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飞觞
半梦半醒，冷风嗖嗖。
我蜷缩了一下身子，这才觉得胸腹之间，疼痛异常，想是被那鬼树给勒的。外加北风寒冷,于是忍不住一直地向着火堆靠.
朦胧间,人影移动，来到我身边，将我从地上捞起来，我起初一惊，挣扎了一下，对方却加紧力道，不让我动。遂渐地，我觉得暖和起来，便自动向着那感觉很可靠的怀中缩过去。
正靠的很起劲，感觉自己可以睡一个好觉，忽然那人伸手过来，重重拧在我脸上。
我吃疼，茫然醒来。
“你疯了!”杀人狐狸喝道，“一味向着火里钻，你想变烧鸡?”
“我，我没有啊。”我受惊，瞪大眼睛，等看清楚眼前之后，不由地害怕眨眼。
“当然没有，不过我若不拦着，你就是了!”此人一边拉着我，一边如发现我的缺点般，高声叫嚷。
“你干嘛这幺凶?”我不甘示弱，于是也跟着高声，“我哪里惹你了?你不想救我就不用管我好了，干嘛这幺盛气凌人?从出头到尾不给好脸色看?”
他怔住在那里，过了好一会，才长长出一口气，颓然问：“我有凶吗?”
“当然。”
他怔在那里，手上用力抱了抱，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我想了一会，伸手抓抓头。
他伸出手，握着我的手。
我心里一动，斜眼去看他的手。
跳动的篝火下，那只手....
我抬头，再看他的唇，越看越是触目惊心。
我想去看那双眼，他却一直低着头，亦或者躲在阴影里，让我无法看请。
我心头焦急，张了张嘴：“那个.....”
他伸手，捂住我的嘴。
我挣扎，他的手上滑，于是盖住我的双眼。
“放手!”我眼前一片漆黑，顿时尖叫，紧张的变了声，“你是谁?”竟忽然问出这句话。
“你当我是谁。”那声音嗤笑一声。
我觉察那话语之中的不悦，于是停了挣扎。
“别把我当成任何人。”他冷冷地说，“我不是任何人，你若再说奇怪的话，我就取出那宝物，然后毁了它!”
我咽一口唾沫，嘴角一动，硬生生停住要大骂的话。
这个威胁真他妈的有效啊!这幺准确点中我的死穴。
我正在发怔。
耳畔忽然略觉湿润。
随即，那人在耳畔低声耳语：“或者，你更愿意把我当成什么人?不如你告诉我，你心底想着谁?”
声音出奇的暧昧。
他右手自我肩头接过，顺势盖住我的双眼，一手捉住我的左手。
“你干什么?’”我看不到东西，惊慌问。他的手如银钳，好紧。
“说啊，我等着呢。”他低低地笑。
颈间一湿，我浑身一抖，忍不住身子轻轻一缩。
“真敏感。”他仍是低笑。
我毛骨悚然，缩紧身子叫：“你干什幺，放开我!无耻!”
“你不说，我就不放。”他笑的声音很轻，“我的确无耻，你不是早就知道?”
我只觉得浑身火烧，方才想要靠近火，现在却热的难受，不由大怒：“你敢轻薄我，有朝一日我一定把你剥皮当狐狸大衣!”
“小家伙说狠话倒是有一套，好啊，那我观在就等着，你来剥啊!”
他如此肆无忌惮，真是气死我。
“滚!”我大怒，“有胆你放开我，我们大战。”
话还没说完，嘴被堵住，湿润的东西，趁我说话的功夫，长非直入毫无阻碍地进入我的嘴。
我自然不会想他是好心到喂我吃东西。
我大恨，想要咬他一口。
那人却在我身上一点，我浑身僵硬无法动弹，他却伸手，捏住我的下巴，不让我合上嘴巴。
“好啊，观在就跟你大战....嗯....三百回合....”他边吻边得空说，竟笑得评身发颤。
那该死的舌头在我嘴里上下翻腾，无所不用其极，集下流无耻邪恶于一体。
偏偏我无法挣扎，想要说话却说不出。
他越发得意，津津有味好像在品尝美食，竟还吸吮有声。
我听在耳畔，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弄死他，或者弄死自己。
他的两手在我腰间身上流连游走，仿佛可怖的怪物，所到之处，引发奇异的酥痒。
浑身从僵硬变得酸软不己，感觉正在地狱跟天堂之间徘徊。
杀人狐狸的身子忽然一动，好像离开, 与此同时.我感觉一道凌厉的剑气从身边略过,似曾相识.
“是不是该适可而止了.”剑气落.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我大惊悚,这个声音.
杀人狐狸咬了一下我的嘴唇,窃窃笑了一声.这才抬头:”呦.你来了.”
“我来不是想看你们这副样子的,活脱脱一幅不堪入目的画面,你这方面到是天赋异禀! “那个声音讥诮的说。
杀人狐狸笑嘻嘻的:”怎么?免费让你看一幕好洞房.你还不乐意吗?要是我就悄悄的看完了再出现.”
对方镇静的说:”这不叫洞房.这是野合.还有,我也没你那么下流.”
我心中的震惊无以言喻.本来想要破口大骂的欲望硬生生被这句话压下去了.
人才,真是人才,两个人都是超级的人才.
杀人狐狸把手从我的双眼上撇下,仍旧笑着:”洞房也好，野合也罢,性质都是一样的,秋水长剑兄这么气急败坏.莫非是因为自己不能亲身上阵而恼羞成怒?恩....是这样吗?”
他戏谑依旧,仿佛上瘾.
而我眨眨眼睛,终于看到了身前的一袭万年不变的白衣.
此刻,他白净的脸上难得浮现两团红晕.
话说到这个份上,秋震南你若能接下去的话,你就不是武当派出身,你去青楼客串行了.
果然他没再吭声,只是淡淡说:”我要的是两情相悦.还有.你再在信口开河下去,我们不如先打上一场.”
“啧啧,真冷酷,”杀人狐狸笑.”两情相悦...嘿嘿,我和秋兄的爱好不同,我骗喜欢用强的.”
秋震南冷然一张脸:”好,你想要继续用强的话.我撤.”
“来日方长,我又何必急在一时呢.”杀人狐狸笑嘻嘻.手一动.解开我穴道.
我能动,顿时跃出他怀里,再一个巴掌甩过去.
他眼疾手快捉住.
我怒视他.想骂的话太多了。一时之间居然骂不出具体的一句.
秋震南冷哼.转身过去.
我想了一会.纵然有千言万语.也只好说:”放开!”
他果然松了手.
我镇静了一下,踢了一脚地上的土发泄.才问:”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你以为,只有你想得到里面的宝物吗?”秋震南不回头,抱着他的剑.一副孤傲的死样子.
“你们也知道?”我呆呆的问.
“当然啦.”杀人狐狸摇身一变.跟刚才的登徒子判若两人,极其严肃的站在原地,”天下人,想要这东西的多着呢.”
“很多人?”我忽然觉得头痛.
他嘴角一挑:”那是当然,你不会以为我将你那帮人送回皇都了吧.”他笑的得意.”恐怕他们现在在外面.跟人斗的起劲呢.”
我但觉得这话闻所未闻,却不觉得他在撒谎,于是老实问:”跟谁斗的起劲?”
“有个人....”杀人狐狸慢吞吞的.
秋震南望了望天色:”是时候了吧?”
杀人狐狸立刻接口:”是.走吧.”
两个人联袂想走,我站在原地,想了想追过去:”你说谁在外面?”
“要我回答,有条件……”杀人狐狸拉长声音.
“什么条件?”
“自个来亲我一下吧.”他又笑.
“你去死!”
“不亲就不说.很简单,这可是独家买卖.”杀人狐狸拍拍我的肩.
我恨不的咬死他.
“是天王.舜朝二皇叔.”旁边,秋震南很快的说。
“你装听不见,不知道的话也不会死!”
杀人狐狸很气愤,好象财路被断一样气愤.
秋震南漠然:”对不起,我只是很讨厌你这种好色的腔调.”
我握住双手,心头发虚:”天王也要....天,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不重要,”杀人狐狸又说,”重要的是.要尽快下手,过了这个时段,勾魂树又要苏醒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昨日曾让我们一干人吃了大亏的恐怖的树枝丛正在眼前.
我抽出那把先前砍杀之中刃卷起了的破剑,握在手里.
杀人狐狸瞅我一眼,有意无意的站在我右手边,秋震男却站在左边.三个人并肩向着树丛中走去.
奇怪的是,这一次,树丛只是轻轻的摆动,却没有攻击.
半分钟，我们三个人已经安然出了林丛,而面前蓦然出现,却是一片平坦的空地,空地上什么都没有,草木,杂土,全都没有,只有一整块大石一样的东西,只是极宽,大的像是一面操场,而就在场地之后,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很诡异的蹲在那里.
“在里面吗?”我望着那洞,”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鬼怪.”
“死都不怕.你还怕什么鬼怪?”杀人狐狸横我一眼,冷哼.
我知道他说的是我被勾魂树捉住,好歹命是他救的,因此闻言不由讪讪的.
“还是先过了这里再说吧.”秋震南抱着剑,如临大敌一眼望着面前的青石板.
“这是什么?”我看不出这平淡无奇的东西会有什么特殊.
“你试着向前踏过去.”秋震南望我一眼.
我立刻向前走.
杀人狐狸抓住我.抬起左手,啪打在我的头上:”他叫你死你就去死?”
这个人几乎用吼的.
“啊!疼!”我伸手抱住头,又说,”他没叫我去死啊.”我委屈的从手臂下抬眼望着他.
杀人狐狸喉头一动.想发作又没发声似的,松开我,伸手.在怀里摸了一把.
我正觉得动作有点可疑. 他已经伸出手来.那手指轻轻一弹,好象是一颗小珠子,被弹落过去.落在石板面上,塔塔的跳着.发出声音.
“可惜可惜.有这东西不如送我.”我望着那晶莹发光的珠子,咂嘴说着,皱起眉头.
“你看你这点出息!”杀人狐狸手一抬.又要打过来.
我动作敏捷的抱住头.
而就在这时.只听的身前一阵电闪雷鸣声,天空一道电光落下.准确的劈在那颗小珠子上,结果那颗珠圆玉润的珠子.....就这么....化成了一堆粉末.
我瞪大眼睛望着那东西,伸手擦了擦眼睛:恩,确认无误.
不是幻觉!
“妈的!”我转头,愤怒的看着秋震南.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指着那堆粉末.变了声音.
如果我刚才不是杀人狐狸拉着,现在在那里的就是我.我几乎可以想象那种场景,袅袅散着白烟的我.....化成粉末,风一吹.....没了.
我毛骨悚然.
“谁知道你那么笨.”秋少侠一点不知道自我检讨,反而挑高了下巴.
“你这个混蛋....”我瞅着他，咬牙.
回头,杀人狐狸笑的很愉快:”这下知道谁对你最好了吧?”
“当然.”我也笑的很愉快.
尤其是当我用力在秋震男屁股上踢了一脚.然后看他直直的跃上了清石板上之后,我更加愉快.
杀人狐狸的笑好象凝结住:”这个....呃....”
“怎么样?”我瞄他一眼.
“凤姑娘圣明.”他忽然低眉顺眼,”请原谅小的以前对大人的冒犯吧.”
“哈哈哈.....”我刚笑一声,只听前方雷声滚滚.一道惊雷向着秋震南. 杀人狐狸却敛住了笑.一眼不眨的盯着天上的惊雷.
过了一会.他忽然扬声:”走乾位!”
秋震南腰一摆,脚下踏八卦步,顿时向着乾位走了一步.
“震位.”杀人狐狸又是一声断喝.
秋震南脚下跃起,身形曼妙,向着震位前去,而就在起身瞬间,他刚才所处的乾位被数道雷击中.顿时露出一个大坑.
难道这么平坦的一个破地方,居然设置了九宫八卦么?
“好险.”看着秋震南躲避的样子,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担心吗?”杀人狐狸不看我,嘴角一动, 扔出一句.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又叫:”离位!”
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次,秋震南脚下稍微迟疑,却仍旧随之而去.
只是他还没有到那边,只听喀嚓一到大雷劈落离位.虽然没有劈中他,但是秋震南已经怒的一脸焦黑.
“抱歉抱歉,有惊无险,”杀人狐狸笑声朗朗.
我浑身一抖,斜了他一眼:这家伙好象是故意的.....
为什么要这样?
难道说....想到他刚说过的你担心吗....想到这里,心中不免怪怪的,.
而接下来,杀人狐狸双眼不眨盯着场内,声音也越来越快,随着他的声音响起,秋震南的身形也快的让人看不清楚,就在我感觉眼前只有一道白影飘来飘去的时候,杀人狐狸忽然变了声音:”就是现在!逆踏八卦步!”
说罢伸手在我肩头一拍:”凤清,等会秋震南再走离位的话,你用这把剑刺向砍位.”
我吃了一惊:”我?”
他伸手,指着天空:”是的,你刺的是天上的对应位置,不是地面,知道吗?我门只有这一次机会.”
我握紧了手中的剑.点了点头.
一震密集雷声之后,我已经看不到秋震南的影子,只顾低头看他的脚尖所到之处,
终于,就在他落脚离位的时候,天空大雷好象发怒一样,齐刷刷向着离位而去.
杀人狐狸在我耳畔吼一声:”凤清!”
那一声极其耳熟,我心头微颤却无法在多形思考,脚下一跃,我拔剑,冲入阵内,大喝一声,纵身而起,向着那未知的,布满了滚滚大雷的空中刺去.
身子腾空向上的时候,我忽然心念一动:我为什么要听他的?
杀人狐狸.....我为什么对他的话毫无怀疑,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万一他是故意叫我送死......
我竟然丝毫怀疑都无.
剑尖刺破头顶那片白茫茫,耳畔无数金铁交击的声音,好象有人用力在我耳边打着锣鼓一样,震的我心神不宁.我仰头.望见自己握着剑的那只手,虎口处绽裂.一道血花飙出来.
血点洒落,落在我的脸上,与此同时,一道极大的力道自剑上传来.只听喀嚓几声细微的响,那把剑,断成一寸寸的.自空中落下.
而我的身子也被那股大力震到,再也无力向上,软绵绵的自半空中落下.
眼角余光之中....
就在我纵身向上的这瞬间,杀人狐狸的身形跃入阵内,我从来没看过那么快的身法,我从来不知道这个人的身手居然可以出色到这种地步,秋震南方才引雷的身法简直笨拙的如一个暮年的老人在散步一样.
杀人狐狸自秋震南身畔一跃而起,我隐约听到秋震南喂了一声,杀人狐狸却脚步不停.就在雷声停住的瞬间,就在我从天空落下地瞬间,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青石面上,一掠入了那洞口.
我自天空坠落.秋震南回望杀人狐狸身影,却又很快扭转过来,向上跃起,将我抱入怀内.
“怎么样?”他低声问.
“很....很好……”我咳出一口血.
“可恶!”秋震南恨声.
“怎么?”我不明白.
“他居然....让你去....”
他咬着嘴唇,回头望那洞口.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看到原本黑黝黝的洞口,就在杀人狐狸掠过去的瞬间忽然渐渐的后退,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白玉台面,台上放着一个晶莹发光的玉匣子.
“是宝物!”我惊叫,挣扎着从秋震南怀里站起.
“别动了!”秋震南抱着我.摇头.没用的.
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是很快我明白了.杀人狐狸伸手,将玉匣子取下,握在手中,缓缓的回身,走了过来.
我盯着他.
他半垂着脸.
我张张嘴.说不出那句给我.
他望着我,嘴角一挑:”不好意思,是我的了.”
我的心冰冷.
“你....你只是....利用我们?”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的好象磨刀.
他无声的笑笑,不回答.
那么就是默认了?
我的心一片冰冷,动手?我绝对争不过他.
就在此时,身后一片轰响.
我回头.天王一马当先,提刀独立:”杀人狐狸,交出宝盒.”
“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喃喃的,心头一痛.
秋震南上前,伸手按住我的后心,替我输送真气.
我知道他方才引雷已经耗尽了浑身力量,现在强自给我输入真气.对身体毫无好处,苦笑一声,要躲开.他却伸手,按住我的肩头.
“真是相亲相爱啊.”杀人狐狸又是一笑,浑然没有将眼前的天王等人看在眼里.
是的是的,他方才很本没怎么动手,相比较我跟秋震南,他要逃走的话,应当易如反掌,杀人狐狸的武功何其厉害,方才那一身轻功,已经是江湖之中无人可及,天王虽然老辣,又怎么比的过一个滑不留手的狐狸呢?
对的,滑不留手.
我相信他曾经的蠢话,我是猪.
我心头一痛,忍不住又吐一口血.
“给我稳住心神!”秋震南收手,厉声喝道.
我急忙闭眼,驱赶心头.
“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杀人狐狸冷冷的说, “宝物我拿走了,要的话,来找本少爷吧.”
长笑一声,身子凌空,只听天王部属一阵阵惊叫。杀人狐狸如风一样从众人头顶掠过.
“给我追!”天王看了我一眼,终于跺脚.转身率众离去.
“好笑啊....”我茫然一声,看向秋震南.
“走吧,”他出奇的沉默,也没有扶我,提剑向前走.
到了勾魂树林,我跟秋震南面面相觑,哑然失笑.
我们这才知道天王为什么会带那么多人安然无恙的出现在我们面前,原来嚣张不可一世的勾魂树林,已经被劈的七零八落,果然兵力充足就是好啊.
这下不用考虑时间,也可以大摇大摆出去了.
果然是不幸之中的幸运.
不过,笑声过后,我便开始担忧:史英标他们,不知如何了....天王这么强悍的部队攻来,他们若是硬拼的话,简直是螳臂挡车,没什么可比性.
不过...转念一想:有许明伦那老狐狸在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出了那倒霉的鬼森林，我跟秋震南站在林外，出奇的寂静。
地上，除了偶尔见一两滩的血迹，证明这里曾经打斗过以外，没有其他诸如兵器啊，尸体啊之类的东西。
我先是觉得心安，后来便觉得这场景很是诡异。
“果然不愧是舜都的军神。”秋震南低声。
“什么？”我回头看他。
“天王，真不愧是一代奇才。”秋震南望了我一眼，“不用他，是唐少玄一大损失，可是……也说不定。”
他说的莫名其妙，我只好耸耸肩表示我不在意。
宝物没有了，拿什么跟少玄交换自由。
我吐出一口气，忽然摊手摊脚，倒在地上。
“你干嘛？”秋震南的表情有点僵硬。
“让我歇一会儿，我好累。”我在地上滚了滚，还是躺着舒服。
既然一切无可挽回，且享受眼下吧。
我望着天空，吸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原来刚刚天明。
于是我大发感慨：“啊，美丽的日子，我赞美你，新的一天又要来到了……”
秋震南脸黒如锅底：“你再鬼叫鬼叫下去，信不信我一脚踢死你？”
“那么我不叫了你会不会不踢我？”
“除非你站起来。”
“坐着行吗？”
“想死的话……”
于是我立刻站起来。
人没有了，尸体都没留下一只，马匹当然也没什么着落。
我灵机一动，想到先前让人找火药的时候，他们去的方向好像是东方，于是跟秋震南沿着东边的路，向前走。
“大师兄，我实在太累了。”走了大约一里地，我叫。
“别偷懒。”起初他还敷衍我。
我起初还叫得欢，后来实在累得不行，胸口都要爆炸了，反而住了口。
秋震南听不到我叫，也住了脚，回头看我。
“你的脸色……”他竖起眼睛，随即皱眉。
我已经无力开口，只好用眼睛示意：“不用管我了，你走吧。”
我深知这种大义凛然的眼神，身为少侠担负正义的秋震南是不会扔下我不管的，果然，不如我所料。
因为，他毫不犹豫扭头走了。
我愤怒地望着那个人的背影，不过等到看不到的时候，反而轻松了，终于没有人管我。于是仍旧把自己摔在地面上，摊开手脚看天。
戴着面具的脸蓦地出现，闪过。
我眨眨眼，他消失了。
幻觉，一切不过幻觉。
什么永远对你好，永远不伤害，混蛋东西撒谎撒的那么起劲发誓发的那么严肃演戏演的那么逼真看下雨的时候老天打雷劈死你这妖孽！！！
可是相信你的我，真是一只猪啊……
我咧开嘴笑啊笑，眼睛模糊一片。
我闭上眼睛，重新睁开，再闭上。
后来我就没有知觉了，我睡着了。
然后我在一片聒噪声里被惊醒。
有人说：“这人死了吧？”
“对啊，一直在这里躺着，动也不动。”
“不如我们做做好事，将他埋了？”
七嘴八舌在商量。
我大怒：“哪个不长眼的要埋老子？”
嚯地坐起身来。
“诈尸啊！”
原本围在身旁的一帮人跑的风流云散。
然后我看到一匹马，不，擦擦眼睛，原来是两匹。
其中一匹是白马，拉风的不得了，马上的人，一袭白衣，眼睛长在额头上，同样拉风的不得了。
我对这位白马王子仰视了好一会，才发现这是秋震南少侠。
我顿时惊艳了。
“大师兄，你这造型真是帅呆了。”
“快点爬上来，上马。”他冷冷地说。对我的马屁丝毫不为之动容。
当然，不排除他心内暗爽的可能性。本来这就是一个超级闷烧之人。
我好歹抱着马脖子爬上了马背，身体乏力，动作缓慢，那匹马被我抱着头一阵乱啃，在原地尥蹶子摇头摆尾的，看样子都想要咬我了。
我顾不上问秋震南为什么去而复返，在马背上摇摇晃晃，不过一会，总算是跟着他进入人类居住的时代。
在鬼森林里看多了那么多非人类的怪物，重新回到人类聚居的怀抱，真是亲切啊，我恨不得从马背上下去，挨个抱抱那些亲切的乡亲们，但是为了避免被人误认为疯子，亦或者被秋震南一剑弄死清理门户，我还是很有理智地克制住了自己的这种冲动。
然后就在我以为我已经安全了，我回到了人类母亲的怀抱的时候，麻烦来了。
麻烦的源头，来自于一个客栈的掌柜。
客栈的名字，无非是“云来”客栈，意思大概是期望“客似云来”吧。
秋震南很有少侠派头的把马交给小二，然后迈步进门，一举一动跟画儿一样，潇洒极了。
而我猥琐地跟在他的后面。
没办法，跟这人比起来，我长得再美也大方不起来。
秋震南走到柜台边。
我百无聊赖，拉了张椅子坐在桌子边等。
因为看多了我热爱的人类，于是我理所当然的把眼光投到了秋少侠脸上去。
我忽然发现他的样子很古怪。
店老板在跟他嘀嘀咕咕。
秋震南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颜色变化十分奇特，如果多看一会，简直像是一个变色板。
