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1-21

吉祥如意之如意篇 (左晴雯)

by 左晴雯

楔子

  大唐中叶,在明君李隆基励精图治下,开创了太平盛世「开元之治」。

  然而,清明的政治、富强的盛世,绝不是单靠一位明君圣主就能造就,其下自然得有众多的良相贤臣共同辅佐、尽忠效力才能成其大业。

  当朝赫赫有名的龙氏一族,就是唐明皇最为赏识的贤臣良相之一。

  说起这个家族的来历,还真是精彩无比。

  原本龙家的老祖宗们是江湖中叱咤风云的武林世家,家族中出了好几位武林盟主。约莫一百多年前,龙家的当家还曾协助唐太宗李世民登基为帝。李世民登基后,当然大封功臣,龙氏一门就是被列为重要的大功臣之一。正好龙家当家也有意退出是非恩怨繁多的江湖武林,于是顺水推舟的接受朝廷的封赏,落第为侯。

  从此龙氏一门便自武林世家跻身为官侯世家之列。

  但是龙氏一族并未因接受朝廷的封赏、加官晋爵便断了和武林中人的往来,反而因为立场与昔日不同,而结交了更多的武林侠士以及各路英雄好汉。

  或许是因为同时拥有官侯世家的风范和武林中人的豪情、再加上历代龙家人不乏精明能干的商贾、以及龙家发源于海上,自出生就和大海结了不解之缘的海民血统影响,造就了龙氏一族特立独行、思想开明豁达,将世俗礼教全踩在脚底下的独特族风。而这样的族风,又让龙氏一门造就了许许多多为世人所津津乐道的传奇事迹。

  一百多年下来,如此的族风依然未变,龙氏一族所创造的各种传奇,更是绵延不绝。

  当今龙家的四位当家:龙啸天、龙啸虎、龙啸海和龙啸风兄弟,自然也不负族风,缔造了不少轰轰烈烈的传奇。

  他们的下一代更是有「长江后浪推前浪」的磅气势,在四处创造各种脍炙人口的传奇故事。

  且年轻一辈的命名,男子皆是天字辈的,像是:天云、天浩等等,女子则是君字辈的,而且皆以美玉的名称命名,例如:琦、瑜、瑶、……这会儿,咱们就先来说说四位现任当家的掌上明珠们吧!

  大哥龙啸天,是当朝「三公」之一的中书大人,与其夫人慕蓉深雪孕育了两位千金:龙君和龙君玮。龙君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龙君玮则是龙家出了名的麻烦人物。

  二哥龙啸虎,是骠骑大将军,与其夫人花月嫦也有两位千金,分别叫龙君琦和龙君。龙君琦是龙家年轻一辈里,小有名气的「女诸葛」,为人冷静聪慧、武功又好,堪称一代侠女;龙君则是龙氏一族有名的「女神龙」,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

  三哥龙啸海,是市舶司大人,同时也是一位远近驰名的大贸易商;江湖上的人,尤其是靠海为生的海民们,都尊称他为「海老大」。他与夫人杜雅筠只有一位独生女儿叫龙君瑶。龙君瑶和先前提到的龙君玮是对令人头痛不已的「闯祸搭档」。

  四弟龙啸风,是龙氏一门发源地「卧龙岛」的现任岛主,而且也是名满天下的「药王」。他有一位亲生女儿叫龙君琳,以及一位金发蓝眼的异国养女叫龙君瑜。

  这七名龙门千金便是龙家年轻一代最为世人所津津乐道的「七仙女」,更是当今太皇太后与太后懿封的龙门公主。

  她们的封号分别是──

  「奉剑公主」龙君,受皇上赐婚嫁与安西大都护齐做天齐大将军。

  「吉祥公主」龙君玮,自愿嫁给病入膏肓的洛城小王爷司徒竣当冲喜新娘。

  「镇宁公主」龙君琦,以比武招亲方式将自己许配给御史大夫宋千驹。

  「如意公主」龙君,目前正处于被太皇太后逼婚中。

  「永乐公主」龙君瑶,歪打正着地和名满江湖的海盗殿下「黑鹰」段旭海共效于飞。

  「凌波公主」龙君琳,与异国夫君杰尔相恋,结为连理,却于数年前双双遭逢海难,自此下落不明,被认定已红颜早逝。

  「明珠公主」龙君瑜,因一场「红颜劫」和大食帝国的费沙尔王子邂逅,终至缔结良缘。

  其中,除了「吉祥公主」龙君玮和「如意公主」龙君是太皇太后所封,其它五位皆为太后懿封。

第一章

  许是自己亲封之故,太皇太后对「吉祥公主」龙君玮和「如意公主」龙君的终身大事格外在乎得紧,成天就只想着要怎么把这两个女娃儿给嫁出去──说穿了是吃饱了撑着太闲所致。

  这会儿,她老人家一听闻老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女神龙」龙君甫回长安城来,便赶紧把握机会的一连下了十二道懿旨把龙君这个「如意公主」给召进宫来,免得一转眼,这女娃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下回想再找她、见着她可不知又得等到何年何月何日了。

  「祖奶奶非要把我许配给人不可吗?」龙君嗓音不高不低、没有太多起伏的问。

  「对,祖奶奶这回是吃了秤铂铁了心,非把你和君玮两个丫头给嫁出去不可。除非──」太皇太后笑得诡谲,「你肯进宫当皇上的嫔妃,那也成。祖奶奶会要皇上封你为贵妃,不会让你受丝毫委屈。」

  她一直希望龙家这人称「七仙女」的丫头,能有个入宫当皇上的嫔妃,可惜这几个丫头一个个视入宫当嫔妃如毒蛇猛兽,避之惟恐不及。不得已之下,她只得改弦易辙,收这几个丫头为义孙女。

  如今,除了红颜早逝的君琳丫头外,就只剩下君和君玮这两个丫头还没有婚配,她这个闲得发慌的太皇太后自然不会错失当月下老人来调剂身心、锻炼筋骨的机会了。

  龙君闻言,明白太皇太后是管定了她的终身大事,不禁暗叹一气,可神情倒没什么变化,依旧如无波的湖面般。

  「我明白了。不过,我希望自个儿挑选夫家。」淡淡的声调,不疾不徐,深邃的眸子仍是无欲无求。

  「你有意中人?那好,快说给祖奶奶听,祖奶奶一定替你作主。」太皇太后拍胸脯保证。

  她原以为这个清心寡欲、恬淡安静的君丫头,会比君玮那个令人头痛的麻烦精更难搞定,不意,这丫头居然已有了意中人?

  这可令她好奇不已哪!究竟是哪家的公子这么好本事,能打动君丫头鲜有波澜的芳心?

  「城西的成王府。」龙君温吞的道。

  「成王府?」太皇太后闻言不觉眉心微拧。

  「不行就别勉强,不要紧的。」语气依旧云淡风轻,没有丝毫失望或期待。

  「行!当然行!哪有什么不行?」太皇太后说什么也要让她疼爱的丫头如愿以偿的和意中人结为连理。

  即使男方是那成王府的人……

***

  听到太皇太后要把龙君许配给成王府的人,皇上方入口的极品碧萝春,霎时变得苦涩难以吞咽。

  「成王府?是──城西那个成王府吗?」成王府自然只有一个,只不过此刻皇上但愿还有另一个成王府。

  「就是城西那个成王府。」太皇太后肯定的笑道。

  「为什么是成王府?不能选别户人家吗?像瑞亲王或者懿亲王家都是一时之选──」

  「君丫头就是要成王府。」太皇太后打断皇上的话。

  皇上因而语塞,似泄气的皮囊般沮丧。

  怎么就偏偏挑上成王府?那个成王府可是──万一搞个不好,只怕把成家和龙家全给得罪了,那他这个皇上损失可就大了。

  看出皇上的忧心顾忌,太皇太后言简意赅的道出心底想法:「皇上的顾虑祖奶奶我也不是没想过,但也并非一定是不利的,说不定君这丫头能带来转机,意外地偿了皇上多年来的心愿呢!」

  「这……」皇上心生动摇。

  「就试试吧,成家也该有点改变了……」太皇太后长叹一气,经历人事的老眼蒙上了一团愁雾。

  皇上心有同感的慨叹:「是该有所改变才好。」

  成王府若没发生那件事该是更好……

***

  位于城西的成王府是一座郡王府,成家祖父又蒙公主下嫁,所以因功进爵的成王府在朝中地位并不逊于皇亲国戚的亲王诸府。

  然,成王府于朝中为官的只有身为户部尚书的成王爷成刚与其任职吏部侍郎的长子成熙崇,其余子嗣则分别掌理成家其它家业:举凡镖局、钱庄……之属,分居于全国各地。

  现下,留在成王府里的除了成王爷夫妇成刚之外,只有三个儿子:老大成熙崇、老三成熙淳和老五成熙烈。

  而皇上为龙君赐婚的夫婿是排行第五的成熙烈。

  「我.不.答.应。」成熙烈恨恨的、没有转圜余地的,一个字一个字忿道。

  「烈儿……」

  成刚方启口,成熙烈便抢白:「别说了,我成熙烈今生今世都不需要女人!」他憎恨女人、痛恶女人,女人于他恒等于「柳依依」──一个全天底下最令他深恶痛绝的名字!

  成刚了解该如何说服倔强的儿子,他沉叹一气道:「你不想成亲的理由爹知道,但这门亲事是当今圣上御赐,抗旨的下场是什么,你不会不明白。难道……你想要熙淳……」

  「够了,结就结吧!」成熙烈面露痛苦神情,嘶吼的声音满是令人震撼的复杂情愫,苦涩、悲愤、内疚……可能的话,成刚并不想用这方式逼迫儿子,但……他明白这是太皇太后与当今皇上对他们成家的一番盛情美意;另一方面,他也是有着私心,想趁着皇命为这个痛恨女人的儿子娶个媳妇儿。

  「关于亲家是──」

  「一切就由爹娘安排,我要去镖局一趟。」成熙烈完全不给成刚说话的时间,一个箭步,人已消逝于成刚夫妇眼前。

  成刚夫妇互睇一眼,皆面露难色,却又无可奈何。

  「老爷,咱们该如何是好?对方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家,而是那个龙氏家族哪……」成夫人忧心忡忡。

  「我当然知道对方是龙氏一族,可烈儿他……唉!罢了!咱们也只好多担待了。」毕竟他们成家和龙家关系一向不坏,他不想因为这门亲事搞得两个家族反颜成仇,那后果可严重了。

  ***

  成熙烈虽允了与龙君的婚事,却自此不闻不问、漠不关心,苦煞了代子奔波的成刚夫妇。

  其它大事小事都可以由他们夫妇代劳,但婚礼当天的新郎倌可非是成熙烈本人不可,究竟这门亲事是皇上亲赐,那龙君又是太皇太后的义孙女「如意公主」,婚礼当天,太皇太后、皇上和文武百官都会前来观礼祝贺。

  只有凤冠霞帔的新娘子,却见不着新郎倌的影子,那场面成刚夫妇光是想象心便凉了泰半。

  可他们又没把握依成熙烈的性子,婚礼当天会不会出现?这可怎么办……正当成刚夫妇心急如焚之时,成夫人的贴身丫环巧心前来报讯。

  「启秉老爷、夫人,后院门外来了名女乞。」

  「女乞?那就施舍一些馒头、饭菜给她吧!」成刚随口道。都什么时候了,这丫环居然连这等小事也来烦他,成总管是怎么调教丫环的?

  「可是那女乞她……」巧心吞吞吐吐了半天,就是说不出口。

  「那女乞怎么了?」成夫人慈祥的鼓励巧心。

  巧心这才放胆地道:「那女乞说要见老爷夫人,还自称她是龙君……」

  「耶──!?」

  ***

  端详着安闲踏入门槛的女子,成刚夫妇霎时明白巧心何以会当她是女乞了。

  这姑娘穿戴极为朴素不起眼,脸上未施丁点儿水粉胭脂,挽起的发上也没有任何头饰,脸蛋始终是微俯的,视线一直迷迷蒙蒙的飘向右前方,似无聚焦。

  整个人闲适安静,没有什么存在感,却不会让人生厌,不经意地留心到她的存在时,还会有种难言的安心舒适感。

  不过,她那身打扮着实过份朴素。虽说全身上下干干净净没有半点儿脏污,然,就是成家最下层的丫环也穿得比她光鲜,甚至平民百姓家的老婆婆也比她花俏些,即使是尼姑庵的女尼们都还比她有看头。

  难怪巧心会将她误当成沿街乞讨的女乞了……这姑娘就是他们成家即将过门的媳妇儿?──传言龙门「七仙女」里最古怪、最神秘的龙君?

  「君拜见爹娘,今后请爹娘多多赐教。」成刚夫妇尚在打量龙君,龙君已福了福身子,先行开口。

  声音不高不低,不会令人印象深刻,也不会惹人生厌,脸蛋维持微俯,视线一样飘向右前方虚无缥缈处。

  「呃!?哦啊……贤媳──龙姑娘不必如此见外……」是太过不见外吧?毕竟她还没过门哪!成刚被龙君这唐突的造访、唐突的言行弄得不知如何应对才恰当。

  「龙姑娘今儿个来访是……」

  「回爹娘的话,君今儿个是以儿媳妇的身份前来,而且君不是来访,是要住进成王府来,」说着,她缓缓地取出身上所带的御旨,不轻不重的又道:「这是皇上亲喻的完婚圣旨,请爹娘过目。」

  成刚必恭必敬的接过圣旨,上头确实清清楚楚的写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成郡王五子成熙烈与骠骑大将军龙啸虎次女龙君的婚礼在朕的旨意下已视同完婚,从此即为夫妻。

  钦此

  成刚几乎是当场看傻了眼。

  真……真的是完婚圣旨!可这完婚圣旨通常是在婚礼当天,皇上才令太监当众宣读,之后再当场交给新郎倌和新娘子,怎么……看出成刚夫妇的满心疑惑,龙君主动解释:「爹娘不必多虑……这一切全是君的任性所致。君生性不喜热闹,所以恳求太皇太后恩准免去盛大的仪式和婚宴,直接把完婚圣旨交给君便成。太皇太后拗不过君的百般请求便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君。所以从今天起,君便是爹娘的媳妇儿了。」

  居……居然有如此荒唐之事!?成刚夫妇算是开了眼界了。

  「爹娘是怪君不该擅作主张?」语气、眸底皆未出现自己有错之意。

  「不!这样很好,真的很好!」成刚夫妇一连叠地直说好。

  真是太好了!如此一来他们先前的烦恼便烟消云散了,再也不必寝食难安的担心儿子会不会乖乖出席婚礼。

  这龙家的千金果然名不虚传──够怪!

  尤其是眼前这个。

  察言观色之后,龙君淡淡轻轻的说:「那君就住下了。」

  「那当然,爹这就要人安排你的住处──」话及此,成刚又心急起来。

  这可怎么办?

  照理,这丫头是烈儿的媳妇儿,他该安排她住进烈儿的居所「无心园」才是。可如此冒然让这丫头进驻无心园,万一烈儿回来后,当下给这丫头难堪,甚至把她赶出无心园,那可就对不起这丫头了。

  还是先让这丫头住在别处,待他知会了烈儿、探了烈儿的口风和意向再做打算较为妥当。

  可……要如何对这丫头启口?

  她铁定会问他为什么新娘子不住新房?

  「爹、娘,君有个不情之请。」

  「你仅管说。」心虚让成刚端出极为慈祥的笑容。

  「君性喜安静,又喜欢独处,所以希望爹娘能把成王府里最安静偏僻的居所赐给媳妇儿当住处。」虽说是请求,龙君的眼底、口气却没有一丝勉强、欲望,依然是无欲无求的无波神情。

  「没问题!这当然没问题!爹这就把成王府里最幽静的『听云居』给你。」成刚几乎是欣喜若狂的当下应允。

  龙家千金的古怪果非浪得虚名,不过拜她们的古怪所赐,原本难于解决的难题转眼又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成安、巧心,还不快来侍候五少奶奶?」未免中途生变,成刚打铁趁热的大声吆喝王府总管成安和成夫人的贴身丫环巧心干活儿。

  ***

  日暮西沉时分,成熙烈方处理完钱庄的帐目,乘着马车返回成王府。

  方踏进府邸,他的贴身侍从符辛便神色匆匆地迎上前,鬼鬼祟祟地左顾右盼了半天,才小声对主子附耳道:「少爷,有大事发生了!龙家那姑娘今天进门了。」

  「龙家姑娘?」成熙烈不解,倒是姑娘二字让他皱起了眉。

  「少爷?」符辛两眼瞪得似铜铃般大,「小的是指龙君,少爷刚过门的媳妇儿。」

  老天!他是知道他的少爷憎恨女人,也知道少爷对这门亲事漠不关心,但漠视到连自己媳妇儿是哪家的姑娘、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可就是他符辛始料未及的事了。

  成熙烈并没有符辛预期的暴怒或惊讶,有的只是冰冷的嫌恶:「你说她叫龙『君离』?」

  「是。」

  「哼!」成熙烈讥诮的冷哼。

  「君离」名字取得可真好,注定她该「遭君离弃」!

  「少爷,你打算怎么着?」

  「把她丢到王府里最偏僻的『听云居』里去。」成熙烈冰冷无情地下令。

  怪只怪那女人名字取得不好、命更不好,遇上了他这煞星!

  符辛闻言,表情复杂的回道:「启秉少爷,那龙姑娘现在就是住在『听云居』里。」

  成熙烈颇为诧异。

  他是明白爹娘不安排那女人住进他的无心园原因何在,但为人敦厚的爹娘会把那女人丢进「听云居」倒是挺出他意外。足见那女人必非什么善男信女,否则爹娘不致于如此苛薄她。

  说不定是和柳依依一样的歹毒女人!

  成熙烈眼色一沉,满心恨怒的暗咒:既是如此就更无同情的必要!

  他旋身往无心园疾走,符辛跟了上去,纳闷地追问:「少爷没有什么要小的代劳的事吗?」

  「放洗澡水。」

  「这小的早已备妥,小的是指关于龙姑…」

  「我爹娘已替她安排了最佳住处不必我费心,想必那女人必是住得写意愉快才是。」成熙烈故意不让符辛把话说完。

  符辛也知道主子是存心的,但他尚负有成刚夫妇交待的重要使命,不说不行:「少爷请先留步。老爷夫人要您一回府便去面见他们,说是有要事相谈。」

  「你这就去回老爷夫人:我不觉得有什么好谈,我很满意现下的安排,就让它维持下去对大家都好。」话落,成熙烈便加快步伐让符辛追不上,转眼消失在夜色中。

  「少爷──」符辛连唤了数声,响应他的只有寂静的黑夜,他终于长叹一声放弃。

  少爷也真是的,虽说对女人深恶痛绝,但这门亲事怎么说都是皇上御赐,对方又是太皇太后的义孙女如意公主、龙家的千金,少爷就算不管自己的媳妇儿是圆是扁,至少也该关心一下为何还未举行婚礼,他的媳妇儿就已经住进王府来这档怪事儿才对,他可是好奇死了。

  怎奈老爷夫人三缄其口,总管成安和大丫环巧心嘴巴也像缝了线似的,保密得密不通风,所以他才指望少爷去问出个所以然,哪知……唉!罢了!来日方长。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去向老爷夫人回秉。

  ***

  符辛的传话虽是成刚夫妇预料中的事,但依然不免泄气。

  「罢了……就如烈儿所言,维持现状说不定真是最妥当的安排,只是不知咱们那媳妇儿会不会又突然改变了主意?」成刚忧心忡忡的道。

  「这点我倒是不担心,我看君那丫头当真是生性这般孤僻内向,不喜被人打扰。」成夫人笃定的说道。

  「夫人?」

  「我命巧心去侍候那丫头,要巧心多方推揣那丫头的性子,结果你猜怎么着?巧心侍候了她一整个下午,居然不见她踏出房门半步,话也没说过半句,惟一一句话是巧心刚去侍候时,响应巧心的招呼话。」

  「什么话?」

  「『你尽管去忙你的,不必招呼我了。』之后,整整一个下午,那丫头都不曾再吭声,巧心只好埋首打扫工作。」不过成夫人倒是不讨厌这个沉静寡言、性子古怪的五媳妇儿。

  「那她整个下午都在房里做什么?」成刚也好奇起来。

  「据巧心的说法,她似乎一直在挥毫。」

  「写书法吗?」不愧是龙门千金,怪是怪了点,但究竟是大家闺秀,好风雅的嗜好哪!成刚显然很满意。

  成夫人见状亦跟着附和:「算是吧……」虽然巧心那话着实让她纳闷不已──不过,王少奶奶的习字方式和老爷少爷们不太一样。我本来以为五少奶奶可能和夫人一样,是在抄写佛经,可看那样子又不像,书案上也没有半本佛经,可是五少奶奶却又一直振笔疾书,少有停歇……总之很古怪就是了……那丫头究竟是在做什么呢?成夫人愈想愈纳闷。

第二章

  弹指之间,成熙烈和龙君已做了个把月夫妻──一对从未碰过面的夫妻。

  一开始,成刚夫妇还担心这个五媳妇儿会向他们兴师问罪,可龙君非但没有,似乎还极满意现下的生活,很自得其乐──侍候她一个多月的巧心是这么说的:「很奇怪,五少夫人不曾问过熙烈少爷的事,也不曾有过什么怨言,成天闲适自在的做着自己的事,着实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媳妇儿怪也就罢了,总比成天哭哭闹闹来得好。

  倒是龙家那边的反应较令成刚夫妇俩在意。

  龙家人对未举行婚礼不曾有过怨言,他们还可以想是龙君的主意之故;但自龙君嫁入他们王府后,烈儿不曾陪同君去拜访过龙家人,甚至归宁那天亦未曾出现,龙家人也不闻不问,这未免古怪得紧。

  不过话说回来,龙君似乎也未把归宁当一回事儿,害得他们夫妇俩也是事过多天才赫然惊觉已错过归宁的大事。

  一连叠的莫名幸运让成刚夫妇得以躲过许多难题,现下相安无事的宁和日子也与成熙烈成亲前没什么两样,照理,成刚夫妇该要心满意足了。

  可,天下父母心,好不容易原本可能终身未娶的五儿子讨了房媳妇,他们总希望事情能有所改变。

  那龙君性情是古怪了点,却不曾对他们成家有过任何怨言。光是这一点,成刚夫妇便打心坎里对这个五媳妇儿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这么想着,成夫人便按捺不住想到听云居去探望她尚只见过一次面的五媳妇儿。

  「妙如,带路。」她差遣另一名贴身丫环。

  ***

  「听云居」得名自此地的幽静,静得足以听到天空云朵飘移的声音。

  园内遍植如茵的青草和桂花树,每逢桂花盛开的时节,听云居里便处处桂花飘香。

  「五少奶奶,有没有什么事要巧心帮忙?」侍候龙君个把月,巧心就属这句话讲最多遍,早、中、晚各一次。

  「你忙你的,我自己来便成。还有,叫我君就行了。」龙君的话也属这句说最多遍,早、中、晚各一遍,语气永远是温温吞吞、轻轻淡淡,不会让人特别喜欢,也谈不上讨厌,而是一种很自然闲适的感觉。

  「那我就坐在这儿陪小姐好了。」虽然巧心知道龙君是真心要她直唤名字,但她还是不敢逾越,可被龙君更正了个把月,若不改口似又有不听从主子命令之嫌。几经权衡,巧心决定改唤龙君为小姐,算是折中之道。

  龙君也不再为难巧心,默许她如此称呼,未再多言,微俯着脸蛋心无旁鹜的做着自己的事。

  「小姐,你在做什么?」瞧她成天伏案桌前振笔疾挥少有停歇,巧心忍不住好奇的问。

  龙君未做停顿,平淡的道:「你想知道?」

  听不出是不是惹恼了主子,巧心连忙推拒,猛赔不是:「巧心逾矩了。」虽说龙君不曾对她说过半句重话,更未曾动怒,但毕竟是千金小姐出身,她又侍候不久,没有十足把握抓得准新主子的性子,还是小心点好。

  她能在成王府一路从小丫环平顺地升为现下的大丫环身份,依凭的就是「小心使得万年船」的处世准则。

  龙君不疾不徐的安抚巧心:「你别急,我不是在怪你。」

  「多谢小姐不罪之恩。」巧心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她实在无法从龙君那张读不出心思的脸上探得任何蛛丝马迹。

  「如果你保密,我就告诉你。」龙君手上的笔未有稍歇。

  「小姐放心,夫人常说,我最大的优点就是口风紧。」巧心拍胸脯保证。

  「对老爷夫人也要保密。」

  「耶?」巧心微忖,笃定的点头,「巧心现在侍候的是小姐您。」

  成夫人一直告诫她:侍候哪位主子就得完全忠心于那位主子。这些年来巧心始终谨记于心。

  龙君一脸平静无波的道:「听过《金玉梅》这本章回小说吗?」

  巧心霎时双颊布满红霞,支支吾吾的说:「小……小姐说的可是那本……那本……」

  听起来该是指街坊间当红的章回小说《金玉梅》没错,可那是一本下流的淫书,姑娘家不宜阅读的。何况小姐出身龙门,是个千金小姐,又是太皇太后的义孙女「如意公主」,怎么可能知道《金玉梅》那种不入流的淫书?

