了!不理他。

    无辜二次方的七重,哎。

    自此以后,小孩所有的饮食起居都归未鸢管,谁让大姐头是顶层当中唯一的女性。

    “还好小艾没有被那女人传染,不然太可怕了。”

    子枭一脸庆幸地拍拍胸脯,想象那么乖巧呆顺的小孩有一天发出女王三段笑,咦~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小艾,今天我们要针灸跟拔罐奥,这是拔毒的方法,不疼的哟,哎~头儿?您怎么来了?!”

    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端坐在身后椅子上的鸩业,再看看旁边一脸不怀好意笑得灿烂的未鸢,咽了咽口水,想起前两天被人从练武场抬出来的七重,有点不好的预感。

    哆哆嗦嗦地拉起小孩的衣服,感觉背后头儿的目光更冷了,呜呜~好可怕,怎么回事?

    “那……那个,未鸢,拔罐要去掉衣服,你看……”求助地看向未鸢,眼睛瞟了一眼头儿的表情,被冻伤了。

    “哦吼吼~现在你是治疗师奥,听你的。”笑得无比真诚愉悦,但完全没有上前帮忙的打算。以为我没有听见你在背后说我坏话吗?

    第二天,身为重要后勤的子枭同志,也被以提高保命能力为由,被鸩业老大仔细调教了一番,不过因为还要为小孩继续治疗,所以这次不是被人抬着出来的。

    “头儿对我们真是太好了,呜呜呜呜~”

    “嗯嗯,为了能让我们变强,增加保命的机会,百忙当中还不辞劳苦地亲自训练,真是太好了,头儿,我们要誓死追随头领!”

    ……这是不明真相的沉戈上下成员的一致心声。

    沉戈,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团结度和创记录的出勤率。

   

第三十五章 为绿豆糕奋斗的日子

    在长达数日鸩业无言的“关照”下,众人才终于从全身的骨头错位中学乖。

    “无妄之灾啊无妄之灾。”拖着长腔,乙青眼巴巴地看着未鸢调戏呆小孩。

    “不过要让小艾意识到男女之别,还真是——”

    “难!”围观中的男士语气格外沉重,“哎——”有志一同地叹气。

    “切,那又怎么样,只要看好不就行了。啊啊~”悠长的哈欠声,“意识不到就意识不到呗,把意图不轨的人全部干掉不就完了。”

    众人扭头看向躺在屋顶上晒着太阳打着哈欠突然插嘴的七重,面面相觑。

    “难得见七重能提出这么有建设性的意见。”

    “这就是所谓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一根筋的见解还真是一根筋。”

    叽里呱啦——

    克制着脑门上蹦起的青筋,“杂碎,找死!”

    小孩看着混战成一团的男人们,眨眨眼,不理。

    举起手上的黑猫,认真地询问未鸢,“艾喵先生要吃胡萝卜。”

    “……可以。”嘴角抽了抽,淡定,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过是一只爱吃胡萝卜的猫而已。(那完全是被逼的!)

    “艾喵先生要吃烤鱼。”

    “可以。”这才像样嘛。

    连续得到两个肯定的回答,小孩大大的眼睛亮了亮,“艾喵先生要吃绿豆糕。”

    “?”她怎么不知道那只猫的食谱上多了一道?

    伸手,捏住小孩脸上的肉肉往外拉,“竟然知道找挡箭牌了哈,有长进!但是不能想着做坏事奥~”

    小孩还在服药阶段,绿豆解药,再加上小孩对点心的需求量,完完全全必须杜绝才可以。

    再说,也得偶尔给同伴留留面子,想七重那段被绿豆糕悲剧的日子,噗哩——以后再拿出来刺激他好了!

    “小艾,该训练了。”

    扭头,把黑猫熟练地往头上一放,哒哒跑到黑衣服面前,呆呆的小脸上看不出欢喜也没有丝毫不甘愿,但是眼底的信赖跟放松,却直白地让来人心里一哏。

    “sin,好。”

    伸手揉揉小孩的头发。

    也许小孩没有发觉,他从来没有在小孩称呼他sin的时候应答过。

    这种感受,该如何表达呢?

    因为被小孩无条件地信赖,高兴着。因为顶替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承担着这份信任,不甘心着。

    面对如此单纯的依赖,不是没有压力,不是没有想过和盘托出,但心底总有那么一个声音,在话脱出口的一瞬阻止。

    冒充一个不是自己的人,完全不符合他的骄傲,他鸩业的骄傲。然而,真的,只是不愿撒手这份独一无二的干净。

    那群胡闹惯了的属下,也是这样吧,难以置信这样的存在,然后难以置信地包容着这份独特。或许连他们自己也没有注意,自从小孩出现,几乎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在小孩周围晃悠,吐槽掐架讨好,少见的活力。

    那种温暖,是他的纵容,是他们的任性妄为,是他们看似热闹实际上只是寂寞而彼此取暖的厮闹,无法取得的。

    毫无畏惧鄙夷,不含任何杂质杂念地只是被当成一个普通人物对待,自从他们手上沾上第一滴血,已经多久没有经历过,即使连他们自己或许也曾在某个时刻,自嘲着自卑着自弃着。

    感觉手掌里钻进一只软软的小爪子,低头,正对上一双澄净见底的眼睛。

    大大的手掌收紧,被小孩提得难受的小猫趁机窜到了男人身上,不高兴地冲着小孩龇牙咧嘴。

    眼底一暖。不甘又如何?总有一天,他会让小孩信赖他的,不是以sin的身份,而是他鸩业。

    既然他的强是那个sin没有的,那么,就一点点让小孩自己明白,他不是那个人,或许,这样,将决定权交给小孩,才能稍稍弥补他的傲然。

    他可是杀手头子啊,怎么会放手志在必得的一切。

    “今天训练完全通过的话,可以吃一碟绿豆糕。”