如果不是他及时地察觉，并怒视了我一眼，我还将继续欣赏下去。
后来秋震南回来了：“上楼。”他跟我说。
“哦，”我乖乖答应，迈步跟在身后。
“一间房，你住不住？”他走了一步，忽然转身。放低了声音。
我一愣，这话问的，随即说：“住，为什么不住？”
他的脸色又有点奇特，随即不理我，转头，向上走。
我跟在身后，我太需要一张床了，一张床一张床一张床啊床！双眼放光，满天红心。
当看到那张床的时候，我开心地想要去拥抱它。
秋震南拎住我的衣领，不让我靠前。
“干嘛？”我回头瞪他。
“脏的跟猪一样，洗澡再上去。”
“不是吧，我会累死的。”我愁眉苦脸，就差多点唾沫当泪水了。
“累死了正好，我一个人睡……”说到这里，他忽然又变了脸色，好像说错了什么似的，不满意地重重一哼，“总之洗澡之前给我老实在这里坐着。”
我被按到一张凳子上，恨得几乎放声大哭。那张可爱的床跟我近在咫尺，我们却如此痛苦的不能紧密接触，只能用眼神相互爱抚。
好歹一会儿水啊木桶都准备好了，秋震南望了我一眼：“要我扔你进去，还是你自己进去？”
我乖乖起身：“大师兄，我自己进去好了。”
他满意点点头，走了。
“该死的变态！自己有洁癖也要逼别人。”
我恨恨地解着衣裳，把衣裳搭在屏风上，跳入桶里。
水热热地涌上来。
我打了一个哆嗦，随即舒畅地叹口气：“好舒服……”
伸手狠狠地在身上搓了两下，自言自语地：“根本没什么灰尘嘛？干嘛当我是垃圾一样，还要扔我进来，可恶的东西，看我揍死你。”
又解开头发，捧起水淋湿，居然被我摘下一根草来，我狠狠地瞪着这根草。厉声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破坏了本营首大人的良好形象，让那个洁癖狂逼我洗澡？”
又做那根草的样子：“对不起姐姐，是我，是我破坏了您的良好形象。”
说罢，自己也笑得流泪。
赶紧把头埋入水里，吐了一阵泡泡，才抬起头。
脸上满是水，我摸一把。
把头靠在桶边上，仰头看屋顶。
“还是忘不了啊……”喃喃一句……“还是忘不了啊……为什么……会恨他呢……”
金色的面具一闪而过，红衣的影子一闪而过，两两交错，光影迷离，谁是谁非，我难以分清。
水气上涌，我的眼前也逐渐地模糊了。不知是水，是水汽，亦或者……什么。
慢慢地，我失去了意识。
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穿的很整齐，睡在一张床上。
我伸手，摸摸身上的衣裳，怎么会这么整齐啊，怎么会，简直比我自己穿的带整齐三分。
我回想往事，浑身鸡皮疙瘩乱掉。
我爬起身，昏沉沉的光影一团里，我看到有个人，直挺挺地睡在一张凳子上。
如果不是跟他那身白衣朝夕相处了十多年，我一定会将这东西当成一具尸体，亦或者鬼魂。
我咽一口气，慌张地用手抓住衣领。
我记得我是在木桶里洗澡，怎么忽然在这里了？
难道我在木桶里睡着了，亦或者昏过去了，那么……谁把我弄出来的？
这些衣裳，又是谁帮我穿上的？
眼前出现荒诞的一幕。
我低低惊呼一声，掩住口。
木凳子上的人一抖，慢慢地坐起来。
我眼睛骨碌碌地瞪着他，那凳子细长，只能放下人的一条腿，他居然整个人睡在上面而不掉下来，功夫练得，真是没的说。
“半夜不睡觉，你起来干嘛？”他的眼睛在黑暗里发光。
“我……我……”我口干，于是我说，“我……渴了，做恶梦。”
“多大了你还做恶梦。”他冷冷一哼，却起身，手伸出，把桌子上的茶壶拎起来，倒了一杯水，走到床边。
借着那一丝微弱的灯光，眼睛适应黑暗之后，我看到秋震南的脸，剑眉斜挑，嘴巴抿住，哼一声：“拿着，自己喝。”
我怔怔答应一声，把茶杯接过去，一边喝一边看他。
“看什么看！”他喝道，“要看就正大光明的看，别贼眉鼠眼的！”
我差点把茶水喷出来，咽下去，于是问：“大师我，那个……我今天……”
“你洗澡昏了！”他暴躁地说。
我“啊”一声。果然，如此。
“我抱你出来的。”他又说，这次放低了声音。
我“啊……”一声，眼睛在地上开地洞。
“在那种时候我只有这样，否则你很快就会被淹死。”我明明没问他理由，他自己倒说的很顺流，“不过你放心，我只是用衣裳把你包起来才抱的，你身上的衣物，我拜托客栈老板娘替你换上的。”
他一口气说完，灯光下，俊脸泛红。
“我知道了。”我说，把茶杯递过去，他伸手接过。我回身倒下，继续睡。
“你……”他站着不动，“你你……”
“怎么了？”我回身，望着他。
“你……你……”他好像患了结巴。
“大师兄你没事吧，呃，那凳子太危险了，这床够大，你来这里睡吧，不过你睡里面好了，万一你兽性大发，我好逃命。”我认真地拍着里面的床。
秋震南的脸色又开始像是七色板那么变幻了。
近距离观看，非常有趣，我立刻把这一项归列为秋少侠的特异功能之一。
最后秋震南深吸一口气，僵硬地转身，将茶杯放在桌子上，重新躺倒在他的板凳上。
“我说真的哦！”我大声。
他不回答，头枕在双臂上，仰面朝天，一只脚支起，白色袍子垂落，黑色青丝垂落，英俊的轮廓，观赏性非常高。
但是他不说话。
“那算了，这可是你自己放弃的。”我悻悻地向着床内爬了爬，大概是太累了，终于还是很快睡着。
第二天我精神抖擞地醒来，感觉灵魂重新回到我的身体内。
秋震南不在，我蹦蹦跳跳下楼，掌柜的一看到我，打一个鞠躬：“您好！”
我望着他和善的脸，心中一动，靠上柜台边：“掌柜，昨天你跟我那师兄说了什么啊？”
掌柜的一怔，大概看我笑得愉快，于是伸手挑了挑自己卷翘的胡子，说：“客官，我那是为那位少侠介绍我们客栈的特色服务。”
“特色服务？”我挑眉，眼睛放光，“都有哪些？说来听听。”
“这个……你确定要听？”
“当然！”我摩拳擦掌。
掌柜的看了我一会，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接着，脸上露出了猥琐的笑。
“原来客官你想那样啊……”
我一头雾水，不过看他笑得那么猥琐，少不得奉承一下：“是啊，原来我想那样……”
“那就好了。”掌柜的忽然一敛笑容，表情变幻的让我不能适应。
“怎么？”我问，“什么状况？”
掌柜的凑过来，幸亏他长得可爱，如果难看一点我就打过去了。
“客官，本店推出特色服务，专门为闯荡江湖的少侠以及女侠提供便利。”
“哦？”我非常感兴趣，眼睛瞪大。
掌柜得意洋洋：“这些服务包括——制造良机，英雄救美，适当时候还可以赠送迷药若干。”
我张大嘴巴：黑店？
掌柜的看我表情，立刻摇头：“不是您想象的那样。”
我于是合上嘴巴。
他于是侃侃而谈：“比如这次，刚刚出门的那位少侠跟女侠您来到这里，如果女侠您对少侠有意思的话，我们会询问您要一间房还是两间房……呃，这个那位少侠已经做出选择了，可是为什么他对我们其他服务不感兴趣呢？”他非常的疑惑。
“请详谈。”我严肃地。
“嗯，所谓制造良机，就是明明有房间，却偏说只剩下一间，于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嘿嘿，”他又笑，“然后如果这样还不能达标的话，本店可以安排其他，比如采花贼，恶霸，或者乞丐出场，如果女侠你对少侠有心的话，可以让采花贼对少侠出手，然后您英雄救美，恶霸抢亲，您再英雄救美，然后乞丐路过，您大发慈悲，这些闪光点一一用出，必定让少侠对您另眼相看……如果这些还搞不定……嘿嘿……”
掌柜的一回身，摸出一包药：“特效迷药……”
我咕咚咽下一口口水：“掌柜的，您真有商业头脑。”
“那是当然，本店是独一无二的百年老字号，撮合佳偶无数。”他非常得意。
我眼神迷离地望着眼前这张胖脸，看着他手中那包药粉，讪讪地说：“其实我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您真识货！”掌柜的舔舔舌头，又是一副开始长篇大论的样子。
可是就在这时候，我的“佳偶”回来了。
只可惜，一脸的气急败坏。
“大师兄，您怎么了？”我示意掌柜的把东西收起来，没想到一转头，他的手上已经空了，果然是老字号。
“不像话！”秋震南的脸色有点泛红。
“什么不像话？”我非常自觉的心虚了。
“哼！”秋震南不解释，迈动长腿上楼去了。
“看！”我指着他的背影，“太别扭了，真恨不得……”
“保管有数！”掌柜的心有灵犀地接口说。
我真怀疑他是我失散多年的……看着他的年纪，还有这圆头圆脑的样子……还是算了。
但就在这时候，门口有窃窃私语传来：“好像是这里哦……”
“是啊，那位公子好像就是进了这里。”
“进去看看。”
“好。”
眼前一亮。
靠，怎么这么多美女，诚心来让我自卑的吗。
不仅仅是我，身边的掌柜的也看愣了眼，半天才擦着哈喇子从柜台后走出来：“各位姑娘，要住店还是吃饭？”
“掌柜。”当前一个，风姿不俗，说话也装腔作势的。眉眼看起来还带点熟悉，“刚才有一位白衣公子进来没有？”
“嗯？”掌柜的眨眨眼。“有啊，那是本店地住客。”
“啊，果然是这里！”
那些女人一起尖叫。
“那么各位姑娘……”
“住店！”
“住店！”
“我喝茶！”
几个声音。七嘴八舌。
掌柜的乐得合不拢嘴，连声叫小二：“小二。来带几位姑娘看房子。”
“等等。”领头那个说。
“姑娘有何吩咐？”
“我们要那位白衣公子旁边的房！”
“可是……有人住了……”
“让他走，我出两倍价钱。”
我一旁看得发呆：这是谁家地姑娘啊，这么牛……
联想到秋震南方才回来的那狼狈样，难道说……这几个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地纠葛不成？
摸着下巴，一时好奇心大增。
带着掌柜的给送的一壶茶。我上楼，准备再休息一下。
推门进内之后，没看到秋震南，我正奇怪他去哪里了，一转身，竟发现他贴身站在门边上，一不留神，会以为是一副壁画。
“你干什么？”我抖了抖，差点把那壶来之不易地茶摔了，这可是掌柜的私藏啊。
没想到，秋少侠脸上闪过一丝仓皇神色，表情鬼祟地望了望门口，迅速带上门。
“咦，少见啊，这么鬼头鬼脑地样子？”我瞅了他一眼。
他对这个比喻很不满，则要发作，忽然想起什么一样，面色一变，竟然放软了声音：“凤清……”
我浑身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说道：“我没钱！”
“不是跟你借钱！”他没好气地说。
“哦，那么好商量。”我恢复精神，“说吧，什么事，我大慈大悲救苦救难……”
“凤清！”他不耐烦叫了一声。
我闭嘴，竖起耳朵。
结果，不用我逼问，秋少侠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原来那刚进门地高个女子，居然……是那个……峨嵋派，金小小的妹子……
听到这个名字我都愣了。
秋少侠然后又红着脸说：不知道这几个女人发什么疯，一看到他就拉住他不放，弄得他很尴尬，现在居然又追来客栈，所以他，不耻下问地表示——想要本营首帮个忙。
我听完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想笑，第二反应是“关我什么事”，第三个想法是——是不是可以看好戏了。
结果他瞪我。
我咳嗽一声，想到昨晚他宁可睡板凳也不上床的事情，这个人虽然木头木脑，还不失为正直君子，君子被金小小……的妹妹之流女人欺负，我……玉大侠，当然要挺身而出，英雄救美。
想到这个词地时候我联想到了掌柜的那一条龙服务，如果不是秋震南认识这帮人，我真要怀疑这帮人就是掌柜地手下呢。
“真的什么都成么？”我喝着茶，问，“你想清楚。”
“只要让那帮女人走，什么都成。”他说。
“嗤……”我笑一声，“没想到堂堂秋大侠居然怕……”
“我不是怕，”他瞪我一眼，小声说，“烦。”
“哦……”
像我这么庸俗的人是永远无法了解美男子在想什么的，我想。
然后我起身，外出。
“你干什么？”他问，眼巴巴看着我。
我忽然觉得这样的秋震南可爱极了。起码多了一份生动。
“我当然给你想办法去。”我笑。
扭身出了房间，对面的家伙们看到有人出来，立刻探头，见到我，又立刻缩回去。
打伤自尊，难道本营首不玉树临风么？差一身白衣而已！
我冷冷一哼：冲着你们歧视本营首，也要教训一顿。
我径直下楼，找到掌柜的，一阵密语。
半个时辰之后。
云来客栈出现一位绝色美女。
绝色，当然是自封的。我挑起一缕长发，看着身上这身女装，我很久没这么打扮了，感觉有点恍如隔世。
走到楼梯口，先是轻轻地咳嗽一声。
然后走到秋震南门口，敲门。
“谁？”
“相公，奴家找你来了。”我捏着嗓子叫，自己先起一身鸡皮疙瘩。
想必里面的秋震南已经魂不附体：“什什......么？”声音都变了，刹那嘶哑。
“是我，小玉啊。”我又叫。
这一嗓子，旁边房间的都跳了出来。齐刷刷一干美女在跟前，瞪着我，又瞪着那扇门。
门开了。
秋震南站在那里。
他见了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睛瞪大，傻站不动。
我脚下迈步上前，手臂一搭，搭在他肩头：“烦死了，外面一点都不好玩，相公，我还是喜欢跟你玩......”
秋震南眉角在抽。
“我们进房间吧......”我摸摸他的脸，“这么多女人哪里冒出来的，别是什么想要对我相公不轨地狐狸精吧。”
“你胡说！”果然有人沉不住气。跳出来，指着我，“你是什么人？秋水长剑哪里有妻子？”
我一声冷笑：“你又是什么人？秋水长剑怎么不能有老婆啦？”
对方怔住。
“你又不是他妈又不是他妹妹。管的道宽，我们夫妻两的事。干嘛还要向你们汇报，我告诉你们，别用那种目光看着我相公。他脸皮薄，但是可不花心。他说过一辈子只对我一个人好。你们死心吧！”我得意洋洋，末了再赠送一句，“丑八怪，就躲在家里别出来。这么想要男人地话，大街上随便拉啊！”
“你！”高个子女子上前。“你别太过分！”
“你才别太过分！瞪着我相公的样子像是要吞了他似地，我常听我相公说什么有些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总是缠着他，叫什么小来的，我看是小狐狸精！都给我滚！敢打我相公地主意，我一个个灭了你们！”我简直超常发挥，将从掌柜老婆那里取经来的句子连环用上，末了还自己发挥了一句。骂地那真是酣畅淋漓，泼妇本质爆发。
“啪！”清脆地耳光声。
我捂住脸，有点楞。
妈的，居然被打了。第一个念头就是踢一脚出去，但是......
“呜！”我捂着脸，还没怎么扮演受气的小媳妇呢，身后秋震南上前，一把揽住我，对那女人厉声喝：“你怎么打她！”
“秋......秋少侠......她真的......真地是你的......”
“她不是，难道你是？”秋震南声音朗朗，望着那女人。
“你......”
“我什么我，回去告诉金小小，我最烦死缠烂打地女人，现如今怎么你也看到了，方才的话听得清楚明白，干脆让她死了这条心！”
此时客栈之中人人瞩目这幕精彩戏码，我趁机躲在秋震南怀里，一边替他暗暗喝彩：没想到这家伙毒舌起来也不比人差嘛。
女子看了他半晌，跺跺脚：“我会跟大姐说的！”转身怒道：“走！”
一帮人撤退。
秋震南拥我，入房。
“疼吗？”低声问。
“没事。”我从他怀里钻出来，一甩头发，“这点怕什么，常被人打惯了的。”
秋震南一怔，脸上露出奇异神色。
我吐吐舌头，这不找死吗，以前都是他打我的，于是扭头，随口说：“金小小干嘛缠着你不放啊。”
“没什么，不用理它们。”秋震南恢复正常表情。
“哦，”我对秋震南另眼相看，想当年，他看着金小小的模样，可是活脱脱一只盯着鱼的猫啊，现在猫都改吃草了么？
我忽然注意到我这身打扮，于是沾沾自喜地摆了两个姿势：“大师兄，你说我这么穿好看吗？对了，我刚刚表演的精彩吧。”
“恩。”他闷闷地答应了一声。
我跳到他跟前：“其实我这么打扮，你觉得我是美女，大美女，超级美女，还是超级无敌绝世美女好呢？”
他吃了一惊，看外星人一样看我，过了一会儿问：“有没有其他选择？”
我坚定地摇头。
“那么我弃权。”他翻白眼。
我呻吟一声：“我上楼的时候可是很多人看我的，难到不是我女性魅力无敌？”
秋震南上下大量了我一眼，终于一脸沉痛地说：“我看......基本上，除了身体，其他的都是男人吧。”
下午，我跟秋震南离开客栈，打马上路。
“喂，看那只狗。”
“看什么看，你不会连狗的主意都要打吧？”秋震南一副懒洋洋的死人脸。
“哼！我是想要捉它来吃你满意了吧？”我瞥他。
“你真让我刮目相看。”秋震南瞅着我，“你干嘛不混少林寺？”
“酒肉和尚，切，没理想，我要先踩峨嵋，再踢武当，千秋万载，一统江湖。”我大笑出声。
“成！你可以顺便灭了舜国，再统治丹宁国我也没有意见。”秋震南已经被我熏陶出来，听到那么耸人听闻的话都面不改色。
“切！”我给他一记白眼，“你说那只狗是流浪狗呢，还是那边......就是那边喝茶那一对夫妇的？”我凑过云，用肘子顶他的肚子。
他十分不悦地打开我的手：“规矩点！”
“呸！要吃豆腐大把人凑上来给我吃，我用得着吗？”我愤愤地瞥他一眼，“要说吃亏也是我吃亏！”
他斜睨着我。
我赶紧赔笑：“英明神武的一代少侠秋大师兄，拜托你用你睿智的脑袋拉瓜子跟丰富的江湖经验判断一下，这只狗的所有权是归？”
秋震南抱起双臂，怀中围着那柄名震江湖的秋水宝剑，白衣如雪，咳咳，青丝如墨，星眸朱唇，鼻若悬胆，连回答问题都要摆姿势，当少侠真辛苦。
在我仰着头等了一大会之后，秋少侠终于从他尊贵的嘴里吐出了这样两个字：“不知道。”
哦，是三个字。
我有想揍人的冲动。
既然某白痴无法发挥他应有地作用。所以我决定不理他，自己行动。
在路边埋伏了整整半个时辰之后我断定，这只狗狗是流浪狗没错。
因为它一下午都呆在这里不动。用可爱的圆溜溜的小眼睛看着我跟秋震南。
“可是明明在它要走的时候是你把它拽住了的。”秋震南懒洋洋地提醒。
“你闭嘴绝对不会有人当你是死的。”我冷冷地。“还有，对待恩人的态度是这样的么？”
他立刻讪讪地住口。
我抱起小狗，它汪汪叫两声。可爱地要命，我哈哈大笑。十分高兴。翻身上马。
我们一路，向着舜都而去。
虽然我没有对他提半个“舜”字，他依旧打马，一路随着我行。
有次我期期艾艾地说：“大师兄。你不是有事么，不然你先回峨嵋？”
他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对待恩人。一定要保障他的安全，不是么？”
我张口无言，两个人一只收留的小狗，一路倒也不寂寞。
我并不想要怎么快地回到舜都，于是故意偷懒，秋震南态度大好，大概真的感激我是他的恩人，念在那一巴掌的份上，十分纵容我，明明我赶路不积极，他一点都不点破。要休息就休息，要住店就住店。
闲暇时候，我就引着小狗到处跑，这毛球儿太可爱了，满地乱窜，被人抱住的时候就会拼命盯着人看，两只眼睛圆溜溜，十分乖巧。
我说：“以后你就小乖吧。”
秋震南说：“这是什么名字？”
“不然就叫小秋吧。”我望着他笑。
“其实我觉得小乖这个名字很不错。”他毅然点头。
我于是把小狗举起来：“乖，你是小乖！你是小乖哦！”小乖“呜”地吼了一声，似乎答应。
我把它蹭到胸口，下巴上，毛茸茸的，于是咯咯笑。
等到不经意转头，却看到秋震南懒洋洋地靠在旁边，白衣胜雪，长剑斜倚，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
那一笑，堪称绝代美男。我吞口水，回头看小乖：“小乖啊，你觉得秋哥哥漂亮不？”
秋震南脸色顿时异常起来。
小乖“唔”地答应一声。
“哈哈哈，它说你漂亮！”我抱着它，滚倒在初春才冒出一点点草苗的地面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真愉快。
“喂，也不嫌脏！快点起来。”每到这时候漂亮的秋哥哥就会正义凛然般来执行家法。
小乖跟了我们两天。
就在舜都之外不足几十里的城镇上，我睡醒了起身，叫了一声小乖，那毛茸茸的东西没有来我床边摇尾巴。
我提高声音再叫，他还是没有来。
我吓坏了，心中有种不祥的感觉，从床上跳下地，赤着脚四处找。
当我一眼看到床脚边躺着的小乖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
抱在怀里的时候，已经只剩下抽搐。
我哭了好久，好久，一直到秋震南从外面蹭回来，他问：“凤清，怎么了？”
我只看着腿上的小乖，死咬着嘴唇不出声，眼泪哗啦啦落下来，打在那小眼睛瞪着的身上。
秋震南吃了一惊，绕过来看了一眼，双眉皱在一起：“怎么会是这样？”
我一把将小乖抓起来。
秋震南惊道：“你要干什么？”
“看什么，是人都会死，一只狗而已，用得着吗？人死都要入土为安，这只狗当然要丢掉！”我扭头，看门口。
秋震南惊骇地看着我。
我索性对上他的目光，且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瞧你这点出息！我从来没见过男人这么没用！”
“玉凤清，”秋震南猛地抬头看着我，双眼射出寒光，咬牙切齿说道：“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真的很冷血！”
“是吗？现在发现还不算很晚。”我冷笑着，转身离开，“知道了就离我远点，别像狗皮膏药一样贴在我身边，叫人恶心！趁早滚吧！”
匆匆忙忙出了房间，感觉身后秋震南要杀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
我赢了，这场口水战，我又赢了。
但是我，我的心里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刚超出房间门口，鼻子酸楚难当，眼睛像是被谁双龙出水打了两拳，眼泪哗啦啦地落下来，吓了我一跳。
我抱着小狗还带着温暖的躯体，紧紧抱住，脚下跌跌撞撞，拔腿离开。
我听到自己压抑在喉咙里的呜咽声。
小乖，小乖死了？怎么可能......