  只怕小姐说的是和《金玉梅》同音的旷世经纶,她这下人没见识才会把它想成是那本淫书。

  巧心尚在怔愣中,龙君已又接续道:「你没听说过吗?就是那本街坊间正流行的淫书《金玉梅》。」

  「小……小姐……」巧心险些咬到舌头。

  果真是那本《金玉梅》。可小姐是名门千金,怎么会知道那种淫书?而且还毫不避讳的朗朗直言,就算是她们这些丫环也都还不敢明着说,只敢躲在丫环房里私下窃窃戏谑呢!

  「看来你是知道了?」

  「小姐,你这是……」未弄清主子目的前,巧心不敢冒然回答,反而聪明的旁敲侧击:「莫……莫非小姐曾听人说过……」

  其实她是想问主子是不是看过,但那简直有辱主子名节,乃涛天大罪一条,所以不敢胡扯。

  反而是龙君坦荡的开诚布公:「我看过。」

  「小姐!?」巧心着实吃了好大一惊。

  她是知道不只丫环和平民百姓人家的姑娘,就连很多大家闺秀也都看过那《金玉梅》,所以她惊讶的不是龙君看过那淫书,而是龙君居然像闲话家常般大咧咧直言,教人听得脸红心惊,这不像是一般大家闺秀敢说的话呀!

  龙门的知金果然与众不同。

  「不瞒小姐说……巧心也看过的……」既然主子都先招供了,她自然也得对主子相对坦诚,以示忠心。

  「喜欢吗?」

  巧心犹疑了一下,还是放胆的说了:「说实话,巧心很喜欢,那书已出了五辑,全是以图画为主、文字为辅的图文书,即便如巧心这般字识不得几个的丫环也能畅读无碍,我现在很期待第六辑赶快出书呢!」

  《金玉梅》会如此盛行正是因为它乃以图画为主、文字为辅的淫书,即使是目不识丁的平民百姓人家都能看得懂,所以整个京城里的大小街坊,几乎是人手一本。

  「别急,我今天就能把文字部分完成,接着只消再花个把月把图画部分完成,第六辑就能付梓问世了。」龙君轻描淡写的道,脑海里正思索着该如何为第六辑收尾。

  她习惯先完成文字稿部分,再进行图画稿。

  「小……小姐…」巧心不敢胡乱揣测,可这说法分明是说──《金玉梅》的作者就是小姐……这……可能吗?

  那文图并茂的当红淫书竟是出自女流之辈,还是位名门千金!?

  可看小姐写字的格式着实和《金玉梅》的版面很相似。她一直纳闷小姐为什么总是把纸装订成册,逐页写字,却又每页都只在边缘处写了几行字,中间一大部分都空白着,原来是要留着画图用。

  这么一推敲,巧心愈来愈相信《金玉梅》有可能出自龙君之手。

  龙家千金素以行事作风惊世骇俗闻名,那《金玉梅》的作者又署名「无名」,而且有别于其它淫书,格外注意女性角色的心理描述,不似其它淫书,全然以男性主角的淫欲为主轴。所以除了受男人喜欢,更深受姑娘家眷顾。

  「女人家写淫书很骇人吗?」龙君完成收尾,轻呼一气,从容不迫的放下手中的笔。

  「这……」巧心老实的颔首,「可是我很喜欢小姐写的《金玉梅》不瞒小姐,这成王府上下的长工、丫环,几乎全都看过《金玉梅》,大家也都和我一样,很期待第六辑出书呢!」

  龙君唇角微微淡扬,把话带到重心:「那么,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不可说给其它人知道,包括老爷夫人。」

  「巧心明白,小姐仅管放心。」巧心一千万个愿意保密,「不过请小姐尽快完成图画部分,巧心好想早点看到呢!」

  「看你这么期待,我可不敢怠惰了。明天就会开始着手图画的部分。」

  「明天开始我帮小姐磨墨,顺便把风。」巧心机灵的猛献殷勤。

  龙君唇角勾勒起一抹淡笑:「果然是巧心,真是人如其名呢!」

  「小姐过奖了。」霎时,巧心觉得自己和新主子之间的距离急速缩短、感情倍增,几乎已跃升到心腹的等级。

  而且她很惊讶的发现:她的小姐笑起来意外的迷人呢!

  一旦混熟了,巧心也不再如先前那般拘束,放胆的缠着龙君淘淘不绝的畅谈姑娘家不宜的禁忌话题,说得眉飞色舞,忘我极了。

  话兴正浓之际,突闻听云居外传来动静,巧心机灵的敛了口,竖耳倾听动静。

  「五少奶奶,夫人来看你了。巧心姐,你在哪儿?夫人来了,快出来迎接夫人。」侍候成夫人前来的妙如拉开嗓门喊着。

  「夫人来了?」巧心和龙君互睇一眼,冷静的说:「小姐,我先出去招呼夫人,你趁这个空档收拾一下,夫人也是名门千金出身,识得字的,被夫人见着这手稿就不好了。」

  「我明白,你快去吧!」龙君已动手收拾,依然是一副闲适的神态,没有丝毫焦急之象。

  「嗯!」巧心顺了顺气,便若无其事的前去招呼成夫人,顺便替龙君多挣点时间。

  ***

  见着成夫人,巧心福了身后,便殷勤的侍候,不敢稍有怠慢。

  「五少奶奶人呢?」成夫人啜了口茶便开口询问。

  「小姐她刚刚是在桂花林里漫步,听闻夫人来访,巧心已侍候小姐先回房梳理,待会儿小姐就会出来拜见夫人了。」巧心应付自如的道。

  「你怎么称五少奶奶为小姐?」成夫人注意到了。

  「那是──」巧心喊了一个下午小姐,已顺了口,一时之间没注意那许多。

  「是我要巧心如此唤我的,娘。」适时来到前厅的龙君,正好替巧心解了围,「若是娘觉得不妥,我要巧心改口便是。」

  「不打紧,不打紧,就叫小姐吧!」既是媳妇儿的主意,成夫人就不再追究,毕竟是他们成家亏待了人家哪!

  「娘怎么会来听云居?」龙君不多赘言,一下子就把话带到正题。

  成夫人慈蔼的笑道:「娘是特地来探望你,这听云居住得可习惯?」她避而不谈成熙烈有否来访之事。

  既然知道答案是否定的,提了反倒尴尬,不如不提,除非媳妇儿自个儿提及。

  「多谢娘的关心,君很喜欢此处的环境。」

  「是呀!夫人,小姐很喜欢听云居,巧心也会尽心侍候小姐,请夫人不必挂心。」巧心忙着为龙君帮腔。

  现下,她已然明白龙君当初挑中人烟罕至的听云居为居所之由──方便掩人耳目的撰述《金玉梅》。

  这会儿,若因成夫人心怀愧疚,提议要主子搬回主屋,那可就不好了。

  龙君旋即肯定巧心的话:「是的,娘,您不必为君挂心,有巧心陪我就行了。」

  巧心在一旁猛点头称是。

  不知内情的成夫人,直当巧心是帮她说话、龙君是温柔体贴,心里窝心极了。

  「既然如此,那娘就不再叨扰你歇息,改天再来探望你,或者让巧心陪你到主屋来坐坐。」

  话落,成夫人便趁着龙君尚未提及成熙烈前匆匆离开听云居。

  回程途中,成夫人心中的歉疚又多了些……真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哪!进了他们成家大门一个多月,不曾见着夫君一面居然还能毫无怨言,更体贴得从未提及,真是他们成家前世修来的福气啊!可惜烈儿却一点也不懂得惜福,婚后这个月来,依然我行我素的按着自己的步调生活,压根儿就不曾提过君,根本完全当她不存在。

  他们两老一提,他就回避,若提的次数多了,他索性好几天不回府邸来,弄得他们夫妇俩提也不是,不提也不是,左右为难,唉──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还是得和成老爷好好商量商量,想个突破僵局的法子才行……


  ***

  成熙烈在总镖局听完副总镖头凌不群的演示文稿后,又风尘仆仆的转往钱庄检阅帐本。

  始终随侍在侧的贴身侍从符辛守株待兔了半晌,总是找不着适当时机启口,但老爷夫人的交待不办又不行,今儿个再不给老爷夫人回个消息,老爷夫人一定会以为他怠忽职守,万一怪罪下来,他今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权衡利害得失之后,符辛只得硬着头皮,对正在逐笔检阅帐目的主子唐突地开口:「少爷,我方才掐指算了一下,少爷此次出门,已经四天没回王府了,依小的之见,少爷今儿个是不是该回府邸一趟……」一股脑地说完便绷紧面皮等着主子虎啸雷呜般的怒吼。

  约莫一刻钟的忐忑,预期中的风暴并未发生,符辛便又硬着头皮执行成家老爷夫人的另一项使命:「听说五少奶奶嫁进咱们成王府这个把月来,几乎没出过听云居半步,更不曾对少爷的不闻不问有过任何怨言……」

  「既然她没怨言,表示她很满意现下的日子,何需你在她背后乱嚼舌根、搬弄是非?」成熙烈一句话便打死符辛。「是,少爷教训的是。是小的多话,小的该罚。」给主子扣了一顶「搬弄是非」的大帽子,符辛怕是再多生几个胆,也不敢再吭一声。

  成熙烈倏然起身。

  「少爷?」

  「准备回王府去。」他是可以不把那个多余的媳妇儿当一回事,但成王府他绝不会超过五天不日,因为府邸里有个让他不能不回的人……

  「是,少爷。」听闻主子肯回王府,符辛再高兴不过,如此一来他就不怕没能对老爷夫人交待了。

  ***

  夜阑人静的成王府邸,除了回廊上尚点着灯,主屋各厅堂、厢房几乎已漆黑一片。

  龙君和巧心趁着夜色,摸黑来到了主屋后方的下人房附近。

  「小姐,小心你的脚边,只要绕过前面那花丛就是刘平哥和红花姐的房间了。」巧心小声地招呼身后的龙君。

  「我知道了,你自个儿也小心点。」紧跟于后的龙君依然一副温吞吞的模样,行动倒是一点也不含糊。

  她们主仆二人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地点,着实有着极为深远的理由。

  这得从下午在听云居时开始说起──午后,巧心伫立桌案边磨墨,侍候龙君跃描绘《金玉梅》第六辑第一百一十六回的图画时,出了一点状况──不知那文字所描述的动作该如何描绘。

  巧心听了龙君的描述,当下想到当长工的刘平哥和同为丫环的红花姐夫妻俩,和第一百一十六回里那对在破庙幽会苟合的男女配角形象很接近,灵机一动,便向龙君献计:「不如咱们今晚潜到刘平哥和红花姐房外偷窥,实地观摩他们的房事进行,或许有值得参考之处。」

  龙君当下颔首定夺──她未嫁进成王府前就已常干这类勾当了。

  现下,她们主仆两人便是要去刘平和红花的房间外埋伏,暗地观摩。

  「小姐,快过来,就是这儿了,保证视野极佳,连呻吟声都可听得到。」巧心兴奋的悄声知会主子。

  龙君础旋即跟上埋伏,「嗯!果然是不做二处想的绝佳地点。」

  于是主仆俩便聚精会神的瞪住纸窗上的两处小洞,等着「好戏」上演……

  ***

  每逢深夜方归时,为了不惊扰已然入眠的府邸主仆们,成熙烈都会从下人房右边的侧门进入府邸,今夜亦然。

  随侍于侧的符辛照例于前替主子提灯引路。

  绕过花丛时成熙烈耳尖的听到黑暗中传来的人语,他旋即机警地摀住符辛的嘴示意他驻足,附耳悄声下令:「把灯火熄了,绕到那边出声引人注意,我再从背后逮住那些个肖小之徒。」胆敢潜入成王府,带种!

  符辛即刻领命照办。

  成熙烈亦随后行动,他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居然能不惊动成王府的卫兵,安然潜入。

  躲在暗处正偷窥得兴高采烈的龙君和巧心,注意到了不远处传来的诡异动静,主仆两人不约而同的静下来。

  「有人潜入!」两人异口同声。

  巧心护主心切的当下道:「小姐,你快躲好别乱动,我绕到那边去喊人捉贼。」

  「我跟你去。」龙君不放心让巧心独自冒险。

  「不行,这么深更半夜,若被发现小姐在此定会招人疑窦。我就不同了,这儿是下人房,我只要说是趁夜回来向其它丫环借东西就没事了。」巧心脑筋转得很快。

  事态紧急,巧心又言之有理,龙君便不再争辩的照做了,「那你自个儿小心些。」

  「巧心不会有事的,倒是小姐自己多留心。」

  之后,两人便分开行动。

  龙君悄悄地后退,隐入树丛深处,浑然未察树丛另一端站着蓄势待发的成熙烈。

  成熙烈眼尖的发现贼人身影时,不觉暗吃一惊……居然是个女流之辈!?他最痛恨的女人!

  龙君一面担心巧心的安危,一面直往后退,不偏不倚的退到成熙烈脚前。后背贴着成熙烈双脚之际,直当是靠着了树干,臀下坐着成熙烈的鞋,却直当是树根。

  本想一脚踢开放肆女贼的成熙烈,见她如此旁若无人的将他当成树木,闲适自在地靠坐着歇息,心里不禁纳闷:如此缺乏戒心之流,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戒备森严的成王府来?

  莫非是内神通外鬼?

  此时,寂静的天际突地划破一声惊嚷──「有贼啊!大家快来捉贼啊!」那是巧心的声音。

  不久,下人房附近愈聚愈多灯光和卫兵、下人,团团围住下人房四周,围得密不通风。

第三章

  龙君仰脸上瞧,漆黑的夜色令她看不清上头贼人的脸庞,不过可以确定上头确实有人,而且她以为的树根,似乎是贼人的双脚。

  然龙君并未因此面露慌张之色,依旧泰然自若的动也不动,轻描淡写的对看不清面容的贼人同伙劝道:「我不是要你弃伙伴于不顾,但你们若全被抓了,你的伙伴便求救无门,所以我建议你先行离开,再设法前来搭救伙伴,方为上策。」

  「你是什么东西?」莫非这女人就是内应,而且还将他当成同伙?

  龙君不急不气的淡道:「我不是东西,是人,这府邸的人。你还是快走吧!」

  果真如此!女人当真是信不得。他不如将错就错,先探出内应有几个,再连同这女人一并抓起来治罪。

  「你还有几个同伙?」

  莫非他见着了巧心?龙君心头暗惊,只手遮天的道:「没了!就我一个。」

  「当真?」

  「你还是快走吧!再不走,我也帮不了你了。」龙君提醒他。

  「抓到贼人了!」一名王府卫兵高喊。

  被卫兵抓得手臂剧烈疼痛的符辛,痛得直嚷:「是我,符辛,快放手。」

  「符辛!?怎么是你?」巧心忍不住讶道,顿时心生不妙。

  符辛只好一五一十道出原委,「我照着少爷的嘱咐引诱树丛里的贼人,哪知巧心就在那时大喊捉贼,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你说五少爷回来了!?咦?五少爷人呢?」总管成安惊喜的追问符辛,一面四处张望。

  「少爷捉贼去了。」符辛心有不甘的瞪视巧心,咄咄逼人的问:「倒是巧心会在半夜三更还没睡让我很意外。而且,夫人不是派你去侍候五少奶奶吗?你此刻该是在听云居,怎么会跑回主屋这边来?」

  「我是趁夜回来找萍儿,想托她明儿个上街时,顺便替我买些东西回来的,哪知才回到下人房附近,就听到不寻常的动静。我当下以为是贼人入侵,自然就大喊捉贼了,谁晓得原来是符辛你。」巧心冷静自若的把事先想好的说辞照本宣科。

  事情至此,她已理清头绪:根本没有盗贼入侵,而是她和符辛把彼此当成贼人了。

  「这么听起来,似乎是你们互以为对方是入侵的盗贼了。」王府卫兵统领和总管成安下了相同的定夺。

  「巧心也认为如此,只是虚惊一场罢了。」巧心热烈附和,一方面是急着脱身去和主子会合,一方面是怕再搜下去树丛里的主子会给搜出来-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未必是虚惊一场。」总管成安和府兵统领方要解散,成熙烈从暗处拎着龙君现身,把她重重甩到众人眼前。

  「少爷!?」众人皆惊。

  「这贼人是要自首的,大家别慌。」仅管给摔得七荤八素,龙君还是以德报怨的替挟持她当人质的贼人脱罪。咦?少爷?

  「五少奶奶!?」众人更惊。

  「小姐──」巧心连忙上前搀扶龙君,趁机在龙君耳边通风报信:「小姐,大事不妙,咱们遇上少爷了!」

  「我明白了。别慌,我自有应付之道。」原来是成王府的少爷而不是贼人,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那小姐多加小心应付。」看主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让巧心安心不少,毕竟对方是五少爷,不是她这个下人可随便置喙的。

  殊不知龙君压根儿就不知道眼前这人人口中的少爷,正是她自己素未谋面的夫君……龙君没发现可不代表成熙烈也未察觉。

  「你们叫这女人什么?」但愿是他听错。

  「五少奶奶。」众人齐声回答。

  「蠢奴才,这府邸哪来的五少奶奶?」成熙烈怒喝,摆明是当众给龙君难堪,更是要龙君清楚的知道他的态度。

  「就是啊,不必这么见外,直接唤我君或者跟着巧心喊我小姐就行了。」龙君操着不高不低的嗓音,趁势宣布。

  难得成王府邸也有如此开通的少爷,她自然就顺水推舟的接受了他的好意。

  「这──」众人更加惊愕。

  成熙烈的反应早在他们预料之中,但龙君面对成烈的当众羞唇居然这般处之泰然,且还反过来顺着成熙烈的意,替他们这些左右为难的下人们排解难题,真是个体贴温柔的好主子哪!

  霎时,众人全对龙君好感倍生,同情起她的处境。

  但那并不包括成熙烈──「谁许你多话?掌嘴!」他决计今晚定要将这个初次碰着的「妻子」好生羞辱一番,最好逼得她当下哭着逃回娘家去,他正好顺势休了她!

  龙君虽然不喜欢与人争执,但她更不喜欢不讲道理的男人。

  只见她缓缓起身,旋踵面对成熙烈,难得脸蛋没有微俯,不过语调依然云淡风轻,没有太多起伏的道:「掌嘴?你是说这样吗?」

  啪──成熙烈未及反应,左颊已先行感到刺热起来。

  「放肆!」成熙烈惊愕,众人更加惊愕。

  眼看着成熙烈高举的右手就要无情的掴向龙君,巧心护主心切的冲上前挡在龙君面前以身护主,视死如归的求情:「五少爷,巧心愿代少奶奶受罚,请五少爷饶过少奶奶。」

  总管成安不想让下人们看主子笑话,连忙遣散众人,一方面又差人连去通报成刚夫妇。

  「你──」成熙烈气极,心里却又为巧心的忠心感动。

  「巧心,你别紧张,五少爷打不了我的。」巧心的以身相护让龙君十分动容,所以她更不愿巧心受到分毫伤害,忙着推开巧心。

  「小姐……」巧心不从,她的主子身子骨如此单薄,不及她一半健壮,怎生挨得住练家子少爷一掌?

  成熙烈可没耐性等她们主仆磨菇,无情的猛挥大手:「我两个一起打!」他会让她知道他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巧心紧闭双眸,紧护住龙君,龙君倒是文风不动,也没有半点惊骇之色的直视着朝她袭来的大手,抓准时机,飞燕穿帘似的出手点了成熙烈手臂上的穴道。

  只见成熙烈闷哼一声猛地收回挥出的手。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敢点他麻穴!害他右臂麻痹酸软使不上力。

  「君子动口不动手,尤其你是个练家子,更不该仗势武力欺凌柔弱无抵抗能力的姑娘家。」龙君是性情淡泊不喜欢与人争执,但这并不代表她会打不还手的任人宰割。

  「放肆!为人妻者胆敢如此忤逆夫君,分明已犯了七出之条,我要把你休了!」成熙烈逮着机会给龙君套上七出罪名。

  龙君不置可否,只是轻叹一气淡道:「看来你果然就是我那素未谋面的夫君……」语气中掺杂着失望。

  「你是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这女人居然不知道他是她的夫君?还有,她那毫不掩饰的失望是在暗示什么?

  龙君很配合的说:「相信我,我和你一样不想要这门亲事,怎奈太皇太后硬要我出阁,我才万不得已挑中你们成家。而且我以为皇上会把我指给另一个人……唉──」话落,又是失望的一连叠轻叹。

  这女人居然敢如此张狂!成熙烈愤恨至极地咬牙切齿:「出言不逊,七出的另一条,立刻给我滚出成王府,休书明儿个一早我再差人送去,滚!」

  「我是无所谓,不过若太皇太后和皇上怪罪下来……」

  「不必拿太皇太后和皇上来压我,我成熙烈就是要休了你这个太皇太后的义孙女如意公主,听清楚了就给我滚!」成熙烈最痛恨遭人威胁,尤其对方又是他深恶痛绝的女人!

  龙君不再与他争辩,平静无波的下了结论:「自作孽不可活哪!」话落,她便旋身往下人房右侧的方向走去。

  「小姐,这半夜三更你要去哪里?」巧心急得跟上前,那方向是侧门所在呀!

  「回龙家去喽。你别送我了,先回听云居帮我收拾东西,明儿一早,我会派人来取。」龙君十分干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小姐,巧心跟你走。」

  看得出龙君是当真要走人,成熙烈不觉横生一股莫名的怒气。

  这个女人竟连求饶也省了,说走就走,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尤其回想起她方纔的失望,他更是怒上加怒──「你──」

  「站住,谁都不许走!」及时赶到的成刚夫妇比成熙烈早一步抢白。

  「老爷、夫人你们可来了!」巧心像见着了救星般喜出望外,紧抓着龙君不让她轻易溜走。

  「烈儿,你这是在干什么?你可知你这番言行会害惨咱们成家上下?」成刚痛心疾首的斥责儿子。

  他明白儿子厌恶女人、排斥这门亲事,但做梦也没料到儿子会如此莽撞、做出如此不可收拾的胡涂事来。

  成熙烈不为所动,倨傲地道:「爹娘大可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决不会连累成家。我相信当今圣上和龙家都是明理之人,不会迁怒成家其它人才是。」

  「烈儿!」成刚简直会给这个儿子气死。

  龙君好人做到底的安抚成刚夫妇:「爹、娘,你们放心,我会设法让太皇太后和皇上不追究此事,我们龙家人更是不会把这等小事放在心上的。至于我本身和五少爷一样,是迫于无奈才成亲的,现下没了这门亲事对我、对五少爷都是好事,我一点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妥,反而感到十分高兴。所以,爹娘不必自责内疚。那我回去了,就此拜别。」

  「君……」成夫人忍不住哭了。

  多么体贴的媳妇儿,她舍不得呀……

  「谁说你可以走了?」成熙烈一个箭步挡住龙君的去路。

  龙君不知眼前这男人又想做什么,以平常心应付:「是你刚刚说的。」

  「有吗?爹、娘、巧心,你们有谁听到我说话了吗?」成熙烈一概否认地征求成刚夫妇和巧心的声援。

  成刚夫妇自然是偏帮着儿子,巧心因为舍不得主子也站在成熙烈那边。

  龙君并未动怒,依然云淡风轻的道:「你出尔反尔。」

  「我又没说过什么,何来出尔反尔?」成熙烈摆明是赖到底。

  本来他确实是打算趁机休了这女人,但她方纔那副急着摆脱他的言行实在太过嚣张,他咽不下这口鸟气。

  原来这女人也不满意这门亲事,却等着他发难,好让他独自背负所有罪名,她乐得拣现成的便宜,又可博得世人同情、好处占尽?真是个心机深沉、阴险狡诈的女人,他岂可让她称心如意?