    “嗯!”用力地点点头,认真答应,仰头看看男人肩上的艾喵,想了想,“艾喵有胡萝卜和鱼,分给它一块。”

    “噗呵呵——真是个呆小孩,都不知道吃独食啊,真容易满足。”未鸢抱着胳膊看着被头儿牵着离开的小孩。

    “头儿很高兴呢。”七重重新躺回屋顶的瓦片上,打着哈欠口齿不清地嘟囔着。

    “哎,上次那只鸭子被小艾拆了,嘶~什么怪力啊,这次做什么好呢?又不做个人偶娃娃,就以小艾为原型好了。”子枭蹲在屋檐底下挠着头。

    “我这里有新鲜皮肤、头发、指甲奥,要不要?”丁雉一本正经地询问子枭。

    “滚,少拿你们刑堂的下脚料膈应人。上次去云山,收获了很多宝石,什么颜色都有,免费提供奥。”己鹤趁机得瑟。

    “各种颜色的染料,防水防雨防火防掉色,绝无二家。”

    “你的东西都带毒吧未鸢。衣服,华丽的衣服才是亮点,丝绸、云缎、雪锦、纱纺,因有尽有奥。”辰琼终于有机会骚包一把,高调宣扬他的华丽。

    叽里呱啦——真是闲的蛋疼的一群人。

    所以说,人比人就是气死人,尤其目前无比苦逼的上京二人组。

    “我说,崇明山庄什么意思啊?不要让别人以为我们跟他们有暧昧啊!皇兄知道会活剐了我的。”

    无语地看着短兵相接,打一会儿立马就撤跟玩儿似的崇明山庄的杀手们,上赶着跟幼儿园没事拉拉小姑娘小辫子引起注意又在人家转头的时候哧溜跑开的小鬼头一样。据说那还是传说中无比牛叉成名已久的“东南西北赤白青玄”八组之一的“北组”。

    “喂喂,注意用词啊淳王殿下,城门就在前边儿,小心您光辉无比的形象啊。”林隐有一句没一句地在一边刺激着,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明弋那家伙到底搞什么鬼?难道他们真的打算到了京城才动真格的?那可是我的地盘!”晋不爽,他戒备了一路白费了。(话说,您到底是想让他杀呀还是不想让他杀?)

    “那也是廉王的地盘。”林隐不痛不痒地提醒。“更是皇上的地盘。”

    “那又如何!”留下一个白眼,转身上车,目标京城。

   

第三十六章 祸害出山

    帝都京城的夜晚,其实也远没有想象的太平。

    “王爷,那个人来了。”

    一道暗影快速闪现在来人面前,犹如从夜色中分割出来的一部分,无声无息。压低声音,垂首躬身,毕恭毕敬地回禀。

    “什么时候?”往里走的脚步顿了一顿,在旁人还未曾察觉的时候,又已经恢复成与原来的步伐一般无二。

    不急不缓,从容有度,每一步像是走出一片天下的沉稳坚实。没有什么让人不敢正视的王霸之气,平和雍容之下,却有让人无法放肆撒野的气度。

    “半个时辰之前,现在在小书房。”

    “守在附近。”

    “是。”

    黑影重新淡入夜幕中,推开侧殿小书房紧闭的木门。

    烛火并不亮,只有书案旁边的落地宫灯,幽幽燃着火光,旁边的阴影中,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个人,一手侧支着头,一手摇晃着一只酒杯,显得极为懒散无聊。

    暗色的花纹在灯火下流动着异样的光彩,丝毫不减青衣的华贵。

    “果然是大忙人啊,廉王殿下,让人好等。”听到房门处的响动,那人才微微侧了侧目光,嘴里喊着殿下,却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甚至语气里也不见得有几分恭敬。

    也不急着应声,转身关紧房门,依次将书案、桌几上的烛台点亮,一丝不苟地重新罩上丝绢的灯笼,才抬头看向旁边的人。

    “你既然亲自来,我可以认为是有了我所期待的回复了吗?”

    不紧不慢地走到与男人相临的椅子旁边,展袍坐下,提起小几上的酒壶,为自己满上一杯,才继续开口。

    “没想到你会亲自入京,看来江湖中你誓死不入京都的传言有误啊,明弋庄主。”

    毫不避讳地点名对方的身份,依然用他那种从容不迫的腔调。政(廉王)品了口手中的酒,“这是我府上的吧,你倒是能找得到好东西,这可是贡酒。”

    “没办法,手下做事不给力,为了保全我崇明山庄百年来的声誉,只能亲自出马了。”

    明弋也不管对方话里的珠玑刺探,更不理会那种四平八稳却压迫力十足的调调,依然我行我素。

    “东西是从荫原山庄那里劫到的,但只是副本,对方做的很谨慎。不过我们可以为廉王殿下提供原本的线索,当初交易时并没有指明要求夺回原本,如此也不算崇明山庄的失误。”

    自得其乐地为自己续上一杯,“那个人证我们已经处理掉了,很干净,廉王殿下可以安心。”

    说完,手指点了点桌子上一蓝一黄两本册子。漫不经心地一笑,最大的麻烦没有了,写在纸上的证据真真假假不信廉王会搞不定。

    对方只是抬眼瞟了一眼,完全没有伸手去拿甚至翻看的意思,好似还没有他手上的杯子来得重要。

    “崇明山庄果然不会让人失望。如此,我们的交易算是完成,剩下的佣金会在半月之内付清。”

    “每次跟廉王殿下合作,都十分愉快啊。”

    能这么熟门熟路,毫不虚伪客套地直奔主题,自然也就显露了一个事实——他们绝不是第一次合作。

    “为什么去动晋,不符合江湖规则吧。听说还差点折了一个组?”闲聊似的语气,问得露骨直白,让人又不得不怀疑,他们真的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

    “有趣吧,也许。虽然损失惨重,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明弋倒是没有计较对方有些过界的询问,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反而让人判断不出他的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那个来历神秘的小杀手?”

