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9-26

stillsmile: 春去秋来一棵树 中


宋经理从办公室出来,走到我跟许乔面前,停留了几秒,对我说:“你来写一个东西。”
“哦,好。”我站起来回答道。
许乔回头看了看我,又看看宋经理,说,“她还有案子要写呢。”
“小东西,也不是很多,让她练练。”宋经理边说边递给我几张纸,“这是基本资料,就写一个简单的市场分析。”
“既然简单,就让晓雯她们来写吧,”许乔转过身来,“她不用练了,我这边还等着呢。”
宋经理犹豫了一下,似乎不是很相信的样子:“是吗?”
“嗯,别耽误她时间了,让晓雯做,那丫头也该学着写点东西了。”许乔说完朝我挤了挤眼睛。
“那,就晓雯写吧,不过,”宋经理转向我,“这个没问题吧?能完成吗?”
“正在写,会尽快完成的。”我说。
宋经理点点头,朝晓雯她们走去了。
“还不谢谢哥哥?”许乔看着我笑。
“谢你干吗?”我奇怪地看他一眼。
“帮你省事,还对表现出对你赞赏有加,不该谢我吗?”他眨了眨眼睛。
“是我要求的吗?你自己闲着没事吧。”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跟他斗嘴,却还是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愣了一下:“那我再管一次闲事,还是让你来做?”
“随便。”我说,然后又坐下来接着敲字。
“好像对我有所不满哪,”他研究似地看着我,“又有哪里得罪了么?”
我对着电脑轻轻吐了一口气,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清晰,但确实感受到了它的存在。
“要不要沟通一下?”他接着说,“是不是写这个写到没感觉了?”
“不用,我自己来。”我回答,并不看他。
许乔愣了一下:“好吧。”

连续五天都加班到晚上快十点,我的脸色开始出现黯沉的趋势,眼神也变得迟钝。
“今天也不能按时回来吗?”孔旭打来电话,语气明显不满,“什么东西那么赶啊,再这样继续下去,你会毁容的!都被电脑辐射成中年妇女了!”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我拿着电话缓缓地说道,精神还集中在那些数据上,“回来再好好调理,放心。”
“不管了,反正嫁不出去也不是我的事。”孔旭咬苹果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怎么不是,”我轻轻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最后没人要了,你得要我,上次说好的。”
“周若禾,”孔旭严肃起来,“对你来说,嫁人比工作重要,切记!”
“嗯,也不是长期这样辛苦的,”我不喜欢这个渐渐被提上日程的事情,“我会保养,也会嫁出去的。”
“要不要我来接你啊?”孔旭问,“还是那么晚吗?”
“不用了,我打车回来。就这样吧,拜拜。”挂了电话,我开始接着往下写。
“一起去吃饭吧,快七点了,回来再接着写。”做设计的同事走了过来,对我和许乔说。
许乔看看时间:“好吧,出去吃吧,吃什么好呢?”
“就吃中餐吧,我饿死了。”同事说。
“也行,”许乔转向我,“走吧。”
“你们去吧,我一会自己去。”我回答。
“为什么?干吗不一起啊?”同事疑惑地看着我。
“我,”我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我不想吃中餐。”
“那吃什么啊?”许乔看着我。
“想吃想吃的。”我不想正面回答他。
“什么啊?”他更茫然了,“你写到走火入魔了吗?还咬文嚼字的。”
我郁闷地瞪他一眼,并不回答。
“对啊,你想吃什么?也不一定就吃中餐的。”同事说。
“那个,”我咽了咽口水,“想吃肯德基,想吃它的烤翅了。”
同事愣了一下,许乔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那个垃圾食品,有什么好吃的?再说,现在在加班呢,能解决温饱就行了,还跑去吃那个干什么?”
“所以我说让你们自己去嘛,”我也感到不满了,“又没叫你一起。”
“我们吃中餐才多少钱,你吃那个又要多少?”许乔也瞪着我,“贵就不说了,关键还吃不饱。”
“又不是让你给钱,激动什么呀!”我皱着眉看他,“再说,你吃不饱不代表我吃不饱,而且我喜欢,我也愿意。”
“我们两个人吃一顿中餐最多二十几块,”许乔指指旁边的同事,“你一会鸡翅,一会汉堡,一会薯条,说不定还有什么专骗人的新鲜玩意,没五十块还不够呢!”
“你跟肯德基有什么深仇大恨吗?我就是想吃那个,怎么了?”我简直没法理解这个家伙的思维了。
“说了那是垃圾食品,只有幼稚的人才去吃,你支持国产的不行吗?外国的月亮真有那么圆吗?”他依旧不屈不挠地坚持道,“那么喜欢吃薯条,点一盘炒土豆丝不就行了吗?当你买三四个大份的了。”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我不由提高了音量,“那是一回事吗?真庸俗。”
“你才庸俗呢!”他也不甘示弱,“不都是土豆,经过高温,还都有油炸过程吗?怎么叫薯条就高雅,叫土豆丝就庸俗了?我看你才是有毛病呢,花那个钱。”
“关你什么事啊!”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我的选择,你凑什么热闹啊!”
“我就看不惯你们这些小丫头的虚荣,”他缓缓点着头,“还真是你们这个时代的悲哀啊!尽追求华而不实的东西了。”
我正要说话,看见那个同事已经表情痛苦地趴在办公桌上了。
“拜托,我快饿死了,你们能不能暂停一下?”同事看看我,又看看许乔。
我们这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一个人,顿时都不好意思起来。
“好了,不管她,我们去吃饭。”许乔瞪我一眼,起身拿起桌上的烟和打火机。
“你确定不一起去吗?”同事转头看着我。
“我才不要吃什么土豆丝呢!”我坚定地说道。
“就是,那么庸俗,怎么吃得下去!”许乔又回头瞪我一眼。
“跟有些人在一起,更吃不下去的,”我不看他,对同事说,“你忍一下,委屈一下。”
许乔转过身来张大眼瞪着我,同事一把抓住他:“哥哥,你就别还击了,我都要哭了,饿啊!你们到底只是因为吃什么在吵,还是另有隐情,我都不管了,先去吃饭,好不好?”
“谁跟她有什么隐情?就是看不惯而已。”许乔好像真的有点生气了,神情严肃地看我一眼。
“存在即合理,看不惯我也这样。”我说。
“姐姐,”同事又哀怨地抓住我,“求你也闭嘴吧,放我们走,好不好?”
我郁闷地闭上了嘴,心里因为这个家伙感到莫名的窝火。
“好了,”同事小心翼翼地看我一眼,又看看许乔,“你们都不要说话,先走出去再说。”
许乔不看我,转身跟同事向门口走去,却又都突然停住了。
我正感到奇怪,顺着视线望过去,也不由愣了一下。那天那个来找他的美女又出现了,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
许乔显然没有料到,一时也没反应过来。饿得发慌的同事再次痛苦地闭上了眼。
“你,来了?”许乔说着,又看了看她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没吃饭吧?给你们买上来了。”美女微笑着扬了扬手里的口袋。
“怎么?也,也有我的份吗?”同事又恢复了精神。
“嗯,是四个人吧?上次来没注意,好像是四个人在加班。”美女边说边走进来,顺便跟我打了个招呼,“你好。”
“你好。”我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加上你是四个,我们今天三个加班。”同事兴奋地跟了进来。许乔好像还没回过神来,只是机械地又转了回来。
“我吃过了,专门给你们买上来的,在哪里吃好?”美女边说边张望着办公区。
“这边,这边,放这里就可以了。”那个同事是饿慌了,又看见这么一个美女,自然殷勤得很。
我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许乔看我一眼,径直走到桌子旁坐下了。
“每次加班就不知道按时吃饭,”美女走到他旁边坐下,“想着这次也是吧,果然被我猜中了。”
“你真是救星啊,我都快饿死了。可以吃吗?”同事拉过另一张凳子坐下。
“当然,快吃吧,趁热。”美女被他逗得笑了起来,看起来更漂亮了。帮许乔掰好筷子后,美女转头招呼我:“你也过来一起吧?买了你们的。”
我心里想着我为什么要吃你买的东西,然后轻轻摆摆手:“不用了,谢谢你。”
“不饿吗?吃一点吧。”美女热情地说道。
“不用了,我一会出去,出去吃。”我还是摆摆手。
“干吗还要出去啊?将就一起吃了吧,很多菜的。”美女奇怪地看着我。
“行了,她不吃中餐的,”许乔拉她坐下,“不用管了。”
“那吃什么啊?”美女疑惑了。
“肯德基,她要去吃肯德基。”同事头也不抬地回答。
“啊?”美女愣了一下,又轻轻笑起来,“那能当正餐吃吗?还是过来先吃一点吧。”
“谢谢,真的不用了。”我心里觉得闷闷的,刚才的争执还没缓过气来呢,他就来了一个帮手。
“所以刚才两个人就为这个吵一架了。”同事狼吞虎咽地边吃边说。却让剩下的三个人都愣住了。
“吵架?”美女微微笑着,却有些不自然,“为吃饭?有什么好吵的啊?”
“没事,就说了两句,”许乔摆摆手,“加班心里都窝火。”
“人家是小妹妹啊,你怎么不让着人家,”美女责怪地看一眼许乔,又转向我,“没事吧?”
“没事,”我赶紧笑道,“就是找个借口发泄一下,加班太累了。”
美女宽厚地笑了笑,又帮许乔拿了一张纸巾。
饭菜的香味阵阵传来,我不由咽了咽口水。
“下次不用这样了,万一我们先吃了,不是白买了。”许乔对她说,语气柔和,跟之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嗯,下次先打电话确认一下。”美女对他露出温柔的笑。
同事小心翼翼地看他们一眼,又赶紧低头吃饭。
我吞了第五次口水后,终于决定出去吃东西了。受不了这香气,也受不了这两个人的眉眼传情。

“有什么好得意的啊,不就是美女送饭来了吗?还帮着掰筷子,拿纸巾,一会还要帮擦嘴吧,”我边走边郁闷地想着,“所以才被宠得目中无人,自理能力低下!”
可是,却隐隐有些羡慕。加班的时候有人记挂着,想着,真是一件幸福的事。要不然像我一样吗?一个人辛苦,一个人投入,最后还一个人冷清地回家。
“周若禾,真是有点可怜呢。”我踩着路灯下的影子,看着它孤独的样子,心里竟有些酸楚。
“没关系的,”我又跟自己说,“幸福不会不到,只可能会迟到。我不要羡慕别人,不用羡慕的,我也会有人陪的。”
这时,我开始想起陆飞。他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他的身边应该一直有人陪吧,现在在做什么呢?

回到公司的时候,同事已经开始做事了,许乔也在写另一个案子,那个美女坐在他旁边翻杂志。
我经过他们的时候,朝她轻轻笑了笑,赶紧拉开椅子忙起来。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奋战,终于完成了最后一个字。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了看时间,快十点半了。
美女正凑在许乔耳边轻轻说着什么,他笑了笑,伸手摸摸她的脸,又继续写着案子。
“当我不存在吗?”我暗自想到,“还好意思替我们这一代感到悲哀,你们才让我感到悲哀呢。”
“不回我那里了,”美女小声地撒娇道,但刚刚好被我听见,“要去你那。”
“嗯。”许乔边说边点起一支烟,“等会再说,还有一点。”
美女开心地笑了一下,满足地继续看书。
“那个,我先走了,东西写完了,你明早看吧。”我提着气镇定地对许乔说道。
他看我一眼:“好。”
见没有多余的话,我拿起包往外走。
“拜拜。”美女热情地跟我告别。
“拜拜。”我也朝她点点头。不得不承认她很漂亮,也大方得体。想到自己,我就觉得悲哀。可当这感觉一到,我马上提醒自己:“不用,不用悲哀,不要老是想到这个词语。要相信自己也会幸福的。”

一打开门,就看见孔旭正带着耳机敷着面膜在看杂志,手机放在一旁随时回着“朋友”的短信。
心里不知为什么有些委屈,放好包换好鞋后,我安静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咦?回来了?音乐太大声,没听见你开门。”孔旭转过来对着我。
我点点头,打开了电视。
孔旭啧啧嘴靠过来,伸手掰过我的脸:“瞧瞧这皮肤的状态,太难看了,得马上拯救一下。快去洗个热水脸,我给你敷一下。”
“让我歇一下,有点累。”我挥挥手,把脚也放到沙发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孔旭愣了一下,起身去了卫生间,我听见他打开热水的声音。
心里一热又一紧,鼻子竟然有些发酸,我赶紧拍拍自己的脸。孔旭拿着热毛巾走了过来:“洗吧。”
“谢谢。”接过来按在脸上,温暖湿润的感觉正是我此刻需要的。
“友舒度蜜月什么时候回来啊?”孔旭问。
“说是又延长了一个星期,月底了吧。”我回答。
“看看人家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孔旭接过我手里的毛巾放在一旁,“这几天都没化妆吧,抹了隔离霜没?”
我摇摇头。
“这怎么行呢!”孔旭叫起来,“怎么这样糟蹋自己啊,隔离霜必须要用的,电脑辐射多可怕啊!”
我没有说话,因为说不出来。结束了工作,心情却这么低落,到底是为什么呢。
孔旭哀怨地看我一眼:“连脑子也迟钝了,躺下,我给你敷脸。”
我听话地躺在孔旭的腿上,他的牛仔裤散发出洗衣粉的清香,这干净的气息似乎有些熟悉,曾经在哪里感受过呢。想不起来了,脑子也觉得累,我闭上了双眼。
孔旭轻柔仔细地将面膜贴在我的脸上,嘴里不停念叨着我已经到了必须保养的年纪,不能再像读书的时候那样整天素面朝天了。
“孔旭,”我轻轻地叫他。
“嗯?”
“我开始羡慕别人了,羡慕有人记挂,有人照顾的生活了。”
“所以说你该恋爱了,人生的这个时候是要恋爱的,是这个阶段的主题。”
“跟谁呢?”
“除了我你不要打主意以外,其他我都不反对。”
“身边没有人,怎么恋爱啊?”
“先找一个过得去的,感情能培养就培养,不能就换。有人在旁边就好。”
“错了,孔旭,不是那样的。”
“那是怎样的?”
“不是羡慕恋爱的形式,是羡慕恋爱的感觉。这个只有相爱的人才有的。我不需要别人照顾我,我要的是跟人相爱,是相爱。”
“那只有再等等了,”孔旭叹了一口气,“你这丫头太固执了,始终不够放松。”

许乔花了半天时间看我写的那部分方案。说是半天,因为他直到中午才来上班。我已经决定不跟他计较之前的争执了,凡事以工作为重。
页面停留在最后一页时,他点起了一支烟,直到抽完也没有动一下鼠标。
我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怎么样?”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写得太好了?很全面吧?所有数据都整理在上面了。”我对自己经过深思熟虑后的方案始终很有自信。
“你在哪找到这么多数据的?”他看我一眼,又盯着电脑。
“看书,上网,了解到的信息都在上面了。”我不免有些小得意,每一个数据都是我辛苦找来的。
“准备写一本当地黄页了?”他轻轻笑了一下,却不像是赞赏。
“信息全面不好吗?对你后面的规划也有帮助的。”我想提醒他上次就是因为信息不足差点误事,考虑到他的面子,终究还是忍了下去。
“不是不好,”他挠挠脑袋,“只是多而杂了,看起来累。”
“不写上去的话,对方不知道我们做了这么多工作。再说,也是后面规划的依据呢。”我还没从加班的疲惫中缓解过来,神情有些迟钝。
“准备重写吧,我先接着写下面的。”他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什么?”我没有准备听到这样的话。
“方案这样写是不行的,”他看我一眼,“数据不是越多越好,而是要有的放矢。条理也不够清晰,没人会耐心读的。”
“如果真的要做好项目,就该有耐心了解每个数据,知道它们的来由和可能造成的影响。”我回答。
“方案只是思路的表现,不用把所有考虑都写上去,重要的是怎么做能达到最后的目的。”
“没有这些分析怎么支撑后面的思路,所以全面的数据是有必要的。”
“不是每个数据都重要。要筛选有用的,作用大的。”
“每个数据都有它的作用。”
“方案最后给谁看的?”
“政府人员。”
“他比你还了解这些数据。”
“所以呢?”
“你要重写,精简一下。”
“那为什么要写这部分?既然他们自己那么了解,直接写规划不就行了吗?”
“这是必要的动作。”
“所以我才这样写的。”
“可是过了。过犹不及。”
我没有再接话,一时间,我们都陷入了沉默。
“觉得没必要重写吗?”过了一会,他开口问我。
“嗯。”我认真地点点头。
“好吧,就这样。”他也点点头。
我迟疑了一会,又说:“考虑了很久,才这样写的。”
“嗯。”他应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
“你,”我看了看他,“同意就这样了?”
他抬头看我一眼:“你不改,还能怎么办?没时间我再重做了。”
“所以还是不支持我的写法吗?”我问。
“我们没办法说服对方,只能这样了。”他回答。
他的淡漠让我感到莫名的窝火。有什么好稀奇的啊,不用你的支持也一样行。我于是不再与他多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上网。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一直不怎么说话。许乔始终一脸认真地写着后面的部分,也不跟同事插科打诨了。只有在那个美女给他打电话或者来公司等他下班的时候,他脸上才会流露出温柔满足的笑。
他本来就多的衣服款式又增加了好几套,总是散发着经过清水洗涤后的干净挺拔和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他手腕上粗粗的链子换成了保佑平安的珠子,脖子上挂着不是他星座的星座项链。
他下巴上的胡渣透着淡淡的青色,映衬着干净的脸,显得轮廓迷人。
他的头发打理得很好看,看似随意却有刚刚好的卷曲。
他的手指修长,手掌宽厚,中指上带着粗犷的,有奇怪图案的铜戒指。
他的办公桌总是杂乱无章,堆积着各种房产资料和很多牌子的香烟盒,以及印有裸体女郎的各式打火机。
当他盯这电脑屏幕思考时,他的手指会不经意地滑过弧度好看的嘴唇。有时会像孩子一样用嘴唇轻轻摩挲着食指的关节。我常常想他会不会有咬指甲的坏习惯呢。可是,他的指甲总是修剪得很干净。
公司所有人已经习惯了美女的持续造访。她总是笑意盈盈地面对每个人,每次出现的穿着打扮都不会跟上次雷同,但都总是漂亮优雅。
跟同事们的习惯比起来,我还多了一个,就是认真仔细地观察这两个人。想像他们有什么样的故事,在一起是什么样的,会说什么样的话,会露出什么样的笑容。
“我是太无聊了吧,竟然关注起别人的生活。”我常常这样自嘲,却始终控制不住偷偷打量他们。

方案制作成包装精美的一本册子送到公司来,拿起也沉甸甸的,其中有我一半的辛苦呢。我带着成就感把册子抱在怀里亲热了一会才递给许乔。
他好笑地看我一眼:“果真做成黄页了吧。”
“黄页不是很有用吗?我的方案也会有用的。”我的坚持终于看到了成果,谁看到这么厚一本册子也会肃然起敬吧。
许乔笑着翻看,并不接话。
“明天提案,你们俩都要去啊,林总交待的。”宋经理走过来对我们说。
我们都愣了一下。
“就我们俩啊?”许乔抬起头来,那紧张的神情好像很担心我会吃了他。
“我跟林总都去,你们也去。”宋经理拿过方案翻看,“这么厚,辛苦你们了。”
“其实不用这么厚的。”许乔笑笑,看我一眼。
“厚才有分量呢。”我不满地说。
“跟你体重一样有分量吧。”他嘿嘿笑起来。
“你喜欢跟你智商一样浅薄的东西吧?”我反驳道。
“那我喜欢你行不行?够浅薄啊。”他说完,得意地看着我笑。
我心里一紧,一下说不出话来。
“哈哈,跟我逗,你还得再练练。”见我这样,他笑得更灿烂了。
“得了,少占小姑娘的便宜,尽招惹人!”宋经理跟我一样满意方案的厚度,“明天提案应该没问题,你们回去准备一下,可能要待几天。”
“几天啊?”他又紧张起来。
“说不准,三四天吧,林总想跟政府的人好好谈谈,毕竟项目这么大。”宋经理回答。
“后面没我什么事,就不用留那里了吧?”许乔笑着试探道。
“你小子,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吗?”宋经理指指他,“再说一次,工作为重,儿女情长的来日方长嘛。”
“不是正年轻吗?”他诡异地笑道。
见我还在一旁,宋经理适时地打住了这个话题,好笑地摇着头回办公室了:“到时再说。”
“坏人。”我心里念道。
许乔斜着眼看我,嘴角叼着烟,确实活脱脱一个坏人。
“还好不用单独跟你去。”他说。
“我也这么想的。”我回答。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政府相关人员看了那本册子后,并没有对它厚厚的分量感到惊喜,反而委婉地问能不能重新做。原因是第一部分洋洋洒洒的数据分析对他们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领导没有时间看这么多的。而且那些数据我们每年都在汇报,只要第二部分关于规划的就行了。”一个工作人员的话让我一直自信的微笑凝固在眼底。
“这样啊?”宋经理跟我一样有些没反应过来,“那,就再重新制作一本吧。”
“真是不好意思,光看这厚度就知道你们花了很多心思,”工作人员解释道,“只是领导真的太忙了,只要看最后的结果就好。前面的内容浓缩一下,后面的规划已经很好了。”
宋经理赶紧应承下来,幸好没有影响到整个方案。
许乔似乎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脸上一直有波澜不惊的微笑。
见方案大体没什么问题,宋经理和林总开始了跟政府人员的“斡旋”。
我一直愣在那里,这是我始料未及的状况。我对自己的东西始终充满信心,并且觉得价值不菲。在这里却一下成了“无用功”。这样的否定不是一下就能接受的。
许乔偏头看了我一眼,轻轻笑了笑,却不是嘲弄,仿佛安慰。
政府方面要请我们吃饭,我跟宋经理说肚子不舒服,想自己先回宾馆休息。他大概也知道我受打击了,看我一眼,没有多说便同意了。
突然有些偃旗息鼓的气馁。对公司来说虽然没有太大的影响,对我来说,却似当头一棒。工作的事从来都不会给我增添烦恼,凭着良好的文字感觉和还算扎实的基本功,我总是能应付自如。每次方案的顺利通过都证明了我对项目的准确把控,证明了我总是能够获得别人认可的。
可是,这次如此用心的思考和写作不但没有用,还差点拖累后面的部分。“怎么回事啊?真的错了吗?”我喃喃地自语道。
回到宾馆,我四仰八叉地在床上躺了许久,脑袋一片空白。心里有些发闷,于是决定骚扰一下别人。
同时跟孔旭和友舒发了一条短信:“我辛苦写作的方案没有一点用,被否决了。”
很快,友舒就回话了,让我郁闷又加一重:“正常,你本人也不是很有用。”
我思考良久,回了两个字:“去死。”
友舒仿佛来劲了,马上发来:“就不去,还要跟我家老公去吃海鲜呢,气死你!”
“没良心的女人,回来再收拾你。”我正写着,又一条短信进来了。
孔旭回的:“哦耶!正好借口去放纵一下!郁闷的女人才吸引男人的眼光,去酒吧吧!记得抹紫色的眼影!”
“这两个家伙都不关心我心情的,纯粹狐朋狗友!”我拿着手机郁闷地叹了一口气,“周若禾,怎么办?真的要点个蜡烛顾影自怜一下吗?”
“唉,最好的办法是去吃点什么东西才对。”我摸摸开始咕咕叫的肚子,想着去哪里腐败一下,缓解沉闷的心情。