  龙君知势已不可为,便不再和他争辩的放弃:「我明白了,我这就回听云居去。」

  「慢着,这夜半三更,你怎会出现在此?」成熙烈一点也不含糊。

  龙君把先前想好的说辞端了出来:「我是半夜醒来小解,正巧看见巧心走出听云居,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才跟过来瞧瞧的。」

  「是吗?」成熙烈故意刁难的冷哼。

  这女人居然大咧咧地说着「小解」这字眼,姑娘家怎会如此不害臊?

  「够了,烈儿,你给我闭嘴。符辛,侍候少爷回无心园去歇着!」成刚不再给儿子得寸进尺的机会,吆喝着符辛照办。

  「是的,老爷。我们回无、竹园歇着吧,少爷。您明儿一早不是还有重要的事得赶到总镖局去吗?走吧!少爷。」符辛心里也是看不过去主子如此欺负龙君,所以很是尽力的说服主子走人。

  成熙烈不想在龙君面前和自个儿的爹起冲突给她看笑话,于是忿忿然地走人。

  临走之际,还拋下一句:「你给我安份的待在听云居,没我的允许不准出听云居半步。巧心,你给我看紧点儿,否则一切惟你是问。」

  「烈儿,你──」成刚想骂人,儿子却已走得老远,害他只能无奈的顿足叹气。

  成夫人泪眼纵横的对龙君道:「君……」

  「爹、娘,什么都别说了,今夜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吧!你们请快回房歇着。」龙君福了福身子,便旋踵离去,「巧心,咱们回听云居去。」

  「是,小姐。」巧心千万个愿意。

  望着龙君渐行渐远的闲适身影,成刚夫妇既感激又内疚。

  「真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哪!烈儿为什么就不知惜福呢?」

  ***

  回到无心园的成熙烈愈想愈光火,愈想愈不对劲。

  就这么让那女人无所事事的待在听云居太便宜她了,这个把月来她不曾埋怨就是证据。

  右臂解穴后麻痹酸软的不适感犹存,更助长了成熙烈的愤怒和恶整龙君骥的决心。

  该怎么做才能让那可恶的女人遭受锥心的痛击?

  倏地,脑海灵光一闪,随后,成熙烈唇边漾起了邪恶的笑意……

  ***

  翌日一早,成熙烈趁出门前的间隙,前往「净岚园」。

  净岚园座落于湖畔,园里遍植紫竹,清晨氤氲水气弥漫,像极了世外桃源,故名「净岚园」。

  然,白净的晨雾对成熙烈而言,只是让他沉甸甸的心更为沉重。

  他知道这时间园子的主人通常都在西湖的「临水轩」静凝岚影湖光,所以径往临水轩走去。

  远远地,他瞧见了熟悉的身影,一颗心更为沉重幽暗。

  深吸了一口气,他轻唤:「三哥。」

  「熙烈,你又来看我了。」躺靠在椅子上的三少爷成熙淳,神情温和的迎上五弟成熙烈。

  成熙烈勉强扯出一抹淡笑,道:「三哥最近还好吗?」

  「我很好,你不必挂心,倒是钱庄的生意有劳你多担待了。」成熙淳说起话来斯文温和,和成熙烈的冷漠刚烈是极为鲜明的对比。

  「那是我该做的事!」成熙烈激动的抢白,旋即放软音调回复沉稳的道:「三哥有什么要我做的事尽管吩咐,我一定不负所托。」

  「我没什么事,倒是你该偶尔放松自己,别让自己累着了。」

  「我知道,那……我走了。」

  「是总镖局例行的会议?」

  「对,我改天再来看你。」成熙烈满眼歉疚的告别净岚园。

  净岚园的一草一木、一人一事,全是他今生今世责无旁贷的责任和义务,他会终生担待。

  ***

  跃上马车之时,成熙烈对侍候的符辛交待道:「你先去听云居代我传话,再随后跟上。」

  「少爷要小的传什么话?」符辛心照不宣的未提及传话的对像是五少奶奶龙君。

  「你告诉那女人,要她从今天开始前往净岚园侍候三少爷,不许有不从、怠慢或者伤及三少爷的情事,也不许别人代劳。否则我会全要巧心代主受体罚,再把她们主仆两人囚禁起来。」这便是他昨夜想到的良策。

  「少爷这太……」这太不人道了!少爷分明是想恶整自己的媳妇儿,符辛忍不住替龙君抱屈。

  「还不快去?」成熙烈以不容置喙的森冷强硬吆喝。

  「是!小的这就去听云居传话。」符辛再不愿意也不敢违逆主子。

  之后,成熙烈满意的驱车前往总镖局干活儿去。

  他就不信整不倒那个心机狡诈的阴险女人。

第四章

  符辛的传话对巧心仿如晴天霹雳。

  「五少爷太过份了,怎么可以要小姐去照顾三少爷?」巧心深为主子抱屈,气红了双眼。

  「三少爷有什么不好吗?」龙君反倒平静得似局外人。

  「三少爷为人很厚道,待我们这些下人也好,性子是没什么可挑剔,问题是出在三少爷那身子……」巧心左顾右盼了半晌,才靠近龙君悄声的说:「在这府邸谈三少爷的事被视为禁忌,谁胆敢犯忌,五少爷绝不轻饶,很恐怖的。」

  「禁止谈论三少爷的事是五少爷下的命令?」龙君颇为意外,一般王府的禁令不该都是当家的老爷夫人拿主意吗?

  「嗯!因为五少爷认为三少爷会落得如此遭遇全是他的缘故。」本来巧心是宁愿替主受过也不要主子去服侍三少爷,但五少爷却言明会囚禁小姐,天知道五少爷会不会使出更可怕的手段对付小姐,左思右想,还是别违抗五少爷之令较为妥当。

  既要小姐去服侍三少爷,她当然得把小姐即将面对的可怕情况详加告知,好让小姐先做好心理准备。

  「三少爷的身子有问题?」龙君满心期待──虽然从那张无欲无求的脸丝毫看不出来。

  巧心似是惋惜又似怜悯的轻叹一气才娓娓道出:「三少爷三年前因一场伤害事件,全身除了右臂和颈子以上,全都瘫痪,从此都得这般凄惨的渡过一生……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最骇人的是三少爷的左半边脸全毁了,样子极为狰狞恐怖,那瘫痪的身子也全是烂疮和斑印,几乎无一处是完肤,看得人怵目惊心,比得了天花还骇人,过去三年来,被派去侍候三少爷的丫环,不乏上吊自杀或者吓疯之人。据说那烂疮还会传染,不小心碰着了自己也会生病,像瘟疫似的,所以整个府邸的下人丫环都视去净岚园侍候三少爷为畏途。」

  巧心说着说着又替主子抱屈起来,「我还是去求老爷夫人替小姐作主,别让小姐去侍候三少爷了。」

  「别,巧心,我想去侍候三少爷。」龙君阻止她。

  「小姐?那很可怕的,」巧心急红了眼,「而且你的第六辑还没完成,若去侍候三少爷如何有闲暇画图?」

  「五少爷既是存心找麻烦,这次我不从,你以为他就不会再另生事端吗?到时候同样没闲暇画图。」龙君就事论事。

  「这……」巧心无言以对,依照五少爷的性子是不会就此善罢干休,从此不再找小姐麻烦的,「就让五少爷再找别的碴好了,总比去侍候三少爷来得好。」

  龙君轻执巧心的手好言相劝:「巧心,你听我说,我真是心甘情愿的想去侍候三少爷,不瞒你说,这也是我当初挑中、嫁进成王府的原因呢!」

  「小姐?」巧心听得一团迷雾。

  居然有人会为了人人避之惟恐不及的三少爷而嫁进成王府来?可依她主子是《金玉梅》的作者这点看来,似乎又不无可能。她不能以平常的世俗眼光来看待主子,毕竟她的主子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

  「你别瞎操心了,快带我去净岚园吧!而且说不定三少爷意外的好商量,我还可以在净岚园画图呢!」龙君打着如意算盘。

  给主子一说,巧心转而喜上眉梢:「对哦!我怎么没想到,三少爷无法自己行动,大部分的时间喜欢独处,净岚园里又没有闲杂人等走动,只要机灵点,几乎是和这听云居一样适合画画的。」她只要更加小心的帮主子把风便成。

  「那我们快走吧!」龙君满心期待──虽然从神态上看不出来。

  巧心虽已不再反对,不过她还是不厌其烦的提醒主子:「小姐,你可要多点心理准备,以免待会儿吓着。还有,侍候三少爷时,尽量别看三少爷的脸和身子,如此可少些惊吓,对小姐和三少爷都是好事。」

  「知道了。」

  ***

  成熙烈处理完总镖局里的事,正要动身转往钱庄,符辛入门来报。

  「少爷,镖局外头来了位自称皇甫逍遥的公子想见您。」

  「皇甫逍遥?是那位人称京城第一才子的逍遥公子?」他和那男人素无交往,怎么会突然来访?「他有没有说找我何事?」

  该不会是有重要物品要他代为押镖?

  符辛明白主子心思,回道:「小的本以为皇甫公子是来找少爷押镖,但皇甫公子声称不是,说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向少爷请教,一定要见着少爷的面才方便说。」

  成熙烈忖了忖,道:「让他进来吧!」

  皇甫逍遥甫见着成熙烈便异常热络的上前寒暄,在该有的礼数、客套全过了之后,便迫不及待的提及正事:「听说成五爷前阵子迎娶了龙家的君姑娘为妻,此事可是千真万确?」

  「皇甫公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早知是和那女人有关的事就不见这男人了。简直触他眉头!

  「这么说来君姑娘真是嫁进成王府了?」皇甫逍遥像听到什么天大喜讯似的狂喜莫名,「太好了!」

  成熙烈却曲解了他的本意,以为这男人是在幸灾乐祸。

  莫非皇上原本是想把那女人指给这男人,这男人事先得知消息而远避他乡躲了起来,皇上才会转而指给他;否则他和那女人的婚事全长安城的人都知道,这男人既是名满京城的第一才子,没道理不知……然,皇甫逍遥接下来的话立即否决了成熙烈的推揣。

  「实不相瞒,在下有很重要的事急着见君姑娘一面,既然确定君姑娘是嫁进成王府,那在下这就立即赶去府上拜访君姑娘。多谢成五爷相告,告辞。」皇甫逍遥虚应一下便匆匆离开。

  「皇甫公子请留步。」成熙烈一闪身,挡住皇甫逍遥的去路。

  「成五爷还有事?」

  「不,只是不想皇甫公子白走一遭。贱内今早陪家母到洛阳进香去了,没个把月怕是不会回长安城来。」

  「什么!?要个把月?」皇甫逍遥可没那么多工夫等龙君归返,「多谢成五爷相告,在下这就前往洛阳城找君姑娘去,告辞。」

  他就到洛阳城较有名的几个寺庙去碰碰运气吧!

  「不送。」望着皇甫逍遥远去的背影,成熙烈暗自好笑。

  说得跟真的一样!这男人八成是那女人找来的救兵,他成某是何许人,岂会轻易上当?

  那女人会向外求援,看样子是熬不了多久了。哼哼!

  蠢女人,你让那男人先来和我打照面就是最大的败笔。

  「这事不准向任何人提起,听到没?」成熙烈告诫身旁的符辛。

  「是,少爷。」符辛明白主子的心思,也认为皇甫逍遥是龙君找来的救兵,所以不禁同情起龙君的失败,可怜哪……

  ***

  进了净岚园,龙君没花多少功夫便寻着一名男性背影,随侍的巧心不觉瑟缩退怯,附耳对龙君悄声道:「靠躺在椅子上的便是三少爷。」

  龙君轻拍巧心微颤的手安抚她,示意她在原地等候便只身上前。

  只前龙君绕到成熙淳眼前,福了福身,没有丝毫惊骇之色地请安:「见过三哥,我是君,你的五弟媳。」

  她的大胆行径不只巧心吓得说不出话,成熙淳亦大大地震撼。

  这三年来,除了奶奶和娘亲外,所有的女人见着他无不惊恐万分,甚至吓得当场尖叫大哭。眼前这姑娘居然不怕他,还特意绕到他眼前和他说话?

  「你不怕我?」成熙淳不希望她是因体贴硬撑。

  龙君明白他的好意,唇边逸泄一抹淡笑:「我有个人称『药王』的四叔,自小见过比三哥更狰狞可怕的病患不胜其数,三哥的症状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事实上,我正是为了三哥才挑中成家结亲的。」

  「为我?」龙君的话稍稍化解了他的自惭形秽,令他较能坦然的面对她,但也令他诧愕。

  话已起了头,龙君便把来意全盘说清:「不瞒三哥,我是因为听闻三哥的病状才挑中成家结亲,为的是想亲自医治你的病。」

  「你懂医术?」好奇特的丫头!居然以此当选择婆家的依据?

  「不尽然。只是对针灸和解毒有兴趣,其它就不行了。」龙君相当坦白,不想虚张声势。

  「原来如此,那就请五妹为我诊治看看了。」成熙淳倒也大方,「不过不必勉强,这三年来,为我诊治的名医不计其数,全都束手无策,所以你无需给自己太多压力。」

  龙君轻叹一气,道:「三哥不必为我挂心。事实上,在我看来,我替三哥诊治反而是对三哥较不公平。毕竟我并不能算是大夫,只是对针灸和解毒小有心得。说穿了,三哥不过是我的实验品,反倒是我该对三哥说抱歉。三哥若觉不妥,我便不勉强。」她不喜欢强人所难,尤其此事人命关天。

  「无妨,你就仅管试吧!」反正他早不对自己的病抱任何希骥,会答应龙君纯粹是冲着她不怕他的份上罢了。

  「那我们就开始吧!」龙君说做就做,卷起两管袖子,身子一倾,小脸凑近成熙淳咫尺眼前。

  一旁静待的巧心看得怵目惊心,险些惊叫出声。

  她的小姐敢情真是天不怕、地不怕?面不改色的正视三少爷的脸就够教人心生佩服,居然还进一步凑得那么近瞧个不停,不怕半夜做恶梦吓醒?换做是她,光是正面直视三少爷可能就吓昏了。

  唉呀──小姐居然还用青葱般的玉指去碰触三少爷脸上的患处,万一给那些个烂疮传染了可怎么办?

  巧心想出声阻止主子,声音却因过度震惊而消失了。

  在巧心接二连三的惊骇中,龙君已从成熙淳脸上移至身上。只见她毫不在乎的拉开成熙淳左手的衣袖,心无旁鹜的又是细瞧又是碰触的,完全视成熙淳身上的可怖烂疮和斑印为无物。

  她的行径不只让巧心惊骇得久久无法言语,就连成熙淳本人亦受到不小的冲击。

  龙君无视成熙淳和巧心的反应,自顾自的宣布诊断结果:「我猜得应该没错,三哥之所以会全身麻痹瘫痪应是导因于所中的奇毒。」

  这话引起了成熙淳的注意,难掩讶异的说:「这种事我倒是第一次听闻。所有为我诊治过的大夫全都说我之所以瘫痪,是因为龙骨受到严重创伤所致。」

  「不,你是因身上的奇毒所致,这毒是西域那边一种十分罕见的剧毒。因为毒素大部分都还留在你的体内,才会导致你全身严重麻痹。换句话说,只要把你体内的毒全数排出体外,你脸上、身上的烂疮和斑印便会消失,全身也将不再麻痹。」龙君笃定的下了结论。

  「你能解此毒?」虽说早已死心,但若有一丝重获自由的希望,成熙淳还是无法不为所动。

  「我知道怎么解。但三哥中毒时日已久,我没把握能完全将毒素排出,但情况肯定会比现状好。」龙君很实在,从不夸大,也不做没把握的事。

  成熙淳深凝龙君半晌,有了定夺:「那就试试吧!」

  「一言为定。不过我必须先做些准备工作,咱们就从明儿个开始治疗。但……」

  「巧心,」成熙淳抢白道:「这事先别张扬,尤其不许让五少爷和老爷夫人知道,听到没?」

  「是,巧心绝对不会说。」不愧是三少爷,一下子就洞察了小姐的顾忌和问题所在。巧心暗生佩服。

  成熙淳再转向龙君,温和的笑言:「你和巧心就先在这儿住下吧!爹娘和五弟那里我会招呼,行吧?」

  「行。」龙君会心的莞尔,「不过,有件事也想请三哥多担待。」

  「直说无妨。」

  「三哥听过《金玉梅》这书吗?」

  「不但听过而且已看到第五辑,现正等着第六辑问世。」说也奇怪,平时,他是不会和姑娘家谈论淫书之事,更不相信有姑娘家会如此大胆地同男人谈论淫书。然,眼见龙君说得那么自然,加上受她先前为他诊治的大胆行径影响,他也就极其自然地和她侃侃而谈了。

  这就是龙家千金独特的魅力吧!

  「三哥想不想早点看到第六辑?」她果然没看走眼,这男人和龙家的男人有相近的气质,没有强烈的男尊女卑观念、思想也开明,是可以信任商量的对象。

  「当然想,那书真是写得十分精彩。」成熙淳衷心的赞叹。

  「我就是《金玉梅》的作者。」

  成熙淳先是大大一愣,旋即毫不怀疑的接受:「难怪我总觉得作者似乎对书里女性角色的描述格外生动细腻,和其它书籍有明显不同,独具特色。」成熙淳说着、赞叹道,不知不觉便谈到了正题,「第六辑还有多少未完成?」

  「文字稿部分已全部完成,现在只剩图画稿部分,约莫还有一半。」龙君说道。

  「那就拿到净岚园来画吧!我会设法不让人去打扰你,巧心也多担待点就不成问题了。」成熙淳着实开了眼界。堂堂一名不经床事的大家闺秀居然能把淫书写得那般文图并茂、入木三分,虽说龙家的男人铁定是帮凶,但只凭着别人口耳传授,无实际经验,居然能把每幅画都画得那般传神又不龌龊,实属难得哪!

  「巧心遵命。」小姐所言果真不差,三少爷真的站在她和小姐这边帮着她们。

  ***

  一整个下午都坐镇钱庄的成熙烈实在按捺不住,想早些知道那阴险女人的惨状,于是差遣符辛先回成王府探探状况。算算时间,符辛也该回来向他通风报信了。

  才想着,符辛便进了门。

  「少爷,小的回来了……」

  「情况如何?快说给我听。」成熙烈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那阴险女人是何等凄惨。

  眼看主子眉飞色舞、心情大好,符辛自然知道原由。万一……主子听闻情况大相径庭,他简直不敢想象那情景会如何恐怖!可……又不能不说实话……他真是苦命哪……「你在磨菇什么?还不快说?」成熙烈催促着。

  「是、是,小的……这就要说了……」没办法了,只好硬着头皮等着受死了,「小的依照少爷的吩咐火驰赶回王府,赶回王府后就开始探查五少奶奶是不是有遵照少爷的命令──」

  「说重点。」成熙烈打断符辛。

  「是……」符辛暗叹一声,视死如归的道:「五少奶奶遵从少爷的命令,去净岚园侍候三少爷了。」

  「老爷夫人没说话吗?」

  「少爷是知道的,老爷是朝廷命官,今早比少爷还早出门上早朝,退朝后便到户部去议事,得再晚些才会回府;夫人早上都在佛堂诵经,没人敢打扰夫人,所以夫人知道五少奶奶去侍候三少爷的事时,已是午膳时刻。」

  「结果呢?」

  「夫人闻言自然大发雷霆,立即动身前往净岚园……」愈接近重点符辛冷汗流得愈是厉害。

  「三少爷让夫人带走了那女人?」

  「不,刚好相反,三少爷他……要夫人别带走五少奶奶,还说……还说五少奶奶要搬到净岚园暂住……好象是三少爷觉得和五少奶奶很投缘……」

  「此话当真?」成熙烈声音转冷,神情恐怖骇人的起身。

  那女人果然够狡诈深沉!但他已非昔日吴下阿蒙,绝不会坐视「柳依依事件」再度重演!

  转眼,成熙烈已杀气逼人的冲出钱庄。

  「少爷,等等我──」符辛连忙跟上去,他不用问也知道主子此刻是要赶回成王府兴师问罪。

  他可以想见一场不可避免的大风暴将届。天灵灵地灵灵,但愿别发生不祥惨事才好……

第五章

  成熙烈风驰电掣地赶回成王府,凶神恶煞地直冲净岚园,那杀气腾腾的模样骇得沿途上没人敢拦挡他的路,更没人敢吭一声,只有身为贴身侍从的符辛苦命地紧追在主子身后,跑得气喘吁吁、浑身冷汗。

  爹啊爹,你替儿子取名符辛求的是儿子一生像「福星」般好命,怎么儿子却如此歹命呀……

  「女人,给我滚出来!」成熙烈一进净岚园大厅便怒声咆哮。

  大厅里却空无一人,只有他的回音满室缭绕。

  成熙烈更为光火的往里冲,正面撞倒了躲在画柱边发抖的丫环,她是成夫人的贴身丫环妙如。

  「少……少爷……」妙如怕得声音直抖,但老爷夫人交待的事又不能不办,「人……人都在『望日阁』……!」

  成熙烈闻言立即直冲望日阁。

  「女人,滚出来!」成熙烈怒气冲天地踢飞了望日阁的门扉,狰狞恐怖的搜寻龙君的身影。

  待他定睛,人是找着了,不过映入眼帘的光景也让他呆着了。

  只见成刚夫妇双双坐在桌边用晚膳,巧心在旁侍候着。成熙淳人则是在窗边的椅子上,龙君陪在他左侧侍候他进膳。

  「这是在做什么?」成熙烈冷绝的问,一双冒火的眼睛死命瞪住正在替成熙淳夹菜的龙君。

  「用膳啊!」成夫人笑容满面的招呼方进门的五儿子,「烈儿,你也过来坐下一起用晚膳吧!」

  「是啊,烈儿快过来,我们父子已经许久没同桌用膳了。」成刚也频向五儿子招手。

  这三年多来,他们老夫老妻就属今儿个最为开心,自从三儿子瘫痪后,像这样一家子聚在一起用膳的情景,夫妻俩连做梦都不敢奢想,没想到今儿个竟能如愿以偿。

  「谁让你们在此用膳的?」成熙烈话是在问成刚夫妇,眼睛却死盯住替成熙淳拭嘴的龙君。

  「是我的主意。」成熙淳朗声的道。

  「三哥?」成熙烈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兄弟,心头一阵惊诧──他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如此神采飞扬的成熙淳了,这是……他的视线不禁又飘向成熙淳身边正在舀汤的龙君,胸口的怒火霎时更为剧烈旺烧。

  「我已经好久没和爹娘一起进膳,正好今儿个爹娘来看我,我就请爹娘留下来一起用晚膳了。」成熙淳面带笑意的向成熙烈解释,并不着痕迹的端详着成熙烈的反应。

  「我看这不是三哥的主意,而是那个阴险女人的主意才是!」瞠瞪着正在替成熙淳把汤吹凉的龙君,成熙烈怒不可遏地握紧垂在两侧的拳头。

  一样!和三年前一样!