    “奥?廉王殿下很清楚嘛,不愧是廉王殿下。”毫无诚意地赞叹,眼角的弧度半分不减。

    “听说你连天溟都送出去了,倒是有些意思。”打量着对方身上明显不同于以前的玉饰,话里颇有几分深意。

    “……廉王殿下知道的,也真是出乎意料的多呢。”愣了片刻,突然笑得灿烂起来,眼角似不小心溢出几分危险的流光。

    这次,政倒是没有接话。心底若有所思,是懊悔刚刚的话说得太多太快泄露了秘密,还是从对方的表现中觉察到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饮尽杯中的酒,站起身懒懒地舒展了下四肢,面部的弧度无一不表现着笑意,“酒是美酒,物是好物,但是贪多,就往往得不偿失了。”似是而非地说着。

    “嘛嘛,就不劳廉王殿下送了,是该回去睡个好觉。”

    “……明弋,你为何现在入京,以前,不是从不踏入京城一步?”

    省略了那一直以来显得虚伪的“庄主”称谓,就在对方手已经搭上门扇,准备迈步而出的时候,政问出了他一直不解的问题。

    认真注视着对方的背影,或许背对着他的明弋看不到,政眼中,此时的郑重跟浓浓的探究。

    “也许……以前时机未到吧。”

    看着大开的房门,空落落地直对着院里深冬中早已稀落的草木。

    “所以,现在……时机到了吗?”人已然不见,口中呢喃的声音也许只有自己听得见。

    “庄主!”

    凭廉亲王府的侍卫,自然挡不住堂堂崇明山庄庄主的脚步。或许这世上只有两个地方,会让明弋有些顾虑——皇宫,还有沉戈的总部。

    看着自家庄主出现,一直在不远处待命伺机而动的属下立马上前汇合。

    似乎感觉出明弋身上散发的危险气息,低着头眼神交流的几个人,苦逼地耷拉着脸。

    怎么回事?以前庄主见完廉王,不都是很嗨皮很得瑟的嘛,悲愤掉的绝对都是对方,今天怎么回事?

    “让鹰组的人来见我。”留下一句话,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

    天溟玉被他送出去这件事,目前应该只有崇明山庄内部还有死小孩目前呆的沉戈才清楚。

    既然他敢送,也不怕人知道。但是,既然鸩业有意保护那个小鬼,那就不会将这种只会惹来麻烦的消息透露出去,招来厮杀掠夺。(你暴露了你送小孩天溟的真实意图,其实就是想让人追杀小孩吧!)

    上次那件绯闻事件,也是特意针对了崇明山庄的情报组,绝无外露可能。

    政为什么会知道?

    猜测让他很不爽呢——崇明山庄,或者沉戈,里面有廉王的细作。

    不管是他政自己的意思,还是背后有朝廷的影子,这次,他们都僭越了!

    半眯着弯起的眼睛,透着滔天的杀意。动了不该动的东西,就要付出代价!

    沉戈,清闲并混乱着的世人眼中无比神秘的总部。

    手搭凉棚,望着天边远去的小黑点,己鹤胳膊肘捅捅身边的情报头子。

    “我说,那只黑鹰很拉轰啊,不是我们沉戈养的吧,要是七重哪天又把送信的给烤了吃了,辰琼还不得疯喽!”

    “黑鹰啊,崇明山庄的情报组叫鹰组,名不虚传啊。”乙青摸着小胡子感叹,确实比他们的游隼拉风多了,不过,隐蔽性就不一定喽啊。

    “你说那是崇明山庄的?他们什么时候跟我们关系这么好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们家庄主都跟七重有一腿了,关系能不好?”白了一眼陷入八卦状态的己鹤,拍拍屁股走人。心里却未必然有嘴上说得轻松。

    鸩业书房。

    放下手里的密信,万年不变的脸上,添加了一分凝重。

    崇明山庄与他们的交情还不足以让他轻信信里的讯息,他有他的判断。

    上次他跟辰琼暗中推波助澜的策反事件中,最后时刻那个让他吃了暗亏的黑手,事后,宛如人间蒸发一般,无影无踪,饶是丁雉、乙青、己鹤联手查证,也未见成效。

    他总觉得其中有些难以解说清楚的蛛丝马迹,只是迟迟未找到它们的关联,搁压至此。明弋所言,不无是一条重要线索,然而,倘若真是如此,那么沉戈中的不安因素……

    沉戈现在,还未够安全。

    低头看了眼正在认真涂鸦的一只小孩跟一只猫。

    擦掉小孩嘴边溅上的墨汁,“小艾,很久没出任务了吧,这次跟七重搭档如何?”