这个世界可以死很多人，我不管，我也没能耐管，但是小乖，唯独小乖不可以。
我好不容易拥有一个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小乖，为什么上天这么爱开玩笑？
我缘浅福薄，没能耐去守住对别人的承诺，也没能耐让别人守住对我的承诺，我只想要抱着这么软弱的小狗而已，我发誓我有能耐守着它的，结果为什么会这样。
这种背叛，这种分离，居然......一点理由都没有给。
这个世界，有时候真他妈的残酷。
我捧起怀中小狗的头，那软软的小小的乖巧的样子，似乎随时都能睁开眼睛，似乎仍旧在熟睡。
“喂，你这只笨狗！你搞什么搞，想吓唬我是不是？”我怒道，眼泪啦啦地落在小狗脸上。
“我告诉你啊，我玉凤清向来不吃这一套，你听好，你赶紧给我醒来，不然，不然我就用眼泪淹死你！”我认真地盯着她看，努力瞪大眼睛，想用那双被泪水占据的朦胧双眼看清这家伙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但是它仍旧一动不动，眼睛去瞪着，好像在望着我笑。
“混蛋！你再不醒过来我绝对不原谅你！”我摇着她软绵绵的两只前爪，大声叫。
“我求你醒过来，到时候我给你买很多的肉吃好不好？都给你吃，我绝对不跟你争！”我发誓。
“乖，只要你醒过来，我分你半条命好吗，快点醒来。”我哄着她。
但无论我怎么伤心怎么大怒怎么暴跳如雷，小乖永永远远地闭上眼睛，自始至终，没有醒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将那个逐渐变得冰冷的小小躯体抱在怀里，一瞬间，万念俱灰，竟忽然想到了死。或者是真的，只有死亡，才永不背叛。
“玉、凤清……”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扭头，是秋震南，一副呆呆的傻样。
“滚开！”我怒叫。
“你、原来你……”
“滚开！！”我狠狠踢了他一脚。
“凤清，你不要太伤心了。”他终于说出一句完整话。
“我伤什么心？笑话！你以为我、我玉凤清是有心的人吗？”我想冷笑。
我想冷血。我想用一种酷酷的接近残酷的表情来说出这句话。
但事实是，我泪流满面，我哽咽不止，我真的真的在为了一只小狗而伤心彻骨。
或者，我只是为了我自己伤心，我一厢情愿，一心一意的要守住这么弱小的生命，上天却不由分说，连这么一点温暖都要剥夺。
而最糟糕的是，秋震南，从头到尾，彻彻底底地目睹了这一幕。
但相比较小乖离去对我造成的打击，这也不算什么。
反正我在他面前，出糗已经够多，这次，本来想让他以为我很冷血的，不料，不料……
秋震南跟我，找了个幽静的地方，埋葬了小乖。
我不想动，于是停了一天，不赶路。
秋震南时常找我说话，我知道他是好心，但我就是不想要开口。
有一天。他破天荒地在我面前吟诗。
秋震南声音低沉，慢慢地念：
“花落流年风雨，剑歌醉酒天涯。
曾经满眼旧奢华。总是江湖夜话。
谁问男儿心事？梦回千里平沙。
携诗上马正嗟呀，旋斩仇敌马下。”
我听他这样吟。终于忍不住苦笑，就说：“涯字出律了，老大。”
秋震南微微一笑。却不看我，只淡淡说：“北方音罢了。”
我收一口气。垂下眼皮：“其实，你不用管我的。”
“为什么？”他问。
“我……我这样习惯了，你都看不顺眼，何必勉强自己。”
“看习惯了也就习惯了。”他若无其事的说。
“大师兄，”我一怔，随即忍不住潸然泪下。
“笨。”他皱着眉，不动。过了一会，终于忍不住走了过来，抬手替我擦泪。
“我是不是很没出息？”我望着他，泪眼汪汪。
“不。”他说，停了停，又补充，“我喜欢……这样地凤清。”
说完之后，转过脸去，久久沉默。
******
一天后，我爬起床，告诉自己要破壳而出。
秋震南付好了店钱，回到桌边上，有点愤愤然。
我好奇地看着他：这是怎么了？谁敢惹天下无双的秋水长剑？
“奸商。”秋震南忽然冒出这么忧国忧民的两个字。
我大吃一惊：“先生何出此言？”
“那奸商居然要我二十两银子，不过住了两天而已。”他说罢，横我一眼，又问：
“难道我长得比较像傻瓜么？”
我瞅了他一眼，白衣如雪，潇洒飘动，长剑秋水，多么华丽，典型地一掷千金风流倜傥少侠形象。
“不是，”我淡淡说，“只是你长得比较像少侠而已。”
他愕然，过了一会又说：“只剩下买饼的钱了，不知道少侠这两个字值不值一张饼钱。”
他居然又说出这么哲理地话，简直惊艳。我忍不住鼓掌，随即又笑：
“大师兄，吃什么饼啊，多俗，吃正义少侠的面子就够了，想你武当派名头多响亮啊，秋水长剑面子多大啊，恐怕吃几年都吃不完，小心别撑死哦。”
我哈哈大笑。
秋震南不恼怒，看我一眼，脸上也露出淡淡的笑意。
我忽然觉得不对，心中咯噔一下：这个家伙，他是故意逗我笑地吗？
看着他清淡的笑意，心情忽然有点复杂。
但是，无论这条路有多长，我有多么不想面对，我最终还是一脚踏入舜都。
望着不远处地城门，心中抑郁难忍。
“我到了……”我涩声说。
“嗯。”他握着长剑，翻身下马站在旁边，不看我。
“谢谢你，大师兄。”我由衷说。想来想去，不知说什么好，还是最俗的最实在。
“凤清，”他犹豫了一会，“如果不喜欢这里，就回丹宁吧，如果不喜欢峨嵋，就跟……”
“营首大人！”远处，城门边上，有人正大声冲着这边叫。
秋震南说什么，我没有听到。
我望了那人一眼，转过头看秋震南：“你刚才说什么？”
他看看我，慢慢地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我张张嘴。
他住了口，似咽一口气，又说：“那么，我走了。”
我回看他，只得微笑：“大师兄，保重。”
他嘴唇动了动，手抬起，拍在我的肩头：“凤清……”
我望着他，用力点头。
他这只手向下，拍在我背上，他的人忽然上前，跟我撞在一起，我的身子跟他的身子相靠，他重重在我背上一拍，喝道：“照顾自己！”
就在我愣住地瞬间，他已经迅速抽身后退，白色的衣裳好像天边的一片云，一道闪电，上马，喝斥一声，马匹四蹄奔腾，那人，身形奔腾起伏，消失天边。
******
出乎我意料，舜都气氛有些紧张。
连出来迎接我的护国军副官都一脸肃色。元宵刚过，这都怎么了？
“大事不好了。”低声，在我耳畔说，“营首，您回来的实在太是时候了，听说……”
他的声音越发压低。
我身子一抖：“你说的是真的？”
“下官不敢胡说。”他惶恐看我一眼。
“嗯，看守城门，我要进宫。”
“遵命！”
我忧心如焚，翻身上马。
舜都位置偏北，东方是海，有瀛洲忧患，但再偏北方却是靠近蛮极国。
一直以来，蛮极不过是北方的零散小族，因为居住地狭小不堪，物产稀少，所以人人长相狰狞，粗莽野蛮，不识教化，同时也正因此而不成气候，所以舜都一直将国防重点设置在沿海以及南方的丹宁国而已。
但是刚才从那副官口里得知，最近发起骚乱的，居然正是向来不成气候的蛮极。
对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头，侵占舜都北方的好几个城镇，而且正有继续扩张的趋向。
我打马进皇城，入午门，下马，这个时候，少玄应该在赤龙殿。
我撩起袍子，直奔赤龙殿。
当大殿内传来那久违的一声“宣”的时候，我垂下双眸，迈步向内。
我双手空空而回，不用说话，少玄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臣玉凤清，有辱皇命，请……”我跪地，正在请罪。
“行了！”少玄淡淡一声，没听到怎么恼怒，“凤清，你回来就好，起身。”
我心中惊讶，站起身来，他从桌子后起身，下了玉阶，目光清正，声音温和：“你回来了就好，朕最近很担心你，史英标他们还在外面寻你未回呢。”
“可是臣……”我低头，十分羞愧。
“朕都知道了，许明伦说过了。”他的声音有一丝黯然，“不过，相比较那个而言，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我隐约猜到他要说的是蛮极国的事，正准备竖起耳朵听。
“凤清，你刚回来，想必累了，先下去休息吧，等休息好了，朕再跟你细谈。”他伸手，拍在我肩头。
“皇上……”就在刹那，心头涌现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好了，凤清，没事。”他望了我一会，轻轻一笑，温声说道，“你能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我茫茫然告别了少玄，心中一个念头最响亮：既然没有带宝物回来，那么我跟他的约定是否告吹。
他如此待我，我反倒没有死缠烂打下去的心思。
但是……那个人呢。
心头一痛，我该怎么对他交代？
不过……不过……幸亏，现在，蛮极国之事，想必是万众瞩目，少司，他不会因此而责怪我吧。
总而言之，我已经打定了要辞官的念头，总而言之，迟早是要离开这里的。
我想着，向着飞扬营方向走。
“营首大人。”刚转过身，有个声音慢慢响起。
我正想的入神，不由得吓了一跳，待看清楚眼前人，才笑：“是提督大人啊。”
“一别数日，营首大人你可……还好？”龙静婴半垂着头，眼皮儿也耷拉着，不看我，只是慢慢地说。
“还好还好，提督大人也好。”我敷衍着。
“听说营首大人，你受伤了？”他又问。
我目光一定：“提督大人消息好灵通啊。”
“是啊……”龙静婴答应一声，“可否……让静婴替营首大人把脉？”
“这个……不用了吧，我已经好多了。”我推脱。想要找借口走人。我跟你非亲非故又不是真的关系很铁，用得着么。
“不可以大意哦，营首大人。”他嘴角一挑，仿佛露出笑容，不由分说伸出手，那只手方才缩在袖子里，此刻一闪，我还没看清他怎么动作，他的手便直接捉住我的手腕，三根手指按在腕上，竟无比的暖。
我本要挣脱开来，忽然只觉得一股热流从手腕上涌入体内。而就在这里，胸口一痛，忍不住呻吟出声。
“果然是……内伤未除啊，营首大人，现在……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头晕？”龙静婴抬头，目光对上我。
那褐色双眸，直直看过来，如有魔力。
我皱了皱眉，果然觉得头晕。于是点点头。
“眼睛看不清东西么？”他又问。
我眨眨眼，他的脸有点模糊，于是又点了点头。
“哈……”隐约听得他一笑，“乖……”
我眼前一黑，双眼皮合上。隐约觉得身子被什么拦腰抱起。接着便完全不醒人事。
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好像是长途跋涉了几万里，腿都是酸的。
我试着动动手脚。呻吟一声。
“营首大人。”床边人影一闪，居然是龙静婴。背着手，站在我跟前。
“我……我怎么了？”我支撑着坐起来，颇觉惊悚。
“营首大人您受了内伤，静婴……方才给您疗伤。”他波澜不惊。垂着眼眸，坦然状，圣洁状。
“是吗？”我疑惑地低头。低眉看，身上衣物完整，连靴子都穿着，只好翻身下地。双脚一软，丝毫力气都无。差点跌倒。
“小心。”他一声提醒，伸手来扶。
“多谢。”我站直了身子，躲过他双手，“每次总是麻烦提督大人，真是过意不去。”
“这是静婴，应该做的。”他不看我，背过手闪过一边，一本正经地说。
“嗯，那么……现在……我要回飞扬营了。”我皱眉，为什么感觉好像被抽了筋那么的疼，连每走一步都觉得疼痛，如同全身脉络，都被人细细地狠狠地打了一遍。
我咬着牙，坚持着走了两步。
“营首大人，”身后，龙静婴仍用那种平缓调子，说道，“营首大人回去之后，需要调息半日，不能擅自动用内力，才能痊愈哦。”
“多谢提醒！”我侧面，应了一声，重新转身，出门。
身子迎风晃了晃，脑中微微昏沉。
“又不是风烛残年，怎么这么不中用了……”自己嘲笑自己一句。
按照龙静婴所说，我静静调息半日之后，果然感觉身体轻爽很多。
手足的脉络酸痛也大为减轻，相信不出今日便能完好。
出门后第一件事便是着人去找史英标等人，不多时，就看到几道熟悉的身影，都是当日随着我闯蛳蔓森林的兄弟，匆匆地奔回营中。
“营首！”几个人远远看到我，纷纷跪倒在地，举手行礼。
“好了好了，快起身，不必大礼。”我笑容满面。
史英标站起，眼睛瞪得铜铃大，还微微泛红，声音抖了抖，说：“营首，你、你还好吗？”
“没事！”我一拍胸口，“好的很呢，你们……当日发生了什么？”
史英标快速将事情讲了一遍，果然如我们所料，当杀人狐狸将他们赶出蛳蔓森林之后，不久便遇上了天王的军队，区区三十多人当然无法跟天王的精锐部队相比，顿时便死伤了几个，许明伦当机立断，让大家退，才这保住剩下的几个人性命。
史英标一脸惭愧，不敢再看我，仿佛当日应该死战才对得起我。
我拍他肩头：“大丈夫能屈能伸，留着有用之躯，大有可为，何必为了一时得失伤心？”
这几天，飞扬营这几个人在史英标带领下风尘仆仆在外找我，虽说当时听了许明伦的话退后，但心底仍旧是不安地，因此不过几天而已，这几个北方汉子都瘦了一圈。直到听我如此说，这才慢慢缓和了神色。
“对了，”我想起一事，“最近蛮极国对我舜虎视眈眈，妄想挺进中原，传令下去，让兄弟们加紧操练，有朝一日，杀他们个片甲不留，让他们也知道什么叫做天朝精锐！”
“是！”底气十足那人答应，转身传令去了。
我又招来一名副官：“开春了，立刻发通告，即日起，禁军招新丁五百。”
那人一脸惊讶，却立刻同文书去草拟公告去了。
如果蛮极入侵，舜都必须需要兵力，就算暂时召集五百也好，只要是训练出来的精锐，就大有用。免得到时候草率行事，反而不美。
我想，既然已经负了少玄所托，就做点力所能及的吧。
只是我没料到，我能做的，远非这点而已。
******
“如侯爷所愿，她身上的情花之毒。已经完全清除。”
在某人出门之后，红衣慢慢地身屏风后转出。而身前，龙静婴缓慢地声音，沉沉响起。
“嗯。”红衣意兴阑珊地应了一声。
“侯爷好像不高兴？”略觉有趣地眼神望过去。
“你让我怎么高兴。”扇子一打，人已经转身。
“侯爷是担心有朝一日……”拉长语调。如猜测，如要看好戏。
“静婴。”红衣人抗议地低声。
“嗯……”龙静婴慢慢地回手，将右手搭在后背腰间，踱步，忽然又说。“侯爷，您要知道。这世间，并无双全之法，你要保住她的命，她却想丢掉自己的命，你当然只有——别无选择了。”
“你是说，我这么做别无私心么？”冷笑声，如带讥诮。
“人么，总是或多或少有一点私心的，无可否认。”龙静婴坦然说道。
“那么我的行为也未算多高尚。”红衣人心中长叹，双眉微微蹙起。
“侯爷你何苦又庸人自扰呢？”
“静婴，你爱悯情吗？”
“对公主……静婴始终是爱护有加。”
“爱护？”
“女人，需要地东西很简单，她们不需要知道你有多么的爱她，而享受到你对她们的关心，这就已经够了，静婴所要做的，只是如此。”龙静婴眼观鼻鼻观嘴，慢慢地说。
“静婴，你没有动过情？”眼波流转，红衣转身看。
“做旁观者，已经殊为可怖。”龙静婴嘴角露出一抹淡淡浅笑。
“你在笑我。”红衣人垂下双眸。
“侯爷本是情种。不过以侯爷为鉴，的确可让静婴更加警醒而已，侯爷何必妄自菲薄。”
皓白的脸上掠过一丝恼怒：“算了，不说这个了。”
“那么……接下来……侯爷是想要说蛮极国之事？”
“不错。”
“静婴倒以为，这是一个机会。”试探地眼神望过去。
“我不同意。”斩钉截铁的回答。
“侯爷，您那不合时宜地心软，又发作了。”
“静婴，你要我做的，我已经做到一半，剩下地，请再给我些时间，起码，过了蛮极这事。”
“……是。”
室内声音渐渐隐去，红衣没入光影，一袭如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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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我回来之后，少玄便让我回飞扬营安歇。
我与唐少司，也自始至终，没有得空直面说过一句话。
偶尔朝堂上目光相对，都是一闪即逝。
我心中有愧，他深情暗藏，如此一来，竟然比最陌生的人更像陌生人。
幸亏朝堂上最近谈论的事多是蛮极作乱，边境告急的事，以及是否要在朝中挑选重臣前往压制，亦或者将铁血大将军从丹宁调回来。
所有话题一个比一个更重量级，在这种国难当头氛围的笼罩之下，儿女之情便慢慢地淡了许多。
唯有一次，唐少司在退朝之时，回眸多看一眼。
我正转身要随少玄而去，自那一堆黑色朝服之中望见他皓月般的脸，双眼蓝宝石一样醒目。
一怔之下，我背对少玄，举起右拳在胸前，伸出拇指点了点自己的心，又点点他，最后两手相握一起。
做过这个动作之后，甚至来不及看他的表情，我转身，大步离开。
“只要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心头苦涩地咀嚼这句。
少司，你明白么？
寒夜不眠，倚靠窗口胡思乱想的时候，我曾千百次琢磨，他是否会懂我的手势，是否会猜出我所打的哑谜。他脸上，又会是何种表情。
是疑惑吗？是烦恼吗？或者不屑一顾？
这时节，真真一个，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我长叹一声。
“营首，你还没睡？”地上传来闷闷的声音。
我向下看了看：“没有。”
史英标索性从毯子上爬起来：“营首在想什么？”
“呃......”我略微脸红，幸好是夜晚，看不出什么来，想了想，只好勉强说，“我在想边关的战事。”
“哦......营首觉得，这次派哪位将军去平定蛮极的好？”他问。
关于这个问题，最近每次上朝都会吵成一团。
左右大臣各不相让，每个人都想要推举自己手下的得意门生，一方才提名一个人，立刻被另一方骂个狗血淋头不堪一提，另一方才说出名字，这边立刻把人家祖宗八代的劣迹全部扒拉出来晒太阳。斗鸡一样没完没了。
于是这边还没吵完吵的如火如荼，边境也如火如荼地来又报：蛮极又攻克了某地某地。
我知道少玄也为了这个深深苦恼，最近每次看到他在赤龙殿观看那些奏折，眉尖始终皱紧。
其实，这个问题，在以前的话，根本不是问题。
如果以前有这种情况出现，在铁血大将军不在的情况下，只有一个人最堪胜任，那就是二皇叔天王。
但是现在，没有人敢提这个禁忌的名字。
于是一帮庸才争夺着边关的指挥权，生怕被对方夺取之后，取得功劳，势力大起来。
一个个争得眼睛血红的。我每天看相同的戏码看得都厌倦。
少玄想必更是心苦吧，他也担心，担心放兵权下去。一旦对方势大，有异心的话，将来会成为比蛮极更加凶险的心腹大患。会成为第二个天王也说不定呢。
并非每个人都如铁血大将军那般二十年如一日，为舜都尽忠尽职啊。
今晚听史英标问起这个来。倒叫我心头一动：如果，我问少司的话，他会说让谁去呢？
我对这些不大感兴趣。只是想：假如少玄有危难，舜都有难的话。叫我去带飞扬营杀敌。我必定不会推辞。
没想到，我只是一个小火苗的想法，就在第二天地朝堂上，红红火火地成了一把烧得凶猛的燎原大火。
在右丞相否定了左丞相提出的第七个人选之后。左丞相火了：“蛮极地问题再不解决，你我的争执便只能等兵临城下地时候还在进行！右相大人。您说吧，这朝堂上，只要跟你非亲非故非门生的人，请你立刻提出一个人来，本相绝对毫无疑义地同意他挂帅出征。现在的情形，如群龙无首，就算是一条虫也比没有头的龙好。”
左相气冲牛斗，一张脸赤红赤红的，好象煮熟了地螃蟹，愤怒之下，不顾措辞，冒犯了圣上还不得知，只是冷冷地望着右丞相。
右丞相被他将了一军，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放眼朝堂上，满朝文武刹那间都盯着自己看，仿佛历史的重任落在了他地肩上，今日他不选一个出来，就大逆不道的。
右丞相心底暗骂左丞相踢了一记臭球给他，但是他竟然无法把这个球扔出去，情急之下，胡子抖抖。
我站在玉阶下，手持宝剑，正在琢磨着究竟谁会是那个统领三军的虫子，于是抬眼，在众位大臣脸上扫来扫去，幻想着对方长成虫子是会什么样子。
不料我这一看，却看出了祸事。
我对上了右相的脸。
本来我正想象这张脸如果是虫子会是多么恶心又多么滑稽，却不料就在瞬间，右丞相好象看到了上天所给的神的启示，定定地看了我一会之后，浑浊的眼睛闪过一道瑞光。
我正打了一个哆嗦，觉得右相的这眼神实在太奇怪，好象发现了我是他家多年失散不见的孩子似的。
老头子抖了抖肩头，气壮山河地出列，上前，双膝跪倒，郑重地说：“臣保举一人，管叫满朝文武，全没话说。”
左相一听，哈哈哈笑得更加放肆，连少玄铁青的脸色都视而不见，戏谑问：“右丞相狗急跳墙了吗？哈哈哈......”
“左相大人，听完此人名字再笑不迟。”右丞相一派温和，甚至淡淡一笑。
左相一愣，笑容渐渐收敛。
右相拱手：“此人，武艺超群，曾生擒江湖之中大名鼎鼎的秋水长剑，然后以布衣之身，大破瀛洲在我舜都的寰樱据点；西陵王所设立的公子榜上有名，后，于武状元大赛之中脱颖而出，现如今，便监管大内禁军跟皇上亲卫的飞扬营。”
这么长一串名单下来，差点把我绕混了。
但是每多听一个，心头就多颤抖一分。
他......他在说啥？
老头子是不是被左相气坏脑袋了？
若非老子涵养好，一定会冲上去拼命摇醒他。
这说的，怎么跟我似的？
难道这舜都还有另外一个这样杰出人儿？
但就在这时候，我发现随着右相声音落地，满朝文武，每个人的眼睛都不约而同，齐刷刷地向我看过来。
我无辜地瞪着眼睛看，最后实在不耐烦，索性双目平视前方，幸亏站的比他们高，平视前方的话，只能看到一片空气。
“这个人，就是现禁军代统领，飞扬营营首，御前带刀，玉凤清玉大人。”
右相终于说完了。
我的脑袋嗡地响了一声。
就好象满朝文武扑上来，用手中的折子拼命打我的头，然后是右相一推，把我撞上墙，左相一踢，又撞了一下，总而言之，一片混沌，不堪面对。
我静静地等待反对声音，成功把我驳倒。
但是......
出乎意料。
没有。
什么声音都没有。
右相说完之后，满朝文武便一片寂静。
连刚刚一派看好戏派头的左相都肃然无声，那方才笑得嘴巴咧开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反倒是我，急得不行，心想：你说话啊说话啊反对啊！
果然左相俯身跪倒。
我心头松口气。
他匍匐在地：“老臣有罪。”
我一愣。
“爱卿何罪之有。”少玄曼声。
“老臣居然没有想到玉营首，老臣同意右相提议，一同保举玉营首为帅出征蛮极！”
我石化了。
左相说完之后，身后的一干朝臣，顿时齐刷刷一甩袍子，都跪了下去：“臣保举。”
“臣等一起保举。”
除了那个人，一袭红衣，站在那里，伶仃不群。
似乎跟我一样，同样愣住了。
几天以来的争执就在这时候画上句点，满朝文武百官第一次达成了前所未有的和谐，嘴里吐得都是一个名字，保举保举，凤清大人，营首。
我不敢对上那人的目光。
匆忙起身，出列，跪倒在地：“皇上，万万不可，臣......”
一边抬头，哀求般望向少玄。
“凤清，”出乎意料，御座上那人面色温和，“既然满朝文武都保举你，你就不必要再推辞了。”
他一挥手。
我再次石化。
“着令禁军代统领，飞扬营营首，御前带刀玉凤清，即日起暂时卸任禁军统领跟带刀之职位，持远征帅印，封照天元帅，因军情紧急，一日后，拨精兵一万，出征蛮极！”
他一语定乾坤，我已经化为木头人。
后来凑上来一帮臣子，分明前一分钟还不认识，现在大家却都是老朋友状，张口都是恭喜我新任，又不停地说旗开得胜啊，大破蛮极啊之类的吉祥言语。
我木木噔噔之中，却也晓得在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嘴里说：“抬爱抬爱。”或者“多谢多谢，”好象我在这虚与委蛇的官场上混了千百年似的，已经混成了这些老家伙一样的人精了。
等到众人都散去，我看不到那一身鲜红之人何在。
接下来，我便忙得飞起。
先是飞扬营的兄弟听说这消息，纷纷来毛遂自荐，要跟我上杀场，接着是禁军一百多人，强烈要求编入前军。
史英标更是威胁“如果不让我跟着，干脆你杀了我”，我没办法，只好宣布，如果有志愿跟我的，报名然后给史侍卫审核，于是大家一拥而上，把史英标包围了。这才减少了我耳畔的聒噪。
然后便是薛信薛诺，两个好久不见的小家伙硬是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跑入宫内，嚷着要跟我一起去，我按着薛信的头，语重心长地说：“孩子，我要为你爹负责。”
不过我觉得这句话有点怪，于是改成了：“同时，我要为你娘负责。”
“为什么？”薛诺问。
“你若伤了胳膊腿的，你娘多伤心啊？”我老气横秋地说，仿佛我变成了他们娘似的。
“切，你别做梦了。”薛诺老大不客气地说，“我娘恨不得把我一脚踢到前线去，自从蛮极出事她就一直在我耳畔叨念着，让我去争将军的位子，真是。”
我吃了一惊，不知道铁血大将军居然有一个觉悟这般高的美貌老婆，简直是百官老婆之楷模。
不过，就算他们这么说，我仍旧不同意：“你们爱随军，找你娘签个生死状，最好你爹也签名，另外就找史英标报名，别跟着我，我很忙的。”
于是我装出很忙的样子，像个蚂蚁一样溜走。
我的确很忙，我要去点兵。我要去试铠甲，我要去领兵器，我还要监管粮草。
我什么都不懂。于是什么都不放心，少玄忽然交了这么重地一个担子在我手上。我一定要把他扛起来。
如此，就算有人来请“玉营首过府一叙”，得到的答案往往是：“营首在练兵场”，“营首在粮草库”，“营首在检验兵器”。于是众人更加佩服。说我“治兵严谨”。
一天的时间，很快地过去了。
我甚至怀疑这一天是不是格外的短，好像有人生生地掐了一大截过去了。
我被迫面对这一日。
照天元帅，出征地日子。
我“激动”的彻底未眠，天气蒙胧黑就爬起身来。把史英标踢起来，他鲤鱼打挺爬起身。先伺候洗漱，又帮我换上铠甲。
我左手按着宝剑，右手拢着头盔，在镜子面前，自我感觉不错，都有点不认得自己了。
于是先去见过少玄，老远就看到赤龙殿灯火通明，我心中一惊，上前询问，果然，守门的小内监告诉我：皇上一夜没回照龙殿安寝。
左右通传之后，我迈步入内。
刚进门，却看到少玄破天荒竟站在赤龙殿中心。
“玉凤清参见皇上！”我上前两步，屈膝跪倒。
浑身上下发出哗啦地声音，铠甲跟宝剑碰撞。
少玄微微弯腰，伸出右臂，将我扶起。
他上下打量我，面上露出淡淡笑意：“不错。”
他点头：“凤清，很有几分将气。”
“皇上……”我眼眶一热。
“凤清，”他松开我的手，双手握拳，一手在前腰间，一手背在后腰，向前走了两步，“你知道，朕相信你。”
我肩头一抖。
“你要好好地给朕回来，这一次，朕要你带着胜利地消息回来。”他昂起头，声音逐渐地高起，“凤清，你明白朕地意思吗？”
我低头，垂了双眸：“凤清明白，此次出征，若非凯旋而归，将有人献上凤清人头。”
“好。”他慢慢地说，“凤清，别让朕失望。”
我后退两步，双膝跪地。
“凤清，拜别皇上。”将头盔放在一边，低头，正经磕头下去。
他站在那里，不语。
我起身，拿起头盔，转身，出了赤龙殿。
红日初升的时候，军士在演武场上聚集。
我顺着甬道向内，身后跟着一干高级将领，占靴落地，发出整齐声音。
我曾试着四处看，却找不到那人影子。
上了高台，接了帅印，做例行的誓师大会。
一切准备妥当，轮到我上场了，我抖抖这一身的沉重铠甲，走上点将台。
“嗨！”先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抬眼看去，点将台下地校场上，密密麻麻，整整齐齐，是一万的军队。
儿郎们眼睛烁烁，如纯洁无辜地小绵羊，看向我。
我心头一沉，这样可不行，我们去的又不是屠宰场。
好吧，就算是屠宰场，我也要一群刽子手跟随，而不是绵羊类。
这样的状态，怎么面对蛮极国的狰狞丑类，别的不说，最重要的是一定不能丢掉气势。
我得调动他们的野性气息出来，我想。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开口说：“兄弟们，知道打胜仗跟打败仗的区别吗？”
下面一阵铠甲的声音，大家面面相觑，虽然好奇，却无人回答。
身后的将领们却浑身一震，幸亏唐少司那人不在场，否则的话，肯定会嘀咕诸如“这是搞什么”或者“是不是又要胡闹”之类的话。
我收回思绪，面露微笑，继续说：“打了胜仗，那么就可以吃对方的粮食，骑对方的马匹，当然也可以玩对方的……你们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
哄……轻微声音。
如果是唐少司在的话，我可以想象：他的表情一定很囧，同时一定会扇着扇子对周围的人声明：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好想挖个地洞钻进去那样，我知道。
我面露笑容。
“哈哈哈！”一万大军精神一振，同时放松。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我伸手，做下压动作，笑声顿时有所收敛，还有个别刹不住尾巴的，我手指一点，旁边负责盘查的军检上前，当场揪出：鞭打三下，一时鲜血横飞。
那人居然硬气，自始至终忍着不发哀求的声音。
我留心，多看一眼。
众目睽睽之下，摆明是要杀鸡给猴看。我收敛笑容，大声说：“军令如山倒，本帅用什么命令，你们所要做的，是无条件的服从，如果有不长眼的，想要试一试军规犀利与否，这是轻的，若不是觉得堂堂男儿，不是战死沙场反而死在这里，未免可惜，本帅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鸦雀无声。
停了停，我又说：“你们要清楚，你们面对的是什么，我们不能考虑，我们失败了会承担如何的后果，只要你们把本帅刚刚说过的话倒过来想想，就会明白那是何等惨烈跟不堪。但是，重点是：我们不能输，绝对不能输，这是一场正义之战，对方是入侵者，而你们，必须还以颜色！”
三军一时震撼。
“你们，或者有妻子儿女，或者有兄弟姐妹，或者有心中最想要保护着的，你们会容忍敌人铁骑践踏在他们的身上的场景吗？你们愿意听亲人发出哀嚎的声音吗？”
“不！”微弱的声音轰然四起。
“如果不想要生不如死，不想要入侵者在砍下你的头之后，再来侵扰你的家人，那么，就拿起手中的武器，为家而战，为国而战吧！”
一片寂静。
“现在，你们该怎么做？”我沉声，问。
“打胜仗！”有人说。
“别像个娘们一样小声，你们是要去杀敌！给我再说一遍，大声点！”
“打胜仗！打胜仗！打胜仗！我们要打胜仗。”全场沸腾，野兽般的表情慢慢出现。
我拔出宝剑，当空一挥。
全声噤声。
我环视全场，沉声叫道：“天佑大舜！我军必胜！”
“天佑大舜！我军必胜！”口号声整齐响起，声如震雷。
很好，我心满意足地下台。
身后一干将领被感染，举起拳头大叫，他们从没看见过如此誓师场面。
而我微笑，向着目瞪口呆的史英标懒懒说道：“不要用那种崇拜的眼光看着我，也不要太崇拜我，我也就是一般人儿。”
誓师完毕，率军出城。
两旁众多百姓林立，不停地喊着口号：“天佑大舜！我军必胜！”
行到城门口，守军抱拳：“恭祝元帅早日凯旋归来！”
“会的。”我拔马一笑，一马当先，飞奔出城。
身后欢呼声久久不能止息。
旌旗林立.车轮转动声,脚步踏地声，马蹄迈动声,在耳畔响起.