这个城市虽小,小吃可不少。我一路尝过去,又像模像样地跟老板们讨教各种有趣的制作手艺,害得人家以为我打算开张做竞争者了。
想到回去后很有可能继续郁闷,于是我买了些烧烤打包,又去书店买了一本八卦杂志。看看娱乐圈最近谁又和谁分手了,谁又惹了什么官司,谁又被无情雪藏了,以此告慰我需要平衡的心理。
把电视调到音乐台,里面正播放欧美的劲爆摇滚,完全符合我此时需要发泄的心情。
雪白柔软的床上铺上几层报纸,把烧烤、饮料、薯片、纸巾一一放上去。然后去洗手间对着镜子把头发高高束起,在头顶的斜上方绕个可爱的发髻。“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对自己说,然后踮着脚,用一种极优雅的姿态缓缓从洗手间走出去,仿佛自己是高贵的公主。
伴随着好听的音乐,看着床上散发着肉香的烧烤,我觉得没有理由心情不好,也觉得应该做些动作让心情更好。于是我欢快地、错误地、以跳水的姿势猛地扑到了床上。当然,烧烤因此散落在洁净的床单上,已经打开的一听饮料也顺势替床单渲染了新的色块。
“啊!”我意识到自己的愚昧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正痛苦地对着一片狼藉时,门口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糟了,他们有监视器的吗?看见我弄脏了,来要我赔偿的?”这时的我不仅愚昧还迟钝,“真要我赔吗?怎么办?”
敲门声一直在响,我心一横,想着死就死吧,于是低眉顺目地缓缓开了门。
许乔高高的个子出现在门口,看见我愣了一下。
见是熟人,我顿时舒了一口气。
“你干吗?偷偷摸摸的样子?”他奇怪地看着我。
“你干吗?突然敲我的门?”我抬头望着他。
“让我进去坐坐。”他边说边不由分说地推开我,径直都了进去。
我还来不及“哎”呢,他就先叫了起来:“哦!怎么回事?周若禾,你在干什么?”
“似乎心情还不错的样子,”许乔环视一圈后得出这个结论,随即又指着那片凌乱,“不过,这又是什么情况?”
“噢,是,不小心弄的。”我赶紧走过去收拾起来。
“你在做什么不小心啊?”他好笑地看着我,“一般的力量可达不到这个效果。”
我被他的追问搞的愈发不好意思了,于是赶紧转移话题:“关你什么事啊?你来找我干吗?有话就说。”
“还是先打电话请人上来清理一下吧,”他对着我摇了摇头,“唉,在你身上一切糟糕的状况皆有可能发生。”
来不及瞪他,因为他的话提醒了我。于是赶紧打电话到服务台去,很快,就有一个阿姨抱着干净的床单被套上来帮我换洗了。
“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了。”收拾好后,我小心翼翼地向准备离开的阿姨赔罪。
“没关系,”阿姨转头看看我又看看许乔,“年轻人嘛,动作是大一点,不过不该把吃的再放床上了。”
“啊?”我不解阿姨的神算,她怎么知道我的动作那么大。
许乔愣了一下,竟嘿嘿笑起来:“是,以后会注意的,谢谢你啊。”
阿姨抿嘴一笑,转身走了,剩下我一脸茫然地看着许乔:“在说什么啊?”
那个家伙愈加得意起来,转身走到床边,碰得一声躺下。
“喂,你干吗!”我跟过去站到他旁边,“起来,快给我起来!”
他不但不理我,反而自顾自地哈哈笑起来。
“发什么神经啊你?”我皱眉看着他。
“这个阿姨真可爱,哈哈!”他翻身坐了起来,看着我又继续嘿嘿笑。
“什么啊?”我郁闷地看着他,搞不懂他在说什么。
“喂,”他把一个枕头抱在怀里看着我。
“干吗?”我心疼地看着所剩无几的烧烤,“我的钱!还没吃呢,就没有了。”
“喂,周若禾。”他又叫了一声。
“等一下,”我又看着已经被扔垃圾桶的可乐罐,“2块8也没有了,一滴也没喝上。”
许乔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还有薯片,掉了近三分之二吧,”我摇晃着盒子,“真是的,心疼死了。”
“不至于吧?”他扯着嘴角看我,“就这样死了?”
“好可惜啊,还没来得及享受呢,”我郁闷地说,“就都没了。”
“你现在到底为什么在郁闷啊?”他问。
“没看见吗?这些都是钱买的呢。”我说。
“不是为方案吗?”他奇怪地看着我,“还以为你关在房间里痛哭流涕,枕头也咬坏几个呢!”
我被他逗得笑了起来:“有那么严重吗?”
“照理,你们是承受不起什么打击的。”他说。
“我们?还有谁?”
“你们这个年龄的人啊,不能接受被人否定的,不是吗?”
“我现在不能接受的是东西还没吃就没了。”我说。
他愣了一下,又笑起来:“走吧,我请你出去吃。”

在散发着香味的烧烤摊旁边坐下,许乔点了两瓶啤酒。
“喝一点吧?”他说。
“会长胖吗?”我问。
“不会。我经常喝,身材还不是这么完美。”他笑笑。
虽然嘴上不想承认,我还是相信了他的话,同意喝一点。
“只是一点吗?”半个小时后,许乔摇了摇空酒瓶,“周若禾,你是海量啊!”
“才知道吗?我还有很多很厉害的地方呢!”打了一个嗝,我对老板挥挥手,“老板,再来两瓶酒。”
“喂,真行吗?”许乔试图拦住我,“虽然度数不高,喝多也会醉的。算了吧。”
“你是心疼钱了吧?”我说,“酒钱算我的,行了吧?真是的,那么小气,明明很有钱。”
许乔委屈地瞪大了眼睛:“哪里是钱的问题啊,是担心你喝醉了怎么办?”
“酒后会干吗?”我觉得脸有些发烫了,是酒精的原因吧,脑袋也有些飘飘然的轻松。
“乱性。”许乔简洁地回答,然后嘿嘿笑起来。
“不是,”我瞪他一眼,“是吐真言,酒后一般都会吐真言。”
“吐真言倒没什么,别吐其它的就是了。”他笑笑,“想说什么就说吧。”
“现在不想说,只想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我又干了一杯。
“行,我舍命陪君子了。”他也拿起酒准备倒。
“不行。”我拉住他的手。
“为什么?”他奇怪地看着我。
“我们中间必须有一个人清醒才对,”我说,“要不然一会谁送我回去啊。”
他愣了一下,好笑地看着我,“几瓶啤酒算什么啊,我根本就没感觉。所以你放心喝吧,我负责送你回去。”
“是吗?”我想了想,“不过不要趁机非礼我啊,我不知道自己喝醉后力量会不会突然变很大,挨揍的话不要怪我。”
他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对我眨眨眼:“放心,对你没兴趣。我喜欢成熟的,你看见的那种。”
我脑海里一下出现那个美女的模样,有淡定的笑和优雅的气质。
“哦,对啊,”我心底升起一丝自嘲般的服气,“当然应该是那样的。”
许乔嘿嘿笑了两声:“所以我说你是绝对安全的。”
“什么?”这话听起来却很别扭了,我认真地瞪着他,“我就那么没有吸引力吗?”
“啊?不完全是那个意思。”他赶紧摆着手。
“说得也没错,”心里紧了一下,一阵委屈袭来,我吸了吸鼻子,“我还真是安全很久了。”
“什么?”许乔愣了一下,又笑起来。
“我都25岁了,25岁,”我又喝了一杯酒下肚,用纸巾捂了捂嘴角,“还是带着强烈的安全感一个人生活着。这种日子还要继续到什么时候呢。”
“没谈过恋爱吗?”许乔看着我,“还是分手了?”
“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突然就过了这么多年,”我的思绪回到刚进校的那会,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又开始在眼前摇晃,“有时候想想,时间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摸摸发烫的脸,我看着远处的街景,说起了那个在女生楼下与别人拥抱的男孩。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大学宿舍的阳台,回到了一个阳光慵懒的午后。我放下因为看书举得发酸的胳膊,往楼下张望时就看见了两个拥在一起的身影。
于是我又说起了那次惨败的对峙,说起了没办法做普通朋友的心情,说起了惟一会弹的那首钢琴曲。
回忆让说的人微笑,让听的人安静。许乔一直没有打断我,时而轻轻地笑,时而轻轻地皱眉。他看我的眼里偶尔会流露出我看不懂的神情,是有理智意味的成熟吧,是现在的我无法企及的冷静和淡然。
“毕业晚会那天晚上,”许乔看着我,“还发生了什么吗?还是就那样结束了?”
我愣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没有结束,一直就没有结束。”
许乔显然有些迷惑,好奇地继续看着我。
我又喝下一杯酒,冲他扬起尽量美好的笑:“回到宿舍后,已经过了熄灯的时间,然后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
“说了什么?”
“说想见一面,让我下去。”
“去了吗?”
“没有。”
“为什么?”许乔放下了正准备喝的酒,“不是那么喜欢吗?”
“就是因为太喜欢,不敢再见了。”我回答。
许乔点点头:“后来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我低下头。
许乔愣了一下:“后来也没有再联系?”
“嗯。”
“那为什么说一直没有结束呢?”
我笑了笑:“你很笨哪,不能理解吗?是我啊,是我一直没有让它结束。”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会:“那就是说你一直对他还有期待?他不是都跟你说清楚了吗?”
“我一直在想,如果那次下去的话,他会跟我说些什么。”
许乔缓缓张大了嘴:“就因为这个电话,你坚持了这么久?”
“就像长在心底的一棵树,已经没办法丢开了。”我笑,却有淡淡的哀愁。
“呀,你真是让我不由心生佩服,”许乔感叹道,“用五六年的时间去喜欢一个可能已经忘了你的人。天,这世上真还有这种人。你是异类啊,典型的。”
“你不懂,”我想起陆飞坐海盗船的样子,“我可能也不懂,他到底有怎样的心情。也许过得并不轻松,也许有难言之隐。”
“也许就想在那天晚上对你敞开心扉?”许乔打断我,“但你最终没有下去?所以一直觉得有遗憾,一直幻想可能那就是转折点?”
我没有否认他的说法,只感到心底一阵难受,就像当初看见陆飞黯淡眼神一样的心痛。
“喂,周若禾,”许乔同情地看着我,“你懂感情是怎么回事吗?”
“嗯?”我抬头望着他。
“了解什么叫感情吗?”许乔皱着眉看我。
我想了想,轻轻点点头:“当然了解。会带来多大的幸福,就会有在那基础上成倍的痛苦。而且,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我已经做到的,不是吗?”
“所以因此很自信?”
“虽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我说,“但我已经体会到个中滋味了,所以我懂。”
许乔看着我摇了摇头:“不,你不懂。真的,你的坚持并不显得可贵。”
“什么?”他的认真让我不由有些恼怒。
他却继续惋惜地摇着头:“始终还是没能超脱80年代生人的缺点哪,妹妹。”
“什么缺点?”我瞪着他,“像你们那样把感情当儿戏,可以随便上床就不是缺点吗?”
他愣了一下:“随便上床?”
“对啊,你不就是那样的吗?”我上下打量着他,“才想起来,真不该跟你这样的坏人讨论这种纯洁的问题。”
“你不要打击报复啊,”他指指桌上的酒瓶,“喝多了也不能随便玷污我高尚的品德。”
“你还没喝多呢,就诋毁我纯洁的感情,”我不满地看着他,“你这样浅薄的人,不能理解就算了,还敢说我不懂。真是的,好好当个垃圾桶就行了啊,还发表什么谬论啊,感情不是上床那么简单的事!”
他渐渐瞪大了双眼:“垃圾桶?”
“有什么问题吗?”我问。
“周若禾,知道你的方案为什么不能通过吗?”他似乎没有生气,拿起酒杯开始把玩。
我愣了一下:“干吗又扯到这个?”
“你写的方案就是最好的吗?别人就一定会认可的吗?”他看我一眼。
“想说什么?”我郁闷地回忆起现实中刚刚发生的这个打击。
“你的坚持也不一定总是对的,”他放下酒杯,认真地看着我,“所以你有时候得承认自己不行,没那个能力。”
“什么?”我一时不能理解他的话。
“执著也要看对什么事,”他笑了笑,“不要觉得自己一定是没问题的。你不是说过吗?精神病人都坚持认为自己是正常的。”
“你把我跟精神病人相提并论?”我看着他。
“其实是一回事,都被自己的感觉欺骗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望着他没有说话。酒精的作用让我头脑发热,但不会让我因此容易被说服。再说了,他这样的家伙,真能理解我那绵长认真的感情吗?他也不过是一个旁观者,能期待跟我有什么样的共鸣呢。

那晚我喝多了,可是没有醉。
自己回了房间,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把头埋在柔软的枕头里沉沉睡去,香甜得就像回到了小时候。
许乔第二天中午就先回去了。接下来的两天,我便跟着林总和宋经理到项目上考察,或者跟这样那样的人吃饭谈话。
友舒发短信说已经度完蜜月回来了,给我买了礼物,让我回去后带着有效身份证上门领取。
我照例在回家的路上跟孔旭报告了到达的时间,安排了晚餐摆几道菜。
“还有其它非分之想吗?”孔旭的短信姗姗来迟。
“有个喜欢女生的帅哥一起烛光晚餐就好了。”我边发信息边笑。
这个家伙却一直没有回了,估计是伤自尊了。
林总的车一直把我送到小区门口,等我三步并两步地冲到楼上时,孔旭竟然没有在家。
“买菜去了吗?”我打开门,把东西放好后开始在冰箱里找吃的。
窝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顺便给孔旭打了个电话:“我都到家了,你在哪儿啊?要一起吃饭吗?”
“若禾,”孔旭轻轻叫了我一声,语气听起来有点奇怪。
“嗯?”我吸了一口酸奶。
“一会儿,跟一个朋友一起回来,”他顿了顿,“行吗?”
我愣了一下:“上次见的那个朋友吗?干吗要问我,一起回来就是了啊。”
“不,不是那个。”孔旭支吾起来。
我叹了口气:“又换一个了?孔旭,让我说什么才好呢。”
那头沉默了片刻,我又喂了一声。
“陆飞,是跟陆飞一起回来,他过来了。”
我的意识和动作在那个瞬间都一起停滞了。
“若禾,若禾!”孔旭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在客厅发呆了几分钟后,我以极快的速度穿好外套拿好包,在楼下打了个车直奔友舒家。
“这就来了?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至于吗?”友舒在门口愣了半天。
我挤进去,在友舒房间走了几个来回,还不敢确定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什么?谁?谁来了?”友舒瞪大了眼睛看我,正在整理箱子的手也停了下来。
“陆飞,说是陆飞,”我慌了神,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友舒,怎么办?怎么办啊?”
“他来了关你什么事?”友舒看我一眼,马上又恢复了整理东西的动作。
“诶?”我转头不解地看着她。
“他来就来呗,你瞎紧张什么啊?”友舒回头瞪我一眼,“这个女人真丢脸,瞧给吓的。”
“友舒!”我猛得一拍床,别人不懂,作为好朋友的她怎么可以不懂我现在的心情呢。
“哎呀,知道了,”友舒郁闷地站起来,“不就是你一厢情愿喜欢了几年的男生又重现江湖,让你心潮起伏,哦,不止是起伏那么简单,是澎湃,汹涌澎湃了吧?”
虽然这个描述让我觉得怪怪的,但现在不是与她理论的时候,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要怎么做?”
友舒看了我一会,摇了摇头:“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觉吗?”
“什么?”我认真地问道。
“就好像一出戏,人家正按部就班地演着,没你什么事,结果你老在一边拉着我问‘什么时候该我上场啊?’‘我接下来要演的是什么啊?’”友舒看着我,“其实呢,根本就没有你的角色,让我怎么说?说什么啊?”
我的心随着友舒的描述渐渐揪了起来,拉住她的手也慢慢松开来。
“这是实话,你不想听也是实话,”友舒郁闷地看我一眼,“你这个傻瓜,到底什么时候才清醒过来啊?孔旭也真是的,自己见了就行了,又把他往家里带干吗?他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我缓缓地在床边坐下,友舒的话让慌乱的我一下安静起来。真的是这样的吗?真的像友舒描述的那样,根本就没有我的角色,我还着急着上演吗?
见我没说话,友舒也坐了下来,用一种明显的安慰口吻说:“不过也说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万一真有什么转机呢,不是正合你这家伙的心意吗?”
刚觉得有点清醒的我因为她这话又郁闷起来,我转向她:“你可不可以立场坚定一点啊?正准备听信之前的话呢,又冒后面的干什么?”
“不是为了安慰你么?”友舒倒是直接。我却无语了。
友舒走出房间,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两杯咖啡:“来,姑娘,压压惊。”
我好笑地看她一眼:“谢谢,大妈。”
“大妈?”友舒咬牙切齿地拍我一下。
幸好我平衡力比较好,才没让咖啡洒出来。两个人呵呵傻笑了半天,又一下都沉默起来。
“友舒,”我喝了一小口咖啡,然后将杯子小心翼翼地放好,“我知道我很差劲,每次都只会逃。”
那个家伙居然点着头表示赞同:“知道就好。”
“来这个城市是为了躲开大学里关于他的回忆,来你这里又是为了躲开他突然的造访,”我心里隐隐有些委屈,“以为都过去的事,又这样不管不顾地浮出水面,让我用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才好呢?”
“他也许是路过这里,顺便看看你们,不要想太多了。”友舒说。
“如果只是路过,不管是路过我在的这个城市,还是路过我的生活,为什么让作为主人的我这么难过呢?”我苦笑了一下,“连家都不敢待了。”
“喧宾夺主嘛,是你自己让他大摇大摆进来的,”友舒伸了个懒腰,“要是我家的客人敢让我不高兴,立马扫地出门!”
我轻轻笑了笑。推开一个访客的打扰和从心里丢开一个人,看起来是相似的,其实却有着天壤之别。
“不过你能在第一时间来我这里呢,说明你的潜意识还是理智的,”友舒有模有样地说道,“不能老老实实在家等着,就是要让他觉得即使他来了,你也没空见他。”
没想到我那不知所措的慌乱逃跑还成了潜意识的理智,我马上理所当然地挺直了脊梁。
“不能让他小瞧你,也不能表现出对他一直以来的挂念,这样才不会继续丢脸,知道吗?”友舒开始诲人不倦。
“继续?”我小心翼翼地提醒她是否用错词了。
“当然了,以前不是很丢脸吗?现在还要接着被他小看吗?”友舒显然确信自己是对的,“对这种不把你放在眼里的家伙,不管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都要给他好看,知道吗?”
“怎么给?”我有些崇拜友舒了。
“不要把他当一回事啊,最好,”她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咖啡,“再找个男朋友刺激一下他!出乎他的意料是最好的报复,相信我,没错的!”
“怎么就是报复呢,”我喃喃地说道,“万一他并不在意呢?”
“那你也不丢脸了啊?”友舒理直气壮地说道,“总比他知道你到现在还因为他没有男朋友好吧?”
“是吗?”我怀疑地看着友舒。
“当然了,最好找一个条件比他还好的,”友舒越说越兴奋,“在他面前表现得感情浓烈,卿卿我我,让他后悔死算了!也不枉你白白为他付出这么多年。”
我也被她感染得有些激动了,可是转念一想:“万一真生气了怎么办?”
“真生气了,那就是真的喜欢你,到时再解释也行。”友舒对她的计划感到无比满意,连续点了很久的头肯定它的可行性。
“所以眼下别先急着回去,物色一个临时男朋友要紧,”友舒已经开始第一步考虑了,“不过你别说,陆飞那小子还长得真帅,要找个超越他的也不容易。希望这几年不见,他变潦倒许多,这才好办哪!”
我望着友舒轻轻吐了一口气,这样如临大敌的感觉,真的是爱情吗?
孔旭打来电话,我举着闪烁的手机不敢按接听。
友舒马上抢了过去:“她去洗手间了,什么事?”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她犹豫了一下:“恐怕回不来了,一会还要去SPA呢,晚上还有聚会。你们自己玩吧,对了,问声好啊。”
我还没搞懂情况呢,友舒就优雅地挂了电话。
正要张嘴问,友舒又叫起来:“糟了,忘了跟孔旭交待一声了!”
“什么?”想到他们已经到家了,我心里又一阵紧张。
友舒并不理我,又拨通了孔旭的手机:“去洗手间接电话。”
过了几分钟,估计孔旭已经进去了,友舒急急地说道:“喂,若禾有男朋友了啊,极品才俊,其它不要多聊,记住啊。”
我不禁哑然失笑,极品?
“嗯,就是这个意思,明白就好,”友舒满意地挂了电话,“孔旭这家伙还算聪明,料到我们会有如此良策。”
“良策?”我不由笑起来,“他也这么认为吗?”
“当然了,他连声说好呢!还说那家伙一直想见你呢,”友舒得意地拍拍我的肩,“同志,翻身出气的时候来了,怎么大快人心就怎么做吧!姐姐我已经帮你开了个好头,接下来要稳住啊。”
陆飞想见我?这让我又恍惚了一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后:“只是,极品?”
友舒也愣了一下:“哦,对哦,临时去哪找人选啊?”
我也一下犯了难,这不是自己找事嘛。
“先不管了,总之今天不能回去了,明天再说。先帮我理一下箱子,这次买了好多小玩意呢。”这个家伙当然不管了,也不是她的事。
想到陆飞在我住的地方了,心不由怦怦直跳。他的视线会停留在哪个角落,看到哪些东西会联想到我,他的脸上还有明媚的笑吗?

在友舒家洗了个超长时间的热水澡,回到客房的时候,友舒正在帮我换干净的床单被褥,旁边的柜子上放着可口的水果沙拉。
“看会电视再睡吧,知道你这家伙一定睡不着。”友舒把遥控器递给我。
“朋友真好,”我感动地看着友舒,“以后你落难的时候,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呸,闭上你的乌鸦嘴,”友舒嗔怪地瞪着我,“谁说我会落难了?”
“啊,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急切地想表达一下心里的感激。”我赶紧摆着手解释。
“知道就好,”友舒理好被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以后经常让我剥削一下就行了。”
“啊?你比我有钱啊,剥削我,过意得去吗?”我眼巴巴地望着她。
“瞧瞧这守财奴,一考验就本性流露,”友舒叹了一口气,“所以说是酒肉朋友呢,我能指望得上你吗?”
“我会在精神上给你无私的支持的,相信我!”我拍着胸脯保证。
“周若禾,”友舒转头看着我,“衡量一个男人对你的重要性,先想想你肯不肯为他松开你握紧钱的手,或者,给你一千万,是选他还是选钱?我认为你完全可以参考这个标准,不用谈什么感情了。”
“啊?”我陪笑道,“我还是很重视感情的。钱虽然是好东西,会让我心情愉悦,可是,怎么比得上我们之间珍贵的友谊呢!”
“那好,你珍贵的朋友--我,新房还差一台饮水机,自己看着办吧!”友舒说完,拿了一颗草莓放嘴里,扭着屁股出去了。
“开玩笑吧?”我望着她的背影。
“没有,明天就去选!”友舒转头对我眨眨眼睛,“晚安,亲爱的朋友。”
我郁闷地坐上床,心想今天真不该来这一趟。

刚到公司就接到孔旭打来的电话:“若禾,昨晚睡着没?”
“当,当然睡着了,睡得很好,差点醒不来呢!”我边说边在位置上坐下,一只手打开电脑,然后整理桌上的东西。
“在我面前就别装了,”孔旭在那头嘿嘿笑起来,“陆飞现在不在旁边,你就招了吧!”
我轻轻舒了一口气:“有黑眼圈呢,孔旭。”
“我就知道。让你放在公司的眼贴膜,中午休息时用一下吧,”孔旭的声音听起来还处在兴奋中,“若禾,他比以前更帅了呢,精神也好,保养得不错!”
我心里一阵激动,但很快就强压下去了:“来做什么啊?怎么联系上你了?”
“来之前找以前朋友问到了我的联系方式,说是过来考察市场的,他现在在做软件销售,是市场主管呢!刚接到电话我还不敢相信,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孔旭喋喋地说道,“要在这里待两个月!本来我想让他住我们这里的,可是他说公司有安排酒店。昨天你没来,他看起来有些失望呢。所以我跟他说今天一起吃饭,把友舒也叫上吧,大家这么多年没见了。”
陆飞因为没看见我会感到失望?我偷偷小激动了一下。
“回来之前打扮一下啊,让他惊艳!”孔旭交待道,“我得开工了,下班给你电话,深呼吸,别紧张!”
本来不那么紧张的,被他这么一闹腾,我发现自己确实有点紧张了。
“回来了?后来没什么事吧?”许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转头看着他,脑袋里却还是一片空白。
他疑惑地看看我,又看看自己:“我今天更帅了?”
“不是,没什么事。”我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开了视线。
他愣了一下,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
可是,我却在这天老是出错。要复印三份的资料只印了一份;要改的数据没改,不用改的地方却改了好几处;送到市场部的方案直接送到了宋经理的办公室。
“怎么还没送过去?给我干吗?”宋经理看着我。
“哦,”我反应过来,“是想问问你,还有什么要一起拿过去的吗?”
“没有。有的话当然一起给你了。”宋经理回答,跟我一起茫然着。
小心翼翼地关上门退出来,我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周若禾,集中精神!”
今天到下班时间也出奇得快。整理好所有东西后,我双手紧握包带在位置上持续紧张和茫然。
“还不走?”许乔拿好钥匙,转头看着我,“你那是在干吗?”
我咽了咽口水:“等一下就走。”
许乔点点头,又奇怪地打量着我:“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我抬头看他,“我不就是没怎么吗?你这样问,我怎么回答啊?我要是在怎么,就一定会回答你我怎么了。没有怎么,怎么回答啊。”
许乔渐渐扯起嘴角:“受刺激了吧?”
“你才受刺激了,快走吧,别烦我。”我冲他挥挥手。
“看你的样子,似乎很悲壮啊?要干吗?”许乔来了兴趣,干脆坐下来认真地等着我的解释。
我看着他的样子,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但很快就被自己否决了:“不行!”
“什么不行?”他奇怪地看着我。
“没什么,你不走我走。”我于是起身站了起来。
“一起走?”他探询地看着我。
“随便,走吧。”我边说边痛恨这个家伙的打扰。