    眨眨眼,消化完鸩业的话,点点头,表示同意,“出任务。”

    不过,大大的眼里又透出几分不解,“搭档,林隐。”

    经过荫原山庄的那段修养,自然不会听不懂小孩的话,“林隐很忙,这次换成七重。小艾要听搭档的话。”拍拍小孩的头,以示安抚。

    如果有人能够重伤到小孩,那除了七重,他想不出谁还能在对方手里保的下小孩。对于人选,鸩业也是煞费苦心。

    “奥。”完全没有抛弃前搭档的压力,o(╯□╰)o

    第二日,众人看着夕阳中一高一矮两人外加一只猫不断被拉长,最后渐渐远去的背影,“哎,小艾才刚走,我就已经感觉寂寞了,哎。”

    这次倒是没人吐槽己鹤的文艺,心底,隐隐都有些失落。热闹日子过久了,突然安静下来的氛围,总觉得有些凄冷,果然是夕阳的原因吗?(夕阳:跟我有半毛钱关系!)

    “所以我们也要加把劲,把那群蛀虫揪出来灭掉啊,这样,头儿就能把小艾召回来了。”

    “子枭,难得听你说句人话。虽然受不了你这个成天吐槽的家伙,不过,就这么干吧。”丁雉环着手臂,用眼角睨着永远从不知名角落冒出来的子枭。

    “七重那个大咧咧的白痴能照顾好小艾吗?我很怀疑!”

    “我倒觉得会悲剧的那个人是七重。”回想起曾经的绿豆糕惨案,七重筒子心里的创伤啊,众人有志一同地点头。

    “嘿嘿,话说,以那两个人的破坏力,我真是为天下武林的芸芸众生担心啊,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相视一眼,无奈地集体黑线,因为他们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第三十七章    乌龙事件VS黑猫死神

  艾喵先生最近出名了,不是一般的出名。
  油光铮亮没入夜色完全不显突兀的黑色皮毛,黑暗中炯炯放亮的金色竖瞳,颈间系着一颗贵重罕见的蜜色猫眼石,来去无踪的敏捷踪影,以及每次出现后留在血案现场的萌系猫爪印,“死神使者”不胫而走。
  入夜时分,月上中天,略有阴云。
  一个小小的身影定定地站在大门跟前,看看手里捏着的纸条,仰头认真对照着挂在大门上方门匾上的斗大汉字,一笔一划确定除了大小之外没有差别,小孩才将纸片收进口袋里。
  却在这时,大门吱呀打开。
  “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站在我们府前作甚?这可是沐阳冷府!”
  “……”听不懂,看着对方。
  “……”
  听人回报门前有陌生人徘徊不去,小心为上出来探查一番的值班护卫,放出话去才发现只是一个丁点大的小孩,约莫也就十一二岁。
  不禁语塞,这是什么情况?家主大人的私生子?找上门了?
  想想主子那花丛游弋风流成性的人品,说不定还真是哪次春风一度的产物,再看小孩精致乖巧得过头的长相,脑补过头,倒是放松下来。
  “小孩,你在冷府门前做什么?什么人让你来的?”
  秉承只要听懂有问必答的良好习惯,小孩又掏出口袋里的那张小纸片。
  “要找‘沐阳冷府’,我自己来的。”短短的肉指头指着一字不差的门匾。
  真是找人?
  疑惑地接过,眼中却猛然戒备起来。不是因为纸片上写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然而,却与他们牌匾上的字迹分毫不差,甚至连斑驳掉的痕迹,都被完整地复制在了纸上。
  绝不正常!
  正要找人将这个莫名出现的诡异小孩抓起来详细盘问,却听耳边传来一声软绵绵的猫叫。
  “喵~”
  循着方向,只见小孩的肩头,不知何时跳上了一只毛色纯粹的黑猫。金色的眼睛,脖子上系着一颗圆圆的珠子,在月光下,隐约反射着淡金色的光泽,正亲昵地蹭着小孩的脸颊。
  只顿了片刻,脑中警铃大作——
  脑中浮现出那只被称作“死神使者”的猫!
  那么,与之在一起的——
  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大,江湖中最近出现的神秘杀手!
  身份不详,年龄不详,来历不详,性别不详,只能从留下的武器痕迹判断,用的是一把形状奇特的短刀。
  但是这个,只是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只是巧合的吧!
  小孩也不管对方脸上此时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表情,见对方不再说话,认真地询问,“能还给我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还没完全清醒,顺着小孩的话,就将手里的东西递了回去。
  “谢谢。”接过,放进口袋,拍了拍,确认稳妥不会掉出来。
  接下来——没有接下来了。
  护卫身体委顿倒地,小孩早已不见踪影,从半开的大门中,如一道光折射的影子,闪了进入。
  站在院子当中,判断周围除了艾喵再无任何活物,小孩小小打了个哈欠。握着刀不动了。
  “哟——这次不错嘛,动作挺快的!”从屋顶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
  小孩仰头,揉了揉眼睛,“七重。”
  “困了吗?我们回去吧。”蹲下身,摸摸小孩的头,眼神已经有些呆呆的了,睫毛上还挂着打哈欠落下的泪滴。
  “嗯。”不知什么时候匕首已经收起,小手牵上对方的大手,小脑袋开始一点一点的了。
  “真是的,我还以为头儿只是意思意思地发几个任务,没想到乙级以上的任务全部推给我们了,都快忙死了!”
  作为少数几个知道鸩业真实意图的人,七重这次带小孩走得很爽快。小孩战斗力虽高,但是智商……留在情况不明的总部,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差错。而在战力上能保护的了小孩的,他无疑是最佳人选。
  就像爸爸妈妈下班后接幼儿园的小朋友回家,完成自己任务的七重牵着战斗结束的小孩从灭门现场(?)离开。(总觉得这个比喻似乎很诡异,有木有?)
  感觉手下一沉,一低头,小孩已经结结实实扑在地上了。
  赶紧把小孩拎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笨死了,走路不看脚下吗?这么大一块石头也能绊上去。真不知道你的那些任务是怎么完成的。”
  突然回想起为了任务进度他第一次跟小孩分头行动的那次,完全搞不懂这破小孩是怎么把“韩家庄”认成“朝家浜”的,神奇的是两个地方还凑得挺近,于是被小孩给端了。
  事后小孩还很疑惑,为什么一个任务要杀两次。反正两家都不是什么好鸟,错就错呗,七重是毫无压力。
  不过难得沉戈的情报组还保存了几分纯良,为了无辜百姓着想,从那以后,为小孩准备的任务单,都是独一份的精细,全部能够分毫不差细致到人家门上的花纹是啥样,免得再闹出乌龙事件。
  小孩反应明显比平时又慢了好几拍,睁着眼睛望了七重半天,才吐出一句“要睡觉——”,软软糯糯带着鼻音的话。
  让以为小孩受了什么伤穷紧张了一把的七重无力叹气,“嗯嗯,很快就能睡了。”
  说着,干脆长刀一甩,反手挽了个刀花重新背回背上,一把抱起小孩,快速离开。
  “不知道小孩子需要充足睡眠吗,明天一定要抗议,辰琼那混蛋,把我们当苦力使了。”
  看一眼怀里呼吸已经变得绵长的小孩,稍稍放满了速度,跑得更平稳些。
  不过,单一个任务名字都能闹出这种乌龙,还真是低估小孩的杀伤力了。