我坐在马背上,望着前方,无喜无忧.
那个人....终究是没有来.
嘴角一扯.
或者说....他已经,不想要见我了呢?
我没有辞官不说.居然还接了这么最大最烫手的山芋,捧在手心.
哈....少司.
身旁马蹄声急促.
我扭头.望见史应标的脸.
“何事?”我沉声问.
他望着我,眼睛慢慢看向我身后高处.说:”营首.你看.”
我略一犹豫,随即顺着他的眼睛,慢慢转过头去,向着旁边的高高丘陵上看。
顿时之间,我感觉身子好象被人定住了.先是摇晃一下,差点跌下马来.下意识一拉马缰绳,白马发出嘶鸣,我急忙用力拉住.让它恢复平静,一边仍旧抬头,向着那山上看.
不远的山上,那个人站在那里.
红衣独立,簇簇衣裳飘动,好象绽放的朵朵红花.而他望着我。
白马重新向前缓慢的走.
他便也随着走.
我目不转睛,望着他。
他磕磕绊绊,却一直都看着我.
我拼命的咬住牙齿,把涌上眼睛的那股热流咬回去.
我努力的将嘴角上挑.做出微笑的表情给他看.
他亦微笑,一缕发丝掠过那嘴角,竟带一丝凄绝.
我张口.却无声.
我用口型说出那三个字.
他身子一僵,差点扑倒在地.
我捂住嘴.顺势抹去脸颊边泪.
随即,他伸出右手,拇指点了点自己的心,又向着我的方向点点,随即伸手.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只要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他知道,他懂的,他记住!
我大惊,又大乐.再也控制不住,明明笑的露齿.眼泪却哗哗落下,在马上,身子摇晃,真想跳下身子.扑倒在他怀中,为这份默契.大哭一场.
最后,他停了脚步,站在山上,不再跟随.
我转过头，再度望向前方,不让自己回头看.
“少司.请等着我.”我在心底,默默的说.
******
兵行三日,终于到了和宁川.
守军姓霍,听闻舜都兵到.远远出城迎接.
我看他一张黑脸,胡子拉碴的厉害,显然是这几个月过的不甚舒服.又一身略见破旧的战衣,有几处还挂着零星的血点.
“和宁川守备霍子奇,拜见玉帅!”
我翻身下马,踱步他身边,伸手扶起:”霍守备辛苦了.”
他抬头,站起身来,足足高我半个头,弄的我有点自卑,于是问:”和宁川郡守呢?怎么不见人.”
“郡守,”霍子奇面露难色,”郡守行动不便,不成出外迎接玉帅,请玉帅见谅.”
我见他眉宇之间倒没有什么不耐烦的神色,想必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点点头,招来副将:”我带两千军士入城,你留守此地,就地安营,小心戒备.”
副将领命而去.
我重新翻身上马,霍子奇骑马跟随我身畔,比我差一个马头,一路进了和宁川.
早有百姓夹道欢迎,一见士兵入城,都发出欢呼:”救兵来了!”
我看和宁川的城墙并不坚固,后城如此,不哓的前方如何,心中一动,自从蛮极入侵以来,前方的四个郡县,都被蛮极很快攻下,独独到了这和宁川,居然硬是给他守了一个多月.
“霍守备,这一个月,守的辛苦吧.”
霍子奇望了我一眼:”是,不过幸亏大伙不曾失了锐气.”
“恩,你做的很好.”我赞扬.
“其实这一切,”霍子奇想了想,说,”这一切是郡守的功劳.”
“恩?”我望着他,那个行动不便的郡守?
心头忽然对此人产生一点兴趣.
“郡守复姓端木.单名一个'谨'字.”霍子奇小心翼翼的说.
“端木谨?”我念了一声这个名字,单听此名,就感觉这人非同一般,
我心底暗笑.
到了郡守府,人马被史应标带下，跟霍子奇手下之人商量如何安置,我下马,随着霍子奇如内,
霍子奇一入府,立刻悄声问旁人:”郡守呢?”
那人目光躲闪,小声说:”郡守仍旧在看军事图.已经看了好大一会了.”
我听的明白,索性开门见山说:”不如我们一起进去拜望一下郡守大人吧.”
霍子奇见我没有恼怒之色,脸上略显惊奇,随即说道:”如此,子奇为玉帅带路.”
我一笑:”玉帅是个外称,想你也知道我的名字,就叫我凤清吧.”
霍子奇眼睛一眨,深深望了我一眼,才低声说:”子奇不敢.”说罢,也不多看我一眼,扭头就走.
我望了一眼这人,虎背熊腰,倒是打仗的好料子.
幸亏郡守府的宅子并不复杂,霍子奇带着我走了不一会.边迈步进了一个小跨院,隐隐看到一盏孤灯亮着,有个单薄的影子,映在窗纸上.
“郡守大人,”霍子奇上前,低声.
“是将军大人亲临了吗?”窗纸上的人影一动,那声音缓缓响起.初听起来,无温度,私底下却流淌着莫名暗涌.
我对此人的兴趣越发的浓厚.不顾霍子奇尴尬的眼神.扬声笑道:”正是玉凤清,不知可否见郡守大人一面?”
那人沉默.
过了一会.才说:”名满舜都的武状元,公子榜上有名的人，”说话的声音居然像是一个娘们---难道真的是见面不如闻名么.
霍子奇的脸色越发恐怖,嘴角一动,想说话又看我一眼,吞回去.场景真是可怕.
我瞧的有趣.果然是古人说的对,大抵才情过人的家伙,往往有古怪的脾气.于是笑道:”先生既然贵为郡守,应该有听过.古人云: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先生只听凤清的声音便下如此断论.那真是白白费了风清来见先生的美意,如此之人,恐怕亦是徒有虚名,还是不见也罢!”
我拂袖.转身,
“玉帅!”霍子奇上前,拦住我,一个彪形大汉,可惜说话不伶俐.只瞪着我.”玉帅,请你....”
“哈.....”屋内的人忽然一声笑,”玉凤清,果然是不同凡响.子奇,玉帅不是这么小气的人,还不带他进来?”
也许是我多心,我觉得,这个人的声音,在说到’他’的时候,格外咬了一下.
霍子奇看着我，我看着这个傻大个,相比较对屋内人的好奇,反而对这直白的男子更有好感,不由嫣然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霍子奇大大松了一口气.胡子拉碴的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扭身,打开了门,
我迈步率先进入,转身,却不向着右手的窗户边看,而是直直的向着屋内走去.
霍子奇看我如此动作,脸上露出又惊奇有钦佩的神色.
我掀开帘子:”端木郡守这是效仿声东击西,还是狡兔三窟?可惜,你的声音泄露了你的所在.”
我笑着，望眼前人。
那窗边上的，不过是个假人。
端木谨，果然不愧一个“谨”字。真正的端木谨，却藏在这屋内，伏在案边上，此刻，挺直身子，慢慢地抬头看向我。
“玉帅，有点意思。”头罩着官帽，此人一双聪慧的大眼睛，嵌在一张略见清瘦的脸上，炯炯有神。
是典型的瓜子脸美人。我心头一动，只是……端木谨这幅模样，未免也太……单薄了点吧。
“端木郡守，才更有意思。”我一笑。望着面前的端木谨，直觉告诉我：这家伙……绝对不同一般。
日后厮混熟悉了，当我跟端木谨谈起初次相见，他笑说：“我只是有点失望，公子是榜上的有名人，为何不是身高八尺，英俊风流，举手投足，绝代风华。不过看长久了，才知道，原来是有内秀的，而玉公子您的个人魅力，真是迷死人不偿命啊。”说罢便媚眼乱抛。
我便笑：“初见端木大人，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书虫一只，呆头呆脑，尖酸刻薄，长得又瘦又小，全无嚼头，又怎么知道，原来打扮打扮，竟会是这么可口……的美人儿呢？”
两个神经互相大戴高帽，然后抱头大笑，搞得一旁的霍子奇面红耳赤。
是的，端木谨是个女子。
我一见他，就看得出来，正如他一听我的声音，便也对我起了疑心一样。
只不过堂堂和宁川的群守怎么会是女人，就不是我所要关心的范围之内了。
总而言之，我跟端木谨相见真是……用一句俗话说就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用一句豪迈地话就是：所谓英雄重英雄，惺惺相惜。
他打开军事图，指点蛮极军的布置。又将他死守了和宁川一个月的方法，经验和盘托出。我不由得佩服这个女子地用心细致跟谋划周详。
他说过这些，又跟我谈了下日后的用兵路向，接着说：“蛮极之人甚是残暴。如果没有超强神经，是无法跟他们对敌地。”
我心头一凛：“怎么说？”
端木谨于是将蛮极人夺得我大舜四镇之后的所作所为，残暴事迹。略略讲了一二，那些残虐手段，竟是闻所未闻，我听得胸口郁闷。几乎想要吐一阵方快。
端木谨面色也极其沉重：“不过，正是因为认定了蛮极之人这点。我向和宁川守军以及百姓散布‘投降者必死，与其投降死，不如慷慨战死’的言论，倒也小有成效。”
我点了点头，握拳砸在桌上：“如此惨无人道，简直属于兽类，凤清发誓：一定要让蛮子血债血偿！明白我大舜铁骑的厉害！”
端木谨点头：“我们守了一个月，极少有能力出击，如今你带一万精兵而来，若运用得当，必定给蛮极一击痛击，大鼓舞我方士气。”
我即刻点头称是，又催促他：“快些想个法子，你的古怪方子甚多，用脑这方面，我不成。”
端木谨娇笑：“你啊你，真不明白，你怎么混到将军这般高位地，让这旁观者我，看得可是又担心，又羡慕。”
“你会替我担心？”我笑，“我怕我落下来你会叫好呢。”
“是啊是啊，所以你最好不要让我叫好，我可最瞧不起没用的人。”他男子装扮，却做女子巧笑，倒是别有一番风情，只是要谈正经事，顾不上取笑他：“快些想法子，想不出来，今晚别想睡。”
“好严厉的将军大人啊。”他楚楚可怜做投降状。
我敲他的头：“别装可怜，哼哼，本帅迫不及待的要教训一下那些蛮极土贼呢。”
端木谨看着我，脸色也渐渐郑重起来，过了一会，便开始埋头在这些图纸上写写画画，又拿出一叠纸，在上面反复地推算什么。
我虽然困倦，但看他如此精神，只好拼命咬自己手指让自己陪着他，他百忙之中抬眼瞪我：“困了里面有床，去睡会吧，别在这里闪来闪去，分我的神。”
“我不是想陪你吗？”
他噗嗤一笑：“用脑的事情归我，等真地打起来，还要你上，你不养好精神，我想出再妙的法子，也是枉然啊！”
我一想，也很有道理，于是欣然从之，转头向着内床上，躺倒就睡。
第二日醒来，首先望见的就是端木谨放大的脸，此刻正一脸戏谑，因为靠得近，两只大眼睛明亮美丽，格外醒目。
我惊了一跳，过了片刻方反应过来，赶紧爬起来：“已经天亮了？你睡了没？”
“我没睡，”他笑着，“不过正是因为没睡，才窥得你的机密。”
我吃了一惊：“什么？什么机密？”
他呵呵一笑：“少玄……是本朝圣上之名吧？”
我脸色煞白。
“别担心，”他娇俏看我，“我数着，你一共叫了这个名字六次。还皱着眉呢。”
我捧着脸，怎么会这样，靠，无地自容了我。
“不过，比起这个，我更想要知道……”他瞅着我。
我呻吟一声：“还有什么啊，麻烦你一次说完……”
“少司？又是谁？”端木谨望着我，大眼睛眯起来，看起来像一只狡猾的猫。
“干嘛？”我忐忑不安看他，“难道我，我也叫他了？”
“当然。”
“我，我不记得了？”我吞吞吐吐地说。
“你啊……”他叹了一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我跳下床，作势推他的木头轮椅：“说，不说把你扔出去。”
“救命啊！玉大帅奸情暴露，要杀人灭口了。”他小声，作势嚷嚷。
我脸刹那发烧：“再胡说，把你的嘴巴缝上。”
“缝上我也要说，”他笑吟吟地，“我对这个少司，非常感兴趣，究竟是什么样的男子，会让你整夜叫他的名字不停，整整叫了二百四十三声呢？”
我呆若木鸡。
刹那间感觉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膛，忍不住呻吟一声。
端木谨信心满满：“我有预感，我会见到这男人。”
我用力敲他的脑袋：“你就做梦吧你！”
“我做梦很灵的！”他的大眼睛瞪起来。
我又是一声呻吟：“天啊，这是什么人啊。”
“我不是人，我是神仙。”他忽然板起脸。
“何方神仙？”
“常胜之神。”他笑微微。
我心一动：“敢问常胜神仙，可能保证下官成为一名常胜将军？”
他笑得更加得意：“有我常胜之神在，你的常胜将军，万年稳固！”
我只当他当时是说笑，不断他竟真的从此做了一名常胜之神，伴我身畔，东征西讨，就算在那名垂舜都历史的最后一战，他仍旧守在我身畔，为我将所有的谋划安排妥当。
端木谨，如此的奇女了，我遇上她，何其有幸！
第二天，狂风大作，阴云密布，遮住天空。
端木谨说：“蛮极之人，生性残暴，见到舜人，必定要扑上来杀之后快，所以，第一队，负责出击，但是不许胜，只许败，将敌军引处……”
纤细手指在图纸上一划。
我挥手，取令牌：“右营将官何在！”
“末将在！”
“按照端木郡守指示，如此行事，引出敌人前锋军，不得有误，若敢胜了回来，要你脑袋！”
“是！”虽然满心不满，但右营官还是领命而去。
端木谨手指一挥，滑向图纸下侧：“蛮极人占了我四座城镇，民不聊生，宛如人间地狱，第二队……”
我扬令：“前哨何在？”
一员将官出位。
我厉声：“你带一百兵马，在右营军引开敌人前锋之后，孤军深入城中，负责杀几个蛮极人，惹怒他们之后，退！绝对不许恋战，否则要你脑袋！”
“是！”那人领了牌子，出厅准备。
端木谨的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五次。
我用了五次“要你脑袋”，最后端木谨抬起头来：“大将军，最后的脑袋，你怎么要？”
我披好披风，将桌上的头盔拿起，套在头上：“这颗脑袋可值钱了，等闲不能要！”
冲着他嫣然一笑，握好宝剑，我转身出门。
“等一下。”身后他忽然叫。
我停步：“还有什么吩咐？”
“要……小心。”端木谨的大眼睛里闪过一道担心的光芒。
我心头感动，大笑：“这话要给蛮极人听了，有我玉帅出马。端木郡守指挥，我们双剑合璧，天下无敌，恐怕今后，他们不会有好觉睡。”
端木一怔。随即大眼睛垂下，竟带有丝丝笑意。
我也大笑出厅，率军直捣黄龙。
身后又传来端木谨地清清声音：“凤清！我会布置庆功宴。等你回来！”
我双手抱拳辞过他。含笑，出府。带领一五百千兵马。等待信号。
第四队的骚扰，让驻守城镇中的蛮极人再也忍受不住，几乎倾巢而出。
我带兵杀入城镇之时，这里几乎成了一座空城。只有少数留守地蛮极之人，稍作反抗。便被全部格杀。
有残存的舜国子民自隐蔽处爬出来，看到本国军队，顿时嚎哭连天。
我看得眼眶发热，望见一个个舜国子民，一边吩咐留五百守军看住城镇四门，以便带着另外一千守军出城。
前面四队逃走地舜兵，成功将四股蛮极人兵马引入了端木谨设置的死地。
当炸药轰响的时候，蛮极人溃逃四散，却被汇集而来地舜都兵马杀个干干净净。
这一战，漂亮之极。
我军极少伤亡，蛮极人损失两千人左右，我方顺利收复了第一座曾经失去的城池。
当城头上舜都地大旗招展之时，我听到了无数兴奋至哭泣地声音。
站在城头上，挥舞着染血的宝剑，我大叫一声：“天佑大舜，我军必胜！”
吼声顿时震天。
接下来，端木谨用虚虚实实的战术，又赢了一座城池。
到最后两座的时候，蛮极人似乎学乖了，扔下其中一座，全军退回了最后一座大型地城中，守城不出。
我率军进入第三座弃城的时候，恨得差点把牙齿都咬断了。
这是一座人间地狱。
蛮极人在退走地时候，四处杀人放火，将所见的舜人全部杀害，我领军而入，吩咐军士四处寻找生存的舜人，结果找遍了全城，只找到十多个存活下来的舜人。
死里逃生的舜人见到祖国军队，一个个哭倒在地。
配合满地断指残骸，一瞬间，所有入城的舜都士兵全部感受到了一种悲凉的气氛。
我甩去眼角的泪，无法忍受心中翻翻滚滚的痛，于是飞身上马，大吼叫道：“此仇必报！是男儿的，跟我来！”
一呼百应，数千舜都兵士随我出城，直奔最末的一座城池：断凉城。
奔到城边上，向上看去，我眼前一昏，差点跌下马。
城边上，绑缚着无数舜都的子民，一个个衣衫褴褛，女人则干脆衣不蔽体，身后的蛮极人挥刀猖狂地笑，不时砍落，断头飞下城墙，鲜血如雨纷然落下，将城墙染成血红一片。
蛮极人则哈哈大笑，一边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似乎在挑衅。
我挥剑出鞘：“云梯！上！”
两旁舜都兵士上前，架起云梯准备攻城，不料身子一动，对方连砍十数人，还一边大声哇哇叫。
但是无论他们怎么暴虐，城头上的舜都子民，好像达成默契一样，全都不肯开口求饶。
我眼望这场景，竟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哗地涌出来。
身后的士兵，有的也小声哭出来，有的却恨得破口大骂。
我慢慢挥剑，让云梯撤下。
一个蛮极贵族模样的人上前，乌里哇啦叫起来。
“他说什么？”我问身边人。
身边是原属于和宁川的一个守军，略通蛮极语言，此时此刻，他却面露气愤表情，固执地不肯翻译。
我心头火起，跳下马，拉住他的领子，厉声问：“我命你说！”
“他不会说的。”有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吃了一惊，松开那守军，急忙向后跑，皱紧双眉问道：“你怎么来了？”
和宁川守备霍子奇抱着端木谨，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双大眼睛眨着，带一丝怒意看我。
“霍子奇，谁让你们来这么危险的地方的！”我厉声怒喝。
“那么谁又让你擅自来这么危险的地方的？”霍子奇还没有回答，端木谨已经更竖起眼睛，望着我。
我扭过头：“我忍不住。”
“你必须忍。”他低声，忽然很急促的说，“你想知道对方说什么吗？我告诉你，他说——舜国的将军长得像是一个女人，压在身下的感觉想必很不错，如果想要救那些废民，那么就让舜国的将军交换……”
我涨红了脸。
怪不得那守军不肯给我翻译，怪不得这一城的舜都百姓宁死也不肯出声求饶。
该死的畜生，居然敢……
我咬着牙，脸色白了又红，最后望着端木谨：“他真的说如果叫我换的话……”
话还没说完，端木谨一挥手，“啪”地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
我下意识地捂住脸，茫然。
“你的错误就是：第一，不该意气用事，来到这里，所以这些百姓才会被用来要挟你！第二，你身为舜都第一统帅，居然会蠢到想用牺牲自己的方法来……”端木谨咬牙切齿，“玉凤清！跟我回去！”
我回头，望着城头上瘦骨嶙峋的舜民。眼泪再次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固执地向前一步。
端木谨大惊，急急说：“你听我说，你跟我回去，我明天给你一个破城的办法，玉凤清！”那声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担心与惊慌。
我咬牙，伸手，摘下头盔。
转身，屈膝，跪倒在地。
断凉城上一片寂静。
我俯身，磕了一个头。
南蛮贵族似乎一愣，随即大声嘲笑起来。
城楼之上的舜都百姓顿时骚动起来，有人呜咽出声。
我翻身上马，拨出腰间宝剑，在腕上重重一划，鲜血奔流而出。
我咽一口泪，厉声喝道：“给我翻译。”
“我玉凤清，代大舜国皇帝在此宣誓！”
“今日，誓杀你蛮极族人，替我千万大舜无辜子民报仇！”
“誓杀！誓杀！誓杀！”士兵们大叫起来。
端木谨的声音还在身后，似乎在叫我的名字，我却红了眼，拨出腰间宝剑吼一声：“带端木郡守走！”
打马向前，冲着断凉城边冲过去，身后舜的兵士紧跟在后，云梯架起，就在马匹要撞上断凉城的瞬间，我大喝一声，双腿用力，身形拔起，向着城楼上跃去。
城楼太高，我到了中途，将手中宝剑向着城墙上一插，身子握着宝剑打了一个转，就在一声尖叫之后，我重新头朝上脚踩到剑体上，接着宝剑的弹力，我提一口气，冲向断凉城头！
蛮极之人在我冲上城头之时才反应过来，来不及残杀百姓，纷纷开始投掷飞石之类，我跃到城边，发掌将一个蛮极人打飞，顺手夺了他的刀，回身踢开一个向着我扑过来的蛮极人。
挥刀直砍，我杀红了眼，不顾身后的舜都兵士争先攻城，不顾蛮极人正在推石防御，擒贼先擒王，我只看着那刚才冲着我嚷话的蛮极贵族而去。
他那狰狞的脸上掠过一丝惊慌，随即却归于镇静，狞笑一声，拔刀向着我过来。
两刀相交，我顿时觉得对方的臂力果然雄浑异常。心头一怔。
他冲着我乌里哇啦一阵乱叫，我撒刀再砍，一边骂：“你爷爷我听不懂你这不是人的禽兽话，不过你那狗头，你爷爷我今天要定了！”
斗了几个回合，我逐渐看出这蛮极熟的路数，他这刀峰力道异常，我跟他硬碰硬没什么好处，而且最麻烦是近不了他的身，环顾周围，蛮极人正在积极抵御舜都士兵攻城，一边发出兴奋的兽性呼叫，有的舜都士兵刚冒头。就给一刀劈落，血将蛮极士兵地脸染得如同鬼怪，越发狰狞。
我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砰砰地在跳。
我真实看到在乱军丛中。端木谨看着我的那双大眼睛。
我收回目光，忽然一笑。
蛮极贵族一刀劈过来，看我发笑。刀势一阻，却仍旧向着我地肩头劈落下来。
很好。不如虎穴。焉得虎子。
若是在这一秒之前，我一定回刀抵挡，但是如此，永远也伤不了他。
我发一声吼：“你他吗的给我去死吧！”
人刀合一。直直地扑入蛮极贵族怀中。
耳畔“噗”地一声，是他地刀砍在我的肩头。还是我的刀刺入他地胸膛，我忽然分不清楚。
我只用力将刀向前推，天地之间，好象寂然无声。
蛮极贵族的血液涌出，染红我半张脸。
隐约有血从我地肩头流下。
我听到端木谨地惨叫，如此清晰。
蛮极贵族刀入胸膛，居然不死，一脚踢到我腹部，我握着刀柄不放。
顿时之间，刀从他的胸膛拔出，鲜血喷洒半天。
蛮极贵族发出一声怒吼，如同蛮牛的身子，慢慢地倒了下去。
城头所有的防卫全盘停下，而舜都士兵居然也停止了攻城。
因为此刻，我地身子，在蛮极贵族临死重击之下，正急速自城墙口高高地飞落出去。
天地之间，真的无声。
我睁大眼睛，忽然掠过这样一个念头：临死，真地，很想，再看你一眼。
马蹄声，从远到近，急促异常。
有个声音，在寂静里，清越响起：
“凤清！”
他叫。
我神思恍惚，妈的，临死出现幻觉。
“凤清！”
那声音又叫。我皱起眉头，身子凌空落，飘飘荡荡。
“凤清！！！”
最清晰的一声，蓦地近了！
我精神一振：这个声音，这个声音......不是临死之前的幻觉。
我艰难转头。风从脸庞过。
而在众目睽睽之中，有道红影，自远处飞速掠过来，那影子如鬼如魅，让人无法想象是人类能用出的速度，他急速向前，不消任何支撑便跃起城头，张开双臂，将我深深拥入怀中。
多么熟悉的感觉，多么熟悉的味道，多么熟悉的怀抱啊......