  「你吃的亏还不够吗?」成熙烈咬牙切齿地朝着成熙淳咆哮,眼神却充满情伤。

  三年前的柳依依令他痛心疾首,三年后的龙君更令他火上加油。

  「这是两回事,不一样,你多心了。」成熙淳没想到成熙烈在三年前的事件中所遭受的创伤远比他想象的深。

  「不一样?有哪里不一样了?」眼看龙君小心翼翼的端着汤碗,舀了一匙要喂食成熙淳,他再也按捺不住的冲过去。

  「不准你碰三哥!」成熙烈粗暴地一把揪住龙君的上臂,蛮横地将她甩离成熙淳,连带她手上的汤也飞洒了出来。

  汤飞洒出来,遭殃的是成熙淳和成熙烈自己。

  「小心烫着了。」龙君见成熙淳左袖几乎全湿,立即回到成熙淳身边,温柔的替他卷起左袖,一面对巧心喊道:「巧心,快拿水和拭布来。」

  「是,小姐。」侍候成刚夫妇用膳的巧心连忙照办,端来一盆水,并把一条拧干的拭布交给龙君。

  龙君旁若无人的替成熙淳擦拭长满烂疮和斑印的左臂,没有丝毫犹疑畏怯,成熙淳仍然不太自在却难掩激情。成熙烈极为震惊世上会有姑娘家敢毫不介意的碰触那令人怵目惊心的患处,可,那份诧愕却更助长了他心口的怒火。

  「我说过不准碰三哥!」成熙烈的大手再度攫向龙君。

  这回,龙君有了防备,不慌不忙的将身子向后微倾,巧手一点,又点着了成熙烈手上的穴位,逼得成熙烈缩回袭向她的大手。

  「谁又准你碰我了?」

  「你这个……」成熙烈气极,这女人胆敢三番两次袭击他,更可恨的是他居然两次都让她得逞。

  成熙淳见状,忍俊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三哥?」成熙烈极不谅解的瞪视兄长。

  成熙淳费力的忍住浓烈笑意,呛着声音道:「失礼了,我只是太过惊讶。熙烈可是功夫底子深厚的练家子,居然会被君给点了穴……」说着说着又忍不住闷笑。

  「那是因为五少爷再快也快不过眼镜蛇。」龙君轻描淡写的说明,继续专心地替熙淳擦拭左臂。

  「眼镜蛇?」龙君那双碰触成熙淳的手看了着实碍眼,成熙烈恨不得把它挥开,但又顾忌会再次吃了龙君的亏失了面子而不敢妄动。

  龙君操着细细淡淡、温温吞吞的嗓音说道:「你们可知道想取眼镜蛇的毒液又不杀它、又能确保自身安全的方法?」无意等待响应便又往下说,「首先得先激怒它,让它攻击你,然后在它袭向你之际,抓住时机戳它一针,让它瞬间痉挛,化解它的攻击,再趁机汲取它毒牙里的毒液,如此便能安全无虞。」

  成熙烈赫然大悟的咆哮:「你居然把我当成眼镜蛇?」怪不得她怎么看都不像有功夫底子,却能轻易点中他的穴位,原来是……

  「我没有。」龙君淡道。

  「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敢睁眼说瞎话!」

  「你的动作不及眼镜蛇快,我怎么会将你当成眼镜蛇?这样未免太侮辱眼镜蛇的敏捷。」龙君认真的细说分明。

  「你给我闭嘴!」成熙烈气得踢翻龙君身旁盛着水盆的架子,飞溅的水花湿透了他的衣摆和鞋履。

  龙君见状,轻轻闷笑一声。

  「有什么话就给我说!」成熙烈并未忽略她那一声闷笑。

  「我不说。」

  「说!」

  「自做自受。」

  「你说什么?」成熙烈像头随时会扑向龙君将她撕裂的猛狮。

  「我本来不说,是你非要我说,现在我说了,你又生气,莫名其妙。」龙君最不会应付这种喜怒无常的人,好象怎么说、怎么做都不对。

  「你──」成熙烈气极。

  她所说的话令他生气,她那一脸无辜的表情更令他愤恨,她视他如无物、开始动手脱成熙淳外衣的举动最令他怒发冲冠──「你做什么?」他大吼。

  龙君以平常心回答:「帮三哥更衣。」

  「更衣?」成熙烈听得火冒三丈。

  「你害三哥湿了衣裳,再不更衣怕会着凉。」龙君回话时,并未停止替成熙淳更衣的动作。

  成熙烈看得刺眼极了,冷不防冲上前,粗暴地撞开龙君:「我来,用不着你多事!」

  「小姐……」巧心眼见龙君被撞跌于地,心疼地跑过去照顾她。

  成熙淳也状甚关心的问:「君,你要不要紧?」

  「不必管那个装模作样的女人!」成熙烈挡住成熙淳的视线,不让他见着龙君。

  成熙淳很不以为然的凝眉叹道:「熙烈,你这是在做什么?」

  「谁要她多事?」成熙烈一想到她老黏在自家兄弟身边嘘寒问暖的猛献殷勤就有气。

  「我多事?我是在侍候三哥,怎么会是多事?」龙君着实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怎么了?

  「谁要你侍候三哥?」

  「你啊!」他忘了吗?看他年纪还不算大怎么就得了健忘症?可怜。

  成熙烈顿时无言以对。

  确实是他要她来侍候三哥,可是……那是……

  「放肆!」

  龙君微微一愣,不解的说:「我只是回答你的问话,何来放肆?」

  「还敢顶嘴?」成熙烈快气炸了。

  龙君见他已失去理智索性闭上嘴,免得徒惹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她这番作为并未令成熙烈气消,成熙烈面对突然安静不语的龙君,结果是更加暴怒的吼嚷:「我在问你话,你聋了?」

  耶?说话有事,怎么不说话还是有事?龙君已经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才会让这个暴跳如雷的男人满意,终于投降的轻叹:「你干脆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做?」

  「你这是在质问我?」看她那一脸无关紧要的表情,摆明就是没把他放在眼里,难不成她眼里就只有三哥?

  咦,又给她套上新罪名了?龙君无奈的解释!

  「不是质问是……」

  「够了!你给我闭嘴!」

  「那侍候三哥的事……」

  「你不配问,滚边去!」

  龙君着实也不想再和她不擅长应付的人耗下去,当真不再说话,温顺地福了福身子便退出了望日阁,巧心在取得成夫人同意后也跟了过去。

  待龙君离开,成刚再也无法保持缄默的薄责儿子:「烈儿,你究竟是怎么回事?爹知道你讨厌女人、痛恨女人,但君是个好姑娘而且也没犯着你,你干嘛处处为难她、和她过不去?」

  「她没犯着我?」成熙烈横眉竖眼的吼嚷:「爹难道没瞧见她那副冥顽不驯的态度?不但处处忤逆我,一张嘴还牙尖齿利的顶撞我。」

  「君哪有忤逆你、顶撞你?她只是回答你的问话、温顺的照着你的话行事。在爹看来,根本是你在刁难她、找她麻烦。」

  「爹,你居然偏帮外人?」

  「君是你的媳妇儿,不是外人,而且爹是偏帮道理,不是偏帮君。是你自己太过份了,人家君自进我们成家大门这些日子来,你对她百般冷落、不闻不问,人家可是毫无怨言,你却不知收敛,得寸进尺、变本加厉的欺压她,你……实在太让爹失望了……」成刚愈说愈难受,他不明白儿子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劲,怎么会变得如此不明事理?

  成熙烈没料到爹亲会如此数落他,心中极其愤慨的怒吼:「好,很好!都是我不对!这总行了吧?我真不懂,那阴险狡诈的女人哪里好,让你们全着了她的道、全偏帮着她!好,非常好,我走总行了吧?」

  吼完,成熙烈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熙烈,请留步。」成熙淳唤住了他。

  「有事?」成熙烈按捺住火气问。对成熙淳,他无法像对别人那般粗暴。

  「是有件事……就是──我想要君暂时住在我这儿和我做伴,可以吗?」成熙淳柔和的说,暗地一直留心成熙烈的神情变化。

  「这……」

  「君是我的五弟妹,你的媳妇儿,不是柳依依。」成熙淳提醒他。

  一听到柳依依这名字成熙烈便无法不激动:「反正你就是要那女人留在净岚园是不是?」不知为什么,这事比柳依依更令他激动。

  「这是我惟一的希望。」成熙淳很了解如何对付成熙烈。

  霎时,成熙烈眉心深蹙、拳头紧握地吼道:「随便你!」话落,人已拂袖远去。

  成刚见状,不断摇头叹气:「这孩子真是……唉……」

  一旁的成夫人就显得平静许多,她对夫君好言相劝:「老爷,您就别气了。烈儿并不是存心忤逆您……」

  「我明白。」成刚手一挥,示意成夫人不必再多言。

  「那我们先回房吧!时间已晚,淳儿也该歇着了。」成夫人挽着夫君起身,妙如在旁侍候着。

  临走时,成夫人回眸叮咛成熙淳道:「淳儿,爹和娘会再来看你,君那边……」

  「请爹娘放心,孩儿会处理妥当的,不论是熙烈还是君。」成熙淳信心满满的道。

  「那就拜托你了。」

  成夫人和成熙淳互视会心一笑,皆未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

  返回无心园的成熙烈,怎么也无法回复平静。一想起今晚发生在望日阁那一幕幕情景,他的心绪便彷佛遇上了暴风雨般翻覆不息,令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睡也不是,怎么做都不对劲。

  尤其龙君对成熙淳种种的悉心殷勤更是令他格外印象深刻,也最令他光火难平。

  原本他要那女人去侍候三哥,是要折磨她、吓坏她,他以为她会和服侍过三哥的丫环们一样,一下子便吓得跑来求他、向他跪地讨饶。

  万万没想到事情大出他意料之外。那女人不但没给吓着,还和三哥相处甚欢、深获三哥喜爱,甚至还让三哥主动开口要求她搬到净岚园暂住和三哥作伴……「该死──那女的究竟是用了什么魅术?」成熙烈回想起今晚方踏进望日阁时的情景。

  那时,爹娘在桌边用膳,那女人温柔体贴的侍候着三哥,那情景是那般自然,彷佛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可恶──」成熙烈怒火攻心的扫落了桌案上的一切,摔掷了一地碎裂的瓷壶、瓷杯和茶水。

  他不能任事情如此发展下去,这样只会便宜了那个女人!可是他又无法拒绝三哥的请求,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默许那女人暂时搬进净岚园和三哥同住……「可恶──」成熙烈泄愤地重重踢翻无辜的桌子、椅子。

  不行!他得另想良策对付那个卑鄙可恶的阴险女人才成……

  ***

  晨雾弥漫,鸟语啁啾的清晨,一夜好眠的龙君特别起了个大早,并依计唤醒了尚在酣睡的巧心。

  「巧心,起来了,我们昨夜不是说好了吗?巧心。」

  「小姐……」巧心朦胧之中想起了昨夜和主子的约定,顿时清醒许多,「巧心这就起来了。」

  「嘘!小声点,别吵醒了三哥和其它人。」

  净岚园里,除了她们主仆和成熙淳,尚住着服侍成熙淳起居的两名年轻男仆和一名中年女仆。

  「巧心知道。」

  原来从今儿个开始,龙君便要帮成熙淳怯除体内的毒素。虽然龙君早在未过门前就已把药材准备好,煎药部分巧心也会帮忙,但最重要的环节还是得由她亲自张罗,那正是最耗费时间和精神的部分。

  如此一来,她画《金玉梅》图稿的时间势必会受到影响,所以她想了一个权宜之计:就是每日提早一个时辰起床作画,晚上也晚睡一个时辰,以此法来完成《金玉梅》第六辑的图稿部分。

  在巧心帮忙磨墨侍候下,龙君十分顺利的作画,巧心乐得在一旁阅读第一手新稿,主仆俩不时发出的话声和笑语。

  巧心看得正兴奋时,龙君突地搁下了画笔,轻叹一气。

  「怎么了,小姐?」巧心关心的问。

  「接下来这个情节是发生在妓院买春,而且是个左拥右抱、十分淫乱的男人角色。虽然之前我不是没画过到妓院买春的情节,但像这般放浪形骸、一次和十来个女子同时在床上调戏作乐的男子却是第一次遇着,我实在想象不出那是怎生的画面哪!」如果现在是身在龙家,她就可以求助兄长们,这个问题马上就能迎刃而解了。

  「说不定可以问问三少爷。」巧心俨然已成了龙君作画时的狗头军师,专事替主子解决构图上的疑难杂症。

  若是在破庙苟合之类的情节,到下人房去偷窥就有很多参考画面了,但到妓院嫖妓,而且对象是全京城最贵的妓院里最有名的花魁,还得一次十来个,那可就不是随处便可找到参考画面的,非得是有钱公子才花得起那大把大把的银两,也才能提供这类的「珍贵画面」。

  「三哥?他也上过妓院?」在龙君看来,成熙淳不像是会上青楼寻欢的男人。

  「我不是说三少爷本人。三少爷未受伤以前,是个极为交游广阔、见多识广的翩翩公子,所以三少爷说不定曾经从朋友那儿听过类似的经验。」巧心加以解释。

  「嗯,这办法可行。」龙君看看窗外的情景,道:「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这就去侍候三哥,顺便问他这事儿。」「那我们动作得快一点,我听说五少爷若有回府邸来过夜,每天早上出门前,都会先到净岚园来探望三少爷,所以我们最好赶在五少爷来之前去找三少爷,否则就待五少爷离开之后再问。」巧心提醒道。

  「那还是事先问吧,早膳后就要开始作治疗,治疗时不能说太多话,时机也不太适宜。」

  「那我们就快点过去找三少爷吧!」

  巧心一马当先的拉着龙君去见成熙淳,她实在等不及想看《金玉梅》接下去的情节了。

第六章

  人算终究是不如天算。

  龙君为了避免遇着成熙烈又起无谓的争端,特意挑在成熙烈未来探望成熙淳之前,来到临水轩讨教成熙淳关于作画构图一事,哪知成熙淳还没来得及告诉龙君,成熙烈便比往日提前来访。

  成熙烈旋风似的直闯临水轩,害得龙君来不及回避,只好认命的等着成熙烈找她碴。

  「三哥早。今早似乎心情不错?」成熙烈照惯例先向兄长请安,一双眼睛却像老鹰似的盯住龙君。

  成熙淳比平日精神的笑道:「你看出来了?也难怪,我实在表现得过份明显了。不过有君陪我聊天解闷,我打心坎里快乐,正是人家常说的乐自心中来,所以无意间便完全显露在脸上了。」

  「原来如此──」成熙烈听得火气直线上升,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但他按捺住了。今儿个来此可是有重要目的,怎能为此坏事?于是成熙烈趁着还能克制时,赶紧说明来意:「难得三哥这么好心情,我也很高兴,不过……我恐怕要破坏三哥的雅兴了。」

  「你有事找君?」成熙淳反应很快。

  「是。」成熙淳的说法听进成熙烈耳里感觉十分刺耳,好象成熙淳才是龙君的夫君似的,今成熙烈莫名的极度不悦,「我有事要这女……君同我外出去办。」

  「耶?」龙君不禁轻声讶然。

  怎么这样?待会儿她就要开始替三哥做治疗了,若是出门会耽搁正事的。

  成熙烈听到龙君的讶声,再也扼抑不住的挑眉怒道:「你给我放明白点,为人妻者就要顺从夫君,你连这点道理也不懂吗?」

  「可是我……」

  「没有可是,走!」成熙烈不容龙君违抗,伸手横过成熙淳面前去拉扯龙君。

  夹在中间的成熙淳用惟一能自由活动的右手拦阻了成熙烈,让成熙烈没能得逞:「熙烈,有话慢慢说,别这么莽撞。」

  「哼!」成熙烈猛力抽回手,心里极度不满却又不便发作。

  成熙淳当没瞧见,自顾自的问:「你想要君和你去哪里办什么事?」

  成熙烈闻言火冒三丈,眼看便要破口大。可,一触及成熙淳毁了半边容的脸,他便骂不出口,没好气的回道:「我要带她到青楼去好好见识一下,女人家该怎么侍候她的男人!」

  「青楼?」真是天助我也!龙君不禁低呼。

  成熙烈见她一脸惊愕,心里总算痛快了些,邪恶地加重音量强调:「就是妓院。」

  「少爷,请别这么做。小姐是名门千金,青楼那种地方不是一般清白人家的姑娘适合去的,请少爷……」巧心实在无法坐视,挺身想替主子求情。

  她会带主子去偷窥下人之间的房事是因为那是在成王府里,没人知道,不会损及主子名节。但青楼妓院可就大大不同,主子去那种地方会给全天下的人笑话,坏了一生名节的。

  「给我闭嘴退下,这里没你说话的余地!」成熙烈怒喝巧心。

  巧心毫无退意,护主心切的她是豁出去了,就算会被严惩,她也要保护主子名节。可她尚要再进言,成熙淳便抢了她的话,而且说的是出乎巧心意料、让巧心不敢实信的荒唐话:「五弟言之有理,让君到青楼去见识见识确实是不坏的主意。」

  「三少爷──」巧心满眼怨慰的死命盯住成熙淳,龙君却在此时暗地拉了拉巧心的袖口,示意她别再多言。巧心顾及主子已另有主意,便暂且按捺下来,静观其变。

  成熙烈对于成熙淳的反应很是意外。

  「三哥也赞成我的主意?」他以为得花费一番唇舌周旋才能顺利带走龙君。

  「当然,君,你就和熙烈到青楼去吧!」成熙淳知道龙君一定明白他话里的弦外之音。

  龙君自然明白成熙淳的用意──难得碰上这般巧事,不如就实地去观摩,成效远比听人解说更佳。

  她也是这么认为,但她已承诺今儿个要开始替成熙淳治疗,她不想为了作画毁约。

  「可是……」

  「去吧,我们之间的事有的是时间慢慢来,你先去青楼走走无妨。」成熙淳明白她的顾虑,好言相劝。

  一旁不知其中奥妙的成熙烈,直当他们是情人之间的卿卿我我,听得怒火中烧地催促:「三哥都答应了,你还在磨菇什么?走!」

  成熙淳对龙君微微颔首示意,龙君便不再坚持的自动走到成熙烈身边。

  这一幕,成熙烈看在眼里,怒在心里。

  该死的女人,对他的话百般违逆,三哥一示意,她就百依百顺,哼!

  不打紧,待会儿到了青楼就没人帮称她,他会好好欣赏她的羞惭惊恐,好好地凌辱她、挫挫她的锐气,再好好地享受她向他跪地讨饶的快感。

  想到这儿,成熙烈怒气消褪不少,唇边勾起一抹邪恶痛快的笑意。

  「熙烈,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一下,」成熙淳在成熙烈临走之前又道:「虽然你和君是夫妻,但清白的姑娘家到青楼那种地方一定会招人非议,如此对我们成、龙两家都不好交待。所以……」

  「这层道理我懂,我不会让人知道我和君的真正身份。为防万一,我昨天深夜便已先差人把『万花楼』给包了下来,今天万花楼除了我,不会有其它寻芳客。」成熙烈也是明白人,再者,到青楼去为的是给这女人一点颜色瞧瞧,他可没打算让世人看他们笑话。

  「你明白我就放心了。那就快去快回,别耽搁太久,免得节外生枝。」如此一来,便不怕坏了龙君的名节和成、龙两家的名声,招惹无谓的麻烦。

  「我会看着办。」

  待成熙烈和龙君双双离去,成熙淳才对一旁的巧心笑道:「这样你就不必担心了。」

  「三少爷英明。」巧心这才放了心。这会儿,她满心都是期待和好奇,等主子回来,她一定要主子多说点青楼的鲜事给她听。

  不过五少爷也真奇怪,明明极为讨厌女人、痛恨女人,干嘛为了刁难小姐而挑上青楼?这虽是上乘的法子,但也会折磨五少爷自己,五少爷向来是个聪明人,怎么今儿个会选择这种玉石俱焚的方法呢!

  ***

  「万花楼」是长安城最大、最负盛名、姑娘最多也最漂亮的妓院。从早到晚皆有自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寻芳客进进出出,络绎不绝,更不乏一掷千金的王公贵族、富贾豪绅,终年生意兴隆。

  不过今儿个有点不同,寻芳客全给富丽堂皇的妓院大门挡在外头,不得入内。

  这自然是成熙烈的杰作。今儿个,万花楼的寻芳客就只许是他和龙君,不过身份是从江南来的某某权大势大的王公贵族和途中搭救的民女。

  暗扫了身旁微俯螓首的龙君一眼,成熙烈心中快意至极。再一会儿,他就可以好生折磨这女人了。

  本来他是想命令龙君打扮得更朴素些,好让她和青楼里那些打扮光鲜的莺莺燕燕差距更甚,以便让她更深切的体认到自身的条件之差,自惭形秽得无地自容。

  然,方要出口,赫然惊觉,这女人原先的打扮就远比他心中想象的还朴素了少说十倍,他已想不出还能有比她这身打扮更为朴素不起眼的装扮了,所以便打消要她重新妆扮的念头。

  怪哉!她应该一直就是这么朴素不起眼的打扮,怎么过去这些日子他都不会觉得?