第三十八章    神秘追踪者,三人!

  华灯初上,临江聚仙楼,鲈鱼味美闻名江南。
  “听说了吗?沐阳的冷家昨晚出现了‘死神爪印’,balabala……”
  “balabala……如果真是人为的,有可能出了那么多起案件却无一人发觉?”
  “这位兄台,有何高见?”隔桌话题却凑了头。
  “猫乃通灵之物,冷家做事向来决绝不留余地,手底下不知多少冤魂,balabala……,难说不是因果报应啊。”
  “呼——难道是鬼神显灵……”
  惊呼,众人恍然大悟。
  难得空闲,本想吃顿清净饭,听着堵都堵不住往耳朵里钻的议论声,七重觉得牙疼。
  瞥了一眼坐在对面吃的正欢的一人一猫,嘶~牙更疼了。
  身量太矮,坐在椅子上肩膀才刚冒出桌面,一低头脸都快埋进碗里了,正抓着勺子认真地跟圆滚滚的鱼肉丸子奋斗着。(咳咳,介是只吃鱼不知道剔刺的小孩,七重也懒得给她挑刺)
  旁边桌面上蹲着一只半条鱼啃得喵呜喵呜的吃货。
  如果他现在大吼一声,他们嘴里那神秘的死神跟死神使者就搁这儿,啧啧,不知道那场景该多幻灭。
  哎~,他果然是好人啊。
  畅快地喝着酒,视线习惯性地扫视着身后方的各处死角,回转到一处时不自觉顿了顿,随意搭在桌子上的右手不动声色地扣上长刀。
  “吃饱没?”说着丢给小孩一条干净拍子。
  抓住,仔细地擦干净嘴巴和爪子,从椅子上跳下来,点点头。
  “喵呜~”另一只也满足地甩着尾巴,舌头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巴。
  “跟了一路,也该打个招呼了吧。”直到拐进一条人迹稀少的偏僻巷子,右手握上刀柄,七重才再次开口。
  “……”风声穿过。
  “怎么?需要我亲自请吗,两位?”眼睛半眯起,左眼上的伤疤因为这个动作连成完整的一条,危险而狷狂。
  小孩仰头,看着七重眨眨眼,后知后地问道,“墙角里的两个?”
  “啊——”毫不意外小孩能发觉,视线不离对方藏身的地方,战意渐胜。
  “树上还有一个。”小孩指指不远处还满是叶子的树,粉认真地提醒,她这次没有数错。
  “那个半道才跟上我们,等会儿再算。”
  “奥。”小孩点点头。
  两个人是满身淡定,才不管因为他们的对话,树上无辜暴露的某人。
  倒是对方,险些一个趔趄摔下来。可怜那几株难得能撑过冬天而不落叶的冬树,叶子差点被抖搂光。
  “不愧是沉戈七重,果然名不虚传。”见躲不过去,才缓缓从阴影中走出两条人影来。
  “……”不知该说什么的七重。
  “……”没自己什么事的小孩。
  “这位就是最近江湖上出现的神出鬼没的‘死神’了吧。”说着,先前开口的那人视线扫向小孩。
  树叶又是一阵唰唰抖动,吸引小孩的注意力,一丝不苟地看着。
  艾喵先生还在回味刚刚的红烧鱼,连喵都懒得喵一声。
  “……”连续被无视的跟踪二人组。
  “什么来历?报上名来吧。”能注意到小孩的不凡,足以证明对方不是那种被所谓的常理禁锢了思维的蠢人。值得七重一问。
  “无名小卒罢了。”答得很有隐士高手风范,但他面对的两人都不正常。
  “奥,那就打一场吧。”打过瘾了再埋了就是,最近被连续的任务搞得很不爽打架不过瘾的七重,握着刀跃跃欲试。不愧是一根筋。
  小孩听七重这么说,顶着脑袋上的艾喵,走到一边,跳上墙头,拍拍,然后坐下等。
  “……”被眼前状况弄懵了的二人。