该死的......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泪零落，而我只来得及看那张脸一眼。
我听到自己用尽最大力气叫了一声：“攻城！！！”
刚才全都惊呆了的舜都士兵顿时反应过来，杀声重新震天，而蛮极人丧失头领，群龙无首，纷纷潜逃，舜都士兵爬上断凉城，一鼓作气，成功拿下了断凉城。
******
三天后。
舜都大胜的消息已经传回了舜都。皇上的嘉奖很快就来到，圣旨上说，要大将军尽快回皇都。
而我因为养伤，又加上还有小股的蛮极人要处理，并四镇的整顿工作进行，不免羁留了半个月。
但是，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借口而已。
“你不是最听皇兄的话吗？怎么这次异常坚决？“那人坐在床边，端起一碗粥，轻轻吹着。
“你没有听说过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吗？”我笑。眼光掠过他的诱人唇色。
“你真是越来越坏了。”他一笑，低头，在我脸上一亲。
“那你不喜欢吗？”我捂住嘴偷偷笑。
“当然喜欢，喜欢的不得了。”他低头，伸手握住我的手，额头抵在我的头上，轻轻蹭。
“嘻嘻，别闹。”我觉得痒，低低发笑。
“不过......”他果然停住动作，却忽然把脸板起来，声音也跟着一变，“以后你要再干出这种不要命的事，你信不信我再也不理你。”
“好啦，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耶。”我嘟起嘴，“好烦啊，锦乡候大人。”
“说了很多次你还不听！玉帅！”他松开一只手，揪我的耳朵。
“我听啦我听啦，候爷大人饶命。”我皱眉，装疼的样子。
“小坏蛋！”他松开我的耳朵，又扭我的鼻子。
“喂喂，不可以虐待病人的！”我抗议。
“好的，不虐待，我疼爱行了吧？”他忽然露出笑容，将手里的粥放在一边，凑过来，在我耳边低低喘气，“你要我，怎么疼爱我的小坏蛋呢？”
我察觉他声音中的暧昧，脸上一红，伸手推他：“走开啦！”
他轻轻在我颈间一吻，有握住我的手慢慢地揉，边说：“这药膏着实好用，伤口愈合的差不多了。”
我痒的缩成一团呵呵笑：“你动机不良，你要说什么只管直说！”
“真聪明，我的玉儿，”他顺着脖子向下，“我要说的就是......”
我觉得身子发软，正向着帐子内躲。
门口忽然有人咳嗽一声。
听到声响，我立刻推开唐少司，埋身缩回帐子里去。
“我就说现在不能来......”霍子奇挺立门口，涨红了脸，他手中推着的那位却黑着一张脸。
我听到声音，探身出来，瞅见轮椅上的端木谨，顿时惊呼一声：“端木......”
那双大眼睛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脸色大红。
自从上次我不听他的劝说，强行攻城之后，他便一直都没有理过我，我一直以为他真的生我的气了，直到少司对我说：“那个端木郡守，是不是跟你一样啊。”
我眨眼：“你怎么知道？”
“我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他笑，“不过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真的很关心你啊，小笨蛋。”
“他不理我了。”我委屈诉苦，“因为我上次没听他的话，强行攻城。”
“你以为他真的不理你了吗？”唐少司叹一口气，“你可真是笨的无可救药，我以为这天底下只有我能忍得了你，没想到还搭进另一个。”
“你说什么？”我抽抽鼻子。
他看我真的伤心了，才慌忙安慰：“别急，那个端木，不是真的不理你，他也不是气你不听他的话，他啊，是气你伤了自己的身子，他心里也跟着伤心呢。‘
我瞪大眼睛，茫然不知所措。
“不然，你以为他每天趁着你睡着的时候来看你，哭的眼睛肿，是好玩的吗？“
唐少司一言惊醒我。我思前想后，这才明白端木地苦心。
然后，我反复想霍子奇示意我想念端木并且很后悔。反复地暗示这个直白男把这些话传达给端木，一直讲的都快把自己催眠了。端木才渐渐在我醒着的时候也来看我。
没想到这次，居然正好遇到这么尴尬地场面。
我讪讪地，不知道要说什么。恨不得把自己埋入被子装昏。
唐少司却一派坦然，拿起桌上的粥。装模作样吹了吹。有用调羹舀起来，送到我嘴边：“张嘴。“
我下意识张嘴，吞了这口粥。
吞下去才觉得不对，正要怒视唐少司。端木谨忽然一笑。
我看呆了。
“我说过，我一定会见到唐少司地。你还说我做梦么？“他笑意盈盈，看向我，全无方才的黑脸。
“端木，你，你不怪我了？“我呆呆问。
“我想通了，“他笑得洒然，”跟你生气啊，我也是白生气，横竖有人受你就行了，我才不想吃苦。“
这说话的半明白半清醒，不过知道他不生气了，我只是高兴。
唐少司却瞅了我一眼，有看端木谨：“为什么端木郡守会知道本侯地名字？“
端木谨的大眼睛骨碌碌乱转。
忽然说：“因为啊，我偷听到某人说梦话地时候，叫过一个人地名字！”
我吃了一惊：“端木！”
“是谁？”唐少司表情异常严肃起来。
“端木！”我立刻摆手。
端木好像没看到我的手势，笑吟吟继续说：“那个人啊，叫少玄。”
唐少司的身子蓦地僵住。
“凤清还叫了他六次哦！六次！”端木谨好像认为唐少司是个白痴，竖起手煮一根一根数给他看。
我看到少司的脸色已经全黑了。
“端木！”我感觉自己快哭了都。
端木谨却完全看不见我地脸色，自己说完，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哎呀，我忘记我还有事要了，两位，刚刚打扰了，现在继续，继续继续。”
他催着霍子奇推他出去了。
我不敢看少司的脸，只好把自己向着床内去靠着。
少司却理也不理我，手上地粥向着桌子上一放。起身，走人。
混蛋，他一句话不说，居然就那么走了。
我咬着唇，眼泪啪啪落下来，可是我又不能对他解释。
翻身，闭上眼睛：“你这个混蛋，你不问一声就走人，好的，那么我明天也回皇都好了！”
心头又气又恼，外加不明白为什么端木谨会那么说，他本来算是聪明绝顶的人了，绝对不会将少司跟少玄搞错，除非这家伙是故意捣乱的，但是，他有为什么要捣乱呢？
迷迷糊糊里，我抽抽搭搭地睡着了。
半夜醒来的时候，想要起身去喝水。
刚翻过身，看到床边模模糊糊坐着一个人，我心头发抖，却硬撑着：“是谁？”
“口渴吗？”那人问。
是少司。
我松一口气，却有带一点别扭：“你不是走了吗，干嘛深更半夜进人家房里？”
“因为......”他靠过来。
我深身紧绷，忍不住向后靠了靠：“别过来。”举手挡在胸口。
“我想你。”他伸手，分开我双手，双唇准确地捕捉到我的唇。
我低低叫一声：“不要。”
他轻轻一咬，发狠般小声说：“不要？”
我别转脸：“你，走开。”
“我不走呢？”
“我......你不能这么无赖。”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他低低地笑，再度低头过来。
我躲闪不及，他瞬住我的唇，轻柔的吻，密集落下来，舌头入内，缠住我的，便不可一世地吸吮起来。
过了一会，那吻却变了样子，好像急迫地想要摧毁什么，有想要得到什么似的，飞快地在我嘴里窜动，一股热流自体内缓缓地升腾开来，等我反应过来，只听到自己嘴里发出一声奇异的呻吟，不由大羞，只觉浑身火热。
少司顺势一推，我浑身酥软无力，顿时被他推倒床上，想要向内缩，他的手在自己衣上一解，已经将外衣脱下，扔到一边。
“你，你干什么。”我颤抖着，直觉觉得今晚好像不能善了。
“惩罚你啊。”他慢慢地说。
“我，我又没什么错！”我咽一口气，“你，你不能......”
“我自然能。”他慵懒一笑，“乖，不要躲，今晚，我要定你了。”
我惊呼一声，他已经解开自己的内衫，顿时之间，那结实的胸肌以及玲珑的纤腰若隐若现，我伸手捂住脸：“你真是好没羞！”
“还有更没羞的呢……傻瓜。”他俯身下来，修长手指握住我的手，一点一点移开。
“不要。”我将脸埋入枕头。
“看着我。”他沉声说。
我一怔，被他扳过来：“干嘛？”
“我要你看清楚我，是我。”
我蹬他一下：“你走开！”
“六次啊……”他不怀好意地凑过来，“你居然叫了他六次。”
“你干嘛总提这个！”我下意识闭上眼睛。
“因为我不高兴啊，哼。”
那手指在我身上抚过，我本来受伤卧床，就没穿多少衣服，他的手指所到之处，我只觉得凉风一阵沁入，忍不住低声尖叫。
他伸手，顿时结结实实抱住了我。
“我要惩罚你。”轻微地喘气，在耳畔响起。
我缩起脖子，把自己缩成一团，却感觉他的唇沿着脸颊向下，自颈间擦落，吻上我的胸前。
“不要！”我忍不住惊叫一声。
“嘘！”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别叫，会有人来的。”
我下意识咬住嘴唇。
他却邪邪一笑，左臂伸出，赤裸的胳膊横过我的身体，手指在我的唇间蹭了蹭，忽然探入我的口中。
我呜了一声，想要把他的手指吐出去。
他却趁机重新含上我的胸口。
我身子一缩，忍不住咬住了他的手指。
“乖。”他低低地，沉声缓缓说，“玉儿的反应，真是生涩阿。”
我得了空闲，又想要吐出他的手指。他低低一笑，右手却向下，拂到了腰下之处。
他半趴我的身上，右腿伸出。一点一点挤入我的双腿之间。硬生生将我分开。
我只觉得这种样子极度羞耻，感觉自己随时要昏过去。
“不用怕，我来教你。”他一边说着，舌尖伸出，在胸口的樱红上舔了舔。
我大大一抖，浑身脱力。他的右手趁机滑入私密之地，温柔抚摸。
我急得双腿轻颤。终于积攒一点力气，拿手去推他。
他左手从我嘴里撤出，轻而易举抓住我的双手。
“乖了，你要配合。这不是值得害怕的事。”
“我不要，我不要！”我恐惧地只是哭叫，怕人听到，还只能压低声音，身子袒露他的面前。他的唇，他的舌，他的手都在最不该碰触的地方流连，这种感觉，太羞耻了。
可是，无可否认，在极度的羞耻之下，却又有一种非常可怕的感觉正在另外从心头升起，好像……隐约渴望。
在这种矛盾又怪异的感觉驱使下，我原本哀求的哭叫竟也变了味道，隐约听起来，有点半是哀求半是呻吟。
“我的玉儿，开始有反应了么？”他低声地说，声线温柔的入骨，“玉儿的声音真好听，我很喜欢。”
那只手在底下轻轻的擦动，嘴唇却印上来，盖住我的唇，从最初温和的进出，到逐渐的加快速度。
我听到自己的哭声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可怕的类似迎合般的呻吟。
偏生我无法控制，逐渐的竟同了他的动作，先是舌尖主动碰了一下他的，他好像受惊一样，缩了回去，我试探着追过去，他却趁机冲出来，紧紧地缠住我的，这才知道被这家伙捉弄了，但是已经顾不得懊恼，身不由己的跟他缠在一起，双腿也不由自主地轻轻磨蹭着他的腿，感觉底下拿只手的动作越发轻妙起来，我情不自禁，微微抬起腰，配合他的动作。
到最激烈的时候，只觉得那只手好像碰到什么奇怪的地方，顿时，一股热流自那端升腾而起，散布全身，我浑身脱力，嘴里发出一声无力的呻吟，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喘气。
“可以了吗？”少司低低地笑起来，手指向上，拂开我的腿，真个人便俯身到了我的身上。
他双手撑在我的肩旁，此时纵然他不握住我的手，我也无力反抗，只吃惊看着他，半羞半恼问：“你，你还想干什么？”
他温柔的看着我：“小笨蛋，这才刚刚开始呢。”
我吃了一惊，隐约觉得有什么硬硬的抵了过来，隐约觉得极热极硬，非常不舒服。
“恐怕，会有点疼。”他颇为担忧地说。
“你怎么了？哪里疼？”我眨着眼睛，问。
他迷人一笑，低头，吻上我的唇：“你很快就知道了。”
我被他吻得昏昏沉沉的，只好嗯了一声，就在这时候，下身那硬物忽然慢慢撞了过来。
我瞪大眼睛，这才觉得不妥，忍不住叫：“少司……少……啊！”
刚叫了一声，少司低头，亲我的脸：“别怕，放松点，很快就好了。”
“不要，我不要，”我抓住他，慌忙求饶，“我……啊……这是什么……”
原来是说我疼，不是他疼，我顿时后悔的眼泪长流。
他身子轻微一动，向前挺了挺，我疼得吸一口气，双腿微挣动：“不行不行！唐少司，你骗人，你走开，你走开！”
我拼命合起双腿，向后退，他索性压在我的身上，双手按住我的腰间：“不许退哦，玉儿，你没有退路了，乖，听我的，忍一下就好。”
说话间，那物又向前一下。
“好疼！我不要！要忍你自己忍！”我疼得眼泪流出来，“我刚伤愈，你就折磨我。你太过分了，你走开。”我伸出手打他的肩头。
“我……我都忍得好辛苦，”他的双唇在我的唇上轻轻擦过。又抬眼望着我，一滴汗从他的额头慢慢地滑落下来。“若不是怜惜你，顾忌你，我早就……”喉头一动。“不过，的确会有点疼。你未经人事，我的又太……呃……小笨蛋，放松点，这种疼是必经地，只要疼过了就好了，我保证。”
我咬着唇，泪花闪闪：“你……你总骗我。”
他忽然一笑。不怀好意地：“六次哦，做为惩罚吧。”
“我没有！不是那样的！”我想要解释，却在此时，他纵身向内，我只觉得有什么探入体内，好像将我撕裂了，顿时惨叫一声，“混蛋！我恨你！”
浑身冷汗刷地涌出来，难受地心底抽搐，眼前发黑，头发昏，只得紧紧闭上眼睛。
“不许晕，小玉儿，不许晕。”他在我耳畔不停地喘息着，牙齿磨过我的耳垂，细细的声音落到我心底去，“再磨磨蹭蹭忍下去，我就疯了，我爱你，好想要你，多待一刻也是不行啊，你忍一下，求你忍一下。”
那声音到了末尾，忽然变得很温柔，带点凄楚，而他轻轻地伏在我胸口：“我知道你只是叫了他六次，我也知道你叫了我二百四十三次……我知道，我全……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我知道的，玉儿宝贝。”
我睁大眼睛，自那痛里清醒过来，咬着牙勉强说：“你，你知道了？你知道了还对我、对我这般，呜呜……你走开！”
“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忍不住，我好高兴……玉儿，你心里是有我的，所以我决定要了你，彻彻底底要了你，要你完完全全成为我的人，从头到脚，都是我的……”把头埋入我的颈间深吻，那声音缠绵左右，挥之不去。
而他伸手，五指插入我散开的头发内，轻轻抚摸。
他的声音，好像幻梦，在我耳畔掠过。我迷迷糊糊，竟觉得那份疼也不算的多么疼了，但仍旧十分难受，于是偷偷向后退。
他一把抓住我的肩头，按住不动。
我身子瑟缩一下，微弱地乞求：“别……”
“别怕……”隐约他的身子轻轻地动起来，伴随着呢喃的声音：“小玉儿、真好，真想、就这么……赖着你，就……这么……一生一世。答应我，别躲。”
他喘着，并轻轻动作着，我睁开眼睛，看着他在我身上的样子，常常的发丝有一缕贴在脸上，额头带着汗，汗水浸湿那缕发，说不出的……性感，朱红的嘴唇，忍着什么一样轻轻咬住，挺起的颈，如此优雅，再向下，结实的胸，纤细有力的腰……
我急忙收住目光，脸上发烧。
他喉头一动。
我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上他的喉，在那凸起的地方略微停顿，又滑到他结实的胸前，很好的触感，指尖都痒痒起来。于是在这些地方，微微流连。
“啊……”他低低呻吟，双眉斜飞，眼波闪烁，低声问道：“你在……挑逗我吗？”
“我只是，想要摸摸看……”我心头一怔，立刻收回手来，躲开他火热的目光。
“居然……这样……”他一咬唇，忽然坏笑，“看样子小玉儿已经适应了，那么我就可以……好好地……伺候你了。”
我瞪着眼睛，还未明白，他忽然重重撞过来。
我“啊”地叫一声，大痛之后，体内一股热流窜动，顿时脚趾尖都麻痹。
“开始了哦。”他在我脸上一吻，忽然伸出双臂，将我抱住，腰肢摆动，用力地动作起来。
……………………
一夜无眠，唐少司一直在瞎折腾。当我已经困倦的不行，闭着眼睛睡的时候，这个人像猫一样从后面伏过来，在身后慢慢地蹭。
“别闹……”我隐隐地反抗。
他不由分说地抱着我，嘴唇贴上我的颈。
有什么硕大坚硬，紧紧地抵在后腰处。
我意识模糊，却觉得很危险，只好慢慢地缩起身子。
他一声低笑，不容我躲，将我拉过去，拉入怀内，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
“不要……”我从梦中清醒过来，把头钻入他怀中躲避，“我、我不要了。”
“这……怎么可以呢？”他低笑着，嘴唇在我脸上印下湿润，“不过才几次而已，要不够……”
“天都快亮了……”我模模糊糊看了看发蓝的窗棂，烦恼几乎哭出来，“你一点困意都没有吗大哥？”
“没有，只要在你身边，我怎么可能睡得着？”他重又发出邪气的笑声，嘴唇在我双唇上一阵吸吮，火辣之中带着丝丝痛楚，妈的，是不是又被吻破了，我心疼。
“呃……唐少司……别……”我不自在地伸手推他，勉强推脱说，“以后……以后吧……”
“那好，今晚最后一次吧。”他一本正经地说。
“这话你说过好几次了！”我低吼。
“人家忍不住嘛，不过这次是真的……”他亲亲热热凑过来，极其体贴的样子说，“我也不想玉儿被弄坏啊。”
我心头一动，觉得这句话好像是真的。与此同时，这个人的嘴唇又开始不老实地顺着颈间下滑，手亦掐上我的腰。我仰头望了望快要泛白的窗棂，反正要天亮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算了……随他……去吧。
看出我的退让，这个人大喜。双眼烁烁发光，动作利落无比，翻身便爬过来。看他动作，我心中即刻翻天覆地地后悔起来：看这样子，恐怕一时半会又停不了了，是不是又骗我啊？混蛋啊！
“你不爱我……”
那声音带一丝幽怨，点点地钻入我的耳朵。
我模模糊糊皱了皱眉：“又说什么？”
“呜呜……”仿佛哭泣一样的声音，“玉儿，你不爱我。”手在我肩膀上轻轻地推了推。
“不要乱说了好不好……”我叹一口气，“让我睡一会，拜托啦。”
“对我这么冷淡！”不依不饶地叫着。
“我哪里冷淡了……”我也快哭了，缩手缩脚向着被子内钻。
“你连看我都不看一眼，每次都是我求你，你都不肯主动……”他说，故意拉开我的被子。
“我还要怎么主动，”我伸出手，打在身后人手上，重新扯回被子，“两天了，你都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甚至没能离开过这张床，我也是，我再主动什么，侯爷啊，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百炼钢吗？”
“可是人家想要嘛……”低低的委屈的声音。
我迫不得已睁开眼睛：“少司，你不累吗？”
“不累！”双眼在放光。
“可是我很累。”我一本正经的。
“所以你不爱我！”又是这句话。
“我爱你……”我冲口而出，随即放低声音，爬到一边。
“那你表现一下。”
“怎么表现？”
“亲我……然后……”
“滚远点！”
“呜呜，我就知道……”
“少司，你的手在干什么？”
“你不肯主动。自然要我……”
“不要啊，救命啊……”我伸手拉起被子遮住全身。
他一翻身爬上来，就着被子压紧：“你就乖乖束手就擒吧。嘻嘻。”
……………………………………
这混蛋一连三天缠着我。
每次都弄得我求饶然后想把他踢下去。
一直到启程回舜都的时候，他更加变本加厉缠定我。
结果，当我下床之后，觉得双腿在抖，腰也酸痛不已。
走第一步的时候，差点趴在地上。
他从身后捞住我的身子：“哈哈哈。”笑得极猖狂。
“你个混蛋！”我伸手，要打他，他捉住我的手，长吻：“其实我还没有够，不然……”
“你给我去死啦！”我很想飞脚踢他，但看来这种情形，这个愿望完成比较有难度。
一想到我还要铠甲整齐的骑车回舜都，我感觉我会死在那条路上。
唐少司很自觉地服侍我穿衣。
“勒紧一点。”我咬着牙，示意他。
“你的腰已经够细了呢。”他抗议。
“不是……”我吸一口气。“我……我腰疼，我要……”
他用力拉紧腰带，一边“嗤嗤”地笑。
我脸上烧得都快发疼了。
好歹穿好了便服，我这才出外。
铠甲无论如何不能穿了，否则会出人命。
就算如此，走路都不得不控制双腿。
出了后院，霍子奇推着端木谨，后者一脸坏坏的笑，望着我。
我被他看得心虚，上去拧他的脸一把：“干嘛总盯着我！”
端木谨一挥手，霍子奇自行走了。
我望望他：“这个人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端木谨冲我招招手，示意我靠近。
我将耳朵凑过去：“唐少司，还不错吧？”臭丫头神秘兮兮地说。
“是啊，不错啊。”我点头。
他暧昧地看着我，我的——浑身上下。
我蓦地察觉他的意思，恨得要掐他的脖子：“你这个臭丫头，你真是学坏了你，说，跟谁说的这些乌七八糟的！”
他装死吐舌头，大眼睛瞪得可怜，我只好放开他的手。
“你啊，你不谢谢我这个大媒人，反而要害死我，你有没有良心啊。”端木谨眨眼。
“媒人？”我不解。
“寻天，若不是我故意用唐少玄来刺激你的心上人，他怎么会兽性大发，对你……呢？”他一挑下巴，非常得意。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他那天那么反常！随即又有一种想要掐死他的冲动。
他察觉，立刻求饶：“不要掐我了好不好，不过你那心上人也挺机灵地，我本来想要看他吃醋的好戏码，不料我前脚出门，他后脚就跟着来，问我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我听得怔住，原来少司……那时候并不是相信端木谨的话而被气走的，而是去问端木谨了吗。
“真是个聪明人。”
端木谨咬着牙说，那副表情，就好像是一个极度有钱的人忽然发现原来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人，比他更有钱。
我被他的样子弄笑：“好了啦，他再聪明，也比不上端木大人你。”
“那是当然。我承认有些方面他比不上我。”她一听我夸奖，顿时得意洋洋起来。
这家伙，还真容易满足。
“对了，你今天要走了吗？”他仰头问。
“是啊。”我说，“端木，我有点舍不得你。”
大眼睛闪啊闪，忽然一笑：“我以为你眼里只有那个聪明人，把我忘一边了。”
“怎么会？你是我的常胜之神嘛！”
“真的？”
“当然啦！”
“凤清，我做你的常胜之神好不好？”
“好！”
“我说真的。”他忽然握住我的手，“只要你说一声，我立刻跟你走。”
我愣住：“可是这边，还需要你。”
他看了我，好一会。
“我知道。我开玩笑的。”大眼睛一眨，“我要留下来，将蛮极人留下的烂摊子弄好，其他的，日后再说。”
“端木！”我蹲下身子，抱住他。
他任由我抱着，忽然极其小声在我耳畔说：“凤清，你无论多么喜欢他也好，你要……多一份心思。”
我一愣。
“凤清，如果有朝一日，他叫你伤了心，你会……怎样？”端木谨忽然又问。
“他……不会的。”我下意识回答。
“我也希望如此……原本，我不想要他如此轻易得到你的，没想到……他比我想象地要聪明，或者……这是命中注定的，”端木谨忽然加快速度。“但是，答应我，凤清，如果有朝一日他让你伤了心，你要么亲手杀了他，要么死心塌地跟着他不放手，这两者之间，没有其他路好走。凤清，听我的。”
我无法反应。
耳畔却听到唐少司熟悉的声音传来：“哎呀，你们的交情这么好，都让我有点嫉妒了。”
端木谨推推我，笑着回答：“是啊，我们从此要分开了，好舍不得哦！”
我站起身，勉强露出笑容：“是啊，我……我舍不得端木。”
唐少司叹一口气，拉拉我的手：“你这么说，也不怕我嫉妒？”
“你明知道他……”我望他一眼。
“对了，史英标前面找你呢，你快点去看看吧。”唐少司替我抿起垂落耳畔的一缕头发。
“哦，好的！”我慌忙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跑了两步又回头：“替我将端木送回去哦。”
“知道了！”少司向我挥手。
“你对她，说了什么？”
留在原地的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变了。
“唐少司，我不得不承认，你真是个聪明人。”端木谨脸上露出一丝笑。
“嗯，你也不差。”唐少司点头，“不过那傻丫头不是个会演戏的人。”
“唐少司，你对她是不是真心的？”端木谨忽然问。
“是。”唐少司竟郑重点头。
“如果我料地不差，你虽然喜欢她，但是，你有很多事瞒着她，甚至，是她无法接受的事。”
“你……很聪明。”唐少司的笑开始有点勉强。
“你放心，我没有聪明到知道那些是什么，也没有聪明到告诉她。”
“谢谢。”唐少司点头。
“不用谢我。”端木谨冷笑，“因为我并不想要帮你。”