  「哎唷唷──大爷您可来了,咱们万花楼的姑娘们可是一大早就全在里边等着您大驾光临,等得都快望穿秋水了呢!牡丹、杏花、春梅、冬兰……噢,你们快全都来侍候包下咱们万花楼一天的大爷哪!」徐娘半老的老鸨左摇右摆的迎了上来,打断了成熙烈的思绪。

  成熙烈不再神游,全力应付即将上演的好戏。他亮出一张百两银票,一副经验老道的上道口吻:「大娘你听好了,今儿个哪位姑娘侍候得最令本大爷满意称奇,这张百两银票就是那位姑娘的,另外这百两是赏你的。」他把另一张百两银票赏给了老鸨。

  老鸨像是怕给人抢了似的,迅速地取走赏给自己的银票收好,再对硕的姑娘们吆喝:「你们都听到啦!还不快过来侍候这位大爷?」

  「遵命。」众姑娘个个见钱眼开争先恐后的应道。

  老鸨这才注意到成熙烈身旁毫不起眼的龙君,不禁纳闷的问:「敢问大爷,这位姑娘是……」

  「她是我来这儿的途中,碰巧搭救收留的乡下民女,说是想卖身青楼为生,所以我就顺道带她进来见识见识这全长安城最负盛名的万花楼,大娘不介意吧?」成熙烈老练的虚应。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大爷要老妪怎么招呼这位姑娘,老妪定全力照办。」老鸨逢迎谄媚的说。

  「不必管她,就让她跟着我便成。」

  「是,大爷说的是。」老鸨乐得轻松自在。

  「夫人,打扰您了。」龙君给老鸨福了福身子。

  老鸨给她这么一句「夫人」喊得心花怒放,笑得合不拢嘴:「嘴巴好甜哪!真是个好姑娘,好,好。」仔细端详了龙君,老鸨眼睛赫然一亮的赞叹:「哎唷唷──真是个美人胚子哪!打扮起来铁定是个颠倒众生的倾城绝色。来来来,让大娘替你好生打扮打扮。」

  老鸨这一生阅人无数,尤其是对姑娘家从不曾看走眼。

  龙君闻言心头一惊,方要出声婉拒,成熙烈已厉声喝阻:「不必!她这样就行了!」

  难得遇到如此的极品美人又如此讨她欢心,老鸨不死心的再次游说:「大爷,请听老妪说说,老妪这一辈子最自豪的就是看姑娘家的眼光从未出过岔子,老妪敢拍胸脯保证,这位姑娘绝对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而且还是个倾国倾城、难得一见的绝色红颜……」

  「够了,我说不必就不必,再多嘴本大爷就拆了你这万花楼!」成熙烈出言恫吓道。

  他才不管龙君是不是什么天生的美人胚子,今儿个他花了大把银两来这儿可不是为了助长龙君的气焰,而是要教训她、羞辱她、吓坏她,教她跪地讨饶。

  老鸨给成熙烈这么一吓,自是不敢再多言,只能退到一边,看着成熙烈和龙君在姑娘们的簇拥下上楼去寻欢,心中不免惋惜:可惜唷!那姑娘真是个极为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她真的好想亲手替她好生打扮一番哪……

  相较之下,龙君却是暗松了一口气。

  她最避之惟恐不及的事就是打扮得花枝招展,成为众人目光聚集的焦点。尤其她今儿个好不容易有机会进到全城最有名的万花楼里来,成熙烈待会儿又要上演一个人和十来个女人上床调笑的好戏,正好可以当做她构图作画的最佳参考画面,她才不想引人注目,坏了千载难逢的观摩良机。

  虽然不清楚成熙烈在打什么主意,也没兴趣知道,不过方纔那一着却正巧帮了她一个大忙,所以她在心里偷偷感谢成熙烈。

  上了二楼,进了万花楼最大的包厢,成熙烈便径往大床走去。

  他并无意在此瞎耗太久,本来他就对女人没兴趣、十分痛恶女人,今儿个若不是想挫挫龙君的气焰,怕是十顶大轿抬他,他都不会上青楼妓院,更别说虚情假意的和姑娘们左拥右抱、逢场作戏。

  所以,他决定速战速决,省了喝酒调笑,直接从床上开始。

  他先命令姑娘们全都上床,接着便对龙君大声吆喝:「你给我到床边来侍候着。」一来就存心大大吓她一着。

  「耶!?」龙君果然吓了一跳──惊喜的一骇。

  成熙烈见状,唇边勾勒起快意的笑,不耐的催促:「快过来!」

  「是……」龙君兴奋得声音忍不住微微颤抖。

  成熙烈当她是给吓着了,因惊恐而颤抖,心里甚是痛快,更加带劲的下了第二道命令:「你给我听好,你不仅要在床边侍候,还要目不转睛的看着姑娘们的动作,学学怎生侍候男人,听到没?」他花了大把银两包下万花楼一天,为的就是这个目的。

  龙君闻言更是喜上加喜的大吃一惊,一时忘了回话。

  「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快给我过来!」成熙烈痛快至极,他就知道这杀手钢铁定效果非凡。

  「是……」龙君太过兴奋了,因而连步伐都不太稳。

  真是天助我也。这下子连偷窥都不必了,可以光明正大的好生研究哪!

  为了速收成效,成熙烈一来便是极其大胆的放浪形骸,并要姑娘们将最辣、最野的招式全使出来侍候他,存心吓坏奉命在床边观摩的龙君。

  惟一美中不足的是:侍候他的姑娘们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没能亲眼目睹龙君那惨不忍睹的狼狈表情,否则就更大快人心了。

  没差,反正再要不了一会儿工夫,那女人就会哭着讨饶了。

  才想着,龙君便有了动作,只见她倏地起身──来了!成熙烈痛快得几乎当下窃笑出声,极度兴奋的竖直耳朵,等着享受龙君哭着向他求饶的无上快感。

  龙君微倾身子凑近成熙烈,音调和平常一样不高不低的说:「刚刚的动作我没看清楚,能不能请你再重来一遍好让我看清楚些?」那是个极具参考价值的上乘画面,她非把它看个仔细,栩栩如生的画进《金玉梅》里不可。

  可惜这回幸运之神背弃了她……

  「你给我闭嘴!」成熙烈暴跳如雷的冲下床,一把抓起龙君,杀气腾腾地离开厢房下楼。

  龙君完全不知成熙烈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中断、怒气冲天的打算离开万花楼,害她的「实地观摩」被迫中止没能继续。大叹可惜之余,她试着说服成熙烈改变心意。

  「唉!我说你不是花了大把银两包了万花楼一整天,现下连午时都还不到,就这么走人多可惜?何况那些美人姐姐又那么迷人,何不重新回去温存……」

  「你给我闭嘴!」成熙烈简直会给她气疯,为了不让她再有机会气疯他,成熙烈索性把龙君扛在肩上,疾步离开万花楼。

  出了万花楼,成熙烈便恶狠狠地将龙君丢进符辛侍候着的马车里,自己跟着跃入马车内,重重地甩上门,对担任车夫之职的符辛吼道:「走人了!」

  符辛从没见过主子发这么大的火,不敢稍有迟疑,立即驱车上路。

  一路上,车厢里不断传出龙君不死心的劝说声和成熙烈暴跳如雷的怒吼声……

  「再考虑一下,我们重回万花楼去吧?」

  「你给我闭嘴!」

  「太可惜了呀……」

  「闭嘴!」

  成熙烈快给龙君逼疯了!盛怒之下,他猛地攫住龙君,狠狠地吻住她的小嘴,迫她消音。

  咦?咦?咦……他?他?他──这是在做什么!?

  吻她!?

  原来这就是吻……龙君骇着了。

  虽然她是红遍全国的淫书《金玉梅》的作者,写过许多缠绵悱恻的亲热文句、画过无数令人脸红心跳的男欢女爱场面,然而,自她出生至今,却尚未有过任何与人接吻的经验哪,突如其来的惊愕和奇妙感受让龙君失了神、脑袋一片空白,无法反应的任由成熙烈恣意吸吮她的双唇、汲取她口中的芬芳。

  成熙烈也为自己的无状暗地惊愕,可龙君宛如花瓣般轻柔的唇、鼻息间那股淡雅芬馥的幽香转眼已让他忘了讶异,极为迷醉地专注着品尝她的甜蜜。

  感觉到龙君的无力瘫软,成熙烈窥视了她一眼,赫然惊见她是这般恍惚无助。

  霎时,他顿悟了惩罚她的上乘妙计。

  「回府邸后,我会好好教训你的,小东西……」成熙烈在龙君耳畔邪气的低喃,眼底布满诡谲邪魅的笑意。

  怎奈龙君早已失了神,听不见成熙烈的声音……

第七章

  成熙烈一径地将龙君抱回自己的居处「无心园」。

  他迫不及待的将她置于床上,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厚实的胸膛,低凝尚处于失神状态的龙君一眼,俯身压向她,邪恶地淡笑着轻拍她的粉颊,唤回她出走的魂儿。

  「呀──」一回神触及的便是令人心跳加速的男人胸膛,而且就在咫尺眼前,骇得龙君失声惊呼,霎时丑红满面,连耳朵、颈子都染上了红霞。

  成熙烈好整以暇的欣赏着她令人满意的反应,进一步的调戏她,在她耳畔吹送热气,以挑逗的磁性嗓音低喃:「什么事让娘子这般花容失色?」言语间,不时以唇瓣碰触、啄吻她泛红的耳根子,惹得龙君频频轻颤。

  「你……你……」龙君想问他在做什么,无奈未曾经历的酥麻感令她心跳剧烈、语不成调。

  成熙烈再一次坏坏的封住她抖颤的朱唇,吃得比先前更加深刻,重新瘫痪了龙君的芳心与香躯。

  又一次移开唇,端视着失神的花颜,成熙烈更为快意。执起她玉葱素手,邪气暧昧的啄吻逗弄,指尖、藕臂、手背、手心皆不放过,唇齿间尚逸泄着戏谑:「不是你,是夫君。来,叫叫看──夫.君。」

  龙君根本无力顺从,甚至无法听明白成熙烈的语意,只知道他那吻过她的两片唇瓣正在开阖着。

  成熙烈深知自己占尽上风,欲罢不能的邪恶威胁着:「这么不听话?那就要惩罚你哦!」

  话落,他空出右手,从容不迫地轻轻覆上她的左胸。霎时,龙君惊惶地睁大了杏眸,身子猛地一颤。

  「不……」她本能的逸出呻吟。

  成熙烈右手加了些力道,指腹微微磨蹭覆住的酥胸,讪笑道:「不是不。」

  「呀──」左胸传递的兴奋令龙君再度不由自主的惊呼。

  「也不是呀。」成熙烈爱极她的无措与惶恐,忍不住更加逗弄她,「既然你不听话,就要接受惩罚。」

  而他所谓的惩罚就是扯开她的衣襟,轻解她胸衣的肩带。

  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龙君急出了眼泪,慌乱的求饶:「不……不要,求你不要……」

  对!这就是他想听到的、想瞧见的情景。成熙烈全身的血液因龙君的求饶声而沸腾不止,令他想更加欺负她──猛地扯下她的胸衣,她浑圆白皙的酥胸、粉红羞涩的花蕾霎时一览无遗,震得成熙烈呼吸紊浊,血脉贲张。

  「不……」龙君羞窘不堪,想摀住裸裎的酥胸,可是成熙烈不许,硬生生地将她一双素腕钳制于上,逼得龙君只能无助的在他臂弯中轻颤,无地自容地落泪。

  眼看她哭得梨花带雨,成熙烈不禁心生怜惜,语气不觉放柔的轻喃:「别哭,我不会伤害你。」

  他意外的柔情却若心落龙君更多的泪,她哽咽着、可怜兮兮的说:「我怕……」

  成熙烈重重沉沉地吐息,喉头着了火似的烫热紧缩,着魔般地想要占有身下的泪人儿。

  「不怕……不许怕我……」他困难费力的命令。

  此刻,什么惩罚教训早已全数远离成熙烈,驻留心间的只剩下惟一的欲求──他想要她,打心坎里想要占有她。

  他的汗水揉合着她的体香,他的热情融化了她的恐慌,他们在紊乱激情的喘息间,紧紧的结合,化为密不可分的一体……

  ***

  云雨巫山过后,龙君虚软无力地睡去──应是昏厥过去。

  成熙烈则是精力旺盛,没有丝毫睡意,十分满足的静凝着在他怀中沉睡的可人儿。

  如此瞧着龙君,成熙烈愈发认同万花楼老鸨的说法。

  这小东西确确实实是个世间少有的美人胚子,这点他倒是早已发现。就是因为知道她罕见的绝美,所以他才会将她当成柳依依第二,只是他一直不肯正视这个发现。

  他宁愿当她是如外表所见那般,姿色欠佳、毫不起眼的极平凡女子。

  触及那两排曲翘的羽睫,成熙烈的心再度被勾挑得烫热起来,他不禁俯身轻吻勾人的羽睫。

  睫间的骚动一点一滴唤醒了睡梦中的龙君。

  他喜欢她朦胧转醒的模样,更喜欢她娇艳欲滴的朱唇,无法遏抑的,他又想吞噬她的红嫣。

  「呀──」龙君一睁开眼睛便吓得惊呼,慌乱地瑟缩、满面酡红的闪躲成熙烈的唇。

  她的反应化去了他的柔情,唤回他的邪恶,重新勾挑起他想欺负她的强烈渴望「呀什么?你该说的是:『多谢夫君调教』。」成熙烈易如反掌的攫住想逃离他的龙君,很欺负人的戏谑。

  「放开我……」龙君一心只想快点摆脱成熙烈,她害怕和这个可怕的男人独处。

  成熙烈不但没松手还加深力道,存心和她过不去的讪笑:「怎么可以对夫君如此无礼?要说:『夫君,请放开妾身。』才对。」

  「你……」

  「不说就要再……」他一双侵略性的眼睛邪恶地扫了她的酥胸一眼,语带威胁的笑着:「懂吧?」

  「我……我……你……你……」龙君吃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眼前这男人本来就已是她最不会应付的类型,现下她更是不知该怎么面对他才恰当。

  她实在无法确定是不是照着他说的话去做,他就真的会放开她,但眼前也只有姑且一试了,否则只怕他会用更令她无力招架的手段对付她。

  「夫……夫君,请放开妾身……」她可怜兮兮的嘤咛。

  成熙烈听得大快人心,朗声道:「好,很好。再说一次,说大声一点我就放开你。」

  龙君还是没把握他会不会食言,但也只能乖乖的顺从:「夫君,请放开妾身。」

  这回,成熙烈当真很干脆的松手,径自下床着衣,像施了什么天大恩惠般对尚杵在床上的龙君道:「我还有事得出门,今儿个就暂时放了你。不过……」

  他蓦地旋身,打劫了她一记香吻,诡谲难懂的邪笑!

  「今后我会随时调教你为人妻该懂的事,你等着吧!」

  迎视她满脸的恐慌,成熙烈已经想到下回要如何「欺负」她了……

  ***

  着好衣裳、离开无心园、返回净岚园,龙君始终恍恍惚惚的。巧心关心的问她话,她却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急得巧心几乎要找大夫来替她诊治了。

  还好一旁的成熙淳阻止了巧心。一见龙君的样子,成熙淳心里便有了谱,明白个中的奥妙,但他暂时无意追究,再观察一阵子不迟。

  「此趟万花楼之行可大有崭获?」成熙淳只挑这事儿问。

  「啊……嗯……有……」成熙淳的问话让龙君蓦地双颊飞烫,她不好说「亲身体验」比万花楼的观摩还具有参考价值,可心里就是不停地想起成熙烈对她所做的种种。

  「小姐,你的脸好红,是不是受了风寒?」巧心还是放不下心。

  给巧心一说,龙君脸蛋愈发烫热:「没……没的事,不必担心……」

  从未见过主子如此语无伦次,巧心更加确信主子一定生病了,「我还是叫大夫来一趟好了。」

  「不必了,巧心……我只是……只是……」龙君支吾了半晌,还是决意坦言相告,免得巧心真把大夫给找来反而容易出状况,「五少爷他方才……方才对我……对我……」

  「五少爷欺负小姐了?」一向机灵的巧心偏在此时变呆。

  「不……也不是不对……呃……」龙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较为贴切。

  成熙淳无法袖手旁观,干脆替她说破了:「你的小姐是给欺负了,不过不是你以为的欺负,而是夫妻床笫间的『欺负』。」可惜。本来他还想再偷偷独享这个秘密一阵子的。

  「呀──」巧心会意的红了睑,一时尴尬的说不出话来。久久,才期期艾艾的硬挤出话,「原……原来如此……」

  龙君羞得抬不起头,但既然都招了,她就顺势说出心事:「我猜不透五少爷在想什么,他这么做似乎只是要刁难我……可是我最不会应付这种人了,我实在想不透他为什么老要对我百般为难?我已经尽量躲着他了……」

  成熙淳和巧心互娣一眼,有了共识──是该让龙君知道成熙烈为什么会这么刁难她了。

  「其实熙烈并不是针对你。换作今儿个他是娶了别的姑娘,他一样会刁难她。因为熙烈真正讨厌、痛恶的是女人,想刁难的也是女人。」成熙淳轻叹了口气。

  「他厌恶女人?为什么?」这件事龙君倒是第一次听闻,她一直以为成熙烈会如此是性情使然。

  「这事儿得从一个女人说起……」成熙淳细说起尘封多时的往事,「约莫四年前,熙烈押镖到江南时,结识了一名叫柳依依的美丽女子,熙烈一眼就喜欢她,觉得像是多了个妹子,两人便结拜为义兄妹。柳依依也很黏熙烈,所以便跟着熙烈一路来到长安城。因为柳依依在长安城举目无亲,所以照烈就把她带回成王府来。柳依依温柔又善解人意,一下子就和成王府里的人处得极为融洽,爹娘也都很喜欢她,直嚷着要我们家兄弟其中一人娶她当媳妇儿。」

  「结果是谁娶了她?」龙君问道。

  「没有。」成熙淳似笑非笑的回答,「不过爱上她的是我。」

  「耶?」龙君以为是成熙烈。

  忆起不堪的往事,成熙淳不免还是有些感触。

  「和柳依依相识不久,我便想娶她为妻,她也答应了。可是在成亲前一个月,熙烈发现有一趟很重要的镖不翼而飞,几乎是同时,成家在各地的钱庄又传出有假银票事件,而且全是长安城本庄开出的银票。由于事关重大,我和熙烈便联手暗中调查。」

  成熙淳叹了一口气才又接续:「很快地,我们各有崭获,却发现幕后主谋全是柳依依。原来她是江南一家钱庄的千金,因为成家钱庄的关系,她们家少了许多生意所以怀恨在心,于是他们父女俩便联手设计了那桩阴谋报复成家。」

  眼看成熙淳满眼苦楚,龙君不禁开口道:「如果说这事儿会让三哥感到痛苦就别再往下说了罢。」

  成熙淳闻言瞇起了眼浅浅淡笑道:「我没事。」

  接着,他又继续述说:「柳依依眼见我们已查出真相便哭着认罪,恳求我们原谅她。我和熙烈心想,反正事情已及时解决,并未酿成大祸,柳依依年纪尚轻又如此诚心悔过,便不再苛责她。哪知她并非真心悔改,事隔一个月后,竟然在酒中下了毒。本来她是想把我和熙烈一起毒死,却阴错阳差的喝了熙烈那杯,结果没有武功的她,当夜便毒发身亡。我是因为有深厚的功夫底子,及时做了抢救才保住一条命,但却在毒发时不慎自二楼掉落,造成了全身瘫痪麻痹,身上的烂疮和斑印则是剧毒所致。」

  成熙淳顿了顿才又道:「本来这事和熙烈并无关系,他只是侥幸逃过一劫,可是熙烈却不这么认为。他打心里认定是他把柳依依带进成王府来,才会造成我的不幸。加上只有我遇害更令熙烈难以释怀,从那件事后,他便对我深感歉疚;也因为柳依依,他变得极度痛恨女人、讨厌女人。」

  了解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龙君恍然明白的淡道:「难怪祖奶奶和皇上会选他当我的夫婿。」

  成熙淳自然也明白这是太皇太后和皇上对他们成王府的一片心意,可对龙君着实不公平。

  「君……」

  龙君心知成熙淳想说什么,她阻止了他,直说:「三哥不必为我感到不公平,我想这安排一定是祖奶奶的主意。而祖奶奶会这么安排就是因为了解我的个性,知道我不会介意这种事,我也着实不觉得有什么公不公平。以我的立场而言,嫁谁都没差。况且,当初是我自己挑中成家的,我已说过我挑中成家的原因。若要论公平,其实这桩婚姻对五少爷也是不公平,所以我们是彼此彼此。」

  成熙淳明白龙君果真没把它放在心上,埋藏多时的顾忌才落了地,对龙君愈发另眼看待。

  不愧是龙家的千金,想法、气度果然不同于世俗之人。

  仅管知道了成熙烈对她百般刁难的原因,但这对于龙君之后如何面对成熙烈还是没有多大帮助。

  她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成熙烈这个男人,她的……夫君……如今之计,只有尽量躲着他了。

  ***

  打自出成王府来到镖局,整个下午,成熙烈不时便发出窃笑,任谁都看得出他心情极度愉快。

  他满脑子全是今夜将对龙君展开的「惩罚计画」。那个小东西对于他的「新罚」将会如何惊恐讶然?会不会吓得昏厥不醒?

  不,不能吓昏她,那就没戏唱了。如何拿捏方恰到好处,他得多费点心思。

  究竟他的目的是要她无助地向他讨饶、温驯乖巧地听今于他、按照他的命令行事,而不是吓昏她。

  想得愈是深入,成熙烈愈是心浮气躁,无法安静下来。

  干脆提早打道回府去施展他的「新罚」!于是他倏地起身,对副总镖头打了声招呼,便飞也似地离开总镖局,直奔回成王府。

  「三哥,我来看你了。」成熙烈直闯净岚园。

  可,净岚园却四处不见成熙淳的身影,当然也不见龙君,连同巧心和侍候成熙淳的两位男仆也不在。

  怎么回事?

  纳闷间,身后扬起声响。成熙烈含笑回首,见着的却是长年侍候成熙淳的中年女仆。

  「这儿的人全都哪里去了?」该不是回到主屋去陪娘吧?

  「回五少爷的话,五少奶奶回娘家了,三少爷也一起去了龙家作客,莫言和无言跟着去侍候三少爷,巧心则是暂回主屋去侍候夫人。」

  什么!?「谁准那女人回娘家的?」成熙烈又惊又气。

  他的「新罚」才要施展,岂容得那女人落跑?

  「是我。」成夫人适时出现,巧心在一旁侍候着。

  「娘!?」

  成夫人忽略儿子的不满和惊愕,滔滔不绝地说着:「君这丫头自从嫁进咱们成王府后,从来也不曾出过门,更不曾回过龙家。今儿个下午,娘到净岚园来时,君显得很没朝气,淳儿说君是在想家,所以娘便要君回龙家去住个几天,和家人好好聚聚。君邀请淳儿一道去龙家作客,说是龙家有高人能治淳儿的病,淳儿自己也有意试试,娘自然就没什么好反对的了。」

  「为什么不先问过我?」成熙烈极度不悦的怒问。

  成夫人一脸莫名,「为什么要问你?这家里的事不一直都是为娘的在作主吗?」

  「可那女人是我的媳妇儿──」

  成夫人打断他的话,满口揶揄,「唷唷唷!我说儿子啊,你什么时候认了君这媳妇儿,为娘的怎么不知道?再者,有人会带自己的媳妇儿到青楼妓院去?头露面吗?」

  「那女人向娘告我的状?」可恶!这笔帐他定要讨来!

  「君才不会向娘嚼舌根,是为娘的和淳儿闲聊时提到的。」该说的全说了,成夫人便旋身准备打道回主屋,「好啦!你既然提早回来了,就到主屋来陪你爹和为娘的用晚膳吧!」

  「我还有事要出门──」话未落,成熙烈已火驰离去。

  他要去把龙君给抓回来,才不让那女人逃回龙家逍遥快活!

  「烈儿,你要去哪儿?烈儿?」成夫人连喊了渐行渐远的儿子数声,成熙烈却未曾回眸稍做驻留。

  不过成夫人并不以为意──意料中之事。

第八章

  成熙烈快马加鞭的赶往骠骑大将军龙啸虎的将军府。龙君是龙啸虎的掌上明珠,那女人既是回娘家,将军府自然是最可能的去处。

  想逃开他?休想。

  抵达将军府大门前,成熙烈先礼后兵的求见,出来应门的是将军府的总管。

  「原来是成五爷,您是来探望成三爷吗?」

  「是。」

  「那恐怕成五爷这趟是白跑了。约莫两个时辰前,成三爷已和咱们龙家四老爷前往卧龙岛治病去了。」将军府总管应付得体的说明。

  世人皆知「卧龙岛」是龙家的根据地,龙家四老爷「药王」龙啸风既是当家岛主,会把成熙淳带回卧龙岛疗伤并不令成熙烈意外。

  再者,他此趟前来目的并非探病。

  「君人呢?」最好别告诉他,那女人也跟着去了卧龙岛,鬼才会信!