  刀光剑影,身影相错,出手如电。
  “切,还以为能撑更久的。”挤干净左臂伤口处发污的血液,从怀里掏出药瓶上药,随手扯根绷带扎上,最后吞了颗随身带的解毒剂,“原来只是跟踪的水平不错而已,有屁用。”
  打架没打爽的七重很暴躁。
  见打完了,小孩跳下来,盯着七重的伤口半天,才回想起未鸢给她普及的中毒常识。从挂在脖子上的荷包里掏出那块天溟玉,举给七重。
  嘴角抽了抽,把传说中的古玉拿来解毒,你以为那是万试不爽的灵丹妙药吗?虽然是这样也没差,但是这种态度,财大气粗地恨不得让人想掐死她,有木有!
  克制住抽人的冲动,咬牙切齿,“不用了,小伤。”
  小孩不以为假,仰着脸提醒,“掉叶子的人。”说过等会儿再算的,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已经习惯了小孩无比形象逼真的称呼人的方式,七重点点头,“树上那位,现身吧,还是也要我亲自去请你出来?”红果果的威胁。
  “别别,我可当不得沉戈七重的大驾。”
  哗啦一声,随着掉落一地的叶子,从树上飘下一个人来,玄色劲装,身上不见武器,个子不是很高,却格外轻盈利落。
  嘴上这样说,行动间却并没多少惧意,自行走到地上的二人身边,蹲下探查,“您就不好奇这两位是什么人?”
  七重挑了挑眉,无所谓道,“你知道?”
  “之前不知道,不过能猜得出来。”带上一层薄薄的不知什么材质的手套,翻查起来。
  “这种衣料虽常见,但制衣的方法却很奇特,为了行动和藏物的方便。恰巧,我之前见过类似的衣服。”说着不知从哪个地方的隐秘夹层里摸出一块小小的牌子,“这样一来就更清楚了,一个精密的组织。”
  抬手让七重看见手上的牌子,一个标着编号的精铁号牌。另一个身上也有,只是代号不同。
  一瞬间脸色有些不好看。七重看了眼身边的小孩,回想之前那两人的话,为她而来的可能性很大。
  “你知道多少?”
  “七重果然不是凡人,如此便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吗?好气魄。”其实是想说太轻信了吧,您太隐晦他听不懂。
  “那又如何,我只想知道我想知道的,是真是假自然有人去确认。”沉戈里还有几个闲人在蹦跶呢。回的毫不在意。
  “不愧是七重!”赞叹般的一叹。(话说,您想到哪去了?)
  “在下穆青,是荫原山庄的人,想必您知道的。”看了一眼旁边乖乖的小孩,隐晦地说着。
  既然沉戈保护了小孩,那小孩之前的经历,以沉戈的实力不可能调查不出来,何况荫原山庄也未曾隐瞒过,小孩是他们家人的事实。
  “对方是什么人?”七重不管对方说什么,有什么企图,更恍若暗示什么,看着地上的人再次问道。
  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京城中的人,他们的主子很难缠。”
  “什么人?!”眼睛再次眯起,七重有些失去耐心,他不习惯与人斗智耗耐性,那就用最直接的方式打破——放杀气。
  “……廉王。”并未发声,只是从对方的口型,判断对方说了什么。
  七重却眼睛眨也不眨,眼神掠过对方,落到小孩身上,“走了,小鬼!明天还有任务。”
  “奥。”点头,目不斜视的跟上。
  荫原山庄?那是什么?
  话说,林隐,当初你教小孩的时候为什么忘了让她记住自己家的名字?