电梯刚来,就收到友舒发的短信,说已经在公司楼下等着了,要先去选饮水机。
“这个家伙,剥削说来就来!”我皱紧眉头,丧钱之痛立刻取代了之前的紧张,“可怜我的钱,还没在口袋里捂热呢,就要因为别人牺牲了,还没为主人我效劳呢。”
许乔好笑地看着我,按下了一楼的键。
“又没有打折活动,等到搞促销的时候再去选不行吗?结了婚的人都不知道买打折货。不是自己出钱就不知道节约了,这样怎么过日子啊!”我郁闷地把手机塞回包里,想着等下见到她先劈头盖脸数落一顿她才好。
电梯门一开,我就调整好严肃的表情准备教育友舒。
许乔走在我旁边,正在低头翻找他的钥匙。
友舒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看杂志,抬头看见我便激动地朝我挥着手:“饮水机!”
我睁大了眼睛正欲瞪她,许乔拉住了我:“我的钥匙呢?”
“我怎么知道?”我转头奇怪地看着他。
“刚来看见我拿没?是不是落楼上了?”他说着又继续在包里翻着。
“好像拿了,再找找。”我甩开他,径直朝友舒走去。却看见她一脸花痴地看着我身后。
转头一看,许乔正抬起头舒了一口气:“找到了,在这里。”
“找到了?!”友舒惊呼一声。我跟许乔都同时愣住了。
友舒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一把将我拉到身边:“我是说你找到了?就是他?不错诶!算极品!”
“什么?”我不敢相信我的结了婚的朋友这么不稳重。
许乔更是一脸茫然地看看她又看看我。
“哦,没事,不是说你,”我朝他挥挥手,“拜拜!”
他这才笑笑,冲我们扬扬手里的钥匙走出去了。
友舒的视线一直跟随到他消失:“呀,周若禾,他是谁啊?”
“同事,怎么了?”我掰回她的脸。
“明显就是最佳人选啊,比起陆飞那小子,完全有过之而无不及!”友舒惊叹道,“你一直有这样的同事,怎么不引见一下啊?”
“你结了婚了啊,注意形象。”我提醒她。
“就是他了,就找他!这下扬眉吐气了!”友舒似乎比我还激动。
“不行!”我坚决地否定了。
“为什么?”友舒不解地看着我。
“跟那家伙不可能合作,而且,会被他笑死的。”我想起这家伙在我面前数钱的样子就气,要是再被他抓到这个把柄,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友舒奇怪地打量了我一下:“为什么怕被他笑啊?”
“别误会,谁笑我都不行。”我回答。
“你这家伙被笑的时候还少吗?丢脸的事数不胜数,多一次怕什么!”友舒撞我一下。
“还要饮水机吗?”我打住她的话题。
“要!”她明智地中止了谈话,拉着我走出了大厅。
从商场出来,友舒拿着送货单得意地仰天大笑,我在她身后心疼地悼念我那白花花的银子们。
“走吧,孔旭都催几次了。就要见心上人了,开心一点!”友舒朝我眨眨眼。
我应了一声,闷闷地跟她上了出租车。
“待会别紧张啊。”友舒嘱咐我。
“笼罩在现在这种情绪下,我根本没空紧张。”我哀怨地向她扬扬手里的收银条。
“所以说我有多明智啊,”友舒感叹道,“只有钱能影响周若禾你最主要的情绪。不过不用谢我,以后还紧张都由我来帮你克服。大家是亲密的朋友嘛!”
“交友不慎是我的错。”我说。

来到约定的地点,刚下车,友舒就拉着我直奔包间。用她的话说,要显得风尘仆仆,因为待会还要赶另一个约会。
“笑,灿烂的!”友舒推开门的那一刹那跟我说道。
我于是将嘴角扬到了最大弧度。然后看见低头抽烟的陆飞缓缓抬起头来。熟悉的面庞、好看的微笑顿时填满我的满心满眼。
“来了。”孔旭站起来迎接我们。
“你好,好久不见啊!还记得我吗?”友舒对着陆飞点点头,拉着我坐下。
“嗯,当然,”陆飞笑笑,然后看着我。
“她呢?”友舒指着我。我心里一紧,这家伙别玩过头了啊。
“不是废话吗?”孔旭见状赶紧打圆场,“就等你们点菜了。”
“还记得我吗?”陆飞望着我,然后微笑。
“啊?”我一愣,难道他以为我早就忘了他,他想不到我会记挂他这么多年?
“开始没反应过来,我提醒她,就想起来了。”友舒边说边点菜。孔旭露出淡淡的笑。
“对了,你跟以前没多大变化呢,”友舒又随口说道,“结婚了吗?”
我跟孔旭同时咽了一下口水。
陆飞好脾气地笑笑:“连结婚对象都没有,一个人怎么结啊。”
没有结婚的对象?他现在是一个人吗?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孔旭优哉地晃着两条腿。
“哦,我刚举行完婚礼。你早联系上的话,就能来参加了。”友舒说。
“现在说恭喜也不晚吧,”陆飞一直微笑着,“你们倒是变了一些,看上去很好。”
“你主要想说若禾吧?她变漂亮许多,是不是?”友舒今天像吃了兴奋剂,一直比较亢奋的样子。
“嗯,真的。”陆飞说完看着我笑。
我也朝他笑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从何说起。
点好菜,大家又寒暄起来,当然还是友舒唱主角。孔旭偶尔看着我笑,也不多说。
“听说,有男朋友了?怎么不一起来?”陆飞找到一个空隙,突然问我。
“啊?”这是我第二次跟他对话,还是一样的台词。
“那个,”友舒赶紧接过去,“有事。最近好像很忙的样子,是吧?”
“啊,嗯。”事已至此,我只好点点头。
“哦,”陆飞笑笑,“那下次再见吧。”
“没问题,下次让他请你。”友舒豪爽地应承道。我跟孔旭都担心地看了她一眼,演戏状态倒是好,不过,过犹不及啊。
“呵呵,”陆飞点点头,又转向我,“叫什么名字啊?”
“诶?”我又愣住了。
“问你,叫什么名字?”友舒碰我一下,用眼神提醒我集中精神。
突然间,让我编什么名字啊。我赶紧不好意思地笑笑,飞快地看了孔旭一眼。
“乔乔。”孔旭简洁地回答。友舒舒了一口气,我却完全愣住了。
“乔乔?”陆飞似乎想笑,“你的那只狗,不是就叫‘乔乔’吗?”
“对啊,若禾坚持让它跟她男朋友一个名字。”孔旭估计也是慌乱中随便想到的名字,说完后,他也轻轻舒了一口气。
“那是爱称。”友舒多此一举地解释道。
“我说呢,”陆飞看着我笑,“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不能再被这两个家伙拖累了,保不准还有什么天马行空的杜撰。我在喝完茶杯里的水后,终于决定改变被动的现状了。
气沉丹田,悄悄呼了一口气后,我坐直了身子,朝陆飞笑了笑:“这么久没见了,你一切还好吧?”
友舒奇怪地看我一眼,孔旭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陆飞含笑将视线移到我身上,我的心一下又怦怦跳了起来。
“嗯,很好,开心也充实。”他说完认真地看着我的反应。
“哦。”我笑笑,却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因为我那些逝去的时光并不能用跟他一样的“开心”“充实”来形容。我有的是常常的失落和孤独,还有寂寥的倔强和自欺欺人的幻想。当然也有开怀满足的时候,只是那感受太复杂,并不具备像这样脱口而出的底气。
陆飞以为还有下文,看我的眼神一直很柔和。我却只是挂着自以为是的恬淡的笑。
吃饭、闲聊,这些常规的动作因为陆飞的存在都变得不真实起来。我一度以为自己又回到了19岁的日子,未来是那样遥不可及,眼前的人便是全世界。
我们有偶然间的眼神交会,只是我总会闪躲,而陆飞的眼睛依旧清澈。
心底突然涌起一丝委屈。明明想念了那么久,明明堆积了那么多话,明明幻想过无数次这样的重逢,当一切真的来临的时候,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甚至连看都不敢看,只有心里一阵阵的发紧提醒着:他终于又回来了。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陆飞和孔旭开始交流彼此手机的最新功能,似乎没有想走的意思,因此也没急着结账。
友舒却一把将我拉了起来:“呀,得走了,要不然来不及了!”
“怎么就走了?”孔旭疑惑地抬起头来,陆飞也一脸诧异。
我迟钝地看着友舒,没想到该怎么配合。
“男朋友在加班,你就这样丢着不管啊?再说,一会还要去那里呢!”友舒朝我挤挤眼睛。
陆飞转头看着我。
“哦,”已然这样了,纵使心里有千百个不舍,我也只好笑笑,“是,是该走了。”
孔旭埋下头偷偷笑了笑,然后冲我挥挥手:“去吧,去吧,早看出来你心不在焉了。”
“热恋中的人是这样的,”友舒说完一愣,又赶紧补了一句,“不过你们都在一起那么久了,还这么粘乎也真难得啊!”
我除了不好意思地笑,还能说什么呢。只是心里想哭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我是多么珍惜跟陆飞在一个空间的相处啊,就这样草草结束了吗?
“若禾,”陆飞突然叫住正欲出门的我们。
“诶?”我眼睛一亮,转向他。
“改天,改天我给你打电话。”他说。
我看着他,轻轻地点点头:“嗯。”
终于感到心底的舒展了,我的笑也多了实质的意义。
友舒却在这时突然说了一句我很想砍人的话:“正好,乔乔改天也就有空了!”
陆飞一愣,我也惊异地转头瞪着她。
“到时再说吧,”友舒迟钝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呵呵笑了起来,“其实单独约会也可以的,你们是老朋友嘛。”
我这才舒了一口气。陆飞只是淡淡地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出门后自然免不了对友舒一通痛心疾首的埋怨。
“矜持,这叫矜持,懂不懂?”友舒理直气壮地反教育道,“刚刚见面就依依不舍的行吗?他会更不在乎你。对男生,要讲技巧。凭你的脑袋,根本就不懂这些先进的东西,没有我能行吗?所以,一会陪你去咖啡吧消磨时间的费用你来支付啊!”
本来我还在想她前面的话,一提到“费用”我便醒悟过来:“不行,刚刚才支付了饮水机。你带我走的,你来付。”
“真现实!”友舒不满地瞪着我,“再这样斤斤计较,不管你的事了啊。”
“只怕越管越多事,”我说,“男朋友、热恋、加班、乔乔,哦,你还真不是一般得能演。”
友舒却一下灿烂地笑起来:“说到这里,不得不佩服一下自己的过人机智了!”
我受不了地看着这家伙的得意。
“表演逼真写实,情绪拿捏得当,节奏控制有序,”她边说边陶醉地往我身上靠,“就算失业也不怕,咱进演艺圈哪!”
“疯了。”我说完,转身朝路口走去。
“等等!”友舒一把拖住我,“谁买单?”
“我坚决不会再出一毛钱了,坚决。”我回答。
“真的?”友舒挽起我的手。
“嗯,你来付,作为拉我走的精神损失费。”我满意地笑笑。
“上辈子欠你了,”友舒啧啧嘴,“走吧,走吧,反正饮水机比咖啡贵多了。”

因为跟陆飞有了“改天”的约定,我的心情持续晴朗了好几天。
改好的方案也通过了许乔的认可,我们因此难得地朝彼此露出算是会心的微笑。
友舒开始准备装修她的新房,每天跟我发过来很多设计方案让我帮她选。
“可是你到底喜欢什么风格的啊?这么多类型,我眼睛都看花了。”我觉得她搜集的方案完全可以出一本装修风格范例大全了。
“若禾,我很苦恼,真的。”她突然发过来这样一句话。
“啊?怎么了?”我不由坐直了身子,认真地关注她的情绪。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每个风格我都喜欢,定不下来,能不苦恼吗?”她说。
“晕死了!还以为你有什么事要说呢,害我一时兴起,以为又有八卦听了。”我跟她发了一个怒气冲天的表情过去。
“思考了很多方案,都难以取舍。”她说。
“要不问问搞这个行业的同学,向他们咨询一下?”我建议道。
“其实咨询没有用。我觉得装修就是一种心情,没有标准和固定的模式去设定该怎么设计。”看来她最近是看了不少书,有心得了。
“那你就按照自己的心情去弄吧,自己喜欢就行。”我说。
“现在的关键是,我的心情也是变化无常的啊!”她回道。
“问你家老公的意见。”
“不,我要自己定。”
“那就自己定。”
“定不下来。”
“问别人。”
“不就在问你吗?”
“你喜欢什么风格的?”
“都喜欢,所以我很苦恼。”
我差点把杯子通过电脑向她扔过去:“姐姐,求你别折磨我了,要疯了!”

每个人都是我看到的那个样子在生活着。我能猜到他们的心情,能想到他们的表情,能理解他们的表达,这种熟悉和自信让我感到安全。因为我周边的人都跟我维系着我已经习惯并依赖的关系。除此之外,陆飞的出现又给我了极大的惊喜,一切都朝着欣欣然的方向发展着,至少我是这样相信的。有时候,人需要自己给自己肯定。
只有孔旭的反应有些与我的设想不同。他自然跟陆飞隐瞒了正在交往的那个男生的存在,全部空闲时间都用来陪陆飞熟悉这个城市,或者帮他在网上下载这样那样的资料。他认真地为陆飞分担着,把他的事看得比自己的事还重要。只是眼睛里的神采却不如以前那么清亮,甚至会在对着电脑时不由自主地发呆。等我叫他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继续做着帮忙的那些事。
电话里传来陆飞的声音时,我的心跳激烈到几乎感觉不到它在跳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旧会因为他如此紧张,这是我自己也没有想到的。
跟他约好见面的时间地点后,我放下电话看着正在看时装杂志的孔旭。
“陆飞吗?”他头也不抬地问。
“嗯,”我反应了一会,突然从沙发上弹起来,“穿什么衣服?头发怎么弄?包包带哪个?孔旭,帮我!”
孔旭还没回答,我就冲进房间,把挂在衣柜里的衣服通通抱了出来。鞋柜里的鞋子也拿出来一一摆好,手提包、斜挎包、双肩背包也没有遗漏地堆积在沙发,直到快淹没孔旭了,我才气喘吁吁地站定:“好了,帮我选一套吧。”
孔旭从层层叠叠的衣服里探出头来:“怎样舒服怎样穿吧。”
“不行,”我伸手去拉他,“你一定要帮我建议,我自己不知道。”
“在他面前就那么没自信吗?”孔旭淡淡地笑着,“我觉得你平时就挺好的,隆重反而不适合你。”
“是吗?”我迟疑了一下,“头发呢,怎么弄?”
“就现在这样挺可爱啊。”孔旭说,然后又低头看杂志。
“这怎么行?”在家里,我一般都是随便把卷发挽成一个髻,还有松散的几缕不规则地挂在脸颊。这样怎么见人啊,尤其是见陆飞。
“孔旭,”我近乎哀求地喊到,“帮帮忙拉!”
“若禾,”孔旭放在书,抬头望着我。
“诶?”我听话地看着他。
“觉得你漂亮的话,不管你什么造型,都会觉得好看,真的。”他说,然后轻轻笑起来。
似乎后面还有这样的话:“觉得你不漂亮的话,不管你什么造型,都不会觉得好看。”孔旭却没有说。
“不是说,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让自己美美的吗?”我拉了拉他的衣服,“去见陆飞,不帮我变漂亮吗?”
孔旭想了想,打起精神站了起来:“好吧,我来看看穿哪件。”
我顿时开心地笑了起来。
孔旭对色彩和款式的搭配总是让我心悦诚服。镜子里的我朝他露出甜甜的笑。
“再配上这个就大功告成了。若禾你的脖子很漂亮,适合戴一些夸张的耳环。”孔旭边说边替我戴上长长的有心形吊坠的耳环。
我歪着脖子看着耳环在颈边可爱地跳跃。
孔旭看着我笑:“女为悦己者容。有一个人能让你为他打扮,既是他的幸福,也是你的幸福。”说完,他眼里露出一丝淡淡的哀伤。
这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该在孔旭面前这样兴奋的。他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感情,他有女生一样敏感的痛楚,却必须用男生的隐忍来掩盖。
“孔旭,”我站起来转向他,“对不起。”
“傻瓜,干吗跟我说对不起啊,”他拉拉我的头发,“外表漂亮去见他,心情也要漂亮,知道吗?”
“嗯。”我点点头,又轻轻舒了一口气。
孔旭只是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调整好呼吸后,我拿起包准备出门。孔旭靠在门边看我换鞋。
一切妥当后,我跺了跺脚,朝孔旭露出自认为甜美的笑。
“很好,加油!”他向我竖起大拇指。
“陆飞,”我小心地看看他,“他看见我,会觉得开心吗?”
孔旭没有马上回答,这让我不由紧张起来。
“宝贝儿,”孔旭拍拍我的脸,“他不重要,自己开心才重要,记好我的话。”
我的笑容渐渐凝固在嘴角。难道孔旭并不看好我们的重聚,他还有话没跟我说?
“孔旭,那是,什么意思啊?”我看着他。
“没事,真没事,我只是要你多替自己考虑。”孔旭笑笑,“去吧,别晚了。”
“我会的。”我这才放心地准备出发了。

在路口打车的时候,回头率一下激增了不少。我突然很感激自己的年轻,能这样受之无愧地享受别人善意的注视。
上了车,关上车门坐定的那一刹那,我不经意间突然看见了一只翩翩飞舞的黑蝴蝶,在我的附近盘旋片刻后,又轻盈地向别处飞去。
这样巧合让我不由惊叹地追随着它的踪迹,心里默默地祈祷着:“拜托你,让我从此感到幸福吧。”
陆飞已经等在约定的水吧了。看见我进来,他闪亮的眼睛露出开心的笑。
“今天很漂亮。”他看着我坐下。
我低头笑笑,心里一阵按捺不住的喜悦。
“不是,应该说现在的你很漂亮,”陆飞朝我微笑着,“跟读书时不太一样了。”
“是吗?那时很丑吧?”我还不太适应陆飞当面称赞我。
“不,那时也可爱,现在长大了,是漂亮,”陆飞看着我,眼里一直带着笑,“若禾你本身就是好看的女孩子。”
“你别再说了,我会不好意思的,虽然这样的话听起来很顺耳。”我的心跳还是很激烈,因为就像孔旭说的,陆飞比以前更帅了。
陆飞呵呵笑起来:“好了,那咱们换个话题。”
“好。”我点头,却要命地发现,我还是不知道跟他说什么。
他似乎也是如此,我们一下陷入了沉默。
“哦,说说工作吧,来这边习惯吗?”我赶紧提起这个我并不真的在意的话题。
“你习惯吗?”陆飞反问我。
“啊?”我一愣,马上又笑起来,“是啊,已经习惯了,这里挺好的。”
“为什么来这里?”陆飞看着我,“为什么离开原来的地方?”
我抬头看着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挂着傻傻的笑。在他看来,那笑一定就是傻傻的吧。
“是逃避什么吗?”陆飞还是不放弃对这个问题的追问。
“不,不是,”我违心地摇摇头,“因为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会厌倦,所以就想换个地方。友舒跟孔旭都在这边,所以就过来了。”
“是吗?”陆飞理解似地点点头,“跟我一样,我也不喜欢在同一个地方待太久。”
我很想问他很多问题,却始终开不了口。于是就只能说着无关痛痒的话,最新的电影,最爱的歌曲,什么时候换手机,诸如此类。
我在谈到对网络红人的看法时,陆飞突然打断了我。
“若禾,为什么一直不跟我联系,还在生我的气吗?”他问。
我一愣,好像是你一直不跟我联系的。
“真的在生气吗?”他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不自在起来,赶紧眨眨眼睛,看着桌上的饮料:“没,没有的事。”
“我好像伤了你的心,”他顿了顿,“那时太年轻,也不会说话。”
他的话让我过去的情绪又历历在目地上演着,这样的提及让我既委屈又心痛,因此眉头也轻轻皱了起来。
“别生气了,好吗?”陆飞认真地看着我。
这样的他,这样的对话让我恍惚起来。我楞楞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只有复杂的情绪在心底暗潮涌动。
“好了,再说下去,会惹哭你了,”陆飞笑笑,突然伸手摸摸我的头,“傻丫头,总是笨笨的样子。”
是的,我的鼻子已经在发酸了,眼眶也温热了。眼前这个人带给我那样绵长却又心甘的痛楚,以为他一直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现在他却似乎了解了我的心情,用这样的举动安抚我的委屈。我悄悄睁大眼睛,生生将快漫出的眼泪收起来,轻轻呼了一口气。
“今天没有约会吧?”陆飞看着我。
“嗯?”
“跟男朋友,今天没有约会吧?”他问。
我这才反应过来:“哦,没,他,忙,在忙。”
“那就是我们的二人世界?”陆飞笑起来。
“有,有个问题,”我终于鼓足了勇气看他。
“什么?”他温柔地看着我。
“那个电话,”我咽了咽口水,“毕业晚会那晚的电话,本来打算跟我说什么?”
陆飞疑惑地看着我,想了很久:“什么电话?”
“你要离校的前天晚上,跟我打了一个电话,要我下去,结果我没有,”我有些焦急地提醒他,“那天学校为你们举行毕业晚会,完了后你给我打的。”
“是吗?”陆飞看着我。
我用力地点着头。
他想了很久后,朝我露出抱歉的笑:“真的想不起来了。”
我感到眼里支撑的神采渐渐褪了去,心里涌起无法回避的失落。
“可能跟你说一声要走了之类的话吧,”陆飞显然也注意到了我的失落,“怎么了?”
“没,没什么,这么久当然不记得了,我也是突然想起来的。”我笑笑,朝他摆摆手。
这轻描淡写的“突然想起来”,却是支撑我六年的惟一信念。因为那个电话,我为自己也为他找了无数的借口来坚持,现在却发现他早已忘了那个动作,或者当初打那个电话也不过像他自己所说,只是一个告别,所以他才会忘记吧。突然想笑,当然也是笑不出来的。