  将军府总管果然未如成熙烈猜想地说:「咱们家君小姐是出了名的『女神龙』,老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儿个她是和成三爷一道回府来没错,不过这会儿人在不在府里,小的就不敢说了,请容小的进去问问。」

  「不必!我自个儿来便成。」成熙烈阻止他。

  总管以为成熙烈是要硬闯将军府,然,他却上了马,拉开嗓门、声如洪钟的当街大吼:「君娘子,你如果在里边就立即出来,我会一直喊到你出来!」

  总管没料到成熙烈会来这着,想阻止他却徒劳无功。他们龙家人是不在乎这些,但龙君例外,他的二小姐最怕引人注意了,所以他才会急着劝阻成熙烈。

  成熙烈也是吃定龙君这个弱点,愈是惊天动地的当街高喊:「君娘子,快出来哟,咱们还有好多『好事儿』要做呢!可别说你不知道是什么『好事儿』,就是咱们今儿个一早在床上干的那檔子事……」

  「别说了,我在这儿。」约莫一刻钟过去,便见龙君气喘吁吁的现身,再不出来恐怕这男人会说出更令她羞窘的话来。

  成熙烈得意的笑道:「很好,立刻和我回成王府去。」他就知道这招必能治得了她。

  龙君平静无波的脸,出现了难得的惊慌无措,期期艾艾的嘤咛:「可……可是我……」她不知如何应付这男人才逃回来,怎能就这么又回成王府去。

  成熙烈语带威胁的冷哼:「再不过来我可要继续大肆宣扬咱们的『好事儿』了。」

  龙君应声酡红了脸,息事宁人地上前:「别这样,我和你回去。」

  成熙烈得意洋洋的俯身,老鹰捉小鸡似的将她捉上马,对将军府总管丢下一句:「我把我娘子带回成王府去了,改天再登门拜访,后会有期。」

  便策马疾奔,不再理会总管究竟是如何反应。

  马儿飞奔的震动虽厉害却还比不上龙君心跳来得剧烈。

  怎么办?这男人将会如何待她?该不会又要对她做「那事儿」?这想法紊乱了龙君无措的心,烫热了她的身子。不……她怕这个男人,她不会应付他,她一定得逃开他……凝神间,注意到马儿并不是往成王府的方向狂奔,而是城门。

  龙君想问个究竟却又不知该不该开口,说不定这男人并不如她猜想的那般是要对她做「那事儿」,她这一问岂不是自投罗网?

  挣扎间,成熙烈已出了城门,在城外不远处的一座破庙前下马,把龙君也扯下了马。

  「进去。」成熙烈极为霸气的将龙君强行带入破庙之中,猛力带上布满蜘蛛丝的门,震落了门上厚厚的灰尘。

  龙君惊慌无措的直往后退,成熙烈则是好整以暇的一步步逼近她,存心逼得她无路可退。

  当背紧贴上墙角之际,龙君不觉浑身僵硬、背脊发凉,低垂螓首,认命地等着成熙烈宰割。

  成熙烈喜欢她的识相,一手撑着壁面,将龙君限制在墙角的一方小天地里,一手自怀中取出《金玉梅》第一辑轻晃着,邪恶地道:「这书里有很多精采的画面,咱们就按着画面,一个个试试吧!」这就是他想到的「新罚」。

  「耶──!?」龙君宛如听闻晴天霹雳,吓得小嘴微张,死瞪住成熙烈手上的《金玉梅》第一辑。

  成熙烈欣赏着她的花容失色,坏坏的又说:「这第一回里便有个在破庙里偷情的场景,咱们就来个『身历其境』的演出吧!」

  「不……」龙君万万没想到,有这么一天她所写、所绘的《金玉梅》情节,会在自己身上发生。

  成熙烈一把揪住龙君的云发,托仰她苍白的小脸,森邪的戏谑:「不是不,你要说:『夫君,妾身好高兴,一切全凭夫君处置。』才对。来,说说看。」

  「不……」龙君抖颤着唇,可怜兮兮的求饶,殊不知那楚楚可怜的娇媚,已勾挑起成熙烈满腔的欲火。

  「说,否则要惩罚你了哦!」成熙烈邪气的威胁着,邪恶的大手已探向她的胸口。

  情急之下,龙君声音细如蚊蚋的说:「住手,我不是不愿意说……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成熙烈暂把大手停格于她的胸前,他愿意听听她究竟想说些什么。

  「我……我……」龙君欲言又止、一脸羞怯困窘,样子极为若心人生怜。

  成熙烈见状,愈是想知道她究竟是要说什么,便催促:「快说,否则立刻惩罚你。」他轻晃搁在她胸前的大手。

  龙君心头一惊,连忙托出:「我想小解。」话落,双颊霎时红霞满布。

  成熙烈不禁一阵呆愣。

  这……这个女人居然……

  「去吧!」趁着尚能忍住笑意时,他让出了路。

  龙君如获大赦般,急步的移身,却又犹疑的叮咛:「不可以偷看我小解。」

  「快去!」成熙烈大吼,龙君不敢再多言,前往破庙后面的草丛。

  什么女人啊,居然开口闭口都是小解,还担心他会偷看她小解?这些话是姑娘家会对男人说的吗?啧!

  心里虽叨絮着,眼底却尽是笑意。

  一刻钟过去,龙君依然未返,成熙烈开始觉得事有蹊跷。

  那女人该不会是骗了他,逃走了?

  心里有了这层念头,成熙烈便往后头走,决意去探个究竟。

  出了破庙,见着的果然只有一望无际的茂盛草丛,完全看不到龙君的影子。

  「你究竟好了没?」他还是试着喊道。然,响应他的是一片静寂,成熙烈顿时怒火直冒,冲进草丛里搜人。

  搜了半天就是没有龙君的影子。蓦地,发现左侧有条不醒眼的小径,小径上有女人的足印,小径旁一棵树的枯枝上缠着一小片布。

  成熙烈上前取下那小片布仔细端详。

  是上等丝绸,样子很像姑娘家的衣摆……「该死……」那个女人真的逃走了!成熙烈霎时火冒三丈,放弃搜寻直冲上马,策马狂奔逮人去也!

  该死的女人!居然敢耍他?他定要连本带利讨回!

  直到成熙烈消失在漫天飞舞的烟尘中,龙君才从被桌布覆盖的破庙神桌下钻出来,庆幸自己「声东击西」的计策奏效。

  她不敢多加滞留,疾步地往和成熙烈相反的方向逃逸……

  ***

  龙君一口气逃向「奉剑公主」龙君夫家所在的齐家将军府。

  龙君的夫君,安西大都护齐傲天是出了名的醋子,从不肯让人随意造访齐家将军府接近他的爱妻,即使是龙家人也一样。所以,成熙烈绝对不会想到她会逃到齐傲天的将军府去。因此,她只要逃进齐家的将军府便能安然脱险。

  到了齐家将军府,龙君因着不喜引人注意的个性使然,绕到最不醒眼的西边侧门去。

  方要敲门时,冷不防地被人从身后摀住了嘴,高高地腾空挟持。

  惊魂未定之际,耳后便扬起宛如来自阴曹地府的恐怖沉声:「你居然敢耍我?」

  龙君闻声险些当场昏厥。

  是他……他……居然追上来了……为什么他会知道……成熙烈挟持着龙君一路策马狂奔,不发一言的直奔往城门方向,虽然他未发一言,浑身上下却散发着鲜明的怒气。

  龙君怕得不敢吭声,眼看马儿又往城门方向跑,心跳如擂鼓地揣测着:难道这男人又要把她带回那破庙去?

  不,应该不会。这方向是往东城门,那破庙是在南城门外。那……他究竟想去哪儿?

  她不会天真的以为成熙烈会就此善罢干休,他必定是想用别的方式来「惩罚」她。

  龙君努力回想着《金玉梅》第一辑里,除了第一回有破庙的场景外,还有哪些较脍炙人口的场景……有了!第四回里有个在河边的场景,这东城门外正好有河,难道他想──龙君才想着,成熙烈已然来到东城门外的河边,沿着岸边疾奔。

  至此,龙君已完全确定成熙烈是想以《金玉梅》第一辑第四回里那个河边的场景来「惩罚」她,所以他一定会在绕过前面那弯道后的大岩壁处停脚……龙君愈想愈心慌,怎么办?这男人竟然想在光天化日的河边对她做那事儿……那可是比在破庙里还糟呀……她不要……不要……怎奈成熙烈在她仓皇不安间,已将马儿停在她所预料的大岩壁后,粗蛮地抄她下马,满面怒容的狞笑道:「既然你不喜欢破庙,咱们就换个场景,改从《金玉梅》第一辑第四回的河边那景开始。」胆敢骗他,他就教她后悔莫及,龙君闻言,急得掉下了眼泪:「不……不要……求你不要……」她抖着声音讨饶。

  成熙烈却不为所动的邪恶谚笑:「不是不要,你要说:『夫君,我最喜欢在河边温存了,请夫君快点调教妾身。』才对。」

  龙君吓白了小脸,泪眼婆娑的苦苦哀求:「求你别这样罚我,我知错了,我不会再逃了……求你放过我,别这样待我……」

  「不行!快说!」见她如此示弱,成熙烈心里痛快至极,怒气褪减了不少,欲望急剧增强。

  「你真的不肯放我一马?」龙君绝望的哽咽。

  「你再不说,我就当你是希望我直接剥光你的衣裳了。」成熙烈相当清楚怎生的恫吓效果最好。

  龙君果然不敢再讨饶,认命的道:「我说……我这就说……」

  成熙烈竖直了耳朵,等着享受即将到来的快感。可等了半天,龙君却始终支支吾吾,没有说出半个字儿。

  「你还在磨菇什么?快说!」他厉声催促。

  龙君怯生生的说:「我不是不说……而是想……想……」

  「想怎样?」这女人又想要什么把戏诓他了?

  「我浑身是汗,湿湿黏黏的极不舒服……这儿既是河边……我……可不可以先净个身……」

  「成!」成熙烈意外爽快。只见他飞快地扯去龙君的外衣,邪恶的道:「剩下的你是要自己脱,还是要我代劳?」「脱?为什么要脱?……」龙君瑟缩着身子,惊慌不已的问。

  成熙烈一派理所当然的口吻回道:「你不是要净身?这净身就是要洗澡,洗澡自然得脱光衣服,不是吗?」

  「这……」

  「快脱,再不脱我就帮你脱了。」成熙烈心情愉快地欣赏着龙君的挫败。

  好个自掘坟墓的笨女人!

  龙君自知已是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说:「我可不可以下了水再脱?」

  「行,脱了记得把肚兜和内裙交给我保管。」他吃定她身上只剩肚兜和内裙,绝对不敢逃走才会这么大方。

  龙君只得乖乖照做。下了水绕到大岩壁后,便把脱下来的肚兜和内裙递给了成熙烈。

  「这儿有风会冷,我可不可以绕到前面的柳树叶丛里去?」龙君打了个喷嚏道。

  「去吧!」成熙烈谅她全身赤裸,再也变不出什么花样,极为爽快的应允了。龙君便赶紧游往茂密的柳树叶丛。究竟抱个干净的香躯还是胜过一身汗水,况且他待会儿还可以去突袭,看她洗澡,吓坏她……想着,成熙烈唇边勾起一抹邪恶的笑意。

  等了一会儿,算算时间,龙君差不多该净好身,成熙烈便移动身子上前去「突袭」。

  他悄声欺近柳树叶丛,猛地拨开一串串垂入河中的柳枝,邪恶的笑容霎时僵在嘴边。

  人呢!?

  成熙烈不敢置信地环顾四周,搜寻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找不着龙君的身影。

  怎么可能!?那女人光着身子能上哪儿去!?

  成熙烈做梦也想不到,他居然又被龙君摆了一道。

  「可恶……」

  ***

  龙君安闲恬适的静坐在尼姑庵的厢房里喝茶。

  这回能自河边脱险全靠她平日的「修为」。

  她「女神龙」的封号绝非浪得虚名。为了让自己无论身处何处,都可以随心所欲的脱身,达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境界,她长年来一直用心去经营每个藏身之处、布置脱逃的路子;几年下来经营有成,拥有许多藏身之处与逃脱之路。

  像这次在河边的柳树丛便是她的一处逃脱路子。平日她便在柳树全的岸边岩洞里藏了一套衣裳,这尼姑庵则是和此一逃脱路子搭配的藏身之所,所以她才能顺利骗过成熙烈,神不知鬼不觉的安然脱身。

  可,这一劫是暂时逃过了,但……接下来该怎么办?

  经过这事儿,成熙烈更不会轻易放过她了……才想着,厢房外的回廊便传来吵杂声和急促的脚步声──「这位男施主请快留步,我们这儿是尼姑庵,禁止男施主入庵的,请留步,男施主!」

  男施主!?莫非……龙君霎时浑身僵硬起来,连呼吸都忘了。

  「君娘子,你快点出来,我知道你在这座尼姑庵里。你再不出来,我就放把火烧了这尼姑庵。听见就快出来,我数到十。一、二、三──」

  成熙烈拉开嗓门漫天吼嚷。他有绝对的把握龙君一定会在他数到十之前现身。

  厢房里的龙君惊骇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怎……怎么会这样!?这男人为何如此神通广大能找到这儿来!?

  不,不,现下不是错愕之时,她再不现身只怕会连累这座尼姑庵,可是她好怕面对外头那个男人……「六、七、八──」成熙烈催魂似的数数儿。

  怎么办?这男人是认真的,她知道,怎么办……「九、十!」

  「我在这儿。」在最后一?那,龙君还是选择了挺身而出。

  成熙烈眼中尽是令人胆寒的怒气,气势森冷骇人地下令:「和我回去。」要找到她不难,只要往人少安静的地方找便成。算算女人的脚程,在河岸附近符合这种条件的就只有这座尼姑庵了。

  既然给找着了,龙君只好认命的听话,以免连累无辜。

  成熙烈攫住龙君的上臂一径地疾走出庵,跃上马儿便向前直奔。这回他不再和她瞎耗了,他要直接将这个狡猾的女人带回成王府去,看她还能往哪里逃!

  ***

  回到成王府,成熙烈不容任何人阻挡的直接将龙君带进无心园,丢上了床。

  龙君还来不及翻身坐起,他的身子便压了上去,毫不怜香惜玉的扯去她全身上下的衣着,将她剥个精光,再用布条将她的双手捆绑于上,双脚分别绑在床脚两端。

  「不……放开我……」龙君辍紧张羞窘得声音直抖。

  这场景她好熟悉。似乎是《金玉梅》第一辑里的一个场景,那是个和河边那场不分轩轾的火热画面……

  「不……」对情节的了解助长了龙君的恐慌,迫使她没命的挣扎,怎奈就是挣脱不了。

  成熙烈愤恨难平的狞笑:「怎么?再逃给我看啊?怎么不逃了?再不逃的话,我可要施以惩罚了。」

  话未落,成熙烈已上了床,不疾不徐的将《金玉梅》第一辑第八回的情节,一点儿不变的于龙君身上重演。

  龙君想求救,小嘴却给成熙烈夺了去,加上双手双脚都动弹不得,害得她只有任成熙烈宰割的份儿。

  谁来救救她!?她写《金玉梅》、画《金玉梅》不是为了让这男人拿来依样画葫芦的对付她啊……

第九章

  足足一旬,龙君都被关在无心园里。这十日中,成熙烈在她身上施展了《金玉梅》第一辑和第二辑里,所写、所绘的所有精湛床戏,无力抵抗的龙君只有全数承受一途。

  现下,她能稍喘一口气是因为稍早成熙烈不得不走一趟总镖局,而暂时离开了无心园之故。

  逃……她一定得逃走……趁那个可怕的男人还没回来之前……可,怎么逃?

  连着十日的销魂折磨,几乎耗尽她全身的气力,令她动弹不得。再者,那个可怕的男人似乎是看透了她,无论她逃到哪里,他都有办法很快就找着她,将她给抓回来。

  这回就算她能逃走,也没把握不会再被捉回来。此次再被逮着,她实在不敢想象会是怎生恐怖的情景。

  但若不逃,只怕她一辈子都得受制于那个可怕的男人。她不要这样,她怕那个男人,她不懂他,完全应付不了他。

  龙君想了又想,眼下想要脱逃,只有向龙家人求助一途。于是她用尽气力下床,踉跄地爬到窗边,取下发上的金钗,轻轻旋开钗上的凤头,里面藏着一颗药丸似的小球体,她将小球体取下丢向窗外的后花园去。

  那药丸似的小球是向龙家人求援的暗器。只见那小球里窜出一阵烟雾,急速冲飞上天,在蓝空中绽放出七彩的烟花。

  但愿龙家有人瞧见她的求援讯号,赶快前来助她逃脱…

  ***

  成熙烈迅速处理好总镖局里的事,便匆匆赶回成王府。虽然在成王府里较不必担心龙君逃走,而且以她现下的情况,只怕连下床的气力都没有,更别说是逃走,何况他还将门上了锁──除非有帮凶!

  这想法让成熙烈加快赶马的速度。

  一赶回成王府,成熙烈便往无心园直冲。抵达房门前,发现门上的锁已被人打开,心头骤觉不妙的用力踹开门扉一探究竟──令成熙烈大感错愕的是,成夫人竟端坐在房里头喝茶。

  「烈儿,你回来了,娘等你好一阵子了呢!」成夫人安详自在的对儿子笑道。

  「君人呢?」成熙烈没那个闲功夫听成夫人废话,劈口就问。

  「我让龙家的人来接她回去龙家小住几天了。」

  「什么!?」成熙烈闻言,立即冲出房门,再也听不进成夫人还要说的话,怒火连天的再次策马朝龙家的将军府飞奔。

  他要再一次把龙君抓回来。他的「新罚」施展得正乐,绝不容许那女人中途脱逃,更不许任何人碍着他的好事,无论是成家或龙家之人!

  成熙烈匆匆抵达龙啸虎的将军府大门前,方要大声求见,大门正好缓缓的开启。他暂时按兵不动,想先瞧瞧出来的是何许人。

  少顷,一辆马车自大门里慢慢现身,充当车夫的是「镇宁公主」龙君琦。

  龙君琦一发现成熙烈便主动示好的招呼:「你不是君的夫婿成熙烈成五爷吗?」

  「你是谁?」

  「龙君琦,马车里的是『奉剑公主』龙君。」龙君琦友善的自我介绍。

  「君人呢?」成熙烈却连寒暄客套都省了,直截了当的问。

  龙君琦故做惊讶状的说:「你怎么会这么问?君稍早时已前往卧龙岛去探望熙淳兄了呀!」

  「你说什么?」成熙烈存疑着。

  龙君琦一副不敢置信的口吻又道:「难道说你不知道?不会吧?今早,成王府的总管来了咱们将军府,说成夫人请咱们家的人到成王府坐坐,正好家父、家母都不在,于是便由我和我夫君代表前去成王府赴约。进了成王府便见着了成夫人和君,君说她很想到卧龙岛小住一阵子,顺便探望熙淳兄,成夫人也很赞同。所以,君就动身前往卧龙岛去了。」

  卧龙岛!成熙烈暗咒一声。

  那女人倒是很聪明,居然逃到龙家的根据地卧龙岛去!

  成熙烈之所以会深信不移,是因为卧龙岛除了龙家人之外,只有少数外人能平安顺利的抵达,是个极适合躲避外人的绝佳藏身地点。

  「她一个人去?」

  「不,正好我夫君也有事要到卧龙岛去,所以他们便结伴同行。」龙君琦爽快的道。

  「你说什么!?」君居然和那个宋千驹同行!?成熙烈闻言脸色骤变。

  那个宋千驹可是名满天下的风流色鬼,虽说现在已和龙君琦结为连理,君又是他的弟妹,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孤男寡女结伴同行,君又是那般出尘绝美,万一那个姓宋的色鬼起了色心染指他的君,那──

  「我要去卧龙岛!」天杀的宋千驹,你胆敢碰君一根寒毛,我成某绝对让你血溅五步!

  看穿成熙烈所思所想的龙君琦憋住笑意,极其友善的道:「真巧,我和君正好要到卧龙岛去玩,不如一道走吧!」

  「我正有此意。」成熙烈自是求之不得,不过一见着马车便皱起了眉,「你们打算驾马车上路?」

  「对呀!没办法,谁教咱们的齐傲天大将军是个出了名的醋子,若君不坐在马车里而骑马?头露面,只怕还没出咱们将军府大门就会给齐大醋坛给拦了下来,哪儿也去不成了。」龙君琦无奈的轻叹。

  这点成熙烈倒不疑有他。在长安城里,「奉剑公主」龙君的夫君齐傲天醋名之响亮,可是和宋千驹的花名不分轩轾呢!

  「那我们快启程吧!」成熙烈妥协的催促。再不走,要是给齐傲天见着他将同行,只怕会再生变量,那只会便宜了姓宋的色鬼,绝对不成!

  龙君琦自然知道成熙烈的心思,很爽快的驱动马车:「我正有此意!」

  马车在龙君琦驾驶下动了起来,成熙烈骑着马紧跟于侧,为了配合马车行进的速度,他只得放慢马儿的脚程。

  虽然他一点也不想和女人同行,但为了尽快找到龙君只好忍下心中的嫌恶了。

  姓宋的,你最好别起色心,否则我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成熙烈满脑子都是妒火和怒气,全然没有发觉坐在马车里的龙君其实是龙君所易容巧扮。

  不过也难怪,因为龙君琦的「易容术」极为精湛高超,加上龙君始终低着头未吭一声,所以成熙烈真能察觉就太令人佩服了。

  马车里易容的龙君确定成熙烈没看穿她,忐忑不安的心才稍释放松。但愿这一路上都不会穿帮……

  ***

  沿途上,龙君琦始终一张嘴闲不住的天南地北侃侃而谈,不过都只是她自己在唱独角戏,成熙烈连吭一声也不屑,能管住嘴巴不吼她已是万幸。

  龙君琦却不知收敛,愈说愈欲罢不能,扯呀扯的便扯到龙君身上。

  「说起来你也真是够倒霉了,皇上谁不好点,偏就点你当君的夫婿。君是我亲妹子,我也不好说她什么。事实上她也没什么不好,就是话少了点、孤僻了点、很不合群,老是喜欢一个人躲得远远的,经常让我们这些姐妹把她给忘了,害得不知情的外人还以为我们这些个姐妹是故意排挤她、忽略她,唉,真是无妄之灾。」

  龙君琦歇了口气又继续口若悬河的数落:「你可别以为我是在说自家妹子的坏话,我是在为你抱不平。你自个儿最好小心一点,我那妹子虽然孤僻不合群,但讨人欢心的功夫可是一把罩,只要和她相处过的人都会被她哄得服服帖帖,一心向着她、偏帮着她。事实上,她的心比蛇蝎还恶毒。也难怪,心地不歹毒的女人怎么会一天到晚与毒物为伍,成天以钻研剧毒为乐?你最好自个儿小心点,可千万别开罪了我那妹子,否则哪天被她在饭菜里下了毒,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可就冤枉了……」

  「够了!」成熙烈忍无可忍的怒吼。

  「你凶什么凶?」

  「君才不是那种恶毒的女人。她待人体贴又温柔,所以成王府上下才会全都打心坎里喜欢她、偏帮着她,才不是因为她善用心机。再者,喜欢钻研毒物有什么错?她又没有害过人,若她真如你所言是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像我待她那般她早毒死我了。」

  「原来你讨厌我那妹子、待她不好呀?那你可真要小心了……」

  「我讨不讨厌她不关你的事,我待她好不好也不关你的事,如果我真的被她毒死也是心甘情愿,犯不着你这个局外人瞎操心!」

  「唷唷唷!我可是在帮你说话、为你抱不平,你可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哪!」

  「不必!和你比起来,君虽然话少却讨人喜欢多了,在我心里,君可是比你好上千倍万倍。」

  「你的意思是,你宁愿被我那妹子毒死也不肯听我劝?」

  「对,所以闭上你的嘴,别再让我听到你数落君的不是,否则我可不保证我不会揍女人!」

  「不说就不说,死了活该。」龙君琦佯作自讨没趣的不悦状不再吭一声,其实心里头对成熙烈的表现极为赞赏。

  这男人不比千驹差,够资格当君的夫君!

  不过欺负她的君妹子罪可不轻哪,所以他这趟寻妻之路还有得瞧……浑然不知龙君琦那一番恶言是在试探的成熙烈,一路上心中极为愤愤难平,连连暗骂龙君琦。

  什么女人嘛!居然敢编派他的君不是,若非要逮着姓宋的得靠这女人,他早将她好生教训一番,然后丢下她走人了,哼!

  坐在马车里的龙君,把成熙烈一番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愈来愈不了解成熙烈这个男人了。他分明是那般讨厌她、处处找她麻烦,还为了迫她求饶而对她做那种令人害羞的事……害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只好逃开他。

  怎么这会儿,他却又为了维护她而对君琦破口大?