第三十九章   大话阴谋,隐藏BOSS

  事情就像猫爪下久经蹂躏的线团,纠缠得一发不可收拾。
  原本只是一条荒僻小巷里的狭路相逢,偏偏因为涉及到的几个人,引发出一场大事件的端倪。
  第二日,三方势力的桌面上,便摆上了这场遭遇的始末。七重身后的沉戈,穆青身后的林隐和东方晋,被干掉的二人身后的廉王东方政。
  没有人能预料到,事件将会往哪个方向走,各自又在其中承担什么角色。如同布局一盘精妙的棋局,每一步落子,都可能令局面风云陡变。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这个能够纵览到全局的人偏偏是个任性妄为喜欢搅局而且还别有目的的家伙……
  京城城郊的一座普通别院,别有洞天到没人知晓这是崇明山庄的产业。
  “想要拖沉戈下水啊!从七重和呆小孩下手,果然眼光毒辣。廉王真是好气魄。”
  放下手里一早便由鹰组传过来的密信,明弋脸上仍旧一派悠然,手中的酒浓郁馥香。
  “光我们崇明山庄还不够?”
  游左,人称游先生,明弋的得力心腹,在他还不是庄主的时候就追随左右忠心不二,竟也到了京城。“再加上一个沉戈,我都快要怀疑他想直接雇凶刺杀皇帝了。”
  “他只是不敢相信我而已。”懒散地半仰在躺椅上,毫不在乎地揭着实情。
  “记得上次沉戈内部那场不同寻常的叛乱吗?很可能鸩业已经觉察到有人在沉戈安插了细作,故意而为。加上前几天东方政与我交谈时不小心露出的话,我怀疑他打沉戈的主意已经很久了,真是老谋深算。”
  抿了一口杯中美酒,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半眯着眼睛,让人看不出他眼底的神情。
  “皇室的夺权不同一般,鸩业那么谨慎的人绝不会轻易插手,不知道东方政要靠什么来让他妥协,让我们拭目以待好了。越乱才越热闹。”
  “庄主这么插手,算是打破了武林与朝堂的陈规,朝廷不会善罢甘休的。”尽责地提醒。
  “呵呵,游左,离开那个圈子太久已经让你不知所措了吗?”睁开眼睛,却抹不掉笑意。
  “我只是看戏,顺便向他们东方家讨一笔债罢了。再说,这点推波助澜,你怎么知道不是他们想要的呢?我那群可爱的不诚实的兄弟呐!”而笑意从未深入眼底。
  从椅子上站起来,随手扔下手中那绝不是凡品的酒杯,俯视着旁边的游左,“崇明山庄是我的,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我的东西分毫。”
  近乎不讲理的霸道、近乎自负的自信、睚眦必报、任性妄为,才是他明弋的真面目。
  只按他的本心行事,就算搅得天翻地覆又与他何干?
  同在京城,淳王府邸。
  燃着熏香的暖阁,两人对坐着,手边是清香袅袅的茶,面前是一副价值连城的白玉棋盘。
  棋盒却都在一个人手边,显然这不是对弈。
  “廉王,我跟皇兄。”嘴里念念有词,手下安置着棋子,一黑两白,“朝中最大的两方势力。”
  从棋盒里再拈出一把棋子,“崇明山庄,沉戈,江湖最大的两方势力也是能动摇朝堂的两股力量。这次的舞台,真是够大的了。”
  “我到现在还是想不通,崇明怎么会牵扯进来。”另一边的林隐翻看着手上的一沓情报,皱了皱眉。“已经有两名皇帝嫡系的官员被暗杀了,其中一个官居三品,还是京官。这可不是好信号。”
  “不错,无论哪方杀手,绝不动三品以上朝廷命官,这是默认的规则。不管利益有多大,打破了武林和朝廷的平衡,绝不会有善终。”
  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棋盘,斟酌着排放棋子,东方说的斩钉截铁,“所以一定有原因。”
  “一定有值得明弋甘冒天下之大不韪铤而走险的原因。利益?除非他能当皇帝,否则无论这次谁胜出,崇明山庄都绝对大祸临头。”
  抬头看着林隐,脸上没有丝毫笑意,眼底似古井无波无澜,黑得深沉。
  “越是这样,我反而越是不安,我宁可明弋真是一个会头脑发热不计代价的赌徒。可惜,他不是,他精明的狠,做了那么多任性妄为的事,却从来没招惹上大麻烦,这个人很不得了。”
  林隐没有反驳,他长在荫原山庄,比起东方晋,更加了解江湖上的是是非非。
  “沉戈怎么办?廉王已经找上他们了。”沉默了片刻,转移话题。“朝中事荫原山庄不方便插手太多,在江湖中牵制沉戈也不太容易。”
  东方晋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低头看着快要摆满的棋盘思索着,良久,才开口。
  “阿隐,我突然发现一件事。”
  指了指摆的错综复杂的棋子,“如果用一张网来比喻局中所有人的关系,那么最重要的结点你知道是哪几个吗?”
  等不及林隐的答案。伸手,点住或黑或白的棋子,“明弋、小艾。”这是第一次,东方晋叫小孩的名字。
  抬头看着对方错愕的眼睛,东方苦笑着缓缓开口,“难以置信是不是,我也没有想到,明明那家伙才是最像局外人的一个。”
  说完,自暴自弃似的捂着额头,头疼地倒在椅背上。
  “小呆是怎么跟明弋和鸩业搭上的,早知道就该牢牢绑在身边。”
  “喂喂,关小艾神马事,她根本不懂这个。”林隐不爽了,敢说我们家小孩的坏话,还当着家长的面,当他是死的吗?
  “不行,一定得把小呆弄回来,我看我亲自看着还更保险一点,你这个把人看丢过的家伙没有权利反对,剥夺话语权,给我靠边站。”完全没听到林隐刚刚的话,自说自话地开始安排这安排那。
  一改刚刚颓丧严肃的模样,上蹿下跳地喊管家找侍女翻箱倒柜。
  满头黑线,“你不管现在的局势了?”
  “想太多反而忽视最直接的线索,很多事是人为搞复杂的。我直觉,皇兄隐瞒我与廉王交易的那件事,会是关键。既然他不说,我们等就好了。”
  “等?您的心态还真是轻松啊~”耸耸肩,忍不住讽刺。
  “对啊对啊,跟小呆学的。拳头打过来打过去就好了,有刀劈过来劈回去就好了。计划再周全,也永远考虑不尽所有的变数,而变数也能成为转机,我可不信我会输。”连头都懒得回。
  “管家管家,去打听打听全京城最好吃的糖葫芦在哪卖,还有做绿豆糕最出名的点心店,重金挖角,你的明白?”
  “素雪、茜兮,把库房里所有红色的丝缎布匹找出来,身高是balabala体重是balabala尺寸是balabala……,不够就向内务府要,不用跟皇上客气。”