“你对小玉儿好，便是帮我。”
“不用说的自己那么伟大。”
“我只是陈述事实。”
“好吧，唐少司，明人眼前，不说暗话。”
“请讲。”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关于什么？”
“我说不出。”端木谨一歪头，忽然露出甜蜜笑容，“不过呢，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伤了她的话，我一定会尽会力来对付你的。”
她脸上的笑虽然非常美丽纯洁，但是她的话语之中却满含着可怕的怨毒。
唐少司点头：“密宗端木家后人，心思缜密，有惊世之才，但偏生每一代的子弟都会有一种缺陷，据说是老天认为他们已经拥有了极其杰出的头脑，做人不能太过完美，所以才导致身体缺陷的产生，而端木家的咒术，亦名闻天下，本侯对此向来颇为忌惮。”
“知道我是端木家的人就好。”端木谨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唐少司，你不错。我事实上是很希望你们两个，就这么傻里傻气过下去，不然，那一晚上，我就不会坐视你要了她的。”
端木眯起的眼睛里散发一缕寒光。
“谢谢你，我会珍惜一切的。”唐少司真心点头。
“去找她吧，我困了，我要去睡觉了。”
“好的。”
唐少司转身，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端木谨，她身边有一个你这样的朋友，我很高兴。”
端木谨大眼睛眯起，又睁开：“难得在这天底下有个看对眼的人，当然要好好保护了，说到底，我很自私而已。”
她眨眨眼睛，树丛后霍子奇走出来，推着她转身离去。
锦乡侯唐少司目光上移，深蓝色眼眸看到高天流云，一丝抑郁，飘然而过。
“玉儿，我会握紧你，用尽我所有，握紧你。”
领兵回皇都那天，舜都热闹非凡，道路旁边挤满了前来看凯旋之姿的百姓，少女们甚至撒着花，一边失去仪态地尖叫。
少玄出了皇城，亲自在皇宫门口率百官迎接。
我仍旧没有穿铠甲，只是一身便装上前，跪倒在地。称臣幸不辱命。
少玄极开心，双手扶我站起，百官便围上来，交口称赞。
我仍旧继续讲我的“抬爱抬爱，”或者“过奖过奖，”不过机灵地多加了一句：“此乃天佑我大舜，皇上的福分呢。”
于是大家开始转向歌功颂德之上。
夜晚，少玄大宴群臣。
少司却没有出席，我望了许久，这个在城外就跟我秘密分开潜回城内的人，到底窜到哪里去了。
倒是少玄席间一笑，不经间地对我说：“对了凤清，你在和宁川，有没有见过少司啊？”
我吃了一惊，不知怎么回答的好。
当时我带兵攻打断凉城的时候，唐少司横空出世，将我救下，那一袭红衣，但凡在这舜都里走动的人，哪个不知，谁人不晓？
但是……我又怎么可以背叛少司？
我一时愣在那里。
“我那个宝贝皇弟，本来是被皇太后罚在佛堂里替他死去的母后念经文的，不料，第一天晚上就见人影了，皇太后大怒，派人四处去找，结果把整个舜都都翻过来都没见人呢。”
他似笑非笑看着我，“你说，还有什么比给自己娘亲念经文祈福更紧要的事情呢？结果今日他自己出现了，说自个儿贪玩，朕看时间如此巧合，所以问问你……少司现在被皇太后罚在佛堂里跪着呢。凤清，你的脸色……”
我无法回答，只好唯唯诺诺说：“皇上，臣不胜酒力，头有点晕，恐怕如此下去会有失仪态，请容许臣先行告退如何？”
“嗯，凤清你一路来风尘仆仆，也是累了，就回去早点歇着去吧，如果起不来，明天早朝，就不用上了。醒了后直接去赤龙殿见朕就可以。” 他如此关切。
“是。”我一阵内疚，起身，告退。
回到飞扬营，嘈嘈喧哗过后，我返回自己的小屋内，倒头便睡。
睡了好大一会，总觉得忐忑不安，外面隐隐有声音传来，我起身，站定了窗户下听，却是史英标他们，从飞扬营出去随军的几个兵士，正在讲着大战蛮极人的事情。
我听他们说的眉飞色舞的，心中觉得有趣，却正好说到我飞身上城追蛮极贵族的事，史英标夸大其词，说的我英勇无双，末了却只字不提锦乡候的事。
就算他不提，我又怎能忘记，心头的场景反倒更熟悉。
一阵烦乱，想到少玄说的“今夜还被罚跪在佛堂里，”心念忽动。
不如去乘机看看他吧。
本来是一个极小的念头，但一经萌芽，居然一发不可收拾。
到了最后，简直坐立难安，最后我说服自己：只看一眼，立刻就走人，连话都不多说一句。
终于迈步偷偷出了飞扬营。
一路向着佛堂的方向走过去，禁军见了我，全被我用手势制止住。
如此一路寂静，来到佛堂边上。
果然见灯火辉煌的。
我心头暗自欢喜。
我想要靠在窗户边，借着窗缝看看他，却不料正想着动一下的时候，猛地却听到这么一句话响起：
“那你是承认你去过和宁川了？”冷冷的声音。
我的心顿时提了起来：是少玄。
“是！”
“为什么？”少玄冷冷问。
我透过窗楼望进去，少玄站在少司身前，在我的角度看来，正好看到少司抬起他的半边侧脸。
他仰着头，望着少玄，忽然说：
“皇兄，你把她……让给我吧！”
少玄的身子蓦地一抖。
我的心也随之大跳，咚咚咚无法控制。
“你……倒是真是坦白啊，少司。”少玄慢慢地说。
“皇兄，你坐拥天下，要多少佳丽都成，臣弟什么都不要，只要她一个，皇兄，这是臣弟唯一的愿望。”
“住口！”少玄打断少司的话，“为什么你们都用一样的借口，于公一跟朕说‘三千佳丽，要多少有多少’，但是，‘玉营首，天底下只有一个’，现在你也跟朕说‘你什么都不要，只除了她？’”
“皇兄……”少司低头，喃喃说，“我喜欢他，是真的喜欢她。你不敢爱，但是我敢爱，我喜欢她，我就要表示这种喜欢——皇兄，我知道你有诸般顾忌，那么，就让给臣弟好不好，把你不敢爱不想去爱的那个人，让臣弟来爱，来得到，来拥有，好不好？”唐少司跪着，上前过去，拉着少玄的衣襟，哀求说道。
而少玄僵立那里，面无表情，沉静如水，冷冷不发声。
时间如死寂一般，从面颊上流过，带着丝丝痛楚。
“不行。”少玄忽然说。
“皇兄。”少司浑身一抖。
少玄甩开他握住自己袍子的手，后退一步，冷笑说：“少司，少司，你目光锐利，看得准确，你一语中的，点到朕的软肋，你竟然如此直截了当，不留情面。”
他笑出声音：
“你真的爱那个人吗？真的爱她到了可以直接犯颜得罪朕的地步了吗？一个女子，她不过只是一个女子而已！”
他重又垂手，说：“你可知道，我自小是恨着你的。我虽然被众人包围着，众星捧月，但是大家却跟你亲近，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都是这样，你可以如此直白没有顾忌，为什么你可以想要拥有她，为什么朕反而会束手束脚，欲求而不得？”
“皇兄！”少司大叫一声。
少玄颓然低头：“给朕……时间。”
我悄然从佛堂面前溃退。
一路踉跄，走得匆忙。
撞到人都不知，对方一再道歉：“抱歉，撞到玉帅，我该多看着点，您没撞伤吧？”对方嘘寒问暖。
明明是我撞到人，你道什么歉，我不能了解，不能说话，只好无言掩面狂奔。
我心乱如麻，非常乱。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了飞扬营的，总之我第二天醒来已经发觉自己爬到自己的床上了，我望着窗棂上射进的阳光，不愿意起床，于是对史英标吩咐：“我今天不舒服，你去帮我皇上面前请个假吧。”
他答应一声，过了不大一会回来了，说：“皇上十分关心营首的病，吩咐太医院的医师们过来替您诊治，另外皇太后听说营首病了，也特意送了很多东西过来，听说都是大补的东西呢。”
我听在耳中，越发烦闷，捂着耳朵叫：“我不要听这些，好烦。”
史英奈悄无声息退出门去。
太医院的医师们，我不愿看见，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了，太后送来的东西也都扔在桌上，我这么喜欢宝贝的人，居然都没有兴趣看一眼。
我忽然很怀念宫外那个可以自由呼吸，没有任何牵扯，羁绊的世界。
恰巧史英标在门外叫：“侯爷，您怎么来了？”
我起初以为是锦乡侯，先是一喜，后来一惊，最后想要躲起来。
但就是瞬间，那个小小的声音说：“听说玉哥哥病了，我来看看他。”
是楚真！
“让侯爷进来吧。”我扬声。
于是门一开，楚真迈步踏了进来，开口问：“玉哥哥身子怎样？怎么好端端病了，我听说玉哥哥大捷，本来想要道贺，但是想想那些来给哥哥道贺的人肯定多了去了，索性不跟那风了。呵呵你这是怎么了？”
楚真坐在床边，望着我，忽然伸手，探我的额头。
“我没事。”我缩了缩身子，“我只是，有点心烦。”
“心烦？”楚真挑挑眉，“玉哥哥是不是在北边待的不习惯了？”
“没什么……”我听他这么说，不由地便想起来一些不该想的，重又缓缓摇了摇头。
“这春天到了，哥哥你这么闷着，实在无趣，不然……”楚真眼睛转了转，“我听说城外悬空寺的桃花开了，特别漂亮，很多人去看呢，玉哥哥，不然我们一起去吧？”
我心头一动：悬空寺。
“好玩吗？”我问。
“当然好玩，一座寺庙，悬在半空中，说不出的刺激呢。”
“可是，我还要向皇上请旨才能出去。”
“这还不是小事吗？玉哥哥你立这么大功，如果出去玩玩皇帝哥哥都不准，那么他这个皇帝未免太霸道了。”
“楚真，不要这么说。”我吃惊地伸手掩上他的嘴。
他蓦地怔住，目光下移，盯在我的手上。
我察觉不妥，当即收回。
“那么，我下午去请旨吧。”
“哥哥今天不舒服，就多休息一下，你今晚跟皇帝哥哥说说，明天一早我来接你好了。”
楚真说完，站起身来，“不打扰哥哥休息了，你千万小心身子，切记不要多胡思乱想的，否则，弄坏了自己，心疼的可是别人。”
认真的说完，楚真转身走了。
我思量着他这句话：心疼的可是别人……
一时之间傻傻呆呆，为什么楚真这样孩子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想到明天能出外游玩，心头茫茫然觉得有点高兴，忽然之间想到昨晚那一幕惊悚场景，心头一阵阵的发寒。
就这么睡了醒，醒了睡，到傍晚时候，终于爬起来，到赤龙殿请了安，顺便说了明日想要出宫的事情，少玄果然没有多拦阻我，面色如常答应了下来。
我不敢多看他一眼，心怀鬼胎似的出了赤龙殿一路疾走，一直到离开赤龙殿很远的地方才站住脚，呼哧呼哧扶着柱子喘气。
居然，有点，不能面对。
不能面对他绝艳一张脸，不能面对他探究望过来的目光，原来他早知我是女子，却不说破，是为什么。
耗尽这么长时间陪我演这么长的戏，种种动作表情言语都是什么，是窥探是玩弄或者不舍我竟都不知。
举起手，忽然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停的乱抖，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于是伸出右手握着左手，死死握住不放。高一脚低一脚地回飞扬营，身子飘摇六神无主，迎面正好遇到史英标不放心，前来找我，也幸亏是他来了，我这才靠在他身上，支撑着重新回了飞扬营。
可是，守着那窗边，呆呆地望着外面一轮圆月，我却睡不着，头脑乱糟糟的，一直到了半夜，才勉强入睡。
梦里，少玄表情狰狞，吼：你跟我争么？什么都跟我争？朕不准！朕不准！
少司跪在地上：我要，我就要！我喜欢她啊，皇兄，皇兄！你又不喜欢她！
少玄大笑：谁说的？我喜欢她，再说，就算我不喜欢，也不会给你。
少司于是开始磕头，头上鲜血横流，看得我触目惊心，想要去拉他，却动不了，低头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个木头人。
结果少司从地上爬起来，满脸的血，看着我只笑，说：这下好了，不用争了，她变成木头人了。
少玄也凑过来，非常开心：是啊是啊，这样就好了，木头人，我们把她割开，一人一半不就行了？
少司于是拍手：皇兄你说的很对。
少玄不知从哪里拿来一只斧头，猛地身站我头上砸过来。
我叫不出声，眼睁睁看着那锋利的斧头落向我的头，于是抱头大叫。
“营首！营首！”
耳畔是急切的叫声，我茫然放弃挣扎开眼看。
“营首，您这是做恶梦了吗，这么多冷汗？”史英标趴在床边，双眉皱紧，看着我。
“原来，是个梦……”我伸手摸摸额头，果然全是汗，“不过这样就好了，不用劈开我了。”我傻笑。
史英标吃了一惊：“营首，你最近这是怎么了？”
不知从哪里拿来一块毛巾，给我擦拭额头。
那毛巾擦到额头上，竟然隐隐地觉得疼。
于是我捂住那里，不让史英标擦。
“营首，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不要，不要，我只是觉得疼，史英标，你帮我看看，额头上有没有一道伤痕？”
史英标掰开我的手，认真地看过去，随即摇头：“没有啊，营首。”
“真的吗？”我再问。
“真的。”他肯定地回答。
“那就好了。”我怅然地松了一口气。
“营首，看光景，镇远侯快来接您了，您不是要出宫吗？属下帮你收拾一下吧。”
“是啊，楚真要来接我！”我隐约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当下高兴起来，“快点，帮我收拾一下。”
史英标手忙脚乱地替我换了一身普通的衣裳，正打扮好了，听得外面有人说：“镇远侯等在宫门口了。”
我立刻兴高采烈跑出去，身后传来史英标的声音：“营首，等等。让属下跟着你去吧。”
我头也不回地挥手：“不用了，我没事。”
一口气跑到宫门口，果然看到楚真背对着手在等我，我上前一步，伸手捂住他的双眼，放低声音：“猜猜我是谁？”
他略微一怔，随即那声音明亮响起：“是玉哥哥。”
“啊……”我放手，“这么快猜到，不好玩。”
楚真回头，双眼秋波荡漾，慢慢地伸手抓住我的手：“玉哥哥，你今天有点不太一样。”
“不一样？”他这一句话，我茫然好像记起一些事情，忍不住缩手，捂住额头。“怎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楚真，你看看我额头是不是破了，好疼，好疼啊！”
楚真上前来，捉住我的手：“没有啊，玉哥哥，没有，你额头好端端的，怎么会破？”
我望着他的眼睛：“骗人！”
“没有。”他伸出手，在我额头上轻轻一抹，“你看，破了的话会是有血的，怎么这里这么干净？”
“是啊……阿真你好聪明！”我跳起来，抱着他的肩，轻轻吻在他额头，兴高采烈说，“我们出去吧。”
楚真愣了好大一会才笑：“好的，玉哥哥，乘轿子吧。”
我这才发现他带了两顶轿子来，我掀开一个：“这里好气闷啊，我们乘一个吧。”
楚真的双眼透出几分不可相信的光来，随即却忙不迭回答：“好，好的。”
他进了内里，我嘻嘻一笑，跟着钻进去，坐在他旁边：“这样才好，楚真，给我讲个故事吧。”
“故事？”楚真挑眉，随即一笑，“好啊……”
不知道轿子走了多么久，中途好像还停了几停我却没在意，只是专心听楚真讲故事，他说的很有趣，但是到后来我却全忘了他讲的什么，就算拼命打脑袋都想不起来。
然后就有个声音说：“侯爷，到了。”
楚真精神一振，拉着我的手柔声说：“玉哥哥，出去吧。”
“好！”我大声答应。
他挽着我的手出了轿子，我只觉得眼前景物一变，居然已经在半山，极目看过去，一片苍茫葱翠，是新绿啊。
隐约在山峦之间望见几丝轻红，我欢快地跳起来：“是桃花吗？”
楚真笑着点头，我于是向着山上跑去，一点也不觉得累，楚真跟在身后，不久就冒出一头汗。
我抬起袖子给他擦汗，他却忽然握住我的手。
“玉哥哥，你今日怎地就我这般好？”他的声音有点古怪。
“我一向对你都很好啊，不对吗？”我望着他，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他的身后桃花盛开，粉红郁郁，多么好看。
但是这人眉目如画，色若春晓，却更加叫人心动。
我眼睛不眨地看着他。
楚真忽然上前一步，我不得以后退一步，他再度逼近，我下意识再后退，忽然觉得背后一硬，居然靠在了墙上，退无可退，只好看着他笑：“退不了了。”
而他好看的双眸秋波闪动，低声说：“玉哥哥，你别用这种表情对我，我……我会以为你……你……”他的声音逐渐低下下去，人却越来越靠近过来。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什么表情？你又是怎么了，脸红红的，不舒服吗？”
“是的，是的，我……不舒服，很不……舒服。”楚真说了两声，忽然低头，嘴唇贴在我的嘴唇上，封住我的呼吸，而那最后一声，如同叹息。
可是这种感觉……好熟悉。
茫然之中，脑中忽然又闪过一些片段：
模模糊糊，是两个人靠在一起的影子，唇对着唇，缠绵地吸吮着，有声音传入耳中，如同喘息，似催促。
我心头微动，闭上眼睛，回吻住楚真的唇。
他浑身一抖，顿将我紧抱怀中。
镇远侯楚真实在没料到，事情发展竟会如此。
感觉到身下之人的反应，他的心一阵狂喜，却也带着一种担心的战栗。
有点反常……玉哥哥，有点反常。
但是头脑虽然保持一丝冷静，身体的反应却最忠实，好像只能注定了去仰望的人，忽然之间，对自己的感觉有了回应，楚真头脑之中嗡地一声，太阳晒得浑身有点热。
在理智控制身体之前，他伸手，将人纳入怀中。
双手无意识地在对方身上抚摸，不知不觉，竟将外衣的带子解开，探手入内。
完全轻车熟路，浑然天成，不似以前为了忘记他，特意跑到某些地方去，生涩又僵硬的虚情假意。
只是，镇远侯楚真实在没料想，自己在对方身上探索游走的手，会碰到何等叫他崩溃的真相。
………………………………
锦乡侯唐少司如一阵狂风般冲入飞扬营。
“玉凤清呢？”胡乱揪住一个营众衣襟，唐少司一反常态，厉声喝道。
“营首大人他……”营众支支吾吾，被他身上的杀气吓得呆住。
从未见过这样的锦乡侯，这人不是一向温和无比的吗？一副凶神恶煞状，还真不适应，若非一身大红依旧，恐怕难有人认得就是本尊。
正巧史英标自门口恹恹进门。唐少司一眼看到他，即刻放手，疾步走到他跟前：“玉凤清呢？”
史英标冷冷看了他一眼：“侯爷这一大早的，闯入飞扬营，急赤白眼来找我们营首，也得给个适当理由吧，我们营首可不是谁都见的。”
“你说什么！”唐少司大怒，风度全无。“我找他有急事，晚了就迟了！”
“侯爷找我们营首能有什么事？”史英标嗤地一声。不再理会锦乡侯，转身入内。
锦乡侯唐少司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史英标肩头。
史英标怒视他：“侯爷是找茬来了？”
“不是，”唐少司双眼赤红，盯着眼前人。“这话我只说一遍，事关你家营首生死，你最好赶紧告诉我他在哪里，希望我们来得及救他。否则的话，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杀了所有害他的人，包括没有让我及时救到她的你。”
史英标心头一阵寒冷飘过，营首大人早上那张奇异地笑脸忽然飘过眼前，忍不住喃喃：“原来……原来营首他……”
“他怎么样？”唐少司心中一颤。
“营首他最近怪怪的，整个人非常的反常，还常常说自己额头被劈到，受伤出血了，我还以为……”史英标瞅了锦乡侯一眼，忽然露出焦急表情，“既然如此，大事不好，营首方才被镇远侯接出去了，据说是要去悬空寺看桃花。”
话音刚落，眼前人影一晃，在坐众飞扬营地一流高手，居然无法察觉那男子是如何离开的。这等身法，着实匪夷所思，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绝对以为不过梦幻而已。
……………………………………
唐少司急奔上山。
凤清，凤清！
唐少司得知消息，是在他在佛堂跪了两天两夜后回到锦乡侯府。
下人通传，有位北边来的爷，捎了个信息给他。
他一时想不起自己在北边有什么认识的朋友，猛的想到一个人，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寒颤，下意识便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好了，果然，当打开那人留下的信息之后，一张白纸上，只写着潦草几个字：
有人给她下蛊，三日绝命，我找到药材后到。
他当时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仔细看了看信纸上的痕迹，推算了一下时间，今日，可不就是第三天？
而他，在此期间，一面都未曾见过她。
一时之间心悸的无法言说，若非挂着她的安危眼泪都要涌出。
向着悬空寺方向急速奔跑，唐少司只听到耳畔有个声音大声叫：“凤清，凤清，凤清！”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
直到看到那小小身影，正在链桥上小心翼翼地走着，两行眼泪终于忍不住，哗地涌出来，啪啪落地。
唐少司冲过去，从背后抱住了那人。
“凤清，凤清。”他含着泪，抱紧了她不放手。
站在不远处的楚真冷眼旁观，不发一声。只是慢慢地踱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个似有若无的笑。
等到唐少司抬头的时候，他却冷冷说了一句：“司哥哥，你好深沉的心机啊。”
唐少司不想跟他多话，拉着玉凤清的手便走。
玉凤清甩手：“我要玩，我要玩！”
唐少司愕然，望着如小孩般任性的她，想了想，还是干净利落，点了她的昏睡穴，将她打横抱起。
楚真从头到尾看着这一幕，也不拦阻，只是淡水说：“司哥哥，玉哥哥……哦，不，应该是玉姐姐才对，你当她真是属于你唐少司个人所有么？”
唐少司蓦地站住脚，面露杀气：“你都知道了？怎么知道的？”
楚真仰头看天：“其实我早就该知道的，不过你用心险恶，让我差点误入歧途。我根本不爱男人，因为我爱上的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男人。”
“是我的错。”唐少司淡淡地，“我向你道歉。”
“哼，”楚真笑微微地，倒丝毫没有记恨的样子，“那也没什么，我为她的牵肠挂肚，日夜辗转，横竖都是值得的，以后我也会继续喜欢她，唐少司，你介意我跟你争吗？”
“不介意。”唐少司一笑，笃定异常，“因为她根本就是我的。”
楚真眼神一变：“大人的世界，很复杂，我不想要明白，但是，我对玉姐姐的心思，可是明明白白，清清白白，唐少司，走着瞧吧，我也希望你对姐姐是百分百的好，让我无机可乘。”
唐少司心头气滞，忍不住笑说：“楚真，你说这话可真像是大人样。”
“我远比你想像的更像个大人。”楚真停步，回眸凝笑，“司哥哥，我方才发现玉姐姐是女儿身的时候，我真想就要了她，但是那又算什么？一时的兽欲而已，迟早我会让她真的喜欢上我。”
他笑得更加笃定。
兽欲？唐少司心中有点囧，第一次觉得这个孩子简直讨厌的让人想把他踢下深渊。
“还有，如果真的对她好，就要保护好她，司哥哥，日后，不要再让我掌握相同的机会了，毕竟，男人是有冲动的，不是么？我也保不准哪天会犯点什么错误。”楚真一脸悠然，说完之后，甩手走人。
唐少司气到极点，反而无语，只好垂头望着怀中的人儿，苦笑：“老婆啊老婆，你可真是抢手啊，皇兄要跟我争，一个女人要跟我争，现在，居然连这黄毛小子都要跟我争。唉，看样子，我真要生出三头六臂来才好保护住你。”
怀中人舔了舔嘴唇，闭着眼睛睡得很稳，那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倒真如同是个纯洁无暇需要被保护的孩子。
唐少司心安，微微一笑，低头轻轻吻上那人双唇。
第231章 吵嘴
半梦半醒，冷风嗖嗖。
我蜷缩了一下身子，这才觉得胸腹之间，疼痛异常，想是被那鬼树给勒的。外加北风寒冷,于是忍不住一直地向着火堆靠.
朦胧间,人影移动，来到我身边，将我从地上捞起来，我起初一惊，挣扎了一下，对方却加紧力道，不让我动。遂渐地，我觉得暖和起来，便自动向着那感觉很可靠的怀中缩过去。
正靠的很起劲，感觉自己可以睡一个好觉，忽然那人伸手过来，重重拧在我脸上。
我吃疼，茫然醒来。
“你疯了!”杀人狐狸喝道，“一味向着火里钻，你想变烧鸡?”
“我，我没有啊。”我受惊，瞪大眼睛，等看清楚眼前之后，不由地害怕眨眼。
“当然没有，不过我若不拦着，你就是了!”此人一边拉着我，一边如发现我的缺点般，高声叫嚷。
“你干嘛这幺凶?”我不甘示弱，于是也跟着高声，“我哪里惹你了?你不想救我就不用管我好了，干嘛这幺盛气凌人?从出头到尾不给好脸色看?”
他怔住在那里，过了好一会，才长长出一口气，颓然问：“我有凶吗?”
“当然。”
他怔在那里，手上用力抱了抱，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我想了一会，伸手抓抓头。
他伸出手，握着我的手。
我心里一动，斜眼去看他的手。
跳动的篝火下，那只手....