在放映厅找好位置坐下来,我一度又处于恍惚的状态。
之前是在跟陆飞一起喝水逛街吗?看见的身影,听见的笑声真的来自他吗?现在也是跟他并排坐在一起看电影吗?
趁着电影开演前的嘈杂,我转头偷偷瞟了瞟他,想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没想到却被发现了。他先是一愣,然后轻轻笑起来,张嘴却不发出声音地冲我比了比嘴型。
“诶?”我好奇地看着他。
“傻瓜。”他重复了一遍,然后看着我笑。
我顿时不好意思地将视线移向屏幕。小心翼翼地呼了一口气后,心想:人生真奇妙。
电影叫什么名字,演的什么剧情,我完全不知道,因为我一直紧张地感受着跟他单独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太珍惜,以至于所有感官都显得迟钝。想感受,却不知道怎么才算感受。
手机却在这时震动了几下,拿出来一看,是友舒发来的短信:“听说在约会,居然不跟我报告一声!”
手机的屏幕在漆黑的放映厅显得尤为刺眼,我赶紧将它放回包里。
“谁啊?”陆飞偏头问我。
“没,没什么。”我笑笑。
几分钟后,短信又来了。
“这个家伙,真是的!”我郁闷地重又在包里乱摸一通。
“周若禾,重色轻友的家伙!敢不回短信,我要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措施拉!”
担心她又玩出什么花样,我只好飞快地按下回复键:“看电影呢,别废话了!”
“不错啊,看的什么电影?一会又准备干吗?别不回家啊!”这个家伙此刻看起来似乎很无聊,回得同样飞快。
“姐姐,别捣乱了,破坏气氛。”我的手指都带着央求的气息。
“别说姐姐没教你啊,他要问你,就说男朋友发的,让他紧张一下。”那边似乎没有暂停的意思。
我不打算再理了,正准备将手机丢回包里,下一条短信又来了:“要想我停手,明天请吃牛排,哈哈!”
我一看,眉头顿时拧紧了。居然有这么缺德的家伙,用钱要挟我?
于是将手机关机,顿时,世界就清净了。
“是不是有事?”陆飞又转过头来。
“不,”我赶紧摇头,“没事。”
“男朋友吧?”他笑了笑。
我一愣,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陆飞继续保持着微笑,没有再说话。
可能是太紧张,神经一直绷紧的缘故,电影演到一半时,我居然开始犯困。
连打了几个呵欠后,我坐直了身子试图提提神。
这时,陆飞却突然伸手拍拍自己的肩。我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他笑起来,用手将我的头掰向他的肩膀靠着。
保持着这有些僵硬的姿势,我的心跳得更快了,当然也不犯困了。
突然想起那年看电影,在我睡着的时候,也是靠着陆飞吗?
这回忆让我心底一下温暖起来,我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开心的笑。
“若禾。”过了一会后,陆飞突然轻轻叫了我一声。
“嗯?”我立刻不好意思地直起身子。
“周末有时间吧?周六?”他问。
我想了想,点点头:“有。”
“我们一起玩吧?”他转头微笑地看着我。
我差点又迷失在他清澈的眼睛里,回过神来赶紧点点头:“好,好啊。”
“叫上你男朋友吧,我想看看他。”他说,语气淡淡的,依旧微笑着。
“啊?”我的笑却不能依旧了。
我一直以为,将一个人放在心里很多年,就算不见面,不联系,他也会是自己最熟悉的人,也会在瞬间与他有旁人无法企及的自然与亲近。
可是时隔六年,真的跟陆飞面对面坐在一起了,看着那常常反复出现在脑海里的与众不同的眉眼,听着那始终不曾忘记的声音,一种无法回避的陌生感却开始渐渐清晰地萦绕在心头。这感觉出乎我的意料,也让我感到一丝慌乱。于是我试图与它抗争,试图忽略它。我不愿意这得来不易的重聚出现这样不和谐的音符。
“若禾,我们去看电影吧!”陆飞神采奕奕地看着我。
读书时一帮人去看连场电影的情景又出现在我眼前。友舒一脸幸福地依偎在她的学长身旁,孔旭面带微笑地注视着屏幕上的剧情。
“若禾,”陆飞将我拉回了现实,“怎么了?”
“哦,好啊。”我赶紧笑笑。其实我并不在意做什么,我只想跟他在一起。只要在一起,就算什么都不做,就那样看着他,我也觉得时间流逝得让人心疼。
陆飞排队买票的时候,我在大厅里等他。看着他又高又直的背影,突然想到在哪里也有过这样类似的场景。我低下头思索着:一个出众、好看的男生的背影,好像跟我也有什么关系,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况呢?
陆飞买好票,微笑着向我走来:“还有半个多小时才开演,我们去逛一下吧。”
“嗯!”我点头,有些开心这多出的半个小时。
在熙来攘往的步行街边走边看,夜晚的霓虹灯点缀着这座城市,也点亮了我的心情。我似乎在这时候才回到正常的状态,看见精美的衣服或饰品时能像往常一样流露出惊叹的神情,然后跟陆飞有说有笑地发表着我的购物见解。
也许是我的正常让陆飞也跟着放松了,他始终微笑地注视着我的雀跃,认真且耐心地聆听着我的滔滔不绝,时而好笑地看着我,时而跟我一起仔细研究各种新奇的小玩意。
“棉花糖!”我指着一个小摊子叫了起来。
“什么?”陆飞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要吃这个吗?不是小孩才吃的吗?”
我正要脱口而出小新叫小白变棉花糖的台词,突然意识到要在陆飞面前保持形象,立刻适时闭上了嘴。
“好了,给你买。”陆飞以为我不开心了,笑着逗我道,“忘了你也算小孩。”
“不用,”我伸手拖住他,又赶紧松开手,“不用买,我就是说一下。”
陆飞注意到我的举动,看看我的手,然后轻轻笑起来。
我顿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那个,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转回去吧。”

“这是报应啊,”友舒在我面前悠闲地托着腮,“谁让你重色轻友的。”
“还好意思说,都是你闹的,他才想起要见我什么男朋友!”我郁闷地瞪着她。
“那就见呗。”友舒答道。
“姐姐,变一个出来给我看看?”我拖过她面前的咖啡,“咖啡不是白请的啊。”
“就你那个同事哥哥了,”友舒似乎早已认定他了,一说到他眼睛就发亮,“又帅又有型,完美人选!”
“说了不行,”我叹了一口气,“人家有女朋友,会介意的。”
“哦?有女朋友了?漂亮吗?”友舒正欲继续打探,又反应过来,“不过,不是假扮吗?你管有没有啊,除非你本来就有非分之想。是不是啊,周若禾?”
“怎么可能?”我挺直身子,“我是很专一的,你还不知道吗?”
“那就没问题了,”友舒点着头,“你们联手不会有后患,这样最好。”
“后患?”我看着她,“对谁来说是后患?”
“呀,我就一描述,至于那么在意嘛,真是的,”友舒白我一眼,“对了,那哥哥叫什么名字?”
“说出来很好笑。”我说。
“为什么?很奇怪吗?叫什么?”友舒来了兴趣。
“许乔。”
“许乔?乔?乔乔?”友舒渐渐瞪大了眼睛。
“嗯。”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噢!天底下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我们随便编的名字居然也能对上?”友舒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天啊,这是怎么回事?太神了!”
“其实,其实不是,狗狗的名字,”我顿了顿,“就是来自他。然后,孔旭一时想不到,就说了狗狗的名字,应该是这样的。”
“什么?”友舒显然有些茫然了,“他跟狗有什么关系?”
“因为,因为,”我迟疑着。
“因为什么啊,急死人了!”友舒伸手推了推我。
“因为他得罪过我,所以就,”我赶紧喝了一口咖啡,趁机吐了一口气。
“周若禾,没看出来这么记仇啊?”友舒啧啧嘴,“说!我的名字有没有出现在其它动物身上?”
“没有!怎么可能?他是第一个!”我摆手澄清道。
“突然怀疑他该不该帮你了,”友舒叹了一口气,“这事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我参观。”
“喂!朋友怎么能这样?”我叫起来。
现在只要睁开眼睛就犯愁,让我到哪里找男朋友给陆飞看?
“要不然说实话好了?”我边想边等电梯。今天破天荒第一个到公司,当然也是因为这事闹的,根本睡不着。
“可是当初编得那么真切,陆飞似乎也当真了,再去说的话,会生气吧?觉得被我们逗着玩呢!”可见行不通,我坐在位置上接着郁闷。

旁边就是许乔的位置,桌上摆着一张他出去旅游时拍的一张照片。身后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骑在马上的他对着镜头露出开心的笑。
“这家伙是挺好看的,不过,真的可以让他帮忙吗?”我对着照片思索,“可是怎么看,都不像善类啊,到底行不行呢?”
“周若禾!”说曹操,曹操到,他一进公司就开始嚷嚷,“我刚才叫你来着,居然不理我!”
“啊?”我赶紧将视线从照片上移开。
他先是噼里啪啦将桌上的东西全推到一边,然后把牛奶、面包,还有一个茶叶蛋放上去。吸了两口牛奶后转向我:“哥哥我叫你呢,没听见?”
“没有,听着音乐呢。”我指指耳朵。
他又起身张望了一下四周:“原来一大早这么清净啊,都没见过清晨的公司是什么样的。”
我没理睬他的动静,只想着要不要请他帮忙。
“你干吗也这么早?”他嚼着面包又转向我,“不像你的风格啊。”
“你呢?”我随口问道。
“被赶出来了。”他笑道,然后自己也愣了一下。
“嗯?”我奇怪地看着他。
“哦,嘿嘿,你不懂。”他又拿起牛奶吸了一口,冲我露出坏坏的笑。
“这有什么不懂的,”我边说边打开电脑,当然也是随口说的,我的思绪还停留在要不要找他帮忙这个问题上,“你在人家那过夜,结果人家男朋友要回来了,你肯定得走了。”
说完后,那边一点回应也没有。
我愣了一下,转向他,他正眨着眼睛看着我,牛奶也忘了吸。
“然后,是怎么走的?”我继续回忆着电视里的情节,“从窗户爬下去?几楼?跳到别人雨蓬上了?”
“不是,”他看着我,“就从门口走出去的。”
“哦。”我不知道他是在逗我玩,还是说真的,总之只能哦一声了。
“可是,”许乔打量着我,“你说对了!怎么会知道呢?”
“啊?”我更茫然了,“我就是,就是随便说的。我怎么会知道你的行踪啊。”
“聪明。”他给我一个评判,顺便也吃完了他的早餐。
这个家伙,真的让我说对了?跟有男朋友的女生过夜?就是那个美女吗?他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想起来这样乱呢?
“周若禾。”他的叫声将我拉回现实。
“诶?”我赶紧打起精神。
“上周的方案发给我看看,”他冲我眨眨眼睛,“怎么,搞不懂了?”
“没,没什么。现在就给你。”我确实搞不懂了。男生到底在做什么,在想什么,真的让我搞不懂了。
一连好几天,我都在偷偷观察许乔。想着让他帮忙的可行性,也想着这家伙的私生活,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吗?不是我多事,实在是好奇心驱使。他最近似乎没有跟那个美女联系了,下班后也会待在公司打游戏。难不成真的是我说的那个情况?
友舒的头像在QQ上跳。
“喂,明天周五了,男朋友搞定没?”她幸灾乐祸地在后面附了一个笑掉牙齿的表情。
我一愣,拿日历一翻,才发现时间确实临近周末了。
端起杯子,将里面的水一口喝完:“怎么办,怎么办?”
许乔此刻正在浏览体育网站,一只手还点着烟。
“趁他不忙,现在说是最好的时机,”我想。可是,我实在开不了口啊。
突然想起一个办法。
在零钱包里摸出一个一角的硬币,想了想,还是换成一元的,然后紧紧地攥在手心。
“字就说,图案就不说。”我在心里默念道。
屏气凝神后,我将硬币抛了起来,小心接住后,闭着眼不敢看。
好半天,轻轻移开压在上面的手,是字。
“啊?真要跟他说啊,”我飞快地看一眼许乔的背影,“再抛两次好了,三次才定。”
结果让我瞪大了眼,两次都是字。
我翻来覆去地看自己的手,它们没背着我作弊吧?
将硬币放回口袋,我做了一个深深的深呼吸。
“老天,这是你的意思啊,是你让我找他的,你要为你的决定负责任啊。”我抬头看看窗外十九层的天空。
鼓励自己第105遍后,我将椅子移到许乔旁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服,然后适时展开自认为比较甜美的笑。
“干吗?”他奇怪地看我一眼。
“现在不忙吧?”我讨好地看着他。
“嗯,有事?”他看我一眼,又继续点着新的页面。
我轻轻点点头,可是这家伙居然没看见,依旧关注着他的图片新闻。
“诶,我点头了。”我提醒他。
“哦,说吧。”他头也不回地应道。
我那么辛苦的挣扎,鼓了那么久的劲,还麻烦了老天帮忙,这家伙居然不重视。
“你这样,我说不出口。”想了想,还是将指责他的话咽了下去。
他这才转过身来:“说吧。”
我思索着要怎么开口,他又说了:“等等,看你这样子,一定是一个极度不幸的消息,对吧?”
“为什么?”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轻轻摇摇头:“妹妹,你什么时候给过我好消息?只要一摆这种表情,我就有心理阴影。”
我郁闷地皱起眉头:“原来我让你压力这么大,对不起了。”
“更别道歉,”他赶紧摆摆手,“你一道歉,我就紧张。说吧,我准备好了。”
可是我没准备好啊,因此就在那磨蹭了半天。
“难不成?”他打量我半天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你猜到了?”虽然不敢相信,我还是燃起一丝希望,至少省了我说出口。
“不是吧?”他看看我,又看看四周,“现在说这个问题?这种环境下。”
他应该没这么聪明的,我疑惑地看着他:“你说的,是什么问题?”
他用手挠挠头发,竟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太突然了。”
“是有点突然,”我承认,“可是,你真的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你不是要跟我表白吗?”他偷偷瞟我一眼。
我一愣,随即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哥哥,你多虑了。”
“啊?”他不解地望着我,“那你在那欲说还休的干吗?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让你有那样的表情?”
我实在哭不出来,也笑不起来了,正欲解释,他又打断我了:“等等,我知道了!除了这个,就是钱的问题了!你喜欢钱,不是吗?说吧,有什么想法?”
“不是钱,”我轻轻呼了一口气,“你先别紧张,听我说完。”
“先别紧张?”他重复着我的话,“意思是:一会就要紧张了?”
“不是,不是,”我摆着手,再这么下去,我们一直谈不到正题了。
“是我的事,想请你帮忙,而且跟钱无关。”我赶紧明确了性质。
“那我就放心了。”他点着头,“说吧。”
跟许乔提起陆飞时,他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一直很认真地听我往下讲。
讲到男朋友时,我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他恍然大悟地看着我:“让我扮你男朋友?”
不得不佩服他的敏锐,后面还有好多没讲呢。我轻轻点点头,然后紧张地看着他的反应。
他思索了半天,憋了一句话:“资金怎么算?”
“啊?”难不成这家伙还要出场费?
“男朋友肯定要买单的。”他认真地看着我。
原来是说约会费用,我笑起来:“当然算我的,过后给你。”
“嗯,”他满意地点点头,又开始了思索。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成了,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那样楞楞地看着他。
“动作亲密到什么程度?”他边说边坏坏地笑着。
“不用什么动作,在旁边存在就行了。”我义正严词地回应道。
“这么简单?”他看了我一会,“这不是大材小用吗?我还有很多表演空间的。”
“你最近是不是比较无聊,才答应我的啊?”我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心里的猜测。
“嗯,是没什么事,”他竟然老实地点点头,“而且这事蛮好玩的,最主要的是,不用我给钱。”
“这么现实?”我看着他。
“跟你学的。”他撑起下巴看着我笑,“没想到啊,咱们还能这么配合。”
总觉得这家伙怪怪的,别出什么乱子才好,于是我提醒他:“我是很认真对待这件事的,你别乱来啊。”
“知道,”他点点头,又认真地看着我,“不过周若禾,最后想要什么结果啊?”
我一愣,确实还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是想拉进他还是推开他?”许乔看着我,“我好有个准确定位,把握好度,你说是不是?”
原来还以为他在担心我的感受,结果还是在说表演的事。我郁闷地看他一眼:“你不用这么投入的,只是出现一下,存在一会,然后是我自己的事。”
他缓缓地点着头:“有没有好处?”
“好处?”我还真没过要给他什么好处。
“那也不能无偿演出啊。况且我也不是随便当人男朋友的。”他严肃地说道。
“不是已经有机会跟着吃喝玩乐吗?你就别得寸进尺了。”我回答。
“那些是道具,完了应该有报酬的,”他看着我,“周若禾,还这么吝啬,幸福怎么来啊?”
“说说你的非分要求吧!”我不想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了。
“一顿西餐就好。”他抿着嘴笑。
“好,就这么定了,”我郁闷地站起来,突然想到出场问题,“对了,到时候穿帅一点啊。”
想了想,觉得没对,不能让陆飞逊色的。
他正要回答,我又打断他,“算了,还是不要帅了。”
他看了我半天:“我就没有不帅的时候,怎么弄?”

许乔爽快的答应让这件事看起来似乎会很顺利,应该也暗示了我跟陆飞会有一个不错的发展。
带着愉悦的心情回到家,孔旭和友舒正对着食谱研究怎样煲汤。厨房里堆满了他们刚从超市采购回来的各类蔬菜和肉制品。这情景让我心情更好了。
“今天有好吃的了?”我咽了咽口水挤到他们中间,“什么时候开饭?”
“先用大火煮,大约半小时后用文火炖。文火要多文啊?也不写清楚一点,真是的。”友舒认真地阅读着食谱上的说明,几乎当我不存在。
“就是比大火小一点。”孔旭解释。
友舒茫然地抬起头来:“我似乎知道这个意思。可是小一点的一点是多少啊?”
“刚刚有火苗的那种,将熄不熄的那种。”孔旭描述。
“是吗?”友舒持续茫然。
“那不是很危险?”我提醒他们。
“你闭嘴,吃饭的时候才张口。”友舒推开我,“用冷水还是热水煮啊?”
“为什么?”我转向孔旭,“她在干吗?”
“有了新的人生目标,立志要当贤妻良母,在我们这做试验呢,”孔旭将我拉出厨房,“最近我们的生活费可以省了,还尽是好吃的。”
我睁大眼睛点头表示赞同,又省钱又有的吃,何乐而不为呢。
“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也学过做饭,”友舒在厨房里大声说,“不好吃的还可以倒了喂猪。现在不行了,弄了不好吃我妈说浪费,只好到你们这里来做了。”
我和孔旭相互看了看,原来我们的作用跟乡下的猪一样。
“郑友舒,”我冲她的背影喊,“你对自己的厨艺要求高一点。”
“知道拉,”她不耐烦地对我挥挥手,“就算有猪,也是先让你们吃,猪才吃。”
“她,她,这个女人,”我作势要冲进去。
孔旭一把拖住我:“走吧,让她折腾,有吃的就行了。”
“她变着法把我们跟猪相提并论,”我不满地说道,“再怎么样,我也算美女,你也算帅哥,有形象的!”
“可以省钱。”孔旭认真地跟我强调。
我想想,这个理由确实足以让我冷静下来。
“好吧,那我先去看会书。”我点点头,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可是我根本看不进去书,一想到周末的约会就激动。陆飞会有什么样的表情,那样的表情下会有什么样的心情,心情会是我企盼的那样吗?我们,六年后再相见的我们,会继续中断了的故事吗?

临出门的时候,友舒扬着勺子在身后喊:“晚饭回来吃吗?”
我的心和胃顿时一阵发紧。什么时候,吃的问题竟然变得让我如此害怕了。
可是,可以省钱。一想到这个,我便转身跟友舒挥挥手:“除了今天,每天都会回来吃的。”
孔旭不在家,估计也是出去养胃了。
我轻轻呼了一口气,关好门走下楼。在楼下跟许乔打了一个电话。
“今天吗?是今天?”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没睡醒。
“你忘了?而且,现在都中午了!”这个家伙,怎么不当一回事啊。
“昨天通宵了。知道了,你先过去,我一会就赶过来。”听他的动静,似乎还没有起床的意思。
“快起来了!”我对着电话喊。
“哎呀,知道了,挂了。”这家伙居然不耐烦地挂断了我的电话。
“神气什么呀,”我郁闷地看着手机,“总有机会收拾你!”
虽然是打扮入时的年轻人汇聚的步行街,还是很容易就发现了陆飞的身影。今天的他似乎刻意修饰过,贴身的休闲服让他显得更加帅气迷人。看见他的我不由自主就想微笑,周围的人立刻都黯然失色起来。
“若禾!”陆飞转头也看见了刚下车的我,然后下意识地朝我旁边和身后望了望:“一个人?”
“哦,他,他一会来。还是,在加班。”突然有些失落,陆飞今天只是想见我那所谓的男朋友,而不是我吗?
“哦,这样啊,”陆飞走过来,“想做什么,我们边玩边等吧。”
“就,先逛逛吧。”我掩饰住自己的失落,对他说。
“嗯。”陆飞笑着点点头,“走吧。”
跟一个醒目的男生在一起,可以充分地满足我的虚荣心。连卖东西的小妹妹都在偷偷打量陆飞,更别说过往的同龄人了。
我偶而也会偷偷看身边这个男生。他的笑容,他清澈的眼神,他好看的嘴角,都会让我不自觉就愣了神。
可是,就算跟他并肩走在一起,就算跟他开心地笑谈,还是觉得我们之间有一段长长的距离。这距离阻隔着我向他靠近,即使伸长双手也够不到他。而他仿佛是一个可能随时消失的幻影,一旦试图用力抓紧他,便会两手空空。
“若禾,这个好看吗?”陆飞拿起海盗船的一条链子试了试。
“嗯。”我点点头,心想,在我眼里,你怎样都好看。
突然电话响了起来,我摸出一看,是许乔那个猪一样的家伙。
“说现在的方位。”他简洁地说道。
跟他讲了具体位置,我挂了电话。
“要来了吗?”陆飞直起身子。
“嗯,马上就到。”我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心突然怦怦跳得很快。
突然觉得许乔来之前的这段时间变得好紧迫。似乎有很多话想跟陆飞慢慢说,有很多情绪想让他慢慢了解,甚至想冲动地告诉他不要相信接下来看到的。究竟这样做对不对,就像许乔说的,会拉进他还是推开他呢?事实上,我根本就不想推开他啊,一直就想靠近他的。陆飞神情淡定地打量着街上的人来人往,我看他的眼里却有了越来越多的焦虑。
“陆飞,”深呼吸后,我鼓起勇气看着他。
“嗯?”他低头看我,脸上有淡淡的笑。
“我,其实,有话想,”我边说边发现他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到了背后,眼里还流露出一丝微微的惊愕。
正欲转头,一只胳膊就已经搭上了我的肩膀,一阵淡淡的男士香水味随即飘了过来。
“若禾,我来了!”许乔高大的个子和生怕别人听不见的声音一起从身后绕到我旁边。
抬头一看,眼前竟然也亮了一下。这家伙扬着刚刚刮过的干净的下巴,穿着清爽的T恤和牛仔裤,脖子上的项链和手上的手链又换回了粗犷的骷髅造型,眼神明亮,嘴角上扬。这样简单的装束却让他浑身散发着逼人的帅气和活力。
“对不起,来晚了。你好。”他向陆飞伸出手。
陆飞很快将眼里的惊愕转化成礼貌的微笑,也向他伸出手:“你好。”
旁边路过的人有百分之九十都会看我们一眼,还有百分之十本来就在附近,一直看着我们,其实不包括我,窃窃私语着。
“我是许乔,听说过我吧?”见我还没回过神来,这家伙开始自我介绍了。
“嗯,是啊,我叫陆飞。”陆飞轻轻笑了笑。不会是想起某只小狗了吧。
“你们等很久了,饿了吧,去吃点东西?”许乔边说边用亲密的微笑看着我。
“是你这家伙饿了吧!”我在心里默默骂道。
“现在,”陆飞看看我,又看看他,笑起来,“才三点多啊。”
“就是嘛,午饭还没消耗呢,”我飞快地瞪了他一眼,“还没到时间。”
“可是,”这家伙突然拉着我的手摇了摇,用一种跟他身形极不匹配的哀求语气说道,“我一直忙到现在,午饭还没吃呢,若禾。”
我想用眼神警告他的,可是陆飞一直微笑地看着我们。
“那,那买块烧饼吧。”我迟疑地回答道。
“那怎么够,”这家伙干脆将两只手都环到我肩膀上,“去吃肯德基吧,你不是也喜欢吗?正好还可以在那坐一下。”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扯着嘴角看他:“你不是不喜欢肯德基,说它是垃圾吗?”
“为了你,我愿意尝试一下垃圾。”他朝我露出貌似真诚的笑。
陆飞轻轻笑了笑:“那就去那坐坐吧。”
“走吧!”许乔马上积极地响应道。
陆飞刚一转身,我马上掀开他的手,一脚踩在旁边这个家伙的鞋上。
“啊!”他当然会大叫一声。
陆飞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我们。
我们马上迅速地站拢,冲他挥挥手:“没,没事。”
陆飞微笑地看我一眼,继续一个人往前走。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些心疼。
“敢踩我?”许乔睁大眼睛瞪我。
“我警告你,别演过火了!还肯德基?”我也回瞪着他。
“若禾,是往这走吗?”陆飞突然又转过来。
我跟许乔的对视马上温柔起来,他甚至还伸手亲昵地捏了捏我的脸,我强忍着痛对陆飞展开笑容:“对,前面直走就有一个。”
许乔将手继续搭在我肩上,不时还往下压压,我压住怒火抬头看他时,他便露出自以为灿烂的笑。
刚进肯德基,许乔就殷勤地要主动帮我们点餐:“你们坐,我去买!”
“我陪你!”我一把勾住他。这家伙眼里闪耀的兴奋可是靠我的钱点燃的。
“不用了,好好陪朋友,我去就行了。”他故作温柔地朝我眨眨眼睛。
陆飞始终微笑地注视着我们,我只好咬着牙点点头:“那,你,去,吧!”
“去找位置。”他开心地推着我转过身去。
“也会找你算账的!”我在心里默念道。
跟陆飞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他低头笑了笑。
“怎么了?”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你们,”陆飞抬起头来,还是在笑,“很好玩。”
“诶?”我仍有些不解。
“他很帅,也很有型。”陆飞说完,收起笑看着我。
“啊?”我愣了一下。
“你怎么了?今天好像很紧张。”陆飞说。
“是,是吗?没有啊,”我赶紧笑了笑,“我自己没觉得呢。”
陆飞看着我笑起来:“若禾,你还变得比以前活泼了。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对吗?”
“我,”听到这句话,我心里突然一紧,陆飞是在暗示什么吗?
“不再是那个小不点一样的小女孩了,长大了。”陆飞微笑地看着我。
“不是,”稳了稳气息,我认真地看着他,“我还是原来的我,我没有变。”
陆飞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很快又掩饰过去,只是轻轻微笑着。
“好了,”许乔碰得一声将堆得高高的餐盘放在桌上,在我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嘿嘿,可以吃了。”
我眼睛都大了,买这么多,五个人也吃不了啊!
“这是你的,”他把一杯中杯可乐放在陆飞跟前,紧跟着在我面前也放了一杯,不过是小杯的,“这是你的。”
我诧异地看着他停止了下一步的摆放动作:“没有了?”
“你们不是午饭还没消耗吗?这些我来解决,你们接着聊,”他拿出烤翅咬了一口,“不用管我。”
“想死了吗?”我瞪着他,然后把餐盘移到中间。
“温柔一点,”他把烤翅含在嘴里,含糊地说道,“你要想吃,我当然会让你吃。你不想吃,我当然不会逼着你吃。你如果想吃,你就跟我说你想吃,不可能你想吃,我不让你吃,也不可能你不想吃,”说到这里,他渐渐压低了声音直至闭上了嘴。因为我的鞋跟已经放在他的脚上面了。
陆飞呵呵笑起来,拿起可乐摇了摇:“对了,这里晚上有什么好玩的地?”
“多了!”许乔又直起身子,“酒吧、迪吧、桑拿房、杀人俱乐部,看你喜欢玩什么了。”
“经常去玩吗?”陆飞问。
“几乎每天,”他说完又顿了一下,“是我的愿望。大部分时间还是跟她在一起,无聊地看电视。”
“你饿了,还是先吃吧。”我体贴地朝他眨眨眼睛。
“这里有游乐园吗?”陆飞又问。
“嗯,有啊。”我点头。
“也有海盗船?”陆飞的眼睛亮了起来,“有吗?”
“是,是啊,”我看着他,“你想去吗?”
“嗯,有时间想去玩一下。”陆飞笑了笑,“好久没坐了。”
“我们也去坐过,还蛮好玩的,是吧?”许乔转头看着我。
“若禾你不是害怕吗?”陆飞微微有些怔住。
“啊?”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有我在,她就不害怕了。”许乔看看陆飞,然后朝我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
突然觉得三个人的约会有点怪怪的感觉,对陆飞,对许乔,都没办法轻松地做本来的自己。隐隐有些累,我悄悄呼了一口气。
我跟陆飞间或会聊起以前在学校的生活,但都有意识地省略了那些曾让我难堪的过往。
“对了,结构学,最后结业了吗?”陆飞看着我笑。
“嗯,刚刚及格。”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那也不错了啊。”陆飞继续笑。我在他眼里就这么差劲吗,及格就不错了?不过也是,要不是友舒那时候鼎力相助,我是不可能及格的。
“我可能真的不适合从事建筑设计。”我说。
“所以就改行了,”许乔接过话,“这下全国人民都放心了。”
陆飞呵呵笑起来:“那我的房子没指望靠你了。”
“真的有打算请我帮忙设计吗?”我玩笑似地着看他,心里却有些认真起来。
“嗯,”陆飞点点头,“至少装修设计费可以省了啊。”
“那也危险,”许乔提醒他,“承重墙给你敲了都不知道。”
“你别胡说,”我转头瞪他一眼,然后又转向陆飞,“放心吧,如果买了房,装修方案就交给我,一定会做好的。”
陆飞似乎没有想到我的认真,稍微愣了一下。
“不是吧,哪能说做就做的?”许乔显然也有些吃惊。
“有基础嘛,现在开始学也来得及,”我解释,“出一套方案没问题的。”
“嗯,那我就等着。”陆飞点点头。
“真的?要相信我。”我开心地笑起来。
“当然。”陆飞含笑看着我。
许乔看了看我,没再说话,低头吃着他面前的大餐。
“晚饭我请客,想吃什么?”陆飞问我们。
“不行,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请。”许乔猛得抬起头来。
“对啊。”我回答。
“我来请,我都想好请什么了。附近新开的一家公馆菜不错,上档次,味道也好。”许乔友好地对陆飞笑笑。
“你还规划得真周到。”我笑里藏刀地看着他。
“不用这么客气的,”陆飞看看我,又看看他,“我跟若禾不用这么客气的。”
“那怎么行,我会过意不去的,”看样子这家伙是铁了心要吃公馆菜了,“虽然是好朋友,但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啊,应该好好款待的。是吧,若禾?”
“是,是啊。”我赶紧点点头。
许乔满意地攀住我的肩头:“我们家若禾对所有朋友都很周到的。”
“我知道,”陆飞看着我,“若禾一直是这样的人,对所有人都很好。”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所以我才这么珍惜她,”许乔没有松开攀住我的手,突然有些认真地说道,“可能有人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我不会。没有人就该对另一个人无条件的好。我不会让若禾白白为我付出。”
他的话让我跟陆飞都微微有些惊愕,但陆飞很快微笑着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你,别胡说八道了,”我赶紧瞪了他一眼,“也别开玩笑了。”
“我只是抒发一下心里的感慨,你别不好意思,”他笑着又捏我脸一下,看似亲昵,实则很用力,“有什么好害羞的。”
“晚饭前,我想去买些衣服,带过来的不够换洗。”陆飞适时转移了话题。
“哦,好,我们陪你。”我忍住脸颊火辣辣的痛,赶紧点头。
走出肯德基,一阵凉风吹了过来,已经有了点秋天的气息了。
陆飞可能有些感冒,吸了吸鼻子,又咳嗽了两声。
逛服装店的时候,他有意无意地跟我们,主要是我,保持着距离。看着他一个人穿梭的背影,我心里不断涌起阵阵心疼。想靠近他,刚到身旁,他又拐到别处去了。跟在他身后的我隐隐有些委屈,我的本意不想让陆飞不自在的。
许乔大部分时间都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也看着陆飞。我顾不得在他眼里的我看起来有多卑微,顾不得他会对我跟在陆飞身后亦步亦趋的情景怎样评价。我掩饰不了微微皱起的眉头,也掩饰不了看陆飞时的专注和流露出的感情。