  他不是讨厌她、讨厌全天底下的女人吗……

  ***

  是夜,成熙烈和龙君琦、龙君下榻于来福客栈。睡前,龙君悄声对同房的龙君琦道:「大姐,咱们这样骗他真的好吗?」

  「安啦!大姐做事什么时候出过差池?你别瞎操心,只管趁着这段期间好生理理自己的想法。等你理清了自己真正的心意,咱们再做进一步打算,嗯?」龙君琦宠爱的抱着自家妹子。

  她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龙家的女子,尤其是她这个沉默寡言却心地善良的亲妹子。

  深切感受到龙君琦的情意,龙君窝心极了,铭感于心的下了决断:「我明白了,谢谢大姐。」

  倏地,隔壁房间传来成熙烈骇人的梦呓:「姓宋的,不准你动我的君一根寒毛,否则我一刀砍了你!」

  龙君琦不禁轻笑:「那男人居然连做梦都在想这档事,真是个执着的男人哪!你说是不是?」刻意看了龙君一眼。

  龙君不觉双颊微热的回避,顾左右而言他:「我不知道,我要睡了……」

  她真的不知道,只觉得成熙烈这个男人愈来愈难懂,不但令她应付不来,还令她心跳加速……龙君琦看在眼里、笑在心里,亦未再多言。

  千驹,对不起喽,这回让你当了坏人。

  事实上,宋千驹这位御史大夫这会儿正奉爱妻之命,独自去秘密进行另一项重大任务呢!

  ***

  和龙君琦同行个把月,成熙烈没说上半句话──除了催促龙君琦加快行程之外。

  这天,龙君琦宣称收到了宋千驹捎来的消息,粲粲笑道:「原来君他们昨儿个已抵达卧龙岛了。」其实是她眼看成熙烈已熬不下去,随时都有火山爆发的可能才见机行事。

  「那我们也快到卧龙岛去。」成熙烈如获至宝,惊喜万分的催促。

  既然君和那个姓宋的已到了卧龙岛,他就不必再担心他们两人朝夕独处之事,剩下的就是证实姓宋的在途中是否会对君不规矩。

  没有自然最好,有的话……成熙烈一脸阴鸷,看起来极为森冷恐怖。

  ***

  龙家的「卧龙岛」位于广州外海与南洋诸岛之间,事实上是由多个大小岛屿组成的卧龙群岛,只是其中最大的主岛叫卧龙岛,所以世人便习惯以卧龙岛来唤卧龙群岛。

  卧龙岛有两个主要海湾,分别叫:龙家湾和卧龙湾。

  「龙家湾」是卧龙岛对外开放的港口所在,亦是世界各地商旅船舰结集、进行交易买卖的集散中心,更是龙家各型船舰买卖之所。

  想到龙家湾不难,但到了龙家湾并不代表到了真正的卧龙岛。想见到龙家的人,得进到「卧龙湾」才行。

  不过卧龙湾却是不对外开放的。

  想进卧龙湾只有南、北两个入口:南端入口是由龙家湾北溯,但这条水道有龙家重重水闸、机关和守卫把关,除非有龙家发出的通行令牌「龙王令」才会放行。

  北端入口更是险恶。

  海域里暗礁遍布、水流湍急、暗潮汹涌,还有漩涡、巨浪、鲨鱼群、龙卷风和终年弥漫不散的浓雾,危机四伏。

  贸然闯入这片海域从未有幸运生还者,惟一的免死金牌是龙家赫赫有名的「秘密航道」。

  这也就是成熙烈不敢擅闯卧龙岛,非得耐着性子和龙君琦同行之由。他可不想在找到龙君之前便葬身海底。此趟,龙君琦走的便是「秘密航道」。

  通过湍险的浓雾海域,迎接他们的是令成熙烈大感惊讶的宁谧海湾。

  很难想象此处会暗藏着仿如世外桃源的美丽岛屿,那份安静、那份清雅彷佛是龙君的化身,令成熙烈看得痴了,久久无法回神。

  「熙烈,下船了。」龙君琦猛地摇晃他两下才召回他出窍的魂。

  「君……我三哥人呢?」成熙烈倔傲的不肯宣言龙君之名。

  龙君琦问了前来迎接的总管后,道:「四叔正在替熙淳兄疗伤,我这就带你过去见他们。」

  成熙烈求之不得。他相信龙君一定陪在成熙淳身边,打从在成王府,龙君就十分关心成熙淳了。

  思及此,成熙烈不觉心中一阵刺痛,一股莫名的郁闷霎时袭上心头,他变得不太想见着自己的三哥,但另一方面,他又十分想念好一阵子不见的龙君,还有那个该死的宋千驹……恍惚间,人已来到成熙淳眼前。

  一见着自家兄弟,成熙淳便笑脸迎人的唤道:「熙烈,你来了!来,快过来帮我瞧瞧,我的伤势是不是有起色了?」

  手足之情牵引着成熙烈欺近成熙淳,仔细端详之后,成熙烈双眼透出了惊喜的光采:「有起色了,虽然只是一点点,但真的有起色了。」

  「君说的果然没错,看来我的全身瘫痪真是导因于剧毒,只要体内的剧毒全数怯除,我就能自由行动了。」成熙淳本来只是冲着龙君的一片心意,和「药王」龙啸风的盛情才姑且一试,并不抱持太大希望。没想到这沿途的治疗真的见效,一直到抵达卧龙岛时,他的肩膀已经渐渐有了知觉,身上的斑印也变淡了些,连烂疮都不再那么骇人。

  「君?」这和她扯上什么关系?

  成熙淳道出了一切原委,「所以说我的病能大有起色全是龙四叔和君的功劳。」

  「你真要谢就谢君吧!我只是按着君开的处方替你进行治疗罢了。」「药王」龙啸风笑着澄清。

  「不,龙四叔太过谦虚了。晚辈这身病,若不是龙四叔和君,只怕这一生都无望回春了。」成熙淳衷心的感激。「行了,别再说那些客套话了,咱们龙家人不来这套。你们年轻人自个儿聊聊,我还有事要处理,失陪了。」话落,龙啸风便一阵风似的离去。

  惊愕之余,成熙烈这才想起从刚刚到现在,他连龙君的影子也没见着,还有那个姓宋的。

  「君人呢?」成熙烈再也按捺不住直问。

  成熙淳有点愕然:「君不是和千驹兄同行吗?你们在路上没遇着么?」

  「千驹捎了消息给我,说他和君已先一步到岛上来了。难不成他们还没来?」龙君琦故做惊讶的问。

  成熙淳合作无间的颔首:「这是怎么回事?千驹兄明明捎来消息说,他正和君四处游山玩水会稍迟才到岛上来,怎么会跟你说他们已经早一步到岛上来了?」

  「因为那下流胚子是该下十八层地狱去的采花贼!」成熙烈已经掌握了整件事的真相,气得浑身发抖、一副想杀人的狰狞模样,十分恐怖。

  「熙烈,你要去哪儿?」眼看自家兄弟怒火冲天的疾步离去,成熙淳拉开嗓门问道。

  「去宰了姓宋的!」成熙烈杀气腾腾的咆哮,一刻也未停下脚步。

  成熙淳正要阻止他,岛上的总管疾步前来。

  「大小姐,长安城成王府捎来了一封飞鸽传书,署名给成熙烈成少爷。」

  「拿来!」成熙烈不由分说地抢了总管手中的家书。

  展开家书,上头写着──熙烈吾儿:皇上急召,兹事体大,见信速回。

  父字成熙淳关心的问:「是爹还是娘捎来的信?信上怎么说?」

  成熙烈把信交给成熙淳,成熙淳阅毕立即做出决断:「既是皇上急召,你必须立刻出发赶回长安城去。」

  「我不!」成熙烈固执的否决。

  在找着君和姓宋的之前,他绝不回长安城,管他什么皇上召见也一样!

  「熙烈,皇上召见非同小可,不可儿戏。」温和的成熙淳难得扳起了严肃的面孔。

  「没见着君之前,我绝对不回去。我不放心君和那个姓宋的风流鬼在一起!」成熙烈气极,一股脑儿地吼了出来。

  「原来你是在担心君呀!」成熙淳暗笑在心里。

  成熙烈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地打死不认帐:「谁会担心那个女人?我只是气不过有人胆敢动我的东西!」

  龙君琦适时尊对成熙烈提议道:「我看这样好了,我派人捎个消息给千驹和君,要他们速回卧龙岛来。但若三天后仍等不到他们,你就得启程赶回长安城去,否则只怕会牵连咱们龙家,尤其是身为你媳妇儿的君。」

  最后那一句话对成熙烈起了决定性的效用,成熙烈斟酌再三,终于同意了龙君琦的提议。

  「我明白了,就三天,三天后我就赶回长安城去复命。」

  ***

  当晚,龙君再度和龙君琦密谈。

  「熙烈今儿个说的话你全听着了?」龙君琦问。

  「听得很清楚。」龙君淡淡的回答。

  「那……有了主意吗?」龙君琦注意着龙君的表情变化。

  龙君微微颔首,「是有了主意。」

  「说来听听。」

  「嗯……」

  姐妹两人在皎洁的月光拥抱下,促膝夜谈。

  ***

  三天一转眼便过去了,虽然成熙烈希望能在返回长安城之前见着龙君,可一直等到第三天深夜,龙君和宋千驹依然未出现在卧龙岛上。

  第四天清晨,成熙烈只好带着不情愿的心情离开卧龙岛,返回长安城复命。

  成熙烈一返回成王府,成刚夫妇便争相说道:「烈儿,你可回来了。快,快准备一下,皇上召见我们父子三人,特别下谕要你一旦返回,便即刻进宫面圣。」

  成熙烈虽然很不带劲,但他亦知当今圣上召见不可等闲视之,所以也未敢过于怠忽,顺从地照办了。

  进了宫、见了皇上才知道,原来召见他们一家三口的是太皇太后,皇上只是代为下诏。

  太皇太后一见着成熙烈便兴高采烈的嘘寒问暖起来:「我那如意公主在成王府过得可好?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成熙烈不卑不亢的说:「回太皇太后的话,不瞒您说,君此刻正回娘家省亲,草民正想去接她回府。不知太皇太后今日召见草民所为何事?」

  「这样正好。其实哀家今儿个召你们入宫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想跟你们说,再过一个月就是哀家的寿诞,当天皇上会为哀家在宫里举行一场盛大的寿宴,届时,哀家希望你们可以带君进宫来替哀家祝寿。」太皇太后温和的口吻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草民遵命。」成熙烈有千百万个愿意照办。如此一来,他便有光明正大的理由要龙家把龙君送回成王府了。在出宫途中,成熙烈偶然听闻回廊外宫女们的嬉笑声──-「听说太皇太后希望如意公主出席寿宴,才特地召见了成王爷一家子。」

  「是啊,我知道太皇太后是因为宠爱如意公主才非要她出席,不过我若是如意公主,说什么也不会赴宴。」

  「就是说呀!那如意公主虽是龙家千金却相貌平庸、俗不可耐,一点儿姿色也没有,咱们这些当宫女的随便站出去都能把她给比下去,她怎么好意思出席,当众献丑?」

  「是嘛是嘛!搞个不好,人家还会以为是哪里来的女乞呢!」

  成熙烈听得心头一把火。此处若不是皇宫内院,他早就冲过去一掌劈死那两个编派龙君不是的宫女了。

  竟敢瞧不起他的君?你们给我等着瞧,我会让你们这些有眼不识泰山的庸脂俗粉知道,什么才叫倾国倾城!

  眼见成熙烈怒气冲冲的出宫,两名编派龙君不是的宫女才相偕回去向太皇太后复命告捷。

  ***

  成熙烈怒火未褪的臭着一张脸回到成王府,方要进门,成府总管成安便迎上前笑道:「老爷、夫人、五少爷,五少奶奶回来了。」

  「什么!?」成熙烈闻言便朝无心园直冲而去。

  猛力踹开房门,龙君娉婷的倩影果然入眼而来。

  「夫君,您回来了。」龙君似往常般,安静淡雅的福了福身子。

  「你给我过来!」成熙烈恶虎扑羊似的朝龙君黎扑了上去,一径地将她带上了床!

  「夫……」

  「闭嘴!」成熙烈狠狠地吻住她娇艳欲滴的朱唇,摄人心魂般地啃咬吸吮,一双大手迫不及待地扯去龙君身上的衣裳,一刻也把持不住渴望与她紧密结合。

  龙君不知道久别重逢,成熙烈送给她的见面礼居然是这般令人意外的激烈。

  不过这回她不再惊慌无措,虽然她依旧感到害羞紧张,但心里头却已有了另一番想法……她毫不反抗地承受着成熙烈狂炽的热情和在她体内激起的剧烈冲击,随着止不住的兴奋,发出一阵阵欢愉的娇喘。

  数度激烈的翻云覆雨过后,龙君已无力的瘫软在成熙烈怀中,成熙烈却没有就此罢手的打算。

  在身体的饥渴稍获舒解之后,成熙烈便要继续施展只进行一半便搁置多时的「新罚」。只见他自书柜中取出《金玉梅》第三辑到第六辑,拿到龙君眼前摇晃着。

  「还记得这些是什么书吧?」

  「《金玉梅》。」龙君缓气若游丝的回答。难道他又想……

  「很好,那咱们就接续下去。上回进行到第二辑结束,今儿个就从第三辑开始吧!」成熙烈笑得好邪门。

  「耶──!?」龙君惊讶得圆瞪杏眸。

  成熙烈就是等着欣赏她的惊愕,心中颇为痛快的说:「咱们就别再浪费时间,立即来试试。」

  成熙烈说着,便兴致勃勃地将龙君重新压在他身下,开始施展他的「新罚」。

  龙君吓得花容失色,不住地讨饶:「不要……夫君……求你不要……」

  成熙烈眼见她羞窘得无所遁形,却又无力反抗的配合着他律动的模样,心里痛快至极,体内的欲望愈发强烈,一波波地袭向身下不停娇喘吟哦的可人儿。

  ***

  整整一个月,成熙烈和龙君几乎没出过房门。

  万不得已之下,成熙烈还是会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出房间,暂时离开无心园,但龙君就不同了。

  她几乎未踏出房门半步,甚至很少下床,且每回下床都是成熙烈抱着她。这个月来,她可说是在半梦半醒中度过的。

  而无论是醒着或者在梦中,成熙烈永远在她身边,吻着她、抱着她、压着她的身子,照着《金玉梅》所写、所画,对她做了许多令她害羞却不讨厌的事。

  这会儿,也是因着成熙烈因事暂时离开无心园,她才有间隙稍做喘息。

  一个月的亲密接触,龙君不再觉得成熙烈是那般难懂的男人。或许他因为柳依依事件而厌恶女人、痛恨女人,可他却不会随便伤害女人,即便他是如何愤怒。

  就拿宋千驹的事来说:不论是去卧龙岛途中,或者到了卧龙岛之后,成熙烈始终都对宋千驹恨得咬牙切齿,甚至为此想违抗圣旨不肯返回京城来。

  可见着她后,成熙烈却只字未提,更不曾向她兴师问罪,或者骂她水性杨花,甚至趁机休了她。

  一开始,她以为他是顾忌着皇上赐婚所致,然,在紧密交缠间,她无意中知道了真相……「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永远都是!」

  这该是他的答案吧?无论是否,她已当它是。

  龙君双颊酡红,心口漾满幸福的甜蜜,心头倏地突发奇想:既然夫君对《金玉梅》如此情有独钟,不如她就……

  ***

  华灯初上时分,成熙烈重返无心园,一进门劈口便是:「后天是太皇太后的寿诞,我要你盛装打扮同我进宫祝寿。」

  「盛装打扮?」龙君轻凝娥眉,她最怕听到这话了。

  「你有意见?」

  「意见倒是没有,只是觉得没必要盛装打扮。祖奶奶已习惯我这身装扮,不会介意的。」龙君轻描淡写的想说服成熙烈打消念头。

  「太皇太后不介意,我却很在意!」一想到那两个宫女贬损龙君的话,成熙烈就一肚子气。

  「你觉得我这身装扮会令你丢脸?」龙君脸上虽未有过多的情绪反应,心里却好生失望。

  原来这男人也是以貌取人的男子。

  成熙烈闻言大发雷霆:「谁在乎你穿什么?我只是气不过──」话到嘴边突然住了口。

  龙君却不打算当做没听到,打破砂锅问到底:「气不过什么?」

  「没事!」成熙烈打死不说。

  「夫君……」

  「我说没事就没事,你少唆!总而言之,后天你一定要为我盛装打扮进宫。」成熙烈下最后通牒。

  「为你?」龙君问道。

  「对!」

  龙君静默片晌,又道:「你不后悔?」

  「我成熙烈长这么大从未后悔过!」他一心只想替她出口气。

  「我明白了,后天我会盛装打扮进宫。」龙君淡淡说道。

  「这样最好。」成熙烈立即差人送来琳琅满目的华裳首饰,几乎是把成家旗下经营的最上等布料、首饰等等全给传了上来。

  龙君愈看愈觉得古怪,但并未多言,只是顺从的让成熙烈张罗一切。

第十章

  天涯处处皆芳草,争奇斗艳博君怜;

  倾国绝色古来稀,何必生我惭红颜?

  低凝墨迹未干的诗,龙君心中五味杂陈,抬眼瞧瞧镜中那盛装打扮的自己,不觉轻叹一气。

  只怕今后想再继续过这种宁静的日子会成为奢想了……别人不说,光是呆在一旁惊艳得久久不发一言的巧心便是一例。

  「小……小……小姐…你…你好……好漂亮……巧心从……从没见过比……比小姐更……更漂亮的人了……」巧心口吃得厉害,连吐息也给忘了,险些窒息身亡。

  龙君淡道:「还不都是同一张面皮,有什么漂不漂亮的差别?」

  巧心才想反驳什么,等在外头的成熙烈已经不耐久待地撞门而入。

  「时候差不多,该走人了──」

  话未敛口,整个人便惊艳得呆愣不动,吸到一半的气也忘了呼吐。

  他早已知道她是丽质天生的美人胚子,也知道她若好生打扮定会艳冠群芳、颠倒众生。

  可如今亲眼见着,还是无法不惊为天人──明眸皓齿、气韵出尘,眼波流转间,潋尽多少无瑕的清澄。赛雪的凝脂吹弹可破,举手投足间尽是不俗的绝美,那一颦一笑逸泄无限清灵之气,即使是天仙下凡,怕也相形失色。

  「夫君,我们该启程了。」龙君主动欺近成熙烈。

  「噢……」龙君身上飘逸的淡雅幽香令成熙烈浑身发烫,恨不得不顾一切将她带上床去。

  此刻,他耳畔清晰的荡起龙君那天的问话:你不后悔?

  不,他已经后悔了,就在见着她盛装模样的?那便开始后悔,不过一切已经来不及挽回了。

  ***

  就如成熙烈所预料般,在太皇太后的寿宴上,龙君果然成了众所瞩目的焦点,连当今皇上也惊艳得目不转睛。

  成熙烈恨不得把那一双双投向龙君的色眼全给挖掉!但他最想做的是立即带走龙君,把她深藏在成王府里,除了他,不让任何人见着她的绝美。

  他突然恨透了那两名宫女,若不是那两个可恶的宫女,今儿个他也不会做出此等傻事。

  太皇太后才不管成熙烈怎生个想法,早已笑得两眼瞇成一线,合不拢嘴的对着龙君唤道:「如意公主,别坐得那么远,快过来祖奶奶身边,让祖奶奶好好看看你。」她早就想看看这丫头如此打扮了,却总是苦无良策说动她,如今终于一偿夙愿。

  「回祖奶奶的话,如意这就过去。」龙君轻移莲步的坐到太皇太后身边,完全无视众人惊艳的目光,悄声的问着:「这事是不是祖奶奶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太皇太后诡计得逞可得意了,极为大方的坦言相告!

  「祖奶奶哪有做什么手脚?我不过是让春喜和夏喜故意在那小子经过之处嚼了嚼舌根,编派你的是非,那小子就气得像要将春喜、夏喜生香活剥似的,然后,你就这么天仙化人的出现在祖奶奶眼前!祖奶奶才正想问你,究竟那小子是使了什么招数打动你,让你肯如此盛装打扮呀?」

  龙君淡淡一笑:「天机不可泄露。」原来是这么回事儿……龙君抬眼寻觅成熙烈,发现成熙烈正巧热烈的注视着她,她便对他投以浅笑。

  结果,成熙烈醉了,在场众生也全醉了。

  「哎呀呀!我这个妹子真个是颠倒众生呢!」龙君琦不知何时溜到成熙烈身边,啧啧称奇地惊叹不已,存心呕死他,「不过,你还真舍得,要我就不让我这个妹子如此盛装出来?头露面。你真是有所不知,我这个妹子可是咱们龙门千金之中最天生丽质的一个,一旦盛装打扮起来,就算是皇上的六宫粉黛都要相形失色,而你居然笨到将她带到祖奶奶的寿宴上来献宝,不怕别个男人觊觎她的美色呀!还是你根本无所谓?」

  眼看成熙烈脸一阵青又一阵白,就是没有正常过,看得实在有趣,龙君琦不觉玩上了瘾,愈发欺负他道:「你可知我这妹子曾做了一首自我解嘲的诗,好象是什么:『天涯处处皆芳草,争奇斗艳博君怜;倾国绝色古来稀,何必生我惭红颜?』,你可别以为我这妹子是在自夸,那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而且还确确实实在我这妹子身上发生过,所以我这妹子才会有感而发写下这首诗的。」

  「够了,别再说了,当心我揍人!」成熙烈真想将龙君琦的嘴缝起来,省得她尽在一旁危言耸听,搞得他心头大乱。

  此时此刻,他只期望皇上那只淫手别勾搭上他的君,否则他可不敢保证他不会冲上前去痛殴当今圣上!

  龙君琦见他一副要将皇上拆吞入腹的狠样,早在心里笑翻了天。

  她这个妹婿实在太有意思了……

  ***

  成熙烈果然没料错,他真正的恶梦从太皇太后寿宴之后才正式展开──话说太皇太后寿宴之后,成王府天天挤进一堆慕龙君美名而来的王公贵族,明打着来拜访成刚,实则全都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些人还算是收敛,最令成熙烈为之气结的是那一票违借口也省了、明目张胆地直接找上龙君的淫虫!