我抬头，再看他的唇，越看越是触目惊心。
我想去看那双眼，他却一直低着头，亦或者躲在阴影里，让我无法看请。
我心头焦急，张了张嘴：“那个.....”
他伸手，捂住我的嘴。
我挣扎，他的手上滑，于是盖住我的双眼。
“放手!”我眼前一片漆黑，顿时尖叫，紧张的变了声，“你是谁?”竟忽然问出这句话。
“你当我是谁。”那声音嗤笑一声。
我觉察那话语之中的不悦，于是停了挣扎。
“别把我当成任何人。”他冷冷地说，“我不是任何人，你若再说奇怪的话，我就取出那宝物，然后毁了它!”
我咽一口唾沫，嘴角一动，硬生生停住要大骂的话。
这个威胁真他妈的有效啊!这幺准确点中我的死穴。
我正在发怔。
耳畔忽然略觉湿润。
随即，那人在耳畔低声耳语：“或者，你更愿意把我当成什么人?不如你告诉我，你心底想着谁?”
声音出奇的暧昧。
他右手自我肩头接过，顺势盖住我的双眼，一手捉住我的左手。
“你干什么?’”我看不到东西，惊慌问。他的手如银钳，好紧。
“说啊，我等着呢。”他低低地笑。
颈间一湿，我浑身一抖，忍不住身子轻轻一缩。
“真敏感。”他仍是低笑。
我毛骨悚然，缩紧身子叫：“你干什幺，放开我!无耻!”
“你不说，我就不放。”他笑的声音很轻，“我的确无耻，你不是早就知道?”
我只觉得浑身火烧，方才想要靠近火，现在却热的难受，不由大怒：“你敢轻薄我，有朝一日我一定把你剥皮当狐狸大衣!”
“小家伙说狠话倒是有一套，好啊，那我观在就等着，你来剥啊!”
他如此肆无忌惮，真是气死我。
“滚!”我大怒，“有胆你放开我，我们大战。”
话还没说完，嘴被堵住，湿润的东西，趁我说话的功夫，长非直入毫无阻碍地进入我的嘴。
我自然不会想他是好心到喂我吃东西。
我大恨，想要咬他一口。
那人却在我身上一点，我浑身僵硬无法动弹，他却伸手，捏住我的下巴，不让我合上嘴巴。
“好啊，观在就跟你大战....嗯....三百回合....”他边吻边得空说，竟笑得评身发颤。
那该死的舌头在我嘴里上下翻腾，无所不用其极，集下流无耻邪恶于一体。
偏偏我无法挣扎，想要说话却说不出。
他越发得意，津津有味好像在品尝美食，竟还吸吮有声。
我听在耳畔，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弄死他，或者弄死自己。
他的两手在我腰间身上流连游走，仿佛可怖的怪物，所到之处，引发奇异的酥痒。
浑身从僵硬变得酸软不己，感觉正在地狱跟天堂之间徘徊。
杀人狐狸的身子忽然一动，好像离开, 与此同时.我感觉一道凌厉的剑气从身边略过,似曾相识.
“是不是该适可而止了.”剑气落.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我大惊悚,这个声音.
杀人狐狸咬了一下我的嘴唇,窃窃笑了一声.这才抬头:”呦.你来了.”
“我来不是想看你们这副样子的,活脱脱一幅不堪入目的画面,你这方面到是天赋异禀! “那个声音讥诮的说。
杀人狐狸笑嘻嘻的:”怎么?免费让你看一幕好洞房.你还不乐意吗?要是我就悄悄的看完了再出现.”
对方镇静的说:”这不叫洞房.这是野合.还有,我也没你那么下流.”
我心中的震惊无以言喻.本来想要破口大骂的欲望硬生生被这句话压下去了.
人才,真是人才,两个人都是超级的人才.
杀人狐狸把手从我的双眼上撇下,仍旧笑着:”洞房也好，野合也罢,性质都是一样的,秋水长剑兄这么气急败坏.莫非是因为自己不能亲身上阵而恼羞成怒?恩....是这样吗?”
他戏谑依旧,仿佛上瘾.
而我眨眨眼睛,终于看到了身前的一袭万年不变的白衣.
此刻,他白净的脸上难得浮现两团红晕.
话说到这个份上,秋震南你若能接下去的话,你就不是武当派出身,你去青楼客串行了.
果然他没再吭声,只是淡淡说:”我要的是两情相悦.还有.你再在信口开河下去,我们不如先打上一场.”
“啧啧,真冷酷,”杀人狐狸笑.”两情相悦...嘿嘿,我和秋兄的爱好不同,我骗喜欢用强的.”
秋震南冷然一张脸:”好,你想要继续用强的话.我撤.”
“来日方长,我又何必急在一时呢.”杀人狐狸笑嘻嘻.手一动.解开我穴道.
我能动,顿时跃出他怀里,再一个巴掌甩过去.
他眼疾手快捉住.
我怒视他.想骂的话太多了。一时之间居然骂不出具体的一句.
秋震南冷哼.转身过去.
我想了一会.纵然有千言万语.也只好说:”放开!”
他果然松了手.
我镇静了一下,踢了一脚地上的土发泄.才问:”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你以为,只有你想得到里面的宝物吗?”秋震南不回头,抱着他的剑.一副孤傲的死样子.
“你们也知道?”我呆呆的问.
“当然啦.”杀人狐狸摇身一变.跟刚才的登徒子判若两人,极其严肃的站在原地,”天下人,想要这东西的多着呢.”
“很多人?”我忽然觉得头痛.
他嘴角一挑:”那是当然,你不会以为我将你那帮人送回皇都了吧.”他笑的得意.”恐怕他们现在在外面.跟人斗的起劲呢.”
我但觉得这话闻所未闻,却不觉得他在撒谎,于是老实问:”跟谁斗的起劲?”
“有个人....”杀人狐狸慢吞吞的.
秋震南望了望天色:”是时候了吧?”
杀人狐狸立刻接口:”是.走吧.”
两个人联袂想走,我站在原地,想了想追过去:”你说谁在外面?”
“要我回答,有条件……”杀人狐狸拉长声音.
“什么条件?”
“自个来亲我一下吧.”他又笑.
“你去死!”
“不亲就不说.很简单,这可是独家买卖.”杀人狐狸拍拍我的肩.
我恨不的咬死他.
“是天王.舜朝二皇叔.”旁边,秋震南很快的说。
“你装听不见,不知道的话也不会死!”
杀人狐狸很气愤,好象财路被断一样气愤.
秋震南漠然:”对不起,我只是很讨厌你这种好色的腔调.”
我握住双手,心头发虚:”天王也要....天,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不重要,”杀人狐狸又说,”重要的是.要尽快下手,过了这个时段,勾魂树又要苏醒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昨日曾让我们一干人吃了大亏的恐怖的树枝丛正在眼前.
第232章 破阵
我抽出那把先前砍杀之中刃卷起了的破剑,握在手里.
杀人狐狸瞅我一眼,有意无意的站在我右手边,秋震男却站在左边.三个人并肩向着树丛中走去.
奇怪的是,这一次,树丛只是轻轻的摆动,却没有攻击.
半分钟，我们三个人已经安然出了林丛,而面前蓦然出现,却是一片平坦的空地,空地上什么都没有,草木,杂土,全都没有,只有一整块大石一样的东西,只是极宽,大的像是一面操场,而就在场地之后,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很诡异的蹲在那里.
“在里面吗?”我望着那洞,”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鬼怪.”
“死都不怕.你还怕什么鬼怪?”杀人狐狸横我一眼,冷哼.
我知道他说的是我被勾魂树捉住,好歹命是他救的,因此闻言不由讪讪的.
“还是先过了这里再说吧.”秋震南抱着剑,如临大敌一眼望着面前的青石板.
“这是什么?”我看不出这平淡无奇的东西会有什么特殊.
“你试着向前踏过去.”秋震南望我一眼.
我立刻向前走.
杀人狐狸抓住我.抬起左手,啪打在我的头上:”他叫你死你就去死?”
这个人几乎用吼的.
“啊!疼!”我伸手抱住头,又说,”他没叫我去死啊.”我委屈的从手臂下抬眼望着他.
杀人狐狸喉头一动.想发作又没发声似的,松开我,伸手.在怀里摸了一把.
我正觉得动作有点可疑. 他已经伸出手来.那手指轻轻一弹,好象是一颗小珠子,被弹落过去.落在石板面上,塔塔的跳着.发出声音.
“可惜可惜.有这东西不如送我.”我望着那晶莹发光的珠子,咂嘴说着,皱起眉头.
“你看你这点出息!”杀人狐狸手一抬.又要打过来.
我动作敏捷的抱住头.
而就在这时.只听的身前一阵电闪雷鸣声,天空一道电光落下.准确的劈在那颗小珠子上,结果那颗珠圆玉润的珠子.....就这么....化成了一堆粉末.
我瞪大眼睛望着那东西,伸手擦了擦眼睛:恩,确认无误.
不是幻觉!
“妈的!”我转头,愤怒的看着秋震南.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指着那堆粉末.变了声音.
如果我刚才不是杀人狐狸拉着,现在在那里的就是我.我几乎可以想象那种场景,袅袅散着白烟的我.....化成粉末,风一吹.....没了.
我毛骨悚然.
“谁知道你那么笨.”秋少侠一点不知道自我检讨,反而挑高了下巴.
“你这个混蛋....”我瞅着他，咬牙.
回头,杀人狐狸笑的很愉快:”这下知道谁对你最好了吧?”
“当然.”我也笑的很愉快.
尤其是当我用力在秋震男屁股上踢了一脚.然后看他直直的跃上了清石板上之后,我更加愉快.
杀人狐狸的笑好象凝结住:”这个....呃....”
“怎么样?”我瞄他一眼.
“凤姑娘圣明.”他忽然低眉顺眼,”请原谅小的以前对大人的冒犯吧.”
“哈哈哈.....”我刚笑一声,只听前方雷声滚滚.一道惊雷向着秋震南. 杀人狐狸却敛住了笑.一眼不眨的盯着天上的惊雷.
过了一会.他忽然扬声:”走乾位!”
秋震南腰一摆,脚下踏八卦步,顿时向着乾位走了一步.
“震位.”杀人狐狸又是一声断喝.
秋震南脚下跃起,身形曼妙,向着震位前去,而就在起身瞬间,他刚才所处的乾位被数道雷击中.顿时露出一个大坑.
难道这么平坦的一个破地方,居然设置了九宫八卦么?
“好险.”看着秋震南躲避的样子,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担心吗?”杀人狐狸不看我,嘴角一动, 扔出一句.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又叫:”离位!”
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次,秋震南脚下稍微迟疑,却仍旧随之而去.
只是他还没有到那边,只听喀嚓一到大雷劈落离位.虽然没有劈中他,但是秋震南已经怒的一脸焦黑.
“抱歉抱歉,有惊无险,”杀人狐狸笑声朗朗.
我浑身一抖,斜了他一眼:这家伙好象是故意的.....
为什么要这样?
难道说....想到他刚说过的你担心吗....想到这里,心中不免怪怪的,.
而接下来,杀人狐狸双眼不眨盯着场内,声音也越来越快,随着他的声音响起,秋震南的身形也快的让人看不清楚,就在我感觉眼前只有一道白影飘来飘去的时候,杀人狐狸忽然变了声音:”就是现在!逆踏八卦步!”
说罢伸手在我肩头一拍:”凤清,等会秋震南再走离位的话,你用这把剑刺向砍位.”
我吃了一惊:”我?”
他伸手,指着天空:”是的,你刺的是天上的对应位置,不是地面,知道吗?我门只有这一次机会.”
我握紧了手中的剑.点了点头.
一震密集雷声之后,我已经看不到秋震南的影子,只顾低头看他的脚尖所到之处,
终于,就在他落脚离位的时候,天空大雷好象发怒一样,齐刷刷向着离位而去.
杀人狐狸在我耳畔吼一声:”凤清!”
那一声极其耳熟,我心头微颤却无法在多形思考,脚下一跃,我拔剑,冲入阵内,大喝一声,纵身而起,向着那未知的,布满了滚滚大雷的空中刺去.
身子腾空向上的时候,我忽然心念一动:我为什么要听他的?
杀人狐狸.....我为什么对他的话毫无怀疑,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万一他是故意叫我送死......
我竟然丝毫怀疑都无.
剑尖刺破头顶那片白茫茫,耳畔无数金铁交击的声音,好象有人用力在我耳边打着锣鼓一样,震的我心神不宁.我仰头.望见自己握着剑的那只手,虎口处绽裂.一道血花飙出来.
血点洒落,落在我的脸上,与此同时,一道极大的力道自剑上传来.只听喀嚓几声细微的响,那把剑,断成一寸寸的.自空中落下.
而我的身子也被那股大力震到,再也无力向上,软绵绵的自半空中落下.
眼角余光之中....
就在我纵身向上的这瞬间,杀人狐狸的身形跃入阵内,我从来没看过那么快的身法,我从来不知道这个人的身手居然可以出色到这种地步,秋震南方才引雷的身法简直笨拙的如一个暮年的老人在散步一样.
杀人狐狸自秋震南身畔一跃而起,我隐约听到秋震南喂了一声,杀人狐狸却脚步不停.就在雷声停住的瞬间,就在我从天空落下地瞬间,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青石面上,一掠入了那洞口.
我自天空坠落.秋震南回望杀人狐狸身影,却又很快扭转过来,向上跃起,将我抱入怀内.
“怎么样?”他低声问.
“很....很好……”我咳出一口血.
“可恶!”秋震南恨声.
“怎么?”我不明白.
“他居然....让你去....”
他咬着嘴唇,回头望那洞口.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看到原本黑黝黝的洞口,就在杀人狐狸掠过去的瞬间忽然渐渐的后退,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白玉台面,台上放着一个晶莹发光的玉匣子.
“是宝物!”我惊叫,挣扎着从秋震南怀里站起.
“别动了!”秋震南抱着我.摇头.没用的.
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是很快我明白了.杀人狐狸伸手,将玉匣子取下,握在手中,缓缓的回身,走了过来.
我盯着他.
他半垂着脸.
我张张嘴.说不出那句给我.
他望着我,嘴角一挑:”不好意思,是我的了.”
我的心冰冷.
“你....你只是....利用我们?”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的好象磨刀.
他无声的笑笑,不回答.
那么就是默认了?
我的心一片冰冷,动手?我绝对争不过他.
就在此时,身后一片轰响.
我回头.天王一马当先,提刀独立:”杀人狐狸,交出宝盒.”
“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喃喃的,心头一痛.
秋震南上前,伸手按住我的后心,替我输送真气.
我知道他方才引雷已经耗尽了浑身力量,现在强自给我输入真气.对身体毫无好处,苦笑一声,要躲开.他却伸手,按住我的肩头.
“真是相亲相爱啊.”杀人狐狸又是一笑,浑然没有将眼前的天王等人看在眼里.
是的是的,他方才很本没怎么动手,相比较我跟秋震南,他要逃走的话,应当易如反掌,杀人狐狸的武功何其厉害,方才那一身轻功,已经是江湖之中无人可及,天王虽然老辣,又怎么比的过一个滑不留手的狐狸呢?
对的,滑不留手.
我相信他曾经的蠢话,我是猪.
我心头一痛,忍不住又吐一口血.
“给我稳住心神!”秋震南收手,厉声喝道.
我急忙闭眼,驱赶心头.
“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杀人狐狸冷冷的说, “宝物我拿走了,要的话,来找本少爷吧.”
长笑一声,身子凌空,只听天王部属一阵阵惊叫。杀人狐狸如风一样从众人头顶掠过.
“给我追!”天王看了我一眼,终于跺脚.转身率众离去.
“好笑啊....”我茫然一声,看向秋震南.
“走吧,”他出奇的沉默,也没有扶我,提剑向前走.
到了勾魂树林,我跟秋震南面面相觑,哑然失笑.
我们这才知道天王为什么会带那么多人安然无恙的出现在我们面前,原来嚣张不可一世的勾魂树林,已经被劈的七零八落,果然兵力充足就是好啊.
这下不用考虑时间,也可以大摇大摆出去了.
果然是不幸之中的幸运.
不过,笑声过后,我便开始担忧:史英标他们,不知如何了....天王这么强悍的部队攻来,他们若是硬拼的话,简直是螳臂挡车,没什么可比性.
不过...转念一想:有许明伦那老狐狸在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第233章 闷烧
出了那倒霉的鬼森林，我跟秋震南站在林外，出奇的寂静。
地上，除了偶尔见一两滩的血迹，证明这里曾经打斗过以外，没有其他诸如兵器啊，尸体啊之类的东西。
我先是觉得心安，后来便觉得这场景很是诡异。
“果然不愧是舜都的军神。”秋震南低声。
“什么？”我回头看他。
“天王，真不愧是一代奇才。”秋震南望了我一眼，“不用他，是唐少玄一大损失，可是……也说不定。”
他说的莫名其妙，我只好耸耸肩表示我不在意。
宝物没有了，拿什么跟少玄交换自由。
我吐出一口气，忽然摊手摊脚，倒在地上。
“你干嘛？”秋震南的表情有点僵硬。
“让我歇一会儿，我好累。”我在地上滚了滚，还是躺着舒服。
既然一切无可挽回，且享受眼下吧。
我望着天空，吸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原来刚刚天明。
于是我大发感慨：“啊，美丽的日子，我赞美你，新的一天又要来到了……”
秋震南脸黒如锅底：“你再鬼叫鬼叫下去，信不信我一脚踢死你？”
“那么我不叫了你会不会不踢我？”
“除非你站起来。”
“坐着行吗？”
“想死的话……”
于是我立刻站起来。
人没有了，尸体都没留下一只，马匹当然也没什么着落。
我灵机一动，想到先前让人找火药的时候，他们去的方向好像是东方，于是跟秋震南沿着东边的路，向前走。
“大师兄，我实在太累了。”走了大约一里地，我叫。
“别偷懒。”起初他还敷衍我。
我起初还叫得欢，后来实在累得不行，胸口都要爆炸了，反而住了口。
秋震南听不到我叫，也住了脚，回头看我。
“你的脸色……”他竖起眼睛，随即皱眉。
我已经无力开口，只好用眼睛示意：“不用管我了，你走吧。”
我深知这种大义凛然的眼神，身为少侠担负正义的秋震南是不会扔下我不管的，果然，不如我所料。
因为，他毫不犹豫扭头走了。
我愤怒地望着那个人的背影，不过等到看不到的时候，反而轻松了，终于没有人管我。于是仍旧把自己摔在地面上，摊开手脚看天。
戴着面具的脸蓦地出现，闪过。
我眨眨眼，他消失了。
幻觉，一切不过幻觉。
什么永远对你好，永远不伤害，混蛋东西撒谎撒的那么起劲发誓发的那么严肃演戏演的那么逼真看下雨的时候老天打雷劈死你这妖孽！！！
可是相信你的我，真是一只猪啊……
我咧开嘴笑啊笑，眼睛模糊一片。
我闭上眼睛，重新睁开，再闭上。
后来我就没有知觉了，我睡着了。
然后我在一片聒噪声里被惊醒。
有人说：“这人死了吧？”
“对啊，一直在这里躺着，动也不动。”
“不如我们做做好事，将他埋了？”
七嘴八舌在商量。
我大怒：“哪个不长眼的要埋老子？”
嚯地坐起身来。
“诈尸啊！”
原本围在身旁的一帮人跑的风流云散。
然后我看到一匹马，不，擦擦眼睛，原来是两匹。
其中一匹是白马，拉风的不得了，马上的人，一袭白衣，眼睛长在额头上，同样拉风的不得了。
我对这位白马王子仰视了好一会，才发现这是秋震南少侠。
我顿时惊艳了。
“大师兄，你这造型真是帅呆了。”
“快点爬上来，上马。”他冷冷地说。对我的马屁丝毫不为之动容。
当然，不排除他心内暗爽的可能性。本来这就是一个超级闷烧之人。
我好歹抱着马脖子爬上了马背，身体乏力，动作缓慢，那匹马被我抱着头一阵乱啃，在原地尥蹶子摇头摆尾的，看样子都想要咬我了。
我顾不上问秋震南为什么去而复返，在马背上摇摇晃晃，不过一会，总算是跟着他进入人类居住的时代。
在鬼森林里看多了那么多非人类的怪物，重新回到人类聚居的怀抱，真是亲切啊，我恨不得从马背上下去，挨个抱抱那些亲切的乡亲们，但是为了避免被人误认为疯子，亦或者被秋震南一剑弄死清理门户，我还是很有理智地克制住了自己的这种冲动。
然后就在我以为我已经安全了，我回到了人类母亲的怀抱的时候，麻烦来了。
麻烦的源头，来自于一个客栈的掌柜。
客栈的名字，无非是“云来”客栈，意思大概是期望“客似云来”吧。
秋震南很有少侠派头的把马交给小二，然后迈步进门，一举一动跟画儿一样，潇洒极了。
而我猥琐地跟在他的后面。
没办法，跟这人比起来，我长得再美也大方不起来。
秋震南走到柜台边。
我百无聊赖，拉了张椅子坐在桌子边等。
因为看多了我热爱的人类，于是我理所当然的把眼光投到了秋少侠脸上去。
我忽然发现他的样子很古怪。
店老板在跟他嘀嘀咕咕。
秋震南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颜色变化十分奇特，如果多看一会，简直像是一个变色板。
如果不是他及时地察觉，并怒视了我一眼，我还将继续欣赏下去。
后来秋震南回来了：“上楼。”他跟我说。
“哦，”我乖乖答应，迈步跟在身后。
“一间房，你住不住？”他走了一步，忽然转身。放低了声音。
我一愣，这话问的，随即说：“住，为什么不住？”
他的脸色又有点奇特，随即不理我，转头，向上走。
我跟在身后，我太需要一张床了，一张床一张床一张床啊床！双眼放光，满天红心。
当看到那张床的时候，我开心地想要去拥抱它。
秋震南拎住我的衣领，不让我靠前。
“干嘛？”我回头瞪他。
“脏的跟猪一样，洗澡再上去。”
“不是吧，我会累死的。”我愁眉苦脸，就差多点唾沫当泪水了。
“累死了正好，我一个人睡……”说到这里，他忽然又变了脸色，好像说错了什么似的，不满意地重重一哼，“总之洗澡之前给我老实在这里坐着。”
我被按到一张凳子上，恨得几乎放声大哭。那张可爱的床跟我近在咫尺，我们却如此痛苦的不能紧密接触，只能用眼神相互爱抚。
好歹一会儿水啊木桶都准备好了，秋震南望了我一眼：“要我扔你进去，还是你自己进去？”
我乖乖起身：“大师兄，我自己进去好了。”
他满意点点头，走了。
“该死的变态！自己有洁癖也要逼别人。”
我恨恨地解着衣裳，把衣裳搭在屏风上，跳入桶里。
水热热地涌上来。
我打了一个哆嗦，随即舒畅地叹口气：“好舒服……”
伸手狠狠地在身上搓了两下，自言自语地：“根本没什么灰尘嘛？干嘛当我是垃圾一样，还要扔我进来，可恶的东西，看我揍死你。”
又解开头发，捧起水淋湿，居然被我摘下一根草来，我狠狠地瞪着这根草。厉声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破坏了本营首大人的良好形象，让那个洁癖狂逼我洗澡？”
又做那根草的样子：“对不起姐姐，是我，是我破坏了您的良好形象。”
说罢，自己也笑得流泪。
赶紧把头埋入水里，吐了一阵泡泡，才抬起头。
脸上满是水，我摸一把。
把头靠在桶边上，仰头看屋顶。
“还是忘不了啊……”喃喃一句……“还是忘不了啊……为什么……会恨他呢……”
金色的面具一闪而过，红衣的影子一闪而过，两两交错，光影迷离，谁是谁非，我难以分清。
水气上涌，我的眼前也逐渐地模糊了。不知是水，是水汽，亦或者……什么。
慢慢地，我失去了意识。
第234章 住店
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穿的很整齐，睡在一张床上。
我伸手，摸摸身上的衣裳，怎么会这么整齐啊，怎么会，简直比我自己穿的带整齐三分。
我回想往事，浑身鸡皮疙瘩乱掉。
我爬起身，昏沉沉的光影一团里，我看到有个人，直挺挺地睡在一张凳子上。
如果不是跟他那身白衣朝夕相处了十多年，我一定会将这东西当成一具尸体，亦或者鬼魂。
我咽一口气，慌张地用手抓住衣领。
我记得我是在木桶里洗澡，怎么忽然在这里了？
难道我在木桶里睡着了，亦或者昏过去了，那么……谁把我弄出来的？
这些衣裳，又是谁帮我穿上的？
眼前出现荒诞的一幕。
我低低惊呼一声，掩住口。
木凳子上的人一抖，慢慢地坐起来。
我眼睛骨碌碌地瞪着他，那凳子细长，只能放下人的一条腿，他居然整个人睡在上面而不掉下来，功夫练得，真是没的说。
“半夜不睡觉，你起来干嘛？”他的眼睛在黑暗里发光。
“我……我……”我口干，于是我说，“我……渴了，做恶梦。”
“多大了你还做恶梦。”他冷冷一哼，却起身，手伸出，把桌子上的茶壶拎起来，倒了一杯水，走到床边。
借着那一丝微弱的灯光，眼睛适应黑暗之后，我看到秋震南的脸，剑眉斜挑，嘴巴抿住，哼一声：“拿着，自己喝。”
我怔怔答应一声，把茶杯接过去，一边喝一边看他。
“看什么看！”他喝道，“要看就正大光明的看，别贼眉鼠眼的！”
我差点把茶水喷出来，咽下去，于是问：“大师我，那个……我今天……”