第四十章  誘拐犯你伤不起啊伤不起

  “混蛋,那个死小鬼,跑哪去了!”
  按往常一样,跟小孩分头完成任务,然后赶来接小孩回去,结果翻遍任务地点所有的角落,却没有发现小孩的影子。
  找不到小孩,七重烦躁的直接拿刀劈开前面的障碍,再直接一脚踹飞,往四周搜索着,“小鬼,听到就给我出来!”
  “喵呜~呜~”
  听到微弱的猫叫声,在一棵大树下站定,抬头往上找。
  待看清上面的情形,瞳孔猛地一缩。
  长刀一挥,斩断绑住艾喵四肢将其吊在树上的绳子,拎着瑟瑟发抖的黑猫,提在眼前晃了晃,“你主人呢?”
  抬着头在树下转了一圈,没有丝毫发现,想了想直接跳上树,在高处又搜查一遍,还是不见人影,可以确定,这所院子没有一丝活气了。
  “呜~呜~”叫的好不可怜。
  不断扒拉着四肢,七重才发现艾喵脖子上的猫眼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竹筒,筒子里塞着一张纸条。
  毫不迟疑地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字,却让七重变了脸色。
  ‘转告鸩业,我们在京城恭候大驾,介时必会完璧归赵。’(假设这个世界也有完璧归赵的典故,大家不要太考据哈)
  小孩被人带走了,不,或者应该说是被抓走了。
  七重看着下方横七竖八的尸体,上面的伤口他自然熟悉无比,那是小艾的刀留下的。
  打量着院子里的战斗痕迹,冷静下来,才发觉异常之处。
  痕迹很集中,越是中心越是密集,说明小孩当时遭到了围攻。从武器来看,种类单一,说明对方受的训练极有针对性,是组织而非个人行动的可能性极大。
  也就是说,这次的任务,根本是针对小孩设下的诱捕陷阱。
  该死,为什么早没有发现!
  毫不迟疑地从树上跳下,将缩成一团的猫塞到领口里,开始翻查。
  手指似乎触到一块冰凉的硬块,小刀一划,从死者衣物里拽出来,这个是——
  “廉王。”
  一块并不眼生的精铁名牌,这种东西,前不久他才见过两块。
  紧紧握在手里,金属牌子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却丝毫没有感觉,因为现在,七重已经快要被怒火烧的失去理智了。
  很明显,对方不是不小心留下了暴露身份的东西,而是故意引他们去找他。
  “很好,你就这么急着找死吗!”
  同伴被劫,又遭到这种近乎挑衅的行为,很难想象,向来直脾气一根筋的七重还能隐忍。
  连夜找到沉戈的据点,往总部递出情报,然后马不停蹄直接往京城赶。
  任务,那是什么东西!从长计议?屁!敢在老子头上动土,是想死呢还是想死呢,就是想死吧!
  相较于现在一点火星就能直接爆了的七重,某些人淡定过头了。
  揉揉眼,从铺的软软的被子上爬起来,茫然地看看四周,这次的房间真小。
  小小地打个哈欠,五感回笼,觉察到身下地板在颠簸,房间在跑?(因为这是马车!)
  不解地眨眨眼睛,往前面方向看了看,一、二,两个人坐在门外面,思索了一下,没有七重,不认识。然后抬头往上看,一个趴在屋顶上的人,真奇怪。
  “我饿了。”软软地说着。
  感觉房间猛地一停,一时没有准备,身体不自觉往前倒,脑袋重新跌回“床板”上,眨眨眼,不解地再爬坐起来。真是奇怪的房子。不过屋顶上的人真厉害,都没有掉下去。
  “房门”被打开,进来一个黑黢黢的人。房间真的很小,对方都没法站直,七重一定是又没有“白白石头”(银子)了,才住这么小的宾馆。
  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看着。
  黑衣人难以置信地打量着小孩,思想活动颇为活跃。
  这个小孩是怪物吗?那么强的迷药才睡了不到三个时辰就醒了?沉戈的杀手都这么恐怖吗?不愧是王爷指明要的人啊!不出三句话又拐到他们家王爷身上了,真是洗脑的很彻底。
  看着出现后就一直不说的“宾馆服务员”,小孩歪歪头,以前sin和七重是怎么做的?
  低头扒拉扒拉系在腰上的荷包,是出门时未鸢给的,有好看的图案,所以小孩一直带着。
  看小孩想往外掏东西,黑衣人本能戒备起来,却又想到小孩身上的武器都被他们搜走了才对,一时有些疑惑。
  小孩费事地掏出一枚银锞子,肉肉的指头捏住,递到黑衣人面前,糯糯地吐出两个,“小费。”
  “?”这是什么情况?
  小孩见对方不接,想了想又掏出一块,一起递到对方脸前边,认真地要求,“我要绿豆糕。”
  再笨也该搞明白了,小孩向他要吃的,还给了赏钱!
  OTZ黑线,这是肿么一个情况?
  “……没有绿豆糕。”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反应,缺乏经验下顺口就答了。心里万分之纠结,难道这不是绑架吗?难道这真不是绑架吗?为什么被绑的人这么淡定?
  小孩很认真的思考,“那,绿豆饼?”
  你到底是有多热爱绿豆啊喂!
  “艾喵先生要吃胡萝卜。”很有良心地没有忘记自家宠物。四周找了找,艾喵先生呢?
  想了想,抬头看着黑衣人,“艾喵先生不见了。”
  艾喵先生到底是哪位啊?不要自说自话行不行,难道这就是我跟小孩的代沟?还有,不要摆出这种‘我很信任你’‘不解求答案’的无辜眼神行不行,萌系对我没作用,真的!黑衣人内牛了。
  “我们正在往京城赶,你老老实实的就给你吃的,艾喵先生也会找到。”
  顾及到小孩惊人的战斗力和恢复力,黑衣人到底没有说出“绑架”的实情,万一小孩听明白了跑了怎么办?虽然三言两语之内他有些发现小孩的不正常。
  “绿豆糕。”
  “……好,会有的。”
  “奥。”小孩满足地乖乖坐着等。
  看着小孩的动作,黑衣人抽了抽嘴角,重新放下马车的门帘,退了出去。
  我们之前为什么要故意向沉戈下订单,为什么折损那么多人手花那么大力气,为什么不惜连迷药这种下三流手段都用上,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明明一盒绿豆糕就能解决问题的!
  黑衣人深深地郁卒了。
  计划那么周密人也绑到了却完全没有成就感,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