  而其中最不避讳、最嚣张妄为的就是那个该死的皇甫逍遥!早知这个皇甫逍遥会如此难缠,当初他到总镖局打探君的消息时,他就该告诉这只淫虫,君到西域去了,让他追到西域去,最好在西域给突厥蛮子杀了,那才叫一劳永逸,大快人心。

  才说着,那个可恨的皇甫逍遥又带着一大票狂蜂浪蝶,大摇大摆地到成王府来找龙君了。

  趁着大伙儿你争我夺间隙,皇甫逍遥挨近龙君身边,十万火急的搬救兵:「我说好心的君大小姐,你就行行好,帮我这一次吧!难道你忍心见死不救,眼睁睁看我被君玮折腾死,或者称了皇上的心意?」

  「帮你是没问题,可我现在也自身难保,只怕一时是分不开身,不如你去找君琦。」龙君不是不肯帮,而是心有余力不足,光是天天应付这些上门来的王公贵族就已够她受了。

  「不成!你明明知道我和你那位大姐是死对头,这会儿若去找她帮忙,不被她笑死才怪,我逍遥公子绝不干那种蠢事。」

  「那找君如何?」在龙家众多千金里,和皇甫逍遥谈得上交情又够格充当谋臣的,就是她们三个了。

  「找君也行。不过君那位将军夫婿是出了名的醋子,难缠得紧,光是想躲开那个齐傲天单独和君见上一面就得大费周章,此时此刻的我哪有那个闲功夫?」皇甫逍遥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再想不出法子,只怕他真的要给龙君玮那个麻烦精给整死了。

  龙君一向心软,禁不起人家苦苦哀求,想了想还是点了头:「我尽力但不保证。」

  「谢谢你,君。」皇甫逍遥如获大赦般,忘情地拥抱龙君。

  不巧的是,这一幕正好被闻讯匆匆自钱庄回来「赶苍蝇」的成熙烈给撞见了,他气得当众大骂龙君:「谁准你这妇道人家随便见客?你把成王府当成什么了?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夫君吗?还不给我哪边凉快闪哪边去!」

  因为成熙烈和龙君是夫妻,成熙烈骂的是自己的妻子,骂得又不算不尽人情,所以在场的贵客们都不好介入,只有一边旁观的份儿。

  龙君非但不觉得委屈,反而很感谢成熙烈适时出现又当众数落她,让她可以顺势退下,不必再招呼满室的贵客。只见她温顺的向成熙烈福了福身,便毫不恋栈的绝尘而去,留下满室贵客的惋惜。

  既然美人走了,主人又满面怒容,以皇甫逍遥为首的贵宾们便识趣的纷纷告别,转眼已全数离开了成王府。

  成熙烈意想意气。这样下去不行!他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来杜绝这票狂蜂浪蝶上门才成。

  不过那是之后的事,眼下他最想做的事是去找方才被他痛的龙君。

  他有自信要找着龙君并不是太难,这个喜欢独处的小东西此刻必是在他的无心园里某处。

  果不期然,远远地,他便瞧见龙君安静的端坐在「映心水榭」里,似乎正专心的伏案写些什么。

  远睇着龙君绝美的侧颜,成熙烈不觉心荡神驰,痴痴醉醉起来。

  同是男人,他完全明白那票狂蜂浪蝶对龙君的恋慕之心与相见恨晚的惋惜之情。

  尤其如此远瞒映心水榭里的清丽人儿,他更能体会古人所说的「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是怎生的心情。

  但君的美、君的柔、君的一切都只属于他独有,他无意与人分享,也不愿与人分享。

  像是怕惊扰了美人,成熙烈无声无息地欺近龙君。

  「你怎么在这儿?」

  「你不是叫我哪边凉快闪哪边去?我觉得这映心水榭最凉快了,所以就到这儿来了。」龙君并未回眸,专心一意的写完最后一个字。

  成熙烈闻言不禁莞尔。如果这话是在较早之前听闻,他会立即勃然大怒,认定龙君是在驳嘴,存心和他抬杠。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对她有了较深一层的认识,发现她是个心思极为单纯,不会拐弯抹角说话的好姑娘。正因为没有心机,所以说话容易遭人误解,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许是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会选择沉默,不愿与人争辩。

  「刚刚我并不是存心骂你、给你难堪。」成熙烈不愿让龙君在心里怨他、误解他。

  「我明白。」龙君云淡风轻的回道。

  成熙烈不禁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他喜欢这份心灵上的契合,不需过多的言语,龙君便能明白他的所思所想,不会误解他的用心良苦。

  若说这世上有不讨他厌的女子,君一定是绝无仅有的惟一。

  「你写了些什么?」成熙烈定睛一瞧。

  是那首诗。

  天涯处处皆芳草,争奇斗艳博君怜,倾国绝色古来稀,何必生我惭红颜?

  「觉得我这么写很自大吗?」龙君似有心却又无意的淡问。

  「不。你只是感慨罢了。」成熙烈由衷地说:「你感慨世间男人多半以貌取人,而世间女子为博得男人宠爱,全都把心思花费在容貌的装扮上,谁也不曾去在乎内在。所以你不愿盛装打扮,你宁愿不起眼、不引人注意,若是有男人在这种情况下仍为你吸引,那便是爱上你的内在,而不是你的外貌。另一方面,你亦有同情世间女子浓妆艳抹只为君之意,所以才会写下最后那一句。」

  这男人懂她。龙君不觉嫣然巧笑,惹得成熙烈神魂颠倒,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他俯倾身子压向她。

  龙君会心的指指他放在胸前的《金玉梅》第七辑。

  成熙烈就是喜欢她这点。

  虽然他很意外《金玉梅》第七辑这么快就问市了,但那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用第七辑的招数来「惩罚」怀中的伊人……

  ***

  这天,名满天下的御史大夫宋千驹登门造访成家镖局的总镖头成熙烈。

  成熙烈一见着来人是宋千驹便不由分说地狠狠揍了他一拳。宋千驹未料到成熙烈会有这么一着,未加防范,扎扎实实地挨了一记重拳。

  「成兄为何动粗?」宋千驹虽被打得又痛又莫名,却依然维持极佳的风度。

  成熙烈冷着一张脸,凶神恶煞地冷哼:「你干了什么好事自己心里明白,何须我明言?」

  宋千驹闻言,忽地想起今儿个要出门前,龙君琦才特地提醒他,若来见成熙烈可要当心点,别胡乱说话,原来就是指这等情况哪!

  宋千驹想了想,息事宁人的道:「宋某不知成兄究竟对宋某有什么误会,不过宋某敢对天立誓,在今天之前宋某绝对未曾做过什么对不起成兄的事。」虽然他不知道他那个聪明绝顶的娘子究竟瞒着他做了什么好事,惹得眼前这个男人对他如此深恶痛绝。

  不过根据经验法则,他已钻研出一套「以不变应万变」的应对法则来了。所以无论龙君琦在他背后给他惹了什么他不知情的麻烦,他都能应付自如,又不至于坏了亲爱娘子的好事。

  成熙烈见他不像在说谎,怒气才跟着褪去泰半,换上生意人的面孔招呼宋千驹:「宋大人今儿个大驾光临可是有什么事要成某代劳?」

  「宋某确实受人之托有个镖定要交给贵镖局。」宋千驹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若是他自己的镖,他一向习惯交给龙家的「龙门镖局」押镖。

  不过,处理完这档事,他不会忘记回去问问他亲爱的娘子,为什么他会挨成熙烈揍?

  ***

  揍了一直想揍的宋千驹又接了一笔大生意,成熙烈今天心情大好,早早便离开总镖局,返回成王府。

  方踏进门,总管成安便兴高采烈地向他秉报好消息:「五少爷,三少爷回来了,而且是完好无缺的自个儿走回来的……」

  「真有此事!?三哥人在哪儿?」成熙烈闻言,喜出望外的追问。

  「在夫人房里,老爷也正要从官衙那边赶回来呢!」

  不待成安说完,成熙烈已三步并两步直闯成夫人的房间。到了成夫人房外、正要夺门而入的当儿,赫然听闻极不寻常的对话,成熙烈及时收回了脚,躲在门外偷听──说话的是成熙淳:「娘,熙烈和君是不是依然处得不好?」

  成夫人叹了口气,无奈的道:「也说不上好不好。烈儿就是那副性子,虽然不若成亲之初那般无视君的存在,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成天摆着一张臭脸,还把君软禁在无心园里不准任何人随意接近,也不许君擅自走出无心园,甚至还当着来访的客人面前大骂君……」

  「既然如此,不如把君给我吧!」

  「给你?」

  「嗯,我和熙烈不同,十分喜欢君。之前是因为有病在身配不上君,不过现在我全好了,熙烈又不爱君,与其让他们朝夕相对、互相折磨,不如让君跟了我。我相信太皇太后为了君的终生幸福着想,应会应允才是。至于熙烈那边,就由我亲自去和他说明白,我想熙烈应该不会有异议。」

  「确实是个好主意。那么,等烈儿回来,你就快去问问他的意向。」成夫人完全偏帮着成熙淳。

  门外的成熙烈宛如听着了晴天霹雳,当下逃之夭夭。

  他不能和三哥碰着,绝对不能!

  ***

  从成王府逃出来后,成熙烈便找了间客栈坐定,一口气叫了十坛醇酒,一鼓作气地喝个酩酊大醉,并夜宿客栈,不肯回成王府去。

  一转眼,他已在客栈里买醉了十多日,天天醉得不省人事。若有成家人要来接他回去,他便发狂的大打出手,把来人全给赶跑。

  他不回去。回去就得面对三哥,面对三哥他就会失去君,所以他不回去,他──不能回去……这天,成家又来了一个人。

  成熙烈一见来人便又要大打出手,对方眼明手快地制止了他:「是我,熙烈,大哥是来帮你的。」成熙崇凑近他耳畔表明态度。

  「帮我?」这话让成熙烈少去几分敌意和戒心,听话的重新坐定。

  成熙崇见成熙烈不再莽撞也跟着坐定,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我已经知道熙淳对君的心意,也知道你不肯回家的原因。不过这样耗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而且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正面面对。」

  「如何面对?如果换成大哥,你会如何面对?」成熙烈苦不堪言的讪笑。

  一个是他深感歉疚的手足,一个是他不愿放手的娘子,而他却必须从中选一不可?

  「别急,为兄的就是有个妙计才来找你。」成熙崇神秘兮兮地道。

  「什么妙计?」

  成熙崇不多作耽搁,直陈心中想法:「你知道为兄的是吏部侍郎吧?前些日子,皇上下了道密旨,要为兄的选派一位具有皇亲国戚身份的贵族千金作为亲善密使,代表我大唐皇朝前往北边的突厥部族,去为沙都可汗皇室即将举行的皇室婚礼祝贺。为兄的想说,不如就让君前去,你再随后跟去。如此一来,不但可以让你暂时不必和熙淳碰着,又可以趁机确定你自己和君之间的感情。一旦你们夫妻感情稳固相偕归来,我想熙淳和娘便不会再说什么了。」

  成熙烈闻言,心中大喜,正色的问:「此计真的可行?」

  「只要你信得过大哥就可行。」成熙崇是帮定了这个弟弟。

  「那就万事拜托了,大哥。」成熙烈彷佛绝地逢生,喜不自胜。

  如果大哥的计画顺利,他就可以和他的君长相厮守了……

尾声

  在成熙崇的安排下,成熙烈神采奕奕地进宫面圣。皇上是在御书房召见成熙烈,太皇太后也在座,成熙烈魂牵梦萦的爱妻龙君也在场,她微俯螓首,安静的站在太皇太后身边。

  龙君依然未施脂粉、一身素雅的装扮,习惯性的想隐藏自己,不希望引人注目。成熙烈却是一进御书房,一双眼睛便不曾自她身上移开。

  多日不见,咫尺佳人更形娇艳动人,迷得他全身炽热难耐,想不顾一切冲上前狠狠地吮吻她、与她激烈缠绵。

  「成公子、成公子,快回皇上的话。」皇上身边的太监一连唤了数遍才唤回成熙烈出窍的魂。

  「草民听令。」成熙烈定神毕恭毕敬的回秉圣上。

  皇上不以为忤的重复了一遍问话:「你当真愿意让如意公主前往沙都汗?」

  「回秉皇上,草民愿意。」成熙烈满心全是龙君的娉婷倩影,完全没发现龙君惊愕受伤的神情。

  皇上看了看太皇太后又瞧了瞧龙君,再一次确认道:「朕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当真愿意让如意公主前去沙都汗?」

  「回秉皇上,草民愿意,而且绝不后悔。」

  「你必须体谅朕的苦衷,现下,我大唐与北方一些突厥部族正处于微妙敏感的状态,为免节外生枝、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与伤亡,所以才会出此下策,让如意公主以密使方式前往沙都汗。」

  「草民相信皇上必会把如意公主安然无恙的护送至沙都汗。」成熙烈将暗中尾随于后保护龙君,他不会让任何人伤龙君分毫。

  「那朕就此宣诏。三天后,如意公主须与六王爷一同前往沙都汗,不容生变。好了,你们谢恩吧!」皇上对成家兄弟命令道。

  成熙崇已事先告知成熙烈,按宫中礼制规定,龙君在出发前往沙都汗前的这三天得住在宫里,三天后从宫中出发;所以成熙烈只得暂时按捺心中强烈的渴望,尽量不去注意龙君,否则他怕自己会失去控制,硬将龙君挟持出宫。

  再忍忍,不久之后,他就可以和他的君双宿双飞、永不分离。

  成熙烈握握拳,昂起头、挺直背,决绝的离去。

  「这是你真正的心意?」龙君唤住成熙烈。

  「对!」成熙烈不敢回头。一旦回头,他便会把持不住自己,因此他也没发觉身后的龙君,此刻的神情是如何哀伤失望。

  龙君深吸一口气,力持平静的淡道:「我明白了,你走吧!」

  成熙烈当真头也不回的和成熙崇离去。

  望着成熙烈终至消失在回廊尽头的形影,龙君眼前泛起氤氲热气,难掩心中的苦涩失望。

  她以为熙烈是爱她、在乎她的,谁知不然。在熙烈心中,她竟毫无份量,所以熙烈可以毫不犹豫地将她让与别的男人,答应皇上让她前往沙都汗和沙都太子成亲的要求……原来是这样……

  ***

  出了宫门,成熙烈立即向成熙崇道谢:「多谢大哥,若非大哥出此妙计,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成熙崇莫测高深的笑道:「你不必谢我,为兄的之所以这么做不单只是为了你,也是为熙淳、为我们兄弟之间的情谊着想。」

  「大哥……」成熙烈紧握住成熙崇的双手久久不放,深为自己能拥有如此情深义重的手足庆幸,完全没发觉成熙崇眼底掠过的诡谲光芒……

  ***

  三日后盛装打扮的龙君由宫女搀扶上了马车,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下启程前往北方的沙都汗。

  成熙烈与成熙崇藏身城门外的人群中伺机行动,以便尾随于龙君一行人之后,暗中保护龙君。

  此时,成熙崇轻吐一气道:「太好了,一旦如意公主和沙都太子成亲,我们兄弟之间便不会再有间隙了。」

  「你说什么!?」成熙烈像给吓着了,用力扣住自家兄弟的衣襟咄咄逼人的追问。

  成熙崇一派从容的重复:「我说让如意公主嫁给沙都太子是再好不过的事,如此一来,你和熙淳就不必再为她伤了兄弟和气。」

  「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成熙烈已顾不得什么手足之情,杀气腾腾地用力掐住成熙崇的颈子,面目狰狞地嘶吼。

  成熙崇并未反抗,敢做敢当的招出了真相:「事到如今,我就老实告诉你吧!其实皇上要我挑选的不是什么亲善密使,而是「和亲密使」。而所谓的沙都皇族婚礼,指的就是沙都太子与如意公主的婚礼。所以说,如意公主此趟前去沙都汗是要和沙都太子成亲,而不是去祝贺婚礼的。」

  「我不准!君是我的娘子,那突厥蛮子凭什么夺人之妻?」

  「从你当面向皇上点头应允那刻起,如意公主便不再是你的娘子了。」成熙崇提醒他。

  成熙烈恍然大悟,受伤的狂吼:「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这么做!」如果成熙崇不是他的亲大哥,他早让他血溅五步。

  成熙崇一脸理所当然的说:「我说过,我不要你和熙淳为了一个女人而伤了兄弟间的和气。」

  「你……」成熙烈拳头在成熙崇眼前及时停住,满眼怨恨地瞪了成熙崇一眼,猛力推了他一把,便匆匆窜出人潮,快马加鞭地追赶龙君而去。

  成熙崇在他身后高喊:「熙烈,不许胡来!会招致诛连九族的滔天大祸,你听到没?」

  努力喊了一遍做做样子之后,成熙崇吐了一大口气,唇边逸泄一抹笑意。

  他的任务圆满完成了,接下来就看熙烈会怎么做了……

  ***

  策马狂奔的成熙烈心中有百万个、千万个后悔。他不该答应,无论如何他都不该点头,就算他完全被蒙在鼓里。回想起那天,他临去时君问他的话,他更是悔恨交加。

  「该死!该死!该死……」

  等我,君!等我!

  成熙烈很快便追上龙君一行人,他想突破重重防护接近龙君的马车,却久战未能如愿。

  逼急了只好放声吼嚷:「君!你听我说,这一切全是误会,君──」

  成熙烈不死心的重新尝试,想突破防守线靠近马车劫人,却屡试屡败,终是无法得逞。

  「君,快叫马车停下来。君,你一定要相信我,这一切全是阴谋,我是遭人陷害的,你听见没?君,快停下马车!」成熙烈气急败坏地拚命朝马车嘶吼,怎奈马车的行进速度却不曾稍减。

  成熙烈心急如焚,但面对一票大内高手,他却是猛虎难胜群猴,突围不了。

  该死!再这样下去,只怕真得眼睁睁看君嫁给那个什么天杀的捞什子太子,那怎么成?

  除非他死,否则那蛮子做梦也别妄想!

  当此危急之时,成熙烈心生一计,只见他再次突击马车四周的大内高手,和他们展开一场激烈打斗,直至不敌败阵被打飞出去,才负伤策马离开。

  马车内的龙君从头到尾皆瞧得一清二楚。所以她知道成熙烈受伤了,而且还伤得不轻,心口不觉一阵绞痛。

  何苦?

  熙烈根本不把她当一回事,她何苦见他受伤便如此心痛?

  可熙烈口口声声「阴谋」、「遭人陷害」,莫非这其中真有什么差错?她是不是该再给他一次机会说明白?

  「不……」回想起那天,熙烈是那般无情、那般决绝地应允了皇上把她嫁给沙都太子一事,甚至她亲自向他确定,他依然坚定不移。

  龙君猛地摇首,用力啃咬不唇,残忍地告诉自己要面对现实,别再痴心妄想。

  熙烈根本不在乎她……

  ***

  是夜,成熙烈摸黑潜入龙君下榻的厢房中,以电光石火之速劫走了床上的龙君。

  「是我。」成熙烈不想惊吓龙君,抵达安全之处后便立即表明自己的身份。

  龙君内心虽然大为惊愕,脸上却是一径的冰冷:「你这是在做什么?」

  「君,你必需听我解释。我是无辜的,我根本不知道皇上要你到沙都汗是要你嫁给沙都太子。」成熙烈劈口就是喊冤。

  龙君轻叹一气,极为冷淡的道:「你三更半夜劫持我就是为了说这些无稽之谈?」他又在要什么把戏?难道他伤她还不够深?

  「我真是冤枉的,我──」

  「这事是皇上交给你大哥去办的,事情也是你亲口答应的,难不成你想说皇上冤枉你,或是你大哥陷害你?」

  「就是我大哥陷害我!」成熙烈一口气把整个被骗的经过全盘托出。

  然,龙君压根儿不信:「这事根本和熙淳哥完全搭不上边,你大哥何必为此陷害你?你不觉得你的谎编派得太过牵强?」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事实上,三哥他……」成熙烈再也管不了那许多,豁出去地吼道:「三哥也喜欢你、想娶你为妻,所以他打算向我开口,要我把你让给他,可是我不要!我不想失去你,我要永远独占你,我不要把你让给任何人,即使是三哥……因为我……我爱你,不想失去你……」

  「我也爱你啊!」

  「耶──!?」成熙烈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龙君依然是一派无欲无求的平淡,声音没什么高低起伏的说:「你应该早就知道我的心意却还如此残忍的伤我。」

  成熙烈根本无法冷静下来的惊吼:「你的心意?」

  「我已经表白得那么清楚,事到如今,你又何必佯作不知情?」龙君语带埋怨的薄责。

  成熙烈简直要疯了,激动得口齿不清:「什么表白!?你又在何时何地向我表白清楚,怎么我都不知道!?」天哪!君也爱他!?

  龙君理直气壮的指证历历:「证据一,我为了你盛装打扮去替祖奶奶祝寿。」

  「那又怎样?」

  「这就是我的心意!」

  「这关你的心意什么事!?」成熙烈简直就像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龙君微愠的道,「你还装蒜,难道你没听过『女为悦己者容』吗?我若不是喜欢你,又怎么肯为你盛装打扮?那是我一向最避之惟恐不及的事呢!这样的表白还不够清楚吗?」

  成熙烈几乎当场昏厥,没力的低吼:「这哪里明白清楚了!?」

  龙君不以为然的又道:「我不只如此向你表白过而已,我还经常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你,难道你没看到我眼中的爱意吗?」

  「你老是低着头,我怎么可能看得到你的眼睛?再者,你为什么不直接用说的?」成熙烈啼笑皆非。

  「难道你不懂,夫妻之间应该是『一切尽在不言中』才是最上乘、最隽永的相处之道吗?」龙君说得极其理所当然。

  「还有呢?」成熙烈已经惊愕得不知是该大笑还是大怒。

  龙君理直气壮的举出第三个证据:「我把我喜欢的、希望你对我做的样子全画在《金玉梅》第七辑里了,你还敢说我表白得不够清楚吗?」

  「你──」成熙烈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你……《金玉梅》是……」过度震惊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龙君实不相瞒的主动招供:「《金玉梅》是我写的没错。我看你似乎对《金玉梅》情有独钟,甚至喜欢到以它做为模板。所以我就投你所好,在《金玉梅》第七辑里画了我希望你对我做的样子,这样的表白还不够清楚吗?」

  「你……」成熙烈突地纵声大笑,久久不止。

  面对大笑不止的成熙烈,龙君不知该如何应对,这已经超乎她所能理解的范畴。看来她还是弄不懂这个男人哪……龙君发怔当儿,成熙烈倏地攫获她的身子,不容反抗地将她压向自己,托仰她的头,强势地霸住了她嫣红的绛唇,炽烈的吮吻。

  熟悉的火热和兴奋窜满龙君全身上下,勾挑起她心湖的波涛,令她伸出双手环抱成熙烈的颈项,坦白热情地响应。

  「我爱你,君。」成熙烈喘着气,贪婪地不停索吻。

  此刻,在成熙烈心中,对三哥的歉疚已远不及对伊人的情深,不,这世间再也没有比君更重要的事物。

  「别嫁给那什么蛮子色鬼,和我回去,你永远只能是我的女人。」他霸道强硬的命令。

  「违亢圣意,轻则死罪一条,重则满门抄斩,甚至会诛达九族,为了我一个举无轻重的女子,何苦?」龙君俊心中已有了谱,参透这一切的差池是如何招致,于是「将计就计」的试探君心。

  成熙烈用力抱紧怀中的软玉温香,面色凝重而认真地道:「值得的,你比这世上任何事物都来得重要。为了你,即使负尽天下人,我都在所不惜。」

  龙君闻言心中甚为感动,忘情地主动吻上了成熙烈的唇。

  她已确定了郎君的心意、得到了她最想要的答案,身为女子,她已幸福得无法再要求更多。

  「即使如此,我还是要到沙都汗去。」龙君小鸟依人地偎着宽厚结实的胸膛轻喃。

  「为什么!?」成熙烈无法接受,紧紧钳住佳人的藕臂,深怕她会自手中溜走。

  龙君眼波潋滟,柔媚的嫣然巧笑:「因为我是奉皇上圣旨去替沙都太子和太子妃的婚礼祝贺的亲善密使呀!」话落,她温柔地环住成熙烈的颈项、踮起脚尖再次轻轻吻上他的唇,用她的爱意封住他来不及出口的惊诧……躲在树后的六王爷一行人,乐得继续窥视他们的火热缠绵。

* * *

  幕落天涯处处皆芳草,争奇斗艳博君怜;

  倾国绝色古来稀,何必生我惭红颜?

  太皇太后睇视着龙君亲手写的字画,再凝眺水榭里成熙烈和龙君那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恩爱模样,心中甚是满意,老眼里洋溢着无尽的笑意。

  另一边,「吉祥公主」龙君玮正精力旺盛地追着抱头鼠窜的司徒竣直喊:「夫君,你别逃呀!快把这碗我精心调制的十全大补汤喝下去哪!夫君!」那令人喷饭的滑稽画面,看得太皇太后笑不可抑。

  「祖奶奶,您这『如意公主』取得可好哪!果真万事如意。」龙君琦轻挽着太皇太后的右臂,笑容可掬的赞道。

  「是啊,祖奶奶,还有『吉祥公主』也是取得恰到好处。不但把那位『病入膏肓』的小王爷给『冲喜』冲好了,而且还好过头的够身强体壮,没给咱们的吉祥公主给活活整死。」龙君轻挽太皇太后左臂,一样笑颜粲粲。

  太皇太后闻言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就是说呀,果真是『吉祥如意』哪!」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