尽管是高档的餐馆,尽管有周到细致的服务,这顿晚饭还是吃得有些艰难。一种不可名状的尴尬气氛笼罩着我跟陆飞,只有许乔始终津津有味的样子。
直到结账走出门,直到大家缓缓走向站台,陆飞都没有主动跟我说一句话。
他是生气了吧?因为许乔的话,还是因为我们在他面前的表演?
“若禾,那是什么!”许乔突然抓住我的胳膊摇了摇。
“什么?”陷在忧郁情绪里的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陆飞也转头来看着他。
“那个,那个是什么?”许乔指着缓缓驶过的观光电车兴奋地问到。
“啊?”我疑惑地看着他,这家伙是不是疯了,指着妇孺皆知的观光车兴奋?
“好神奇啊!好先进啊!”他目露惊叹地说道。
陆飞好笑地看了看我,继续往前走。
“神经病。”我轻轻地骂了一句。
“若禾,那又是什么!”他又叫起来。
“什么?”我不由皱紧了眉头。
这次他指着的是观光电梯。
“一下就上去了,一下就下来了,好神奇啊!”他继续惊叹道。
我快服了这家伙了,今天玩得最开心的就是他了吧。突然有些后悔找他来的决定。
“若禾!”他又叫。
“够了,”我打断他,“别玩了。”
“不是逗你开心嘛,”他无辜地笑道,“笑一下,嗯?”
我看着陆飞的背影,叫我怎么笑得出来。
“好了,我先回去了,你们也回去吧,”陆飞转身看着我们,“今天,谢谢你们了。”
我看着他,心里悄悄骂着自己。
“好,你路上小心。下次再一起玩。”许乔开心地冲他挥挥手。
“好。”陆飞微笑着点点头,然后看着我,“我先走了。”
“等等。”我叫住他。陆飞和许乔都愣住了。
“在这里别动,等我一下,马上回来。”我跟陆飞说。
在他们诧异的眼神里,我转身跑向街边的一个药房。
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我微笑着把一盒感冒冲剂和两颗感冒药递给他:“回去吃点药。”
陆飞楞楞地接过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许乔。
我对他展开一个明媚的笑。许乔在旁边也有些发愣。
“谢谢。”陆飞的嘴角总算又扬了起来。
“回去早点休息。”我嘱咐他。
“嗯,拜拜。”他拿着药的手冲我们扬了扬,飞快地看了许乔一眼,眼里带笑。
见他笑了,我也释然了,转头看许乔,他马上展开礼貌大度的微笑:“拜拜。”
看陆飞上了车,我转身向许乔走去。
他将双手插在裤兜里,做出瑟瑟发抖的样子:“不用担心我,我从来不感冒,只发烧。”
我好笑地看着他:“今天,谢谢你了。”
他笑笑,看了看地下,又抬头看着我:“喂,周若禾,真那么喜欢吗?”
“小女孩,”见我愣了一下,许乔笑起来,“傻傻的,就是爱吗?”
“哪里傻了?”我不满地看着他,“看见电梯兴奋才傻呢!”
他低下头笑了笑,然后看着我:“要我送你回家吗?”
“姐姐我就勉为其难成全你一次吧。”我对他展开笑容。
“别勉强自己,我也不是发自内心想这样问的。”他好笑地看着我。
“比起打车的钱,我宁愿勉强自己。”说到钱,我一下想起来跟他的约定,“对了,明天再算账吧!”
“怎么算?什么意思?”他立刻警惕地看着我。
“明天再说。”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我打开车门钻下来,正欲跟他挥手告别,他却紧跟着也站了下来,付了车钱后,挥挥手让车先走了。
“想干吗?”这次轮到我警惕了。
“住哪儿?我要去做客。”他不理会我的疑惑。
“现在?”我怀疑自己听错了,“不行,太晚了。”
“行,带路。”他将我推转身。
“说了不行,”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我拼命挡在他面前,“改天,改天好了。”
“就今天合适,改天没时间。”他继续把我往前推。
我愣了一下,转身看着他:“为什么?为什么今天?”
“因为帮你打乱了计划,回家太早不好打发时间。”他说。
“这是什么理由啊,”我挡住他,“看看电视,发发呆,时间就过去了。”
“我又不是跟你一样无聊的人,”他理直气壮地看着我,“推辞了精彩纷呈的夜生活来帮你,你当然要负责。”
我无语地看着这个家伙得意洋洋耍赖的样子。
“走拉,去看看就行。”他继续鼓励我。
“不行,”我挡住他,“我们,我们那不是我一个人。”
“知道,你说过跟同学合租嘛,还是男生,对不对?”他笑笑,“我不介意的。”
“不止他一个人!”情急之下总会有灵光一闪的时候。
“还有谁?”他奇怪地看着我,“他女朋友?”
“不是,”我顿了顿,“我们那闹鬼。”
“什么?”他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样说。
“对,闹鬼,尤其晚上。”我说。
“骗什么人?”显然这很有效,他愣了一下。
“因为我同学精通易经八卦,才敢租这里的房子,房租低到很诱人。”我认真地说道。
许乔怀疑地打量着我:“又开始耍花样了,是不是?”
“不是,”我马上泰然自若地看着他,“所以我才这么惊奇你想上去,才百般阻挠,都是为你着想。”
他似乎还有疑虑,不相信地看看我,又看看楼上。
“若禾?”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我转头一看,居然是孔旭!正悠闲地牵着他的小狗走下楼来。
哪有这样的事,我的眉头顿时皱紧了。
孔旭走了过来,看见许乔微微愣了一下,眼睛开始发亮:“这个,是?就是?”
“你就是她的同学?”许乔显然一样惊奇,只是表达比他连贯,“精通易经八卦?”
“什么?”孔旭一头雾水地看看他,又看看我。
“啊,没有,他就是帮忙的同事。”我赶紧介绍。
“哦,”孔旭毫不掩饰眼里的赞赏和欣喜,“你好,我叫孔旭,若禾的同居。”
许乔呵呵笑了笑:“你好,听她说起过。”
孔旭一低头,我的心立刻提到嗓子眼上,这家伙一看见帅哥就要找话题。
果然,“这是我的狗,”我还来不及阻止,孔旭就热情地介绍道,“乔乔?好听吧?若禾取的,说特别。你喜欢小狗吗?”
我偷偷扯起嘴角,今天是什么日子,该看看黄历的。
“等等,”许乔的笑凝固在脸上,看看小狗,又看着孔旭,“你说它叫什么?”
“乔,乔,怎么了?”孔旭一脸茫然。
“她取的?”许乔指着我。我真有想挖洞的打算了。
“是啊,怎么?”孔旭更奇怪了。
许乔轻轻地点点头,又笑起来,不过明显笑里藏着刀。
“呀,上去坐坐吧!”我违心地兴奋道。
“哦,对,上去坐坐!”孔旭虽然没搞清楚状况,但肯定喜欢这个邀约。
“改天吧,”许乔对我展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不是闹鬼么?”
我扯着嘴角不敢看他。
“闹鬼?”孔旭认真起来,“谁说的?”
许乔对孔旭笑了笑:“对了,我不喜欢小狗,我喜欢养猪,名字都想好了。”
“啊?”孔旭已经有点晕头转向了,“猪?哦,宠物猪吗?”
“周若禾,”许乔又柔和地叫了我一声。
“诶?”我赶紧抬头。
“瞧,还会回答。”许乔直起身子,得意地看着我。
我痛苦地皱紧眉头,有口也不敢辩。终于知道了被人抓住把柄是什么滋味。
“那我先回去了,”许乔礼貌地跟孔旭挥挥手,“拜拜。”
“哦,好,改天来玩吧。”孔旭显然还没有从迷惑中清醒过来,迟钝了两秒才回答。
“周若禾,”许乔又笑意盈盈地叫了一声。
这次我没有回答了,只是抬头看着他。
“明天,”他保持着好看的笑,“我们,再算账吧!”
“啊?”我持续着痛苦的表情。

许乔走后,孔旭一把掰过我:“若禾!这个哥哥好帅!你居然稳这么久不跟我说?是同事吗?他叫什么名字?”
我抬头看看天,明明都知道错了,干吗还要这样对我。
见我没反应,孔旭又摇了摇我:“说啊,叫什么?”
“许,许乔。”我闷声回答。
孔旭愣了半天,缓缓松开手:“原来他说的猪就是你啊。”
“不用说出来吧。”我郁闷地看着他。
“这么帅的哥哥你都敢戏弄,”孔旭摇摇头,又想起来什么,“关于闹鬼和把我说成半仙的话,现在上去解释一下吧。”
孔旭用了半个多小时抑扬顿挫地表明了他对“半仙”这个定位的不满。
“尤其在那个哥哥面前,”他用一种受不了的眼神看着我,“怎么可以这样诋毁我的形象?完全是颠覆,彻底的颠覆!以后让我怎么见他?周若禾,我会记仇的,没有开玩笑。”
“我不是为了把你形容得飘逸一些吗?”虽然很牵强,但我必须要为自己辩解了,再不开口,孔旭会数落我整整一夜吧。
“什么?”孔旭愣了一下。
“再说了,人都有无奈的时候,朋友就像挡箭牌,该出手时就出手,这是我们友谊的又一次见证和考验。”我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因为心里对孔旭的反应有些疑惑。他怎么一点也不关心我跟陆飞见面的情况,却因为第一次见的许乔这么斤斤计较。
“这位道友,”孔旭将手搭在我肩上,“那我下次是不是该穿着道服,拿着拂尘,‘飘逸’地降临在你们面前。”
“别这样了,”我讨好地推推他,“不问问今天的情况吗?”
孔旭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嗯,说吧,什么情况?”
于是我将见面的细节一五一十地描述给他听,包括陆飞什么时候笑了一下,什么时候看起来若有所思,说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所以心里其实并不开心,觉得让他不舒服了。”我总结道。
“许乔是个可爱的男人,真的。”孔旭却总结到别处去了。
“孔旭,”我郁闷地提醒他。
“若禾,”孔旭换了个姿势坐好,收起脸上的笑,认真地看着我,“我并不想干涉你跟陆飞的事,怎样做让你感到开心,我都会支持你。现在年轻,可以由着性子来,这样才不遗憾。”
我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许,该做的都做了,就会发现,”孔旭顿了顿,“其实没那么爱的。”
孔旭的话并没有在我脑海里停留多久,我想,那只是他自己的感受。也许他觉得累了,也许时间让他能够抽离了,也许他已经悄悄然喜欢上别人了,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不管怎样,那也只是、仅仅是他的感受,与我不一样。

一早到公司才忽然警觉今天应该会有杀气,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许乔的空位,我提醒自己一定要在他出现前想好化解的办法。
度过了忐忑的一个多小时,许乔高高的个子出现在门口,我迅速地埋下头去。
听见同事们跟他打招呼,听见他渐渐靠近的脚步声,然后,“碰”的一声,我下意识闭紧了双眼。再睁开时,他正微笑地看着我,缓缓在位置上坐下来。既然被看见了,我只好轻轻扯开嘴角对他笑了笑。
“我们,”他友好地看着我,“来算算帐吧!”
“不是那样的!”我跟他摆着手。
“怎么?想赖账?”他收起微笑。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纯属巧合,真的。”我赶紧解释。
“什么?”
“先有狗狗的名字,才有你的名字,啊!不是,先有你的名字,才有,也不对!”我慌乱中语无伦次起来。
许乔好脾气地等着我的解释。
“不知道你之前,狗狗已经有那个名字了,”我飞快地整理好之前想好的对策,“是我取的没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那个名字好听,没想到跟你还重了,这对你也是一种肯定啊。”
他的脸色又往下一沉,我赶紧咽了咽口水:“不是,别误会。这样的巧合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只能说是你们的缘分,啊,也不能这样说,”说谎毕竟不是长项,我只好轻轻吐了一口气:“对不起。”
许乔微笑地看着我渐渐泄气,然后从口袋里摸出几张餐饮发票:“我说的是这个。”
“哦,对!”我边恨自己过于老实,边讨好地接了过来,“马上给你。”
“算完这个,再算那个。”他露出恶狠狠的笑。
我正要表达我的为难,宋经理走了过来:“一个案子,今天我就要带给客户,辛苦一下,加班赶出来,你们谁来做?”
许乔微笑着转向我。
我痛苦地皱着眉头,慢慢举起手:“我,我来做。”
许乔保持着弧度优美的微笑:“她会做好的。”
“好!”宋经理满意地看着我,“至少要上20页啊,辛苦你了!”
我轻轻点点头,心里纵然有百般委屈,也只能自己吞。

下班时间到了,眼看着同事们一个个离去,我边往电脑里敲字边痛苦地反省自己的多个错误决定。实在不该让许乔那家伙扮什么男朋友,更不该贪便宜让他送我回家。以为能节省打车的钱,结果还生出这么多事来。本来还打算好好数落一下他故意增加消费额的不良行为,给他钱的时候顺便找个理由克扣一部分,然后取消什么西餐的报酬,现在看来,一切都只是空想了。被他抓住把柄的我,还怎么敢跟他理论呢。而且,我看着电脑里的方案,明明可以躲过这一“加”的,却不得不违心地承担下来。
为了打起精神,我又冲了一杯咖啡。热腾腾的时候喝一口,烦恼就跑了一大半,轻轻吐了一口气,我直起身子准备继续战斗。
“什么时候写完?”许乔边打游戏边问。
我斜眼看了看他:“干吗?”
“写得很痛苦吧?”他挑衅地朝我笑笑,“试试以后再得罪我。”
我马上露出不示弱的开心的笑:“有什么好痛苦的,对我来说,这只是小case!而且,我喜欢完成后的成就感,所以我是心甘情愿的享受工作的压力和乐趣,绝对不是因为其它原因才做的,绝对!”
“是吗?”他冷笑了一下,“本来想你因为内疚主动加班,就不跟你计较了。既然不是因为这个,那我们的帐,就继续算下去吧!”
我一愣,似乎又说错话了,怎么都逃不出他的圈套啊。
见我又痛苦地皱起眉头,他满意地扬起下巴:“完成后就去吃西餐,顺便把之前的钱结清了。不要让我等太久。”
“今天?”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对啊,有问题吗?”他看我一眼。
我眨眨眼睛,飞快地算了算这个月的余粮:“不行,没钱了。”
“我不管,就要今天吃。”他看都不看我。
“还钱给你后,就没有多余的了,以后再说。”我告诉自己一定要看紧钱包,不能再任人宰割了。
“那就先不还,吃了再说,”他摸摸下巴,“可以缓一缓再还,不过利息另算。”
“说到钱,”我冷冷地瞪着他,“我也有很多不满,不能就这样算了。”
“是啊,谁会对钱满足呢,”这家伙故意曲解了我的意思,然后认真地看着我,“不过,说到狗,我同样有很多不满啊。”
我一愣,马上就偃旗息鼓了。
“所以快写吧,说了别让我等太久。”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出公司的时候,已经过了八点了。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城市的繁华尽展无疑。
“右边。”他停下来看我。
“左边。”我坚持着向坐的方向。
“西餐厅在右边。”他说。
“左边也有。”我回答。
“右边是高档的。”他说。
“左边不高档,也叫西餐厅。”我回答。
“右边。”他开始瞪着我。
“左边。”我坚持。
“周若禾。”他又拖长音调叫我。
“反正都是吃,不一样吗?”我郁闷地看他一眼,心里已经在滴血了,为了我可爱的人民币。
“不一样,右边。”这家伙比我还执著。
“看来你还不懂吃饭的精髓所在。”我遗憾地看着他。
他微微愣了一下:“什么?”
“大家一起吃饭,”我认真地讲解道,“重要的不是吃什么?”
“那是?”他自作多情地抱紧自己。
我好笑地看他一眼:“重要的是谁给钱。”
他一愣,似乎想笑又竭力忍住了。
“现在重要的已经明确了,”我指指自己,“所以左边右边的,根本不是问题,你就不要再惹我了。”
“是吗?你会怎样?”他饶有兴趣地样子。
“左边,不去的话直接作废这个计划了。”我作势转身。
“等等,”他一把抓住我胳膊,郁闷地挠挠头,“饶你一次。”
坐在牛排店里,服务员刚过来,还没展开菜单,我就点了两份最便宜的套餐。
“就这样了,请快点,谢谢。”我对服务员笑笑。
“喂,不至于这么对你的恩人吧?”他不满地打量着我。
“钱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知道吗?”我看着他,“不仅可以花,还让我有安全感。现在的世界,安全感已经越来越少了。”
“所以呢?”他问。
“所以我很疼惜自己的每一分钱,也想?越来越多的钱,而且,”我看着他,觉得这似乎是一个好时机,“对于那种随意乱花别人钱的行为尤其深恶痛绝。绝对不能助长这种不良行为,要适当地给予警告和处罚。”
“是吗?什么措施?”他不露痕迹地看着我。
“这种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一定责任吧,”我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又继续义正严词道,“应该要有所约束才行,这是不好的行为。”
“怎么负?”他看着我。
“起码,”看他似乎有让步的意思,我想干脆狠一点。俗话说,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所以我顿了顿后说:“四六分吧,虽然该负一半的责任。”
他轻轻地点点头:“好啊,我同意。”
“同意?”没想到他这么爽快,我兴奋地睁大了双眼。
“嗯,”他微笑着,这让他看起来更帅气了,“不过,”
他一转折,我的心就提到嗓子眼了。
“那种将别人名字用到小狗身上的行为也很不良吧?”他冷笑道,“同样是我深恶痛绝的!”
我悄悄呼了一口气,难道就因为这个,要永远受他挟制下去吗?
“其它就不多说了,至于精神损失费,”他继续微笑道,“还有随便挪用别人的名字,也该负责吧?我这个是有专利的,身份证。这是侵权行为。”
这家伙,看来跟他之间的斗争是长期且残酷的。
“该怎么算呢?”他得意地做出思考状,“写完所有案子?算了,还是包一个月的晚餐吧,反正还要付四成的钱出去,也没钱吃饭了。”
“算了!”我打断他的话,“钱我会全部还给你的,我们尽快了解这事。”
他满意地扬起嘴角,冲我点点头:“好结论。”
“你的那个飞,什么时候飞啊?”吃到一半时,他冲我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什么?”我瞪着他。
“世界上还有像你这样傻的人吗?”他微笑地看着我,“所以我说,‘周若禾’适合猪的名字,而且是最笨的那种。”
“喂!”我扬扬手里的刀叉,“想死了吗?”
“懂什么叫感情吗?虽然年纪也不小了。”他同情地看看我,又继续切割着牛排,我却感觉他是在切割我。
“有回应的感情,才值得你付出,”他抬头看我一眼,“无谓的执著不是天真,不是痴情,是傻,是幼稚。”
“那么你呢?”讨厌他的说教,我挑衅地看着他,“你就很懂吗?”
“当然,”他耸耸肩,“如果你是小学生,我已经是博士后了,感情上。”
“那么,”我想了想,“现在这个女朋友是要结婚的对象吗?”
他愣了一下,又笑起来:“以前是,现在不是。”
“分手了吗?”我奇怪这世界的变化真太快了。
他摇摇头。
“重新在一起了?”我又问。
他还是摇摇头。
我于是茫然了:“那是什么关系啊?”
他放下刀叉,又露出坏坏的笑:“还不知道吗?”
“她真的有男朋友吗?”我想起上次误打误撞的猜测。
“嗯。”许乔却无谓地点点头。
“那你,”我看着他,“还那样?”
“跟她过夜吗?”他却很坦然地笑笑,“对,有时候会那样。”
“怎么会,”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搞不懂了,“有感情吗?有的话应该好好在一起,没有的话,就不应该那样的。”
“似乎有,又似乎没有了呢?”许乔有些认真地想了片刻,“我也不知道。”
我看着他,一时说不出来。
“是曾经最亲近的人,所以不会拒绝她,”许乔笑笑,眼里多了一层淡淡的忧伤,“可是也没了重新开始的勇气。”
“哦,”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哦一声,明明还是不懂这样的关系,却要装得能理解似的。
“你哦什么,又不懂,”他好笑地看着我,“这个话题沉重了,换一个。”
“好,好啊。”我有些不自然地笑笑。
眼前的他并不简单得如我看见的这样,陆飞呢?也跟他一样,有我看不到的很多面吗?

“结构学?”友舒在电话里反应了半天,“姐姐,所有专业书在毕业时就全卖掉了,八块钱。现在又找它干吗?”
“知道了,没有就算了。”我挂了电话,看孔旭继续在房间里翻找。
“只有这两本了,其它找不到。”孔旭递给我《建筑空间心理学》和《室内设计要领》。
“也行,其它的再去书店买吧。”我朝他笑笑。
“不用因此从头学吧?”孔旭看着我,“真的不累吗?”
我抱着书靠在门口不好意思看他。
“若禾,”孔旭想了想,“陆飞他,”
“怎么?”我抬起头。
孔旭看看我,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他家境一直很好,全家人都很宠爱,不,应该是溺爱他,”孔旭在床边坐下,眼神渐渐变得黯淡起来,“到了初中的时候,他跟所有青春期的孩子一样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反叛期,早恋、抽烟、喝酒、打架,还离家出走。”
我缓缓直起身子,屏住呼吸认真地听着。
“初中升高中的那个暑假,因为一次打架将人伤得很严重,就跟着两个朋友逃跑了,”孔旭说到这里顿了顿,“他妈妈为了找他,出了车祸。”
我的心一下揪紧,然后生生疼起来。
“他爸爸把责任归咎于他,当然他也认定是自己造成的,”孔旭抬眼看着我,“父子关系变得很糟糕,似乎只有物质方面的联系。陆飞一直不缺钱,却常常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
一股温热的气息在眼眶里打转,我感到心里的某个角落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努力压抑住有些激动的情绪,我看着孔旭:“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这些?”
“说了你会怎样?”孔旭看着我,“有区别吗?”
“当然有,”一颗眼泪不受控制地从我眼角滑落下来。
孔旭望着我,依旧淡然的样子。
“就会多陪着他,不管他推开我多少次,都要一直陪着他,”我哽咽着责怪地看着孔旭,“打电话叫我下去,心里再难受也会下去。对着他笑,就算他说只做朋友也会开心地点头答应,只要能一直陪着他。”
越涌越多的眼泪渐渐模糊了我的双眼,说话也变得有些艰难:“更不会在他面前装得不在意他回来,不会找别人假扮男朋友做给他看,不会让他感到不开心,不自在。”
“那么你呢?”孔旭打断我,“你自己就不重要吗?你认为你的付出还不够吗?”
我委屈地皱紧眉头,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泪痕:“孔旭,你怎么可以这样?”
“可是若禾,”孔旭看着我,“就算现在知道了这些,也不是更心疼他的理由。”
“为什么,孔旭你会说这样的话,”我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一想到陆飞心里就疼得厉害,“你还说其实没那么爱,为什么要那样说啊?”
“因为他是成年人,是男生,不需要你来保护,而且,”孔旭有些烦躁起来,“他的人生他自己会决定,就算让周围人觉得失望,那也是他自己的决定。若禾,你,我,我们所有人够改变不了别人的生活,改变不了!”
我抽泣着,根本听不进孔旭的话,现在的我,满心满脑都是陆飞的样子。
我将办公桌上的英文学习资料全部收起来,换上了厚厚的几本室内设计方面的书。
揉了揉还有些红肿的眼睛,我缓缓翻开《空间设计原理》第一页。
同事们在旁边往来穿梭,有人在说笑,有人在游戏,有人在煲电话,所有动静和声响都没能影响到我,我总是很容易沉浸到书本的字里行间中。
“有东西吃拉!”晓雯提着一袋苹果在公司里分发,“用本月考勤的罚款买的,大家都有份啊。”
“若禾,”晓雯走到我位置旁,“你的。”
“谢谢。”我接过来。
“眼睛怎么了?”尽管我头很快低下去,还是被晓雯发现了,“哭了吗?那么肿。”
许乔正在打游戏,听见后,转过头来奇怪地看了看我。
“没,没有,我没事。”我朝她笑笑。
见我这样,晓雯也没追问,浅浅笑一下,又招呼其他同事去了。
轻轻呼了一口气,我把苹果放在桌上,又继续埋头看书。
“怎么了?”许乔转向我,“正疑惑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呢。”
我摇摇头,没有回答。
“带给你安全感的钱,它们出什么事了吗?”他认真地看着我。
我不由轻轻笑了起来。
许乔好笑地看我一眼,继续打他的游戏。
“那个,”我调整好情绪转向他,“我帮你削苹果吧。”
“嗯?”他愣了一下,又笑起来,“要许愿吗?”
我点点头,他将苹果递给我。
轻轻摩挲着光洁的苹果,我慎重地拿起小刀。许乔收起笑,有些奇怪又很安静地看着我。
“如果可以,”我在心里默念道,“让我学懂结构学吧,不管多难,让我掌握它。”
小刀轻轻一拐,削好一半的皮突然断了,我举着苹果郁闷地皱起眉头。
许乔愣了一下,站起身走到同事们旁边,又拿过来两个:“继续。”
我抬头看着他,心里涌起一丝感激。
“继续吧。”他搓搓手,对我展开好看的笑。
我点头,接过苹果,继续着我的许愿。
削到第三个时成功了,许乔冲我竖起大拇指。
我轻轻转着削好的苹果,却笑不出来。
“怎么了?”许乔看着我。
“突然,”我抬头看着他,“觉得胸口闷闷的,很想哭。”
许乔愣了一下,没再说话。

下班的时间一到,我就冲出公司,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去。
窗外的街景一段一段地往后退,车里的电台播放着一首老歌,刘若英的《一辈子的孤单》。听着这旋律,我将头转向窗外,怕自己又落下泪来。
手机突然响起来,我一看,竟是许乔的号码。
“周若禾,你没事吧?”他的声音里满是好奇。
“许乔,”我轻轻地叫了他一声,“我知道了,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了。”
“什么?”他疑惑地问。
“海盗船,”我忍住眼里的泪水,“知道坐上去是什么感觉了。”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是孤独,是恐惧,”我的声音又哽咽起来,“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过了好半天,许乔才轻轻哦了一声:“周若禾,你不会想不开,从上面跳下来吧。”
我被他的话逗得破涕为笑:“怎么会,我很贪生怕死的。”
“嗯,那就好,”他的声音也轻松起来,“怎么说你也算社会的栋梁,虽然细了点,还是有点用的,不用急着处理掉自己。”
“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都是想怎么处理掉别人,而且,”我的心情渐渐舒展开来,“我是栋梁没错,可是并不细。”
“也是,看你身材就知道。”他笑道。
我立刻紧张起来:“怎么,我最近长胖了吗?”
“抱抱就知道了。”他又嘿嘿坏笑起来。
“晚上抱鬼睡吧,那个细。”我说完马上挂了电话,不想听到这家伙抓狂的声音。
出租车师傅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估计是被我又哭又笑的样子弄糊涂了吧。我不好意思地继续转向窗外,胡乱在脸上抹了两下。

电梯打开,陆飞从里面走出来。
“若禾,有事找我?”他向我坐的沙发走过来。
“嗯。”我点点头,对他露出灿烂的笑。
“什么?”他在我对面坐下,也笑了笑。
“去坐海盗船吧,我们。”我看着他。
陆飞愣了一下:“现在?”
“嗯,”我认真地点着头,“那天不是说想去吗?我也要跟你一起坐。”
陆飞奇怪地看看我,又笑起来:“我只是,只是随便说说。”
“诶?”这次轮到我愣住了。
“而且,今天还跟朋友约好去玩了,”陆飞含笑看着我,“那个,以后想去的时候再去吧。”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有些迟钝地望着他。
“既然来了,一会跟我去玩吧。”陆飞微笑着说。
酒吧里人头攒动,重金属音乐,晶莹剔透的洋酒,摇摆舞动的dancer,嚣闹的空间里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我跟在陆飞身后走进去,经过一个台子的时候,刚好看见一个带眼镜的老实男偷偷摸摸,却又难掩兴奋地将手放在一个看起来还是学生模样,但穿着却很暴露的女孩腿上。还有两个貌似同事的中年男女正在热吻中,因为他们还来不及取下胸口上一模一样的公司领章。
我瘪瘪嘴,继续跟着陆飞在人堆里穿梭。他转头看我一眼,笑了一下,突然牵起了我的手。我心里一热,也对他笑了笑,轻轻握紧了他的手。
不知道陆飞怎么认识这群朋友的,也许是工作关系吧。他们看见我,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热情地跟我打招呼。
然后就是喝酒、猜拳,不断有陪酒的女孩过来敬酒,陆飞来者不拒都喝了。
“不行,别只敬帅哥啊,没看见人家身边有人嘛,过来敬我。”一个微胖的男子挡住另一个走向陆飞的女孩。
所有人听见都跟着起哄。陆飞转头微笑着看看我,没有说话,我也只是笑笑。
玩到凌晨的时候,陆飞看看手机:“我先送你回去。”
“嗯。”我点头。
起身跟他的朋友们告别后,陆飞又自然地牵起我的手,我看着走在前面的他,心里涌起一阵阵的温暖。
到了我住的楼下,陆飞还没有松开牵着我的手。
“若禾,”他站在我面前,露出好看的笑,“今天开心吗?”
“嗯。”我点点头。
他继续微笑地看着我:“那就好。”
“陆飞。”我的心一直跳得很快,幸好夜色掩盖了我发烫的脸。
“什么?”他又向我靠了靠,嘴角依旧扬着好看的弧度。我的心跳得更厉害了,甚至能感受到他干净的呼吸。
“让我陪你,好不好?”我抬头望着他,“陪在你身边,只是朋友也好,让我陪着你。”
陆飞看着我,缓缓举起另一只手,轻轻放在我的脸颊:“若禾,不只是朋友,我们可以不只是朋友。”
我的心颤抖了一下,他的话来得太突然,我甚至没有准备好。
陆飞收起嘴角的笑,认真地看了我一会,突然在额头上亲了我一下。
我的呼吸立刻变得困难起来,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快上去吧,我先走了。”他慢慢松开我,对我笑了笑。
直到他转身离开,消失在出租车里,我还愣在原地没有动。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来不及反应。一阵凉风吹来,打了个冷战的我才回过神来,心也跟着继续怦怦跳起来。

跑上楼,打开门,孔旭才缓缓从窗边转过身来。
我愣了一下,有些心慌地低头换鞋。
“回来了。”孔旭走过来。
“嗯。”我点头,还是不敢看他。
“若禾,你真让我心疼。”孔旭说。
我的大部分空闲时间都用来看结构学的书,做受力分析练习,不但不觉得烦躁,反而乐此不疲。心里的激动从陆飞说可以不只是朋友开始就没停止过,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偶尔会让我感到无所适从,就像一下吃了太多糖的孩子,欢欣的同时也会不小心腻到发呆。
“趁着你难得心情好,请我吃饭吧,”友舒企盼地望着我,“西餐怎么样?”
“别跟我提西餐,”一想到最近吃紧的可爱的钱我就心疼,“而且,去掉‘难得’两个字。”
“本来就是难得嘛,”友舒不满地看着我,“六年的守候终于等到他哼一声了,唉。”
“你唉什么?”我紧张地看着她。
“没什么,就是感觉想唉。”友舒懒懒地应道。
“不要试图用消极的反应刺激我答应你的无理要求,”我看着她,“西餐是没指望的,二两牛肉面可以考虑。”
“廉价的友情,”友舒叹了一口气,“不过,你怎么不兴奋呢?”
我愣了一下:“还要怎么兴奋?”
“你的反应有点不正常啊,”友舒认真地打量着我,“不跳也不叫,笑也那么含蓄。”
“又不是疯子,”我好笑地看她一眼,“而且,还有点没回过神来呢。”
“也是,”友舒拍拍我的肩,“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郑友舒,”我不满地看着她,“再说下去,牛肉面也没了。”
友舒郁闷地瞪我一眼,突然想起什么:“等等,有个问题。”
“什么?”我看着她。
“那个同事哥哥,很帅的那个,”友舒疑惑地看着我,“我们知道他是假的,陆飞不知道啊。那他明知你有男朋友,干吗还那样啊?”
我看着友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接下来的几天,陆飞像消失了似的一点消息也没有。孔旭没有提他,友舒因为牛肉面的待遇,对他也不感兴趣了。我虽然依旧保持着恬淡的微笑过每天的生活,心里却不免会有些忐忑。
“第一期的规划,看看吧。”许乔递给我几张图纸。
我的视线停留在图纸上愣了许久后,才反应过来:“哦,这么快就出来了?”
许乔看了看我,嗯了一声。
“开发区域太大了,”我对比着原图,“一些地带该保护的,这样侵占可惜了。”
“我跟老宋说过了,他说先报上去再说,如果通不过再考虑修改。”许乔也拿起图纸仔细看了起来。
“也许下次去,就看不到那些浓密的绿色了。”我说。
“也许能看到更好的呢,”许乔指指图纸,“规划好的话,确实是一项双赢的工程。”
正说着,他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看号码,迟疑了一下才接起来。
嗯了几声后,他揉了揉太阳穴:“几点?”
我猜一定是那个美女,男朋友走了?
“算了,不用弄了,就在外面吃吧。嗯,不加班。见面再说。”他挂了电话,然后转头看着我。
偷听别人讲电话还被发现,确实有点丢脸,我却忘了及时调整自己的表情,还那样楞楞地看着他。
“就是她。”许乔朝我无所谓地笑笑。
“哦。”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低下头。
许乔好笑地看看我:“有问题吗?”
“没,”我摆摆手,又小心地看着他,“其实,有一个小问题。”
他愣了一下,饶有兴趣地转向我:“说吧。”
“前提是,你不能生气。”我想很有必要先说清楚这个问题,要不然又会留后患了。
“那要看什么问题了,”他摸摸下巴,“然后再决定。”
“不行,那样的话,我会吃亏。”我坦言道。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我:“周若禾,你会吃亏?”
“也不是没有过,”我郁闷地看看他,“保证不生气吗?”
他想了想:“嗯,说吧。”
“就是,就是,”我迟疑着不敢看他。
他好奇地看着我,用眼神鼓励我说话。
“那个,”我指指他的手机,“那个美女,”
“怎么?”他问。
“明明知道她有男朋友,为什么还要接近啊?”我说完后认真地看着他。
许乔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缓缓直起身子。
我迅速垂下眼睛,不敢看他。
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这让我不由紧张起来。
“说过不能生气的,而且,”我假装着不紧张,“可以不回答。”
许乔伸长双腿靠在椅背上,俊朗的脸上滑过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
“算了,当我没问。”我早该想到他是不可能回答这样的问题的。
“只有两种情况,”他歪起一边嘴角看着我,看似漫不经心,眼神却又透着认真。
我抬起头专注地看着他。
“要不然很爱,不管不顾要重新开始,要不然,”他顿了顿,“就是玩玩而已。”
我的眼神慌乱了一下,马上又轻轻笑起来:“哦,这样啊,那么,你一定是前一种吧。”
许乔将我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他的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我是哪种不重要,你是哪种?”
这问题将我的笑凝固在眼里,我望着许乔,一种由不确定带来的茫然感迅笼罩了整个的我。
许乔看着我:“没有游戏精神,就不要随便玩这样的游戏。”
“不是,”我想了想,然后摇摇头,“陆飞不是这样的人。”
“那最好,”许乔笑笑,“你不用担心了。”
我微笑着点点头,尽管心里并不那么自信。
手机提示有短信进来,正好帮我解了围。
打开一看,我的眼睛和心情一起亮起来。许乔看着我的样子,似乎也猜到了什么,轻轻笑了笑,转过身去忙了。

下班后,兴奋地跑回家。友舒和孔旭正在沙发上看鬼片,一人抱一个靠枕,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微张。
我进门时,两个人都啊得大叫起来。一看是我,又都郁闷地转开了视线。
“怎么?那么期待进来一个鬼?”我不满地挤到他们中间坐下。
“正是关键时刻呢,心都悬到嗓子眼了,气氛给你破坏了!”友舒拿起靠枕打了我一下。
孔旭故作镇静地继续盯着屏幕。
“诶,今天不做饭吗?”我看看友舒,又看看孔旭。
“没看见在看碟吗?一会出去吃。”友舒回答。
“谁请客?”这个是关键问题。
“你!”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还都指着我。
“哦,”我打量着他们,“事先商量好的吧,阴险。”
“吃什么好?”友舒不理会我,转向孔旭。
“去喝老鸭汤吧,特滋补。”孔旭眼也不眨地回答。
“听见没有,”友舒拍拍我的肩,“去告慰一下你可爱的钱钱们,该它们上场做贡献了啊。”
“不行。”我仰着头直接拒绝。
“抗议无效的。”友舒提醒我。
“我请客可以,但要在家里做,家里吃。现在,去买菜。”我站起来大声说道。
“为什么?”两个人同时将视线从电视转移到我身上。
“你别说,”友舒拍拍孔旭,“看了这么久的鬼片,一下看到周若禾,还真觉得这家伙长得比较好看。”
孔旭扯扯嘴角:“这马屁,拍得太不到位了。”
我立刻泄了气重又坐下来。
“不是,”友舒赶紧亡羊补牢,“我的意思是,眼睛看太久电视很干涩,猛得一看见美女就清澈起来。”
我跟孔旭都无奈地看着她。
“大家都这么熟了,何必呢。”孔旭说。
“那是,我自己都有点受不了了,”友舒不好意思地笑笑。
却让我更郁闷了:“怎么,称赞我会觉得受不了吗?”
“呀,你太敏感,也太脆弱了啊,”友舒讨好地将手搭在我肩上,“不过,为什么非要家里弄啊,有人要来吗?”
“嗯,”我点点头,说到这个就开心,“那个,他要来吃饭。”
“谁?”两个人都看着我。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将头低了低。
“同事哥哥!”“帅哥乔!”两个人又都两眼放光地叫起来。
“什么?”我睁大了双眼看着他们,怎么会想到他啊,而且,用的着两个人这么一致地激动吗?
“不是吗?”友舒看见我的反应顿时没了热情,“那还说什么说啊。”
“陆飞?”孔旭也回过神来,轻轻笑了笑。
“干吗这样?”我不满地看着他们。
“去买菜吧,我们还有半张碟没看完呢。”友舒推开我。
“喂,郑友舒,”我看着她,“态度不对啊。”
“我又不是要死要活地喜欢他,不用欢呼吧?”友舒看看我,又看一眼孔旭,“他也没那兴致了。”
“不替我高兴吗?”我打量着这两个人,“而且,也是你们的朋友啊。”
“朋友更不用激动了。”友舒答道。

我将买回来的菜拎进厨房,盘起头发,系上围裙,然后将蔬菜和肉类一一洗净、分类,放在漂亮的玻璃器皿里。看着带着水珠的新鲜蔬菜,我的心情也跟着清爽起来。友舒张大了嘴看着我麻利地切菜、拌肉,准备调料。
“呀,这是周若禾吗?”她拉住孔旭。
“你以为呢?”我边放好锅,边替孔旭答道。
“怎么可能?她会做饭?”友舒惊叹着跻着拖鞋跑进厨房,“我不是出现幻觉了吧?”
“别忘了她是金牛座,”孔旭靠在门边微笑道,“对美食很有研究的。”
我得意地冲她扬扬锅铲,友舒还在继续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爱吃我同意,可,什么时候见她做过饭啊?”
我微笑着回头看看孔旭。
“也是金牛座的缘故,懒呗!”孔旭解释道。
“噢,真不敢相信,”友舒看着我点火,热油,“还以为跟我一样什么都不会呢!”
“高手往往都会隐匿在平凡人当中的,该出手时才出手。”我得意地朝她眨眨眼睛。
“不会是架子好看,结果难以下咽吧?”友舒怀疑地打量着我,“瞧瞧你平时娇气惯的样子,怎么也很难说服我你居然会劳动啊!什么时候学的啊?”
我将菜倒进锅里,发出“嗤”得一声,友舒吓得退了好几步。
“就跟我可爱的长相一样,都是天赋,与生俱来的才貌双全。几百年才会出一个吧,你们真有福气,遇到我。”我看着厨房窗外由衷地感叹道。
孔旭好笑地埋下头去,友舒受不了地看着我:“等一下的味道会不会跟这话一样让人想吐啊?”
“什么?”我转头瞪着她。
“我们若禾是真的厉害,”孔旭拉了拉友舒,“不要再怀疑了,出去等着吧,一会就知道了。”
我向友舒露出一个示威的眼色,她边往外退边嘀咕:“无论如何,我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周若禾居然会做饭?”
两个人出去后,我更加专心致志地调试火候,翻炒已经有香味溢出的美味。
就这样忙碌着,为自己喜欢的人忙碌着,有幸福,也有阵阵的心疼。
陆飞的妈妈那么早就离开他,他会想念妈妈做的饭菜吗?会不会怀揣着足够的钱,在高档的餐馆里吃着各种口味的饭菜,却常常难受得想流泪呢?
想到这里,眼眶开始发胀,我吸了吸鼻子,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更加认真地装盘摆菜。
最后一道菜摆上桌子时,友舒郁闷地快哭了:“我都结婚了还弄不好,她平时也嫌这嫌那地不做事,突然这样让我怎么接受嘛!”
“若禾做事是要看心情的,偶尔为之才显得厉害嘛。心理平衡一点,太激动不利于养颜。”孔旭安慰她。
友舒斜眼看了看我:“这样的话,还是能嫁出去的。”
“还要看我想不想嫁,”我回答,“所以以后有谁敢再小瞧我们80年代生的女孩,我就给他好看!”
正说着,电话响了。我开心地接起来:“到了吗?直接上来吧,我们都在!”
陆飞笑容灿烂地出现在大家面前,依旧神清气爽,依旧牵引着我和孔旭的视线。只不过我是开心又小心的注视,而孔旭多了一些打量意味的审视。
“真的都是若禾做的吗?”陆飞坐下来,拿起筷子尝了尝,然后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真好吃呢!”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就多吃一点。”
“嗯,当然,专门饿了半天过来的。”他朝我露出赞赏的笑,胃口很好地端起碗筷。看着他的样子,我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暖的甜蜜。
友舒的郁闷还在持续:“太不公平了,凭什么她不用学就会做,我学那么久还是做不好啊?”
“说了是天赋,有什么好计较的?”我好笑地看着她,“快吃吧!”
“你们真有口福,跟若禾在一起,”陆飞大口地吃着饭菜,“我以后也要常来。”
“有你这句话,我们才能有口福,”友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也是刚知道这个懒人会做饭。”
“喂,”我轻轻地瞪了一眼友舒。
陆飞愣了一下又看着我呵呵笑起来:“那真是我的荣幸啊。”
“当然是荣幸了,”友舒接嘴道,“据说,百年难遇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周大小姐呢!”
孔旭听见这话扑哧笑起来,陆飞有些茫然地看着我们,我郁闷地在桌下踢了踢友舒。
整顿饭我吃得最少,看着陆飞好胃口的样子就满足了。
吃完饭,大家都帮忙着收拾碗筷。“没关系,我来好了。”我接过陆飞手里的碗,“你看会电视吧。”
友舒瘪瘪嘴,将剩下的碗筷拿进厨房:“什么时候这样对过我啊?”
孔旭挤进来:“若禾,我要出去了,今天有约会。”
“噢。”我应道。孔旭跟那个朋友最近的进展似乎不错,隔三岔五就见面。
“我也要回家了,老公差不多也要回去了,”友舒立马放好碗筷,“看我们多贴心,成全你们。”
“把碗洗了再走。”我瞪着她。
“不了,继续把握表现机会吧!”友舒干脆地拒绝道。
然后两个人用极快的速度退出厨房,拿好外套,跟陆飞告别。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用了两分钟不到。
我无奈地看着门关上,陆飞转身看着我:“没关系,我们自己玩。”
听见“玩”字我就紧张,但很快在心里嘲笑自己:“太敏感了吧,姐姐!”
“嗯,那你先等等。”我对他笑笑。
转身回到厨房,我不无郁闷地带好橡胶手套,小声地念道:“你们两个家伙跑得快就没事吗?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们。”
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笑声,转头一看,陆飞正靠在门边看着我笑。
“啊,”我不好意思地扯起嘴角,“被你听到了?”
陆飞没有说话,只是微笑地看着我。我的心顿时怦怦跳起来。
他缓缓向我走来,在我面前站定。系着围裙的我举着橡胶手套,下意识往后退了退。他笑了笑,突然轻轻将我的头靠在他肩上。
我一下感到呼吸困难起来,眼睛也不知道该看哪里。
“若禾,”陆飞的头贴在我耳边。这样的亲近让我不由迷离起来,甚至能听见紧张的心跳声。
我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话,会是什么,会是幸福的预告吗?
他却突然松开我,开心地笑起来:“我们,今天去坐海盗船吧!”
我抬头望着陆飞,不是没有看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不是没有出现过比他带来的快乐更多的人,却只有他的眉眼让我始终念念不忘,只有跟他有关的一切让我有更切肤的幸福或疼痛感受。多想让他了解这一切啊,甚至有冲动想告诉他实际上我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怎么度过这些年的,没有男朋友,没有为其他男生心动过。可是,更不愿意让他感到负担,怕他眼里的神采因此渐渐消退。所以,那些汹涌澎湃的感情和憋在心底的很多很多话,都被我用一个微笑轻轻掩盖过去了。
“好吗?没有其他事了吧?”陆飞看着我。
“嗯,你等我收拾好就行。”我点点头。
他笑起来,伸手拍拍我的脸,转身走了出去。
我激动得连洗碗的手都在轻轻颤抖,眼神茫然得不知该放哪里才好。
客厅里,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只听见他嗯了几声后,便又走回来。
我转头看着他。
“对不起,若禾,”陆飞为难地看着我,“突然有点事,要走了。”
我还没从刚才的计划中回过神来,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下次再去吧,现在得赶过去了,”他看着我的样子轻轻笑了起来,走到我跟前,“怎么了?”
“很急的事吗?现在必须要去吗?”心里对他的依恋突然不管不顾地涌起来,我皱起眉头看着他。
“嗯,别人等着呢,”他拉起我的手,露出温柔的笑,“答应你,下次一定去,听话,好吗?”
他这样亲昵的对话让我的心又怦怦跳起来,纵然心里有万般不舍,我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陆飞看着我笑起来:“今天辛苦了,下次我请客,想吃什么都行。”
“怎么过去呢?”我想他还不熟悉周围的站台,“在哪个地方?”
“打车去就行了,你不用送我,”陆飞拍拍我的脸,“好了,先走了,拜拜。”
还没等我说出再见的话,他就拿起外套开门出去了。
我又一次看着门碰得关上,心里突然像空了一大块似得茫然起来。

“周若禾,不错,不错,那天赶的方案客户很满意,”宋经理一到公司就冲我呵呵笑道,“没有大的改动了,你准备一下写阶段性的方案吧,数据找市场部要,我已经安排他们去调查了。”
“好的,数据回来就开始做。”我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通过,暗自小开心了一下。
“好好干,继续保持这样的状态!”宋经理朝我竖起大拇指。
我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话,按道理该说到加薪的可能性了吧?每月多几张可爱的粉红色纸币放进我同样可爱的钱包,那该是多美的一件事啊!衣服可以买两件,如果遇到商场搞活动,满三百省两百,就可以把那件心仪已久的咖啡色休闲小西服也买下来了,再穿上紧身的深蓝色牛仔靴裤,陪上我那双咖啡色的长靴,这个秋天的主打造型就是一个字“酷”!想到这里,我嘴角带笑地看着我的领导,小西服就在他手上挂着呢!可是,他却没了下文,转身进到自己办公室了,留下两眼放光的我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
许乔穿着稍厚的外套,吸着鼻子走进来。一路上有同事跟他打招呼,他都有气无力地挥挥手。
走到位置上,他碰得一声坐下,马上又打了一个喷嚏。
我转头看了看他,看起来像是重感冒了,可是,我又小心地打量了他一下:这个人即使在生病,头发乱糟糟的,脸色有些发白,鼻头也发红,却还是显得很帅呢?是因为他那挺直的鼻梁?还是好看的唇形?还是搭配刚刚好的五官呢?难道真如他自己所说,就没有不帅的时候?想到这里,我不可思议地收回视线,怎么能相信这家伙的自吹自擂呢。
他似乎又想打喷嚏,可是桌上的纸已经用完了,他站起来,眼光飞快地扫视了一下四周,然后及其自然地将我的纸巾拿了过去,抱在胸前抽出一张。
“感冒了?”我好心地问道。
“唔,”他可怜兮兮地点一下头,“最讨厌感冒了,直接发烧还好一点!”
“什么逻辑?”我好笑地看他一眼,“吃药了吗?”
“带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堆药,又吸吸鼻子,“现在吃。”
我看了一眼那堆药,有消炎的,有感冒的,有清热的。“准备得还挺周全。”我心想。但突然想到那个美女,估计是她替他准备的吧。
“杯子呢?”他用纸巾堵住鼻子又开始四下找起杯子来,居然还去翻了翻垃圾桶。
我帮他看了看,也没发现杯子的踪迹。
“老子要发火了,”他腾得一下站起来,冲整个公司喊道,“我的杯子呢!”
同事们都被吓了一跳,又都偷偷笑起来。
“这里!”一个男同事朝他挥挥手,“昨天在这看美女图片,落这了。”
“MD,我都回来了,它还不想回来!”许乔边说边走过去接自己的杯子。
“受你影响,也爱看美女呗!”同事们都笑起来。
他走到饮水机面前,接好水又回来继续摆弄那一堆的药。
“这么多,怎么吃啊!”他皱起眉头想了一下,又转头看着我,“全吃掉吗?”
我有些惊异地看了看这家伙,他不会没吃过药吧。
“让我看看,”我将那堆药抹到自己跟前,“这是三次量,搭配着吃。”
他吸吸鼻子,茫然地看着我。
我好笑地看他一眼,帮他拿出第一次吃的:“先吃这些。”
“哦,”他接过去,端起杯子,正准备喝,又警惕地看着我,“你不会整我吧?”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我干吗要整你啊?”
他怀疑地看看我,又看看手里的药:“那最好,不要趁人之危。”
“真不是一般的敏感啊,”我瞪他一眼,突然发现他杯子里居然还是茶水。
“喂,别喝!”我立刻叫住他。
“怎么?”他茫然地放下来,“被我识破了?”
“怎么可以用茶水喝药呢!”我拿过他的杯子,“而且你昨天泡的茶,今天续上水接着喝吗?”
他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今天将就了。”
“不行,茶水会解药性的,吃了也没用,”看着他病怏怏的样子,我站了起来,“等一下,让善良的我帮你倒水过来。”
许乔满意地扬起嘴角看着我端着装满水的干净杯子走向他。
“先吃药,然后把水全喝完。感冒要多喝水,小心有点烫。”我把杯子递给他。
“哦!”他微笑地看着我,孩子气地应道,然后乖乖地接过去,一仰头将水全喝光了。
我吃惊地看着他的右手。
“呀!药怎么还在?”他茫然地看着我,“似乎忘了?”
“算了,再帮你倒一次。”我真是服了这家伙了。
“谢谢,”他讨好地朝我笑笑,“良心发现的你还是很不错的。”
“什么?”我转头瞪着他。
“没事,”他冲我摆摆手,“快去倒水,这样危急的关头,就不要跟虚弱的病人计较了。”
“危急?”我瞪着他,“要死了吗?”
他郁闷地看着我:“喂,注意措辞。”
看着他把药吞下去,我奇怪地问:“怎么连药都不会吃啊?”
“就没怎么生过病!”他义愤填膺地说道,“最烦感冒了!一感冒就想发火!”
“为什么?”
他愣了一下:“估计也是一种症状吧,你是不是?”
我摇摇头。
“一个大男人,拿着纸巾擦来擦去不是很烦吗?”他又接连抽出几张我的纸,还没仔细擦呢,就扔进垃圾桶了。
“喂,一张五块,你省着点!”我心疼地将纸巾抢回来。
“什么时候物价上涨到这个程度了?”他又一把拖回去,“葛朗台小姐,不要这么一毛不拔的。哥哥现在生病时多关心一下,没事倒到水,打打饭,洗洗碗,送点吃得喝的,这样多讨人喜欢。”
“你一定发烧了吧?尽说胡话呢。”我瞪他一眼,坐回自己的位置准备开始工作。
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自已马上又因为这个想法很是鄙视了一下自己。
友舒发过来QQ信息:“昨天晚上,有没有发生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事?”
我给她发过去一把刀:“刚才突然有个可怕的念头。”
“什么?”她问。
“想陆飞生一次小病,那样他就会安静下来吧,不会突然离开,就可以照顾他,多跟他在一起了。”
友舒半天才回过来信息:“由此可以得出两个结论。”
“什么?”我好奇地问。
“第一,最毒妇人心;第二,周若禾你快疯了。”

趁暂时没有什么要紧的工作,我打开室内设计方面的书准备继续学习。许乔在旁边却坐立难安的样子。一会裹紧外套,缩着脖子呆坐在电脑前,一会又站起来东瞅西望一下,不时发出椅子移动的声响。虽然我这个人在嘈杂的环境中也能很容易就安静下来,可是这家伙高大的身影老在旁边晃来晃去的,我刚想到一个解题的思路,正兴奋紧张地准备继续推理下去,他又碰得一下站起来在位子附近走来走去,我难得的思路也因此断掉了。
因此,我转头用无限哀怨的眼神看着他:“你在干吗呀?不能安静一会吗?”
他停下来,皱起眉头想了想,然后靠过来:“喂,浑身怎么这么不舒服啊,怎么回事?”
“生病当然会不舒服了,”我看着一脸茫然的他,“你安静待着就会好很多了。”
以为他会反驳我,没想到他却听话地重新坐回位子,一言不发地继续裹紧外套。
我看看他,将椅子往他那边移了移。他转头看着我,没有了往日坏坏的笑或夸张的警惕神情。因生病变得严肃正经的他仔细看来确实长得很俊朗,有刚毅的轮廓和搭配得刚刚好的五官,应该是怎么看都好看的那种类型吧。想到这里,我飞快地谴责了一下自己花痴的行为,怎么能觉得陆飞以外的其他男生好看呢,如此不坚定的审美观更不像我的一贯作为啊。
他还是茫然地看着我,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是不是发烧了?”我问,“觉得呼出的气很烫吗?”
他点点头,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
“我看看。”我又向他靠了靠,举起右手却又不好意思地放了下来。
他有些奇怪地看着我的举动:“怎么?”
我咬咬嘴唇,缓缓将手抬起来,慢慢伸向他的额头,他的视线随着我的手也缓缓向上移动着。
将手轻轻放在他额头上,一下就感受到了滚烫的温度,我吃惊地叫起来:“好像真的发烧了,很烫呢!”
却没有立即听到他的回应,低头看他时,他的眼神仿佛凝固了一般愣了好久。
我赶紧将手放下来,为了掩饰尴尬,还在衣服上擦了两下。
“那是什么动作?”他有气无力地抬头看着我,“喂,对病人一点也不尊重啊。”
“真发烧了,快请假回去休息吧。”我赶紧转移话题。
“工作还很多呢,”他突然一下转过去不再看我,“做完再走。”
“像你这样还怎么工作啊,而且,吃感冒药也不行了,要去打退烧针,或者输液,尽快把烧退下来。”我提醒他。
“说了有事,你别管了!”他皱起眉头不耐烦地应了一声。
我诧异地看着他,没想到好心当成了驴肝肺,而且居然还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有什么了不起,当我没说!也是,关我什么事啊!”我也不满地朝他吼道。
他瞟了我一眼,没有回答,又转了回去,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
“今天去印刷厂看看吧,新的楼书今晚开始印,明天一早就安排人送到销售部去,”宋经理走到我们跟前,“许乔要赶方案,周若禾,你去看看吧,临时有问题还好纠正。”
我点点头,正准备问具体的位置和时间。
“几点印啊?”许乔先我问了。
“估计八点以后了,”宋经理看着我,“在三环了,要不找个同事陪你去,你们写的楼书只有你们去看着才放心啊。”
“没事,我自己去就行了。”我回答。
“那得弄到多晚啊,而且那么远,”许乔接过话,“还是我去吧。”
“可是你的方案,”宋经理看看他,“也是明天就要的,两个都不能耽误啊。”
“我去吧,看着没问题,会交待他们按时送过去的。”我才不想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病号替我做事呢。
“说了我去,”许乔坚持道,就是不看我,“方案带回家接着做,明天会交过去的。”
宋经理尽管有些奇怪,还是点点头同意了:“那,那就这样了,你们自己安排吧,两个都不能耽搁的。”
宋经理走后,我转头看了看许乔,他还是一脸严肃地敲着方案,不时难受地喝两口热水。
下班时间到了,同事们陆续收拾好东西回家了,我也装好了包,许乔正往U盘里拷文件。
“还是我去印刷厂吧。”我站在他旁边说道。
“不用,我去。”他回答。
“可是你在发烧啊。”我看着他难受的样子。
他没有回答,拷好文件,开始关电脑,然后拿他的包。
“喂!”我疑惑着这家伙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干吗这样啊,哪里得罪了吗?”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神奇怪得让人捉摸不透,我有些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你,别烦我。”他说完这几个字就朝门外走去。
我心里一愣又立刻不服气起来,赶紧跟在他身后走出去:“凭什么,凭什么说我在烦你,明明就是你自己情绪化的原因,难道你也有更年期症状吗?”
“周若禾,”他突然停下来,转身对着我,“虽然你精力旺盛,但是哥哥现在没心情跟你闹,还有,”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我完全搞不懂状况,只能更加茫然地望着他。
他看了我一眼,严肃地说道:“跟我,还是应该保持一点距离吧。”
“什么?”我不知道他这是突然怎么了,越说越奇怪了。可是,虽然不知道,这话的意味是当然理解的。我愣在原地没有动。
电梯来了,他转头看看我,径直走进去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着他转身,再看着他看着我。
“走不走?”他按着电梯等我。
我还是站着不动。
他看看我,似乎很无奈的样子:“哪有一个女孩子那么晚去工厂的啊,还那么偏僻。”
“这个知道,”我看着他,“后来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这样啊?”
他又看了看我:“你到底走不走?”
虽然满腹狐疑,我还是跨进了电梯。
电梯门一开的时候,我的灵光也一闪,找到症结的我一把拖住甚至不打算跟我说再见的他。
“你干吗?”他先是一愣,很快又挣脱我,“说了让你保持距离的。”
“我知道原因了!”我认真地看着他。
他眼神竟然一下慌乱起来:“什,什么原因?”
“是不是吃错药了?早上带的药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才让你情绪波动这么大?”
他又愣了一下,随即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忍住笑说道:“吃错药的人是你吧!”

回到家的时候,孔旭正在房间里整理行李。
“这是在干吗?要抛下我离家出走吗?”我诧异地看着他有条不紊地折叠着衣物。
“出去玩几天,”孔旭开心地朝我眨眨眼睛,“会给你带礼物回来的。”
“跟那个男生吗?”我走进去坐在他床边。
“嗯。”他点头,示意我把手边的衣服递给他。
“工作怎么办?”我问。
“他休年假,我请假。”孔旭边说边转身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要去多久啊?”
“十来天。”
“十来天?”我重复道,“这么久的假,你是怎么请到的啊?”
“软磨硬泡就行了。”孔旭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方盒。
“那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便携式药箱。”孔旭拿过来在我面前打开,里面有很多小格子,分类装着各式常见的感冒药、创可贴、纱布之类的。
“以防不测吗?”我崇拜地望着他,不得不对孔旭的细心和周到心生佩服。
他郁闷地斜我一眼:“注意措辞,什么不测。只是有备无患,风景区一般很少有医疗点,即使有,都贵死了。你也学着点。”
“哦。”我惭愧地应了一声。在孔旭面前,觉得自己简直不配当女生。
“我不在的时候,下班早点回家,太晚就去友殊那。冰箱里有饺子和牛奶,吃完了记得补上。一周只能吃一次泡面,懒得做的话,就去友殊家噌饭,或者自己做,”孔旭交待到这里停了一下,“陆飞呢,跟他什么情况了?”
“没什么情况,也没联系过,可能忙吧。”提到他,我心里就莫名惆怅起来。
“他如果不找你,就不要主动找他,”孔旭放下手里的东西认真地看着我,“也不要因为他才做饭,自己也值得自己好好照顾的,知道吗?”
我没有回答,也没有点头或摇头。
孔旭轻轻呼了一口气,跟我并排坐下:“若禾,我感觉自己一直在犯错。总有一天会受到惩罚的。”
“什么?”我转头望着他,“犯什么错了?”
“若禾,我跟你一样就好了,”孔旭露出无奈的微笑,“表里如一地生活,不用挣扎,不用掩饰。”
我明白了孔旭的意思,他是太累了,因为双重的自己。
“你要玩得开心一点,什么都不要想,怎样开心就怎样取悦自己,这是没错的,一点问题也没有。”我对他说。
“嗯,”他双手支住床沿,用力地点着头,“取悦自己,我们本该这样的。”

周日在友殊家混饭吃。她无限延长了学习烹饪的时间,据说要先从我对她造成的打击中调整过来,才有心情继续学下去。至于这个调整期,她说一年半载也不定能缓过来。这样我就放心了,她家保姆做的饭才叫饭啊。
我们在她老公的书房里打游戏。
“怎么又加班啊?我来几次都没看到他,”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那个,那个,快捡到!宝箱!里面很有可能是金币!”
“是啊,我家老公真辛苦,”友殊叹了一口气,打开宝箱后,又指挥着游戏人物继续往前走,“不过还不是为了做准备。”
“什么准备?”我又发现了草丛里亮闪闪的金币,“这里也有,快捡,快!”
“准备要小孩了,”友殊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捡到了金币,“要真怀上了,那是时时刻刻都需要花钱的啊。”
“这还有个盒子,看看是什么!要是金币就爽了!我们的钱越来越充足了!”我激动地提醒她。
“喂,周若禾,”友殊郁闷地转头看着我,“要说你爱钱,也分个场合吧?游戏也值得你这么兴奋吗?金币金币的,我说的重要话题听见了吗?”
“只要看见金灿灿的代表财富的东西就兴奋,”我喝了一口饮料,“什么?时时刻刻花钱?哪有这样的事!”
“我说我们准备要小孩了,那不是需要很多钱来养的吗?”友殊干脆关了游戏,“不要看金灿灿的东西了,免得你心不在焉。”
“要小孩?不等我一起了吗?原来不是说好还要一起上孕妇班的吗?”我不满地看着她。
“等你?”友殊不屑地哼了一声,“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喂!郑友殊!”我大叫道,“快呸了,快呸了!叫你别乌鸦嘴!”
那家伙不但不着急反省自己的错误,还洋洋得意地往嘴里塞了一块巧克力:“我不给你敲警钟,你就不知道自己已经老大不小了!”
“什么?”我瞪着她。
“仔细想想,真的很替你担心哪,”她头痛地皱紧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已经25岁了,恋爱也没好好谈过一场,不是暗恋,就是单恋,也不看看对方合不合适?”
我郁闷地听着她一五一十开始数落。
“嫁人的事还说不准,究竟谁才是最后倒霉的那个人尚没有定论;好像自己也没什么积蓄,不但月光光,还热衷提前消费,这个月的信用卡又刷出不少吧?”她做思考状摸了摸下巴,“房子倒是有,不过是租来的,车子就别说了,自行车也没一辆吧?还占用国家资源挤公交车。”
“你是因为我才貌双全的优势在实施打击报复吧?”我气沉丹田后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
友殊受不了地扯着嘴角:“这样清白的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危机感吗?自卑有吗?一点点?注意,这里指一清二白的意思。”
“没有,一点点也没有。”我摇头。
“脸皮练出来了!”友殊赞赏地看着我,“还似乎很得意啊。”
“当然,”我认真地点点头,“感情没有确定,那说明还有一个人等着我去找到,然后跟他牵手;没有钱,那说明这世界还有一部分属于我的财富等我去争取;天天挤公车,那说明我在为自己买车之前还能继续为国家做贡献。”
友殊瞪大了眼睛听着我的辩解,东西也忘了吃。
“综上所述,我是非常有必要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有那么多东西需要我去达到。就这样放弃的话,世界该有多遗憾,”我看了看友殊,“知道按劳分配和按需分配的差别吗?”
友殊茫然地摇摇头。
“付出多少就有多少回报,这是按劳分配,”我认真地解释道,“需要什么就给你什么,这是按需分配。前者依靠创造,后者已经完成了创造,所以前者是正在进行时,后者是完成时。前者还在舞台上,后者已经退到幕后了,就是完了的意思,也就是没什么意思了的意思。所以,主流还是前者,有意思的还是前者。我,就是当中的一个,并且因此感到社会对我的需要,感到我存在的重要性,不管我愿不愿意,都始终被需要着。这是光荣,怎么会自卑呢?这是社会安排给我的使命,又怎么会有危机感呢?”
友殊半天没回过神来,愣了好一会才拍拍我的肩膀说:“周若禾,终于知道什么叫诡辩了,见识了。”
“不是,”我摆摆手,“这是心态,所以说心态很重要。”
“当然重要,自欺欺人的阿Q精神嘛,确实厉害。”友殊应道。

周一上班的时候,我决定跟许乔那家伙道个谢,毕竟是带病替我去印刷厂的。可是一个上午都不见他的身影,难道病情加重,已经到了起不了床的地步?
“这下不是欠多了?”我思量着,“又会变着法剥削我吧?太不划算了,早知道怎么样都该自己去的。”
可是,我又转念一想:“是他自己强烈要求去的,应该没有理由算在我头上吧?我的可爱的人民币还是会安全的吧?”
想到应该是这样,我轻轻点了点头。
“照片明天再选,你回家休息一下吧。这两天真是辛苦了,生病也不说一声,早知道就不催你了。”宋经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既然这么内疚,放一周假如何?”许乔的声音听起来还跟那天一样嗡声嗡气的。看来没有加重也没有减轻啊。
“想得美,你走了,我怎么办,这么几个案子谁来搞?”宋经理含笑瞪他一眼,“你小子可是公司的顶梁柱!”
“就这样说些好听的骗取我的劳动力?怎么也要表示一下吧?”许乔边说边走了过来。
“行,等你好了,请你吃饭!”宋经理冲他挥挥手,拐进办公室了。
“去现场拍照了?”我问他。
“嗯。”他回答,并不看我。
“楼书没什么问题吧?送到售楼部了?”我又问。
“嗯。”他弯腰开电脑,还是在跟空气对话。
“感冒好些了吗?”我继续看着他。
“嗯。”他坐了下来,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抽出一根烟。
这家伙是什么态度啊,我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的相处,没有哪里得罪他啊。
“生病连带语言能力也跟着退化了?”我偏头看着他。
他看我一眼,没有回答。低头点燃了烟,然后碰得一声将打火机扔在桌上。
我看着他这一系列举动,完全莫名其妙啊。
既然这样,我也没必要再厚着脸皮找话题,于是闭上嘴,自己该干吗干吗。

下班的时候,许乔许久没出现的女朋友又笑意盈盈地等在公司门口。还是同样引人注目的漂亮。
同事们陆续都离开了。我赶完宋经理要的一个小报告后,也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你不是没事吗?干吗还不走?”那个美女过去挽起他的手。
不想在这里当电灯泡,我加快脚步朝门口走去。
“走吧,现在走。”许乔突然站起来,直接关了电脑的电源。
很自然地,我们必须一起等电梯。
“你好。”那个美女依在许乔身旁,开心又礼貌地跟我挥挥手。
“你,你好。”我也朝她笑笑。跟她的自然比起来,我真是太丢脸了,居然还会结巴,也没做什么亏心事啊。在心里暗骂自己几句后,我装出泰然自若的神情专注地看着电梯上来的楼层。
眼睛的余光还是会一不小心瞥见许乔好看的轮廓,正准备偷偷看仔细他们是否真的很般配,一抬眼,却正好撞上那家伙斜眼瞪我的样子。我赶紧伸手挠挠耳朵,继续假装镇定地呼了一口气。
电梯来了,我们三人走了进去。
我第一次开始觉得这电梯质量有问题,怎么下降的速度会这么慢。
“晚上吃点清淡的吧,想吃什么?”美女亲热地靠在他高高的个子上。
说到吃,我突然觉得有些饿了,也该想想晚饭吃什么吧,不能又去友舒家了。
“你怎么了?说话啊?”美女似乎摇了摇他的胳膊。因为我站得靠前,所以只能凭感觉猜测他们的动作了。
“哦,随便。”他回答。
“生病是没有胃口,精神也不好,要不我们直接去医院看看?”美女说。
“哪有这么夸张,熬一下就好了。”许乔回答。
“不行,你老不好,都没精神陪我了。最近你是怎么了?变得没精打采的。跟你说话也心不在焉的样子。”美女发出当我不在场似的撒娇声。我不由偷偷扯了扯嘴角。
“不是生病的原因吗,还问什么。”这次他倒回答得很快。
咣得一声,电梯门终于开了。我像解放似地三步并两步赶紧走了出去,讨厌单独跟这两个人在一起,他们也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吗?只顾自己说得热闹。
我郁闷地走着,刚走到大厅,就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愣了一下,再定神一看,我的心顿时飞快地跳起来。陆飞正微笑着从等侯区的沙发上站起来。
等我反应过来为什么会这么紧张时,身后那两个人的谈话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想飞快地转动脑子找到应急办法,可是关键时刻,这长在我脖子上的家伙居然一片空白。
我保持着嘴巴微张的惊恐神情望着陆飞,直到许乔和那个美女在我身旁停下来。
“怎么了?”美女疑惑地抬头望着许乔。
我转过头,许乔也面露惊愕地愣在原地。
陆飞看我的微笑渐渐凝固在嘴角,眼睛缓缓扫过许乔和他身边依偎的美女。
我痛苦地偷偷皱了皱眉,这下可怎么办?该怎么收场才好啊?
“怎么了?谁啊?”只有那个美女是这里面惟一有反应的人,她轻轻摇了摇许乔的胳膊。
许乔没有回答,马上转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疑问。难不成他以为是我约陆飞来的?我怎么可能笨到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啊。于是,我赶紧跟他使了个无辜的眼色。
陆飞慢慢走过来,在我们跟前停下。我脸颊滚烫,不敢看他的眼睛。
“周若禾,”许乔突然叫了我一声。
我们三个人同时望向他。
“这下你没话可说了吧?”他神情严肃地看着我。我却完全搞不懂现在是哪一出,只能继续茫然地望着他。当然,茫然的也包括剩下的两个人。
他使劲瞪了我一下,又继续不满地看着我:“我早知道是这样!所以,现在,我们扯平了!以后好好过吧!”
“说什么啊?”美女显然比我还迷茫,她轻轻拉了拉许乔。
许乔却撇开她,认真打量了一下陆飞:“一直我就觉得不对劲,果然不出我所料。”
陆飞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又拉起旁边美女的手,飞快对我说道:“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大家以后各自好好生活吧!祝你幸福!”
我望着他使劲咽了咽口水,似乎有点明白这家伙的用意了。
“她就交给你了!”然后他慷慨地拍了一下陆飞的肩膀,“要好好对她,珍惜她,不要再让她伤心难过了。”说完,他推着美女快步走向门口。
“许乔,你在干吗?那是在干吗?”美女边被他推着边回头疑惑地看了看我跟陆飞。许乔没有回答,只是在出门转身的时候用一种我猜不出情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我悄悄吐了一口气,这紧张程度不亚于考试作弊被当场逮到。
陆飞看看他们离开的身影,又转头看着我。
我还是不敢跟他对视,赶紧低下头,慌乱地理了理头发:“对,对不起,不要放在心上。”
陆飞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笑了笑。
我跟陆飞坐在公司附近的一个水吧里,已经沉默很长一段时间了。我自以为聪明的头脑并不能立刻对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做出有用的分析,它还停留在茫然与不知所措当中。
“若禾,”陆飞轻轻叫了我一声。
“嗯?”我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他。
“你,”他想了想,“很难过吧?”
“啊?”我愣了一下,又赶紧点点头,“是啊,是有点难过。”可是我说话的口气明明就不像刚刚被抛弃的人嘛,看来多说无益,我只好闭了嘴。
“很震惊吗?”他看着我。
我点点头。是很震惊,不过不是因为被抛弃,是因为陆飞的突然出现。
“那怎么办?我能做什么?”他问。
“啊?”我望着他,难道许乔拙劣的表演没有被他识破?他相信了刚才那一幕?
“我是说,要怎么陪你,才会开心一点呢?”陆飞的语气里居然带着些许轻松的口吻。他到底怎么想的啊,这让我更加迷惑了。
“没,没有关系的,”我决定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了,怕越说问题越多。
轻轻呼了一口气,端起桌上的饮料喝了两口,我看着陆飞:“还是先不要说这个了,你来找我有事吗?”
“嗯,”他点点头,“要回去了,来跟你说一声。”
“要走了?什么时候?为什么就要走了?”我一点准备也没有听到陆飞又要离开了。为什么他仿佛总是离开,从我生活里。
“这边的工作差不多了,得回去汇报啊,”陆飞面带微笑地看着我,“不过不是马上走,下周二才回去。”
“那,就不会再来了吗?”我感觉一切还一团糟,一切还没有明朗起来,一切还只是前奏,怎么就要结束了呢?这是我没有想到,也不能接受的。
“不知道呢,要看公司的决定了,”陆飞看着我,“不过若禾你在这里,我会来看你的。”
“可是,我要的不只是你来看我啊,”我在心里喊道,“不是这样的,按道理不该这样的,既然重新出现,就该有新的开始啊。”
“怎么了?”陆飞笑了笑,“不愿意我走?”
我点点头,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了。
“傻丫头,又不是不见面了,”陆飞看着我,“周末跟这边的朋友有个聚会,跟我一起去吧?”
我还是只是点点头,感到真正的难过正一点点弥漫开来。

“要走了?”友舒看着我,“那就对了,你也安心了。”
“我安什么心啊?”我郁闷地看着她,“还说了解我?我会安心吗?”
“不安心也得安心,这对你是好事,还有多少岁月让你蹉跎啊。是蹉跎,没错吧?”友舒大学里曾将这两个字念chata,被我笑了一学期。看来现在是深刻记住了。
“不过,同事哥哥好可爱啊!”友舒又露出花痴样,“现在有女朋友又怎样,把他抢过来!用尽所有招数也值得!”
“什么?”我看着这个准备当妈妈的朋友。
“我建议你啊,”她认真地看着我,“那心思转到这边来,放弃那边吧!明明这边各方面条件都高出很多,不是吗?长相、性格、工作,听说工资是你的几倍,是吧?你不是喜欢钱吗?同事哥哥的钱包一定比陆飞的鼓!就凭这个,你也该动摇一下吧?”
“别胡说,我现在没心情开玩笑。先回去了。”我起身拿包。
“周若禾,考虑一下我的建议。”这家伙也不假装挽留我一下,直接跟我挥手再见了。
回到家就接到孔旭打来的电话,跟我描述那边的女生长得如何低调。
“眼睛累,不想看,又不得不睁开走路。若禾,你要好好对自己啊,长你那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孔旭抱怨道。
我根本开心不起来,就算听到这样的夸赞。
将陆飞要走的消息告诉孔旭,本以为他会跟我一样惊奇,他却只沉默了片刻,说了跟友舒一样的话:“那是好事啊。”
突然觉得没有人了解我的心情,我的感受,我那么多年的期待难道是错的?为什么都说是好事?让我这么难过的怎么会是好事?
挂了电话,我呆呆地靠在窗前,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沉闷重重压在心上。
我看着办公桌上堆放的那几本室内设计的书,突然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坚持看下去。

许乔来了之后,只是看了我一眼,并没有问起关于那件事的只言片语。
宋经理出来安排工作,说又接了个案子,让我和许乔先过去跟客户沟通。
我们一路无话地走出公司,我在门口等他从停车场取车出来。
他娴熟地将车停在我面前,我开门坐上去,将包包使劲抱在胸前。
“有什么贵重物品吗?还是,跟我单独在一起会感到紧张?”他看我一眼。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赶紧放松坐好。
他转头笑笑,启动了车。
“今天估计是回不了公司吃午饭了,我们在外面吃。”他说。
“嗯。”我应道。
愣了一秒后,我们异口同声地说道:“你请!”
彼此瞪了一眼后,我们又都坚定地看向前方,并不打算退步。
“因为谁我才去印刷厂的?感冒也加重了,所以你请!”他说。
就知道这家伙不会放过我,看来我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你自己要死要活地非要去,跟我没关系。”我突然想到他跟那个美女卿卿我我的样子,“就算病情加重也不是我的原因,谁知道你们晚上有没有盖好被子。”
“什么?”他差点喷出来。
“所以我没有理由负责你的感冒。”我总结道。
他转头咬牙切齿地瞪了我片刻:“那么,昨天是谁救场的?”
提到这个我更不屑了,于是将头转向了窗外。
“是不想你当面出丑,承认一直没有男朋友才帮你的。就凭这个出发点,也要涌泉相报。”他提醒道。
“那么拙劣的表演,都不忍心看下去了。傻瓜才会相信你。”我说。
“那么,说说看,那小子是不是傻瓜?”他问。
我却一下说不出话来。陆飞到底是不是相信了,我根本就不知道。
“所以我说,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许乔冷笑了一下,“而且,今天一直迟钝茫然的样子,也是因为他吧?那样的家伙有什么好的。”
“哪里迟钝了?”我瞪着他,“还有,你凭什么这样说他?擅自主张地表演那些给人家看,自己就很了不起了吗?真的以为演得很到位吗?”
“这么说,你是在质疑我的演技了?”他也不满地瞪我一眼。
“现在谁跟你讨论演技的问题啊,”我对这个家伙快无语了,“你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事吗?我有多难过,多伤心,你看不出来吗?”
“看出来了,”他瞟我一眼,“难道还是因为我没演好?临时出现的状况,能那样已经不错了,你还想怎样?”
我痛苦地皱紧眉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了。
“把你托付给他,这不是正中你的心意吗?”他边说边瞪我一眼。
我没有说话,也不想说什么,真的谁也不了解我此刻的心情。
“不是我演技的问题。”他又重复一遍。
“知道了,你没错。”我不耐烦地应了一句。
他看我一眼,又转头专注地看着前方:“他明明就知道你没男朋友的。”
“什么?”我看着他。
“我当然在演戏了,傻瓜都知道我在演戏,”许乔不满地握着方向盘,“他还装什么装啊,装着相信,装着不知道,真是好笑!”
“为什么要装啊?”我疑惑地望着他。
许乔没有立即回答,微微皱起了眉头,食指轻轻摩挲着嘴角,似乎在思考什么。
“他,”我的心噗噗跳起来,“告诉我,为什么要装相信我们啊?”
“这样面对你,就不会有负担,不用负起什么责任了。”许乔轻声说道。
“因为不想负责,所以装着相信?”这样的话让我心底一阵发凉,同时又不愿意相信,于是我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你还真会说笑啊,陆飞不是那样的人。”
“你还真是搞笑呢,明明想哭又在笑,”许乔转头看我一眼,“累不累啊?”
“我怎么会想哭啊,笑话!”我又干笑了两声,虽然连自己都觉得太没感情色彩了,“就算想哭,也是因为你要我请吃饭的要求太离谱了才会哭!”
许乔好笑地看我一眼:“好吧,因为我坚持要你请,所以哭吧。”
我的鼻子早就在发酸了,眼眶也温热得快要弥漫出不争气的泪水了。的确觉得很累。一个人的坚持会不累吗?一个人跟周围朋友的意见抗衡,能不累吗?突然也觉得委屈。陆飞哪怕给我一点支持,只要一点,我都不会这样累的。可是,自己又想,凭什么要求他回应你啊,自始至终都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已,没有人有义务配合你要的感情。
想到这里,我皱紧眉头,偷偷呼了一口气,生生将眼泪又咽了回去。
许乔看我一眼:“怎么了?憋得不难受吗?”
“绝对不请,所以不想哭!”我冲他嚷道。
他笑了起来:“周若禾,你真的很搞笑啊。”
“对啊,我是很搞笑,搞笑到会请你冒充男朋友,才惹出这么多事来!”我瞪着他。
“你是在暗示让我负责吧?”他瞟我一眼。
“什么?”我倒没想到这个,疑惑地看着他。
“可是,”他转头不屑地打量了我一会,“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啊,不够成熟,也不丰满,头脑还一根筋得简单,实在很为难的。我喜欢风情一点的女人,是女人。”
我张大了嘴看着这个家伙嫌弃的表情:“我哪里不像女人了!想死得慌了?你再胡说试试看!”
“虽然没看过,不过凭我的经验,身材不会好到哪里去的。”他惋惜地看我一眼。
“我才不会笨到说‘不信就看看’!”我也不屑地瞟他一眼,“这种招数对我没用的,骗骗那些没长头脑,尽长脂肪的女人还差不多!”
“大多数男人恰恰喜欢那样的女人,”许乔忍住笑,“多可爱啊!”
“别拿你怪异的口味当标准,我是因为低调才这样,要不然不知道会有多少追求者!”我不满地说道,心底却不再那么难受了。看来跟这家伙没事吵两句,还有不错的效果。
“这话也只有我能听得下去。”他说。

似乎业界的很多人都认识许乔。连第一次见面的客户接过他的名片时也赞赏地点着头:“早听说过了,也只有林总的公司才留得住你,真是年轻有为啊!”
“哪里,你过奖了。早就期待跟你们合作了。”许乔客气地微笑着。
我看见那家伙居然不好意思地谦逊起来,心里就想笑。
不过,工作时,认真起来的他看起来是蛮帅的。
缜密的思路、流畅的表达,严肃的聆听,适时的建议,配合他若有所思的清澈眼神,竟有一种威严的感觉。是来自他浑身散发出的专业度吧,跟私下讨人厌的坏人样简直判若两人。
从客户公司出来,许乔看了看四周:“就在这附近吃吧,我知道一家汤馆不错。怎么样?”
“重要的不是吃什么,”我说。
“知道,是谁给钱嘛,”他打断我,“不是说好了你请的吗?”
“你在梦里说好的吧?”我看着他,“本人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
“又不贵,”他忍住笑,“就你请了。”
“别跟我谈钱,这样会火上浇油的。”我提醒他。
“然后会怎样?”他锲而不舍地追问道。
“那就从此断交吧!”我说。
他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爱情诚可贵,友情价更高。若为金钱故,二者皆可抛?”
“这诗很有深度。”我评价。
“我也觉得,”他点着头,“走吧,哥哥请。”
我开心地笑起来:“那吃点贵的吧?”
“那就都别吃了。”他斜眼看着我。
“算了,就汤馆。”我见好就收。
吃到一半,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怎么了?”许乔看我一眼。
“他要走了,我得做点什么?”我说。
“谁,谁要走了?做什么?”他疑惑地问。
“陆飞,要走了,”我看着他,“没有机会了,所以要做点什么。”
他愣了一下,仔细看了我一会:“你,不是打算以身相许吧?不行!不要那样做!”
“所以说我们有差距,”我郁闷地看他一眼,“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啊,真是的。”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又嚼了两下菜:“哦,那,那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决定跟他坦白我其实没有男朋友,不是那种有了男朋友还跟他走那么近的女生。”我说。
“有什么好坦白的啊,说了他其实知道的!”许乔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走那么近?有多近啊?都干什么了?”
“不关你的事,”我瞪他一眼,“跟他坦白一切,对,就这样做。不能让他以为我是坏女孩。”
许乔放下筷子,从烟盒里掏出一只烟点燃。
“你觉得这样行不行?”我看着他,“他一定是误会我了,所以才跟我若即若离的,应该是这样。”
许乔的眉头轻轻皱起来,我想,是在帮我考虑这样做的可行性吧。
“怎么样?行不行?”我认真地看着他。
“关我什么事啊!”他突然大声地冲我说道,“随便你想干吗!除了这个没话题了吗?没有就快点吃,还要回公司的!”
我被他吓了一跳,楞楞地看着他,这家伙怎么说变就变啊。
许乔理着服务员找过来的零钱,起身往外走。餐馆里其他女客人都转过头偷偷打量着他高高的个子和俊朗的五官。
我赶紧跟了上去:“等,等等我。”
他并不理睬我,上车后,将理好的钱放进装满卡的钱包。
我小心翼翼地坐到副驾上,讨好地朝他干笑了两声。
他奇怪地看我一眼,神情依旧严肃。
“那个,”我指指他的钱包,“我们的钱长得好像哦,呵呵。”
“废话。”他沉闷地应了一句,启动了车子。
“干吗这样啊,我不是在逗你开心吗?”我没好气地看着他,“突然又怎么了?请客是你自己愿意的。”
他不满地斜了我一眼 ,什么也没说,专注地开着车,又似乎在想什么。
“对不起。”我轻声说道。
“什么?”他并不看我。
“老是缠着你说我的事,确实很烦,我自己也觉得烦,”我顿了顿,心底涌起一股委屈,“难怪你说要跟我保持距离,好吧,我同意。”
他转头看看我,还是什么也没说。
“那么,我们之间就只剩下金钱关系了,”我分析道,“其它都不要多谈了。以后你请我三次,我会回请你一次的。就这样保持距离地交往。”
“为什么我三次,你才一次?”他淡淡地问。
“因为你比我大,而且钱比我多。”我说。
他不满地动了动嘴角,似乎想骂人。
“不再说这些让你觉得烦的事了,以后吃饭就好好吃饭,绝对不破坏气氛。”我说。
“只是吃饭?”他奇怪地问,“为什么还要一起吃饭?”
“保持距离又不是绝交,”我说,“而且,吃饭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大家彬彬有礼地一起吃个饭,有什么不好?”
“除了吃饭和钱,你还对什么感兴趣?”他问。
“这样问的话,”我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又要回到那个让你烦的问题上去了。”
他受不了地转开头:“闭嘴,周若禾。”
我点点头,转头看向车外,心里觉得这家伙还是蛮有趣的。
车子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我打开车上的CD,随着明快的音乐,心情很好地欣赏着街边的景色。
许乔那个家伙似乎又恢复正常了,好笑地看我一眼,继续开着车。
突然,一个身影走进我的视线。
“哦,是友舒的老公,他们在这里逛街啊?要不要打个招呼啊?”我张望着他们的方向。
“友舒是谁?”许乔问。
“我好朋友啊,大学同学。上次我给她当伴娘的那个。”我边说边准备指给他看。却突然愣住了。
许乔正朝我的视线方向看过去:“哪儿?”
我震惊地看着友舒老公伸手环住一个从旁边服装店走出来的漂亮女孩,两个人有说有笑地朝另一家店走去。
许乔看见我的眼神,又看了看外面:“怎么了?”
“没,没事,”我赶紧收回视线,“好像认错人了。”

在网上见到友舒,她正在查孕前准备的资料,不时给我发过来一段,说是让我先学着点。
“周末过来吃饭吗?我老公出差了。”友舒发过来信息。
“怎么又出差啊?”
“最近在外地接了一个大项目,是他在负责,必须要过去监管。”
“已经过去了?”
“嗯,昨天上午就走了。”
我很想告诉友舒她老公并没有出差,告诉她不要这么兴致勃勃地查什么孕前资料。可是我的手在键盘上放了很久,也敲不出一个字来。仅仅是想像友舒的反应,我就已经心颤了。我宁愿友舒一直活在不知情的幸福中,一直觉得老公是爱她的,为了她在辛苦地打拼。
想了想,我告诉她,周末要跟陆飞见面,所以不过去吃饭了。
“唉,你这家伙什么时候才解脱啊!”友舒回道。
我没有再回信息,即使面对的是友舒的QQ头像,也怕自己的表情泄漏丁点让她不安的消息。

许乔从宋经理的办公室走出来,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我奇怪地看他一眼,难道被表扬了。
“周若禾,”他刚坐下,却马上收起脸上的笑。
“嗯?”
“周末加班,通知你一声。”他故作认真地说道。
“周末?”我叫起来。
“对啊,有问题吗?”他不满地看我一眼。
“为什么啊,有那么急吗?我周末有事的。”我皱起眉头。
这个家伙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公司安排的。有什么事啊?”
我郁闷地看他一眼:“反正很重要的事。”
他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什么事有工作重要啊!必须来,知道吗?”他严肃地吩咐道。
“周六全天加,晚上就没事了吧?”我试探地询问。
他迟疑了一下:“不,不可能的。有很多工作要做,你别想偷懒。”
“不管怎样,晚上我有事。”我说。
“不行,先工作。”他说。
“不行,到时候一定要走。”
“还想不想继续上班了?”他威胁道。
“无所谓!”我不满地朝他喊道。
“什么?”这家伙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会把该我的那份完成的,然后就走。”我不满地应道。
“随便你!不来也行!”这家伙气鼓鼓地朝我喊道。
“谁说不来了!凭你一个人能做什么啊!”
“什么?”他睁大了双眼。
“既然需要我的帮助,就该态度端正一点。这个样子谁还有心情跟你一起加班啊!”
“是我私人的事吗?是工作!什么叫帮我,如果不用帮忙,你的工资就给我吗?”
“我的工资为什么要给你?”
“不给我,你就要做事啊!”
“说了不做事吗?”我快受不了这家伙了。
“这是在干吗啊?好好的怎么吵起来了?”宋经理正好开门出来,疑惑地向我们走来。
我们顿时安静下来,那家伙还不满地冲我动动嘴角。
“宋经理,”我转向他,“加班的事,不会耽误晚上吧?”
“晚上?”宋经理看看我又看看许乔,“不用那么急吧?”
许乔突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看宋经理,也不看我。
“你们主动申请加班,希望尽快把案子做好的工作热情我很满意,可是也不用那么急,客户又没催。而且因为这个吵起来,更没有必要嘛。”宋经理安抚我们。
“主动申请?”我惊异地看着宋经理。
许乔那家伙这时候居然埋下头去开始整理他的垃圾筐了。
“嗯,许乔刚才,”宋经理正说着,那家伙突然又站起来:“老宋!谁说不急啊!客户明明就说很急的。”
“客户哪有说这个?”我不解地转向他,“不是一起去见面的吗?我怎么没听到。”
“啊?”那家伙一愣,又理直气壮地看着我,“当然说了,人家话里有话地暗示我了!说很急,要尽快!”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根本没办法自圆其说的家伙:“这种话,还需要暗示吗?都是直接说的好不好?”
他当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却继续大声地冲我喊:“反正,一定要加班!工作努力一点不行吗?”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干吗要这样啊?”
宋经理看看我,又看看他:“你们自己商量吧,只要不打起来。”
宋经理走后,我开始用一种审视的眼神打量起那个越来越不知所措的家伙。
“怎,怎么?你还怀疑我?客户,客户就是要得急!不信就拉倒!”他吞吞吐吐得说道,并不敢直视我。
“实在没有办法相信啊。”我看着他说。
“那,那你就别来啊!”他边说边打开游戏,坐下去的时候还顺便瞪了我一眼。
我点点头,这样正好,还担心会影响到跟陆飞的见面呢。
然后我开始处理手上的工作。每完成一项,就在记事本上划去一条。
许乔在旁边偶尔心虚地看我一眼。我故意装作不知道,因此也不理睬他。得让这家伙知道谎报军情的后果。
他转头看我的频率越来越高,终于忍不住了,一下将椅子滑到我旁边。
“周若禾,”
“干吗?”
“你真的不来加班?”
“本来就不用。”
“谁说不用,很有用的!”
我转头看他一眼:“什么用?”
“有奖金,钱!”他冲我眨着眼睛。
我奇怪地看着他。
“你还不知道,难怪你不懂我的良苦用心了。”他认真地说道。
“什么?”我更疑惑了。
“在我们公司,主动加班的话都会有记录的。平时的表现跟年终奖挂钩,年底的红包会比原来的厚很多!你不是喜欢钱吗?所以我才叫上你一起的。刚才在老宋面前也不好明说,知道吗?”他一口气说完后,轻轻吐了一口气,似乎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
“没人跟我说过还有这个规定啊。”我说。
“这种事怎么好随便说,只有我这种讲义气的人才告诉你!”他压低了声音,“其他同事还不清楚,老宋私底下考核的。”
“真的吗?”我还是有点怀疑。
“当然了!”他理直气壮起来,“我的钱就是这样来的!”
不得不承认,说到钱我的确有点动心了。
“看你自己吧,我就说这么多。”这家伙作势要起身了。
“等一下。”我叫住他。
他马上绽开耐心的笑容。
“我加到6点走,行吗?”我问。
他想了想:“行啊。”
“那是算加一天吗?”
“嗯,算。我说算就算。”
“好吧,那我来,”我说,“不过,真的红包会变厚?”
“会的,相信我。”他点着头,眼里滑过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