“你洗澡昏了！”他暴躁地说。
我“啊”一声。果然，如此。
“我抱你出来的。”他又说，这次放低了声音。
我“啊……”一声，眼睛在地上开地洞。
“在那种时候我只有这样，否则你很快就会被淹死。”我明明没问他理由，他自己倒说的很顺流，“不过你放心，我只是用衣裳把你包起来才抱的，你身上的衣物，我拜托客栈老板娘替你换上的。”
他一口气说完，灯光下，俊脸泛红。
“我知道了。”我说，把茶杯递过去，他伸手接过。我回身倒下，继续睡。
“你……”他站着不动，“你你……”
“怎么了？”我回身，望着他。
“你……你……”他好像患了结巴。
“大师兄你没事吧，呃，那凳子太危险了，这床够大，你来这里睡吧，不过你睡里面好了，万一你兽性大发，我好逃命。”我认真地拍着里面的床。
秋震南的脸色又开始像是七色板那么变幻了。
近距离观看，非常有趣，我立刻把这一项归列为秋少侠的特异功能之一。
最后秋震南深吸一口气，僵硬地转身，将茶杯放在桌子上，重新躺倒在他的板凳上。
“我说真的哦！”我大声。
他不回答，头枕在双臂上，仰面朝天，一只脚支起，白色袍子垂落，黑色青丝垂落，英俊的轮廓，观赏性非常高。
但是他不说话。
“那算了，这可是你自己放弃的。”我悻悻地向着床内爬了爬，大概是太累了，终于还是很快睡着。
第二天我精神抖擞地醒来，感觉灵魂重新回到我的身体内。
秋震南不在，我蹦蹦跳跳下楼，掌柜的一看到我，打一个鞠躬：“您好！”
我望着他和善的脸，心中一动，靠上柜台边：“掌柜，昨天你跟我那师兄说了什么啊？”
掌柜的一怔，大概看我笑得愉快，于是伸手挑了挑自己卷翘的胡子，说：“客官，我那是为那位少侠介绍我们客栈的特色服务。”
“特色服务？”我挑眉，眼睛放光，“都有哪些？说来听听。”
“这个……你确定要听？”
“当然！”我摩拳擦掌。
掌柜的看了我一会，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接着，脸上露出了猥琐的笑。
“原来客官你想那样啊……”
我一头雾水，不过看他笑得那么猥琐，少不得奉承一下：“是啊，原来我想那样……”
“那就好了。”掌柜的忽然一敛笑容，表情变幻的让我不能适应。
“怎么？”我问，“什么状况？”
掌柜的凑过来，幸亏他长得可爱，如果难看一点我就打过去了。
“客官，本店推出特色服务，专门为闯荡江湖的少侠以及女侠提供便利。”
“哦？”我非常感兴趣，眼睛瞪大。
掌柜得意洋洋：“这些服务包括——制造良机，英雄救美，适当时候还可以赠送迷药若干。”
我张大嘴巴：黑店？
掌柜的看我表情，立刻摇头：“不是您想象的那样。”
我于是合上嘴巴。
他于是侃侃而谈：“比如这次，刚刚出门的那位少侠跟女侠您来到这里，如果女侠您对少侠有意思的话，我们会询问您要一间房还是两间房……呃，这个那位少侠已经做出选择了，可是为什么他对我们其他服务不感兴趣呢？”他非常的疑惑。
“请详谈。”我严肃地。
“嗯，所谓制造良机，就是明明有房间，却偏说只剩下一间，于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嘿嘿，”他又笑，“然后如果这样还不能达标的话，本店可以安排其他，比如采花贼，恶霸，或者乞丐出场，如果女侠你对少侠有心的话，可以让采花贼对少侠出手，然后您英雄救美，恶霸抢亲，您再英雄救美，然后乞丐路过，您大发慈悲，这些闪光点一一用出，必定让少侠对您另眼相看……如果这些还搞不定……嘿嘿……”
掌柜的一回身，摸出一包药：“特效迷药……”
我咕咚咽下一口口水：“掌柜的，您真有商业头脑。”
“那是当然，本店是独一无二的百年老字号，撮合佳偶无数。”他非常得意。
第235章 魅力
我眼神迷离地望着眼前这张胖脸，看着他手中那包药粉，讪讪地说：“其实我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您真识货！”掌柜的舔舔舌头，又是一副开始长篇大论的样子。
可是就在这时候，我的“佳偶”回来了。
只可惜，一脸的气急败坏。
“大师兄，您怎么了？”我示意掌柜的把东西收起来，没想到一转头，他的手上已经空了，果然是老字号。
“不像话！”秋震南的脸色有点泛红。
“什么不像话？”我非常自觉的心虚了。
“哼！”秋震南不解释，迈动长腿上楼去了。
“看！”我指着他的背影，“太别扭了，真恨不得……”
“保管有数！”掌柜的心有灵犀地接口说。
我真怀疑他是我失散多年的……看着他的年纪，还有这圆头圆脑的样子……还是算了。
但就在这时候，门口有窃窃私语传来：“好像是这里哦……”
“是啊，那位公子好像就是进了这里。”
“进去看看。”
“好。”
眼前一亮。
靠，怎么这么多美女，诚心来让我自卑的吗。
不仅仅是我，身边的掌柜的也看愣了眼，半天才擦着哈喇子从柜台后走出来：“各位姑娘，要住店还是吃饭？”
“掌柜。”当前一个，风姿不俗，说话也装腔作势的。眉眼看起来还带点熟悉，“刚才有一位白衣公子进来没有？”
“嗯？”掌柜的眨眨眼。“有啊，那是本店地住客。”
“啊，果然是这里！”
那些女人一起尖叫。
“那么各位姑娘……”
“住店！”
“住店！”
“我喝茶！”
几个声音。七嘴八舌。
掌柜的乐得合不拢嘴，连声叫小二：“小二。来带几位姑娘看房子。”
“等等。”领头那个说。
“姑娘有何吩咐？”
“我们要那位白衣公子旁边的房！”
“可是……有人住了……”
“让他走，我出两倍价钱。”
我一旁看得发呆：这是谁家地姑娘啊，这么牛……
联想到秋震南方才回来的那狼狈样，难道说……这几个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地纠葛不成？
摸着下巴，一时好奇心大增。
带着掌柜的给送的一壶茶。我上楼，准备再休息一下。
推门进内之后，没看到秋震南，我正奇怪他去哪里了，一转身，竟发现他贴身站在门边上，一不留神，会以为是一副壁画。
“你干什么？”我抖了抖，差点把那壶来之不易地茶摔了，这可是掌柜的私藏啊。
没想到，秋少侠脸上闪过一丝仓皇神色，表情鬼祟地望了望门口，迅速带上门。
“咦，少见啊，这么鬼头鬼脑地样子？”我瞅了他一眼。
他对这个比喻很不满，则要发作，忽然想起什么一样，面色一变，竟然放软了声音：“凤清……”
我浑身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说道：“我没钱！”
“不是跟你借钱！”他没好气地说。
“哦，那么好商量。”我恢复精神，“说吧，什么事，我大慈大悲救苦救难……”
“凤清！”他不耐烦叫了一声。
我闭嘴，竖起耳朵。
结果，不用我逼问，秋少侠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原来那刚进门地高个女子，居然……是那个……峨嵋派，金小小的妹子……
听到这个名字我都愣了。
秋少侠然后又红着脸说：不知道这几个女人发什么疯，一看到他就拉住他不放，弄得他很尴尬，现在居然又追来客栈，所以他，不耻下问地表示——想要本营首帮个忙。
我听完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想笑，第二反应是“关我什么事”，第三个想法是——是不是可以看好戏了。
结果他瞪我。
我咳嗽一声，想到昨晚他宁可睡板凳也不上床的事情，这个人虽然木头木脑，还不失为正直君子，君子被金小小……的妹妹之流女人欺负，我……玉大侠，当然要挺身而出，英雄救美。
想到这个词地时候我联想到了掌柜的那一条龙服务，如果不是秋震南认识这帮人，我真要怀疑这帮人就是掌柜地手下呢。
“真的什么都成么？”我喝着茶，问，“你想清楚。”
“只要让那帮女人走，什么都成。”他说。
“嗤……”我笑一声，“没想到堂堂秋大侠居然怕……”
“我不是怕，”他瞪我一眼，小声说，“烦。”
“哦……”
像我这么庸俗的人是永远无法了解美男子在想什么的，我想。
然后我起身，外出。
“你干什么？”他问，眼巴巴看着我。
我忽然觉得这样的秋震南可爱极了。起码多了一份生动。
“我当然给你想办法去。”我笑。
扭身出了房间，对面的家伙们看到有人出来，立刻探头，见到我，又立刻缩回去。
打伤自尊，难道本营首不玉树临风么？差一身白衣而已！
我冷冷一哼：冲着你们歧视本营首，也要教训一顿。
我径直下楼，找到掌柜的，一阵密语。
半个时辰之后。
云来客栈出现一位绝色美女。
绝色，当然是自封的。我挑起一缕长发，看着身上这身女装，我很久没这么打扮了，感觉有点恍如隔世。
走到楼梯口，先是轻轻地咳嗽一声。
然后走到秋震南门口，敲门。
“谁？”
“相公，奴家找你来了。”我捏着嗓子叫，自己先起一身鸡皮疙瘩。
想必里面的秋震南已经魂不附体：“什什......么？”声音都变了，刹那嘶哑。
“是我，小玉啊。”我又叫。
这一嗓子，旁边房间的都跳了出来。齐刷刷一干美女在跟前，瞪着我，又瞪着那扇门。
门开了。
秋震南站在那里。
他见了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睛瞪大，傻站不动。
我脚下迈步上前，手臂一搭，搭在他肩头：“烦死了，外面一点都不好玩，相公，我还是喜欢跟你玩......”
秋震南眉角在抽。
“我们进房间吧......”我摸摸他的脸，“这么多女人哪里冒出来的，别是什么想要对我相公不轨地狐狸精吧。”
“你胡说！”果然有人沉不住气。跳出来，指着我，“你是什么人？秋水长剑哪里有妻子？”
我一声冷笑：“你又是什么人？秋水长剑怎么不能有老婆啦？”
对方怔住。
“你又不是他妈又不是他妹妹。管的道宽，我们夫妻两的事。干嘛还要向你们汇报，我告诉你们，别用那种目光看着我相公。他脸皮薄，但是可不花心。他说过一辈子只对我一个人好。你们死心吧！”我得意洋洋，末了再赠送一句，“丑八怪，就躲在家里别出来。这么想要男人地话，大街上随便拉啊！”
“你！”高个子女子上前。“你别太过分！”
“你才别太过分！瞪着我相公的样子像是要吞了他似地，我常听我相公说什么有些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总是缠着他，叫什么小来的，我看是小狐狸精！都给我滚！敢打我相公地主意，我一个个灭了你们！”我简直超常发挥，将从掌柜老婆那里取经来的句子连环用上，末了还自己发挥了一句。骂地那真是酣畅淋漓，泼妇本质爆发。
“啪！”清脆地耳光声。
我捂住脸，有点楞。
妈的，居然被打了。第一个念头就是踢一脚出去，但是......
“呜！”我捂着脸，还没怎么扮演受气的小媳妇呢，身后秋震南上前，一把揽住我，对那女人厉声喝：“你怎么打她！”
“秋......秋少侠......她真的......真地是你的......”
“她不是，难道你是？”秋震南声音朗朗，望着那女人。
“你......”
“我什么我，回去告诉金小小，我最烦死缠烂打地女人，现如今怎么你也看到了，方才的话听得清楚明白，干脆让她死了这条心！”
此时客栈之中人人瞩目这幕精彩戏码，我趁机躲在秋震南怀里，一边替他暗暗喝彩：没想到这家伙毒舌起来也不比人差嘛。
女子看了他半晌，跺跺脚：“我会跟大姐说的！”转身怒道：“走！”
一帮人撤退。
秋震南拥我，入房。
“疼吗？”低声问。
“没事。”我从他怀里钻出来，一甩头发，“这点怕什么，常被人打惯了的。”
秋震南一怔，脸上露出奇异神色。
我吐吐舌头，这不找死吗，以前都是他打我的，于是扭头，随口说：“金小小干嘛缠着你不放啊。”
“没什么，不用理它们。”秋震南恢复正常表情。
“哦，”我对秋震南另眼相看，想当年，他看着金小小的模样，可是活脱脱一只盯着鱼的猫啊，现在猫都改吃草了么？
我忽然注意到我这身打扮，于是沾沾自喜地摆了两个姿势：“大师兄，你说我这么穿好看吗？对了，我刚刚表演的精彩吧。”
“恩。”他闷闷地答应了一声。
我跳到他跟前：“其实我这么打扮，你觉得我是美女，大美女，超级美女，还是超级无敌绝世美女好呢？”
他吃了一惊，看外星人一样看我，过了一会儿问：“有没有其他选择？”
我坚定地摇头。
“那么我弃权。”他翻白眼。
我呻吟一声：“我上楼的时候可是很多人看我的，难到不是我女性魅力无敌？”
秋震南上下大量了我一眼，终于一脸沉痛地说：“我看......基本上，除了身体，其他的都是男人吧。”
236章 小乖
下午，我跟秋震南离开客栈，打马上路。
“喂，看那只狗。”
“看什么看，你不会连狗的主意都要打吧？”秋震南一副懒洋洋的死人脸。
“哼！我是想要捉它来吃你满意了吧？”我瞥他。
“你真让我刮目相看。”秋震南瞅着我，“你干嘛不混少林寺？”
“酒肉和尚，切，没理想，我要先踩峨嵋，再踢武当，千秋万载，一统江湖。”我大笑出声。
“成！你可以顺便灭了舜国，再统治丹宁国我也没有意见。”秋震南已经被我熏陶出来，听到那么耸人听闻的话都面不改色。
“切！”我给他一记白眼，“你说那只狗是流浪狗呢，还是那边......就是那边喝茶那一对夫妇的？”我凑过云，用肘子顶他的肚子。
他十分不悦地打开我的手：“规矩点！”
“呸！要吃豆腐大把人凑上来给我吃，我用得着吗？”我愤愤地瞥他一眼，“要说吃亏也是我吃亏！”
他斜睨着我。
我赶紧赔笑：“英明神武的一代少侠秋大师兄，拜托你用你睿智的脑袋拉瓜子跟丰富的江湖经验判断一下，这只狗的所有权是归？”
秋震南抱起双臂，怀中围着那柄名震江湖的秋水宝剑，白衣如雪，咳咳，青丝如墨，星眸朱唇，鼻若悬胆，连回答问题都要摆姿势，当少侠真辛苦。
在我仰着头等了一大会之后，秋少侠终于从他尊贵的嘴里吐出了这样两个字：“不知道。”
哦，是三个字。
我有想揍人的冲动。
既然某白痴无法发挥他应有地作用。所以我决定不理他，自己行动。
在路边埋伏了整整半个时辰之后我断定，这只狗狗是流浪狗没错。
因为它一下午都呆在这里不动。用可爱的圆溜溜的小眼睛看着我跟秋震南。
“可是明明在它要走的时候是你把它拽住了的。”秋震南懒洋洋地提醒。
“你闭嘴绝对不会有人当你是死的。”我冷冷地。“还有，对待恩人的态度是这样的么？”
他立刻讪讪地住口。
我抱起小狗，它汪汪叫两声。可爱地要命，我哈哈大笑。十分高兴。翻身上马。
我们一路，向着舜都而去。
虽然我没有对他提半个“舜”字，他依旧打马，一路随着我行。
有次我期期艾艾地说：“大师兄。你不是有事么，不然你先回峨嵋？”
他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对待恩人。一定要保障他的安全，不是么？”
我张口无言，两个人一只收留的小狗，一路倒也不寂寞。
我并不想要怎么快地回到舜都，于是故意偷懒，秋震南态度大好，大概真的感激我是他的恩人，念在那一巴掌的份上，十分纵容我，明明我赶路不积极，他一点都不点破。要休息就休息，要住店就住店。
闲暇时候，我就引着小狗到处跑，这毛球儿太可爱了，满地乱窜，被人抱住的时候就会拼命盯着人看，两只眼睛圆溜溜，十分乖巧。
我说：“以后你就小乖吧。”
秋震南说：“这是什么名字？”
“不然就叫小秋吧。”我望着他笑。
“其实我觉得小乖这个名字很不错。”他毅然点头。
我于是把小狗举起来：“乖，你是小乖！你是小乖哦！”小乖“呜”地吼了一声，似乎答应。
我把它蹭到胸口，下巴上，毛茸茸的，于是咯咯笑。
等到不经意转头，却看到秋震南懒洋洋地靠在旁边，白衣胜雪，长剑斜倚，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
那一笑，堪称绝代美男。我吞口水，回头看小乖：“小乖啊，你觉得秋哥哥漂亮不？”
秋震南脸色顿时异常起来。
小乖“唔”地答应一声。
“哈哈哈，它说你漂亮！”我抱着它，滚倒在初春才冒出一点点草苗的地面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真愉快。
“喂，也不嫌脏！快点起来。”每到这时候漂亮的秋哥哥就会正义凛然般来执行家法。
小乖跟了我们两天。
就在舜都之外不足几十里的城镇上，我睡醒了起身，叫了一声小乖，那毛茸茸的东西没有来我床边摇尾巴。
我提高声音再叫，他还是没有来。
我吓坏了，心中有种不祥的感觉，从床上跳下地，赤着脚四处找。
当我一眼看到床脚边躺着的小乖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
抱在怀里的时候，已经只剩下抽搐。
我哭了好久，好久，一直到秋震南从外面蹭回来，他问：“凤清，怎么了？”
我只看着腿上的小乖，死咬着嘴唇不出声，眼泪哗啦啦落下来，打在那小眼睛瞪着的身上。
秋震南吃了一惊，绕过来看了一眼，双眉皱在一起：“怎么会是这样？”
我一把将小乖抓起来。
秋震南惊道：“你要干什么？”
“看什么，是人都会死，一只狗而已，用得着吗？人死都要入土为安，这只狗当然要丢掉！”我扭头，看门口。
秋震南惊骇地看着我。
我索性对上他的目光，且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瞧你这点出息！我从来没见过男人这么没用！”
“玉凤清，”秋震南猛地抬头看着我，双眼射出寒光，咬牙切齿说道：“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真的很冷血！”
“是吗？现在发现还不算很晚。”我冷笑着，转身离开，“知道了就离我远点，别像狗皮膏药一样贴在我身边，叫人恶心！趁早滚吧！”
匆匆忙忙出了房间，感觉身后秋震南要杀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
我赢了，这场口水战，我又赢了。
但是我，我的心里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刚超出房间门口，鼻子酸楚难当，眼睛像是被谁双龙出水打了两拳，眼泪哗啦啦地落下来，吓了我一跳。
我抱着小狗还带着温暖的躯体，紧紧抱住，脚下跌跌撞撞，拔腿离开。
我听到自己压抑在喉咙里的呜咽声。
小乖，小乖死了？怎么可能......
这个世界可以死很多人，我不管，我也没能耐管，但是小乖，唯独小乖不可以。
我好不容易拥有一个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小乖，为什么上天这么爱开玩笑？
我缘浅福薄，没能耐去守住对别人的承诺，也没能耐让别人守住对我的承诺，我只想要抱着这么软弱的小狗而已，我发誓我有能耐守着它的，结果为什么会这样。
这种背叛，这种分离，居然......一点理由都没有给。
这个世界，有时候真他妈的残酷。
我捧起怀中小狗的头，那软软的小小的乖巧的样子，似乎随时都能睁开眼睛，似乎仍旧在熟睡。
“喂，你这只笨狗！你搞什么搞，想吓唬我是不是？”我怒道，眼泪啦啦地落在小狗脸上。
“我告诉你啊，我玉凤清向来不吃这一套，你听好，你赶紧给我醒来，不然，不然我就用眼泪淹死你！”我认真地盯着她看，努力瞪大眼睛，想用那双被泪水占据的朦胧双眼看清这家伙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但是它仍旧一动不动，眼睛去瞪着，好像在望着我笑。
“混蛋！你再不醒过来我绝对不原谅你！”我摇着她软绵绵的两只前爪，大声叫。
“我求你醒过来，到时候我给你买很多的肉吃好不好？都给你吃，我绝对不跟你争！”我发誓。
“乖，只要你醒过来，我分你半条命好吗，快点醒来。”我哄着她。
但无论我怎么伤心怎么大怒怎么暴跳如雷，小乖永永远远地闭上眼睛，自始至终，没有醒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将那个逐渐变得冰冷的小小躯体抱在怀里，一瞬间，万念俱灰，竟忽然想到了死。或者是真的，只有死亡，才永不背叛。
第237章 告别
“玉、凤清……”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扭头，是秋震南，一副呆呆的傻样。
“滚开！”我怒叫。
“你、原来你……”
“滚开！！”我狠狠踢了他一脚。
“凤清，你不要太伤心了。”他终于说出一句完整话。
“我伤什么心？笑话！你以为我、我玉凤清是有心的人吗？”我想冷笑。
我想冷血。我想用一种酷酷的接近残酷的表情来说出这句话。
但事实是，我泪流满面，我哽咽不止，我真的真的在为了一只小狗而伤心彻骨。
或者，我只是为了我自己伤心，我一厢情愿，一心一意的要守住这么弱小的生命，上天却不由分说，连这么一点温暖都要剥夺。
而最糟糕的是，秋震南，从头到尾，彻彻底底地目睹了这一幕。
但相比较小乖离去对我造成的打击，这也不算什么。
反正我在他面前，出糗已经够多，这次，本来想让他以为我很冷血的，不料，不料……
秋震南跟我，找了个幽静的地方，埋葬了小乖。
我不想动，于是停了一天，不赶路。
秋震南时常找我说话，我知道他是好心，但我就是不想要开口。
有一天。他破天荒地在我面前吟诗。
秋震南声音低沉，慢慢地念：
“花落流年风雨，剑歌醉酒天涯。
曾经满眼旧奢华。总是江湖夜话。
谁问男儿心事？梦回千里平沙。
携诗上马正嗟呀，旋斩仇敌马下。”
我听他这样吟。终于忍不住苦笑，就说：“涯字出律了，老大。”
秋震南微微一笑。却不看我，只淡淡说：“北方音罢了。”
我收一口气。垂下眼皮：“其实，你不用管我的。”
“为什么？”他问。
“我……我这样习惯了，你都看不顺眼，何必勉强自己。”
“看习惯了也就习惯了。”他若无其事的说。
“大师兄，”我一怔，随即忍不住潸然泪下。
“笨。”他皱着眉，不动。过了一会，终于忍不住走了过来，抬手替我擦泪。
“我是不是很没出息？”我望着他，泪眼汪汪。
“不。”他说，停了停，又补充，“我喜欢……这样地凤清。”
说完之后，转过脸去，久久沉默。
******
一天后，我爬起床，告诉自己要破壳而出。
秋震南付好了店钱，回到桌边上，有点愤愤然。
我好奇地看着他：这是怎么了？谁敢惹天下无双的秋水长剑？
“奸商。”秋震南忽然冒出这么忧国忧民的两个字。
我大吃一惊：“先生何出此言？”
“那奸商居然要我二十两银子，不过住了两天而已。”他说罢，横我一眼，又问：
“难道我长得比较像傻瓜么？”
我瞅了他一眼，白衣如雪，潇洒飘动，长剑秋水，多么华丽，典型地一掷千金风流倜傥少侠形象。
“不是，”我淡淡说，“只是你长得比较像少侠而已。”
他愕然，过了一会又说：“只剩下买饼的钱了，不知道少侠这两个字值不值一张饼钱。”
他居然又说出这么哲理地话，简直惊艳。我忍不住鼓掌，随即又笑：
“大师兄，吃什么饼啊，多俗，吃正义少侠的面子就够了，想你武当派名头多响亮啊，秋水长剑面子多大啊，恐怕吃几年都吃不完，小心别撑死哦。”
我哈哈大笑。
秋震南不恼怒，看我一眼，脸上也露出淡淡的笑意。
我忽然觉得不对，心中咯噔一下：这个家伙，他是故意逗我笑地吗？
看着他清淡的笑意，心情忽然有点复杂。
但是，无论这条路有多长，我有多么不想面对，我最终还是一脚踏入舜都。
望着不远处地城门，心中抑郁难忍。
“我到了……”我涩声说。
“嗯。”他握着长剑，翻身下马站在旁边，不看我。
“谢谢你，大师兄。”我由衷说。想来想去，不知说什么好，还是最俗的最实在。
“凤清，”他犹豫了一会，“如果不喜欢这里，就回丹宁吧，如果不喜欢峨嵋，就跟……”
“营首大人！”远处，城门边上，有人正大声冲着这边叫。
秋震南说什么，我没有听到。
我望了那人一眼，转过头看秋震南：“你刚才说什么？”
他看看我，慢慢地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我张张嘴。
他住了口，似咽一口气，又说：“那么，我走了。”
我回看他，只得微笑：“大师兄，保重。”
他嘴唇动了动，手抬起，拍在我的肩头：“凤清……”
我望着他，用力点头。
他这只手向下，拍在我背上，他的人忽然上前，跟我撞在一起，我的身子跟他的身子相靠，他重重在我背上一拍，喝道：“照顾自己！”
就在我愣住地瞬间，他已经迅速抽身后退，白色的衣裳好像天边的一片云，一道闪电，上马，喝斥一声，马匹四蹄奔腾，那人，身形奔腾起伏，消失天边。
******
出乎我意料，舜都气氛有些紧张。
连出来迎接我的护国军副官都一脸肃色。元宵刚过，这都怎么了？
“大事不好了。”低声，在我耳畔说，“营首，您回来的实在太是时候了，听说……”
他的声音越发压低。
我身子一抖：“你说的是真的？”
“下官不敢胡说。”他惶恐看我一眼。
“嗯，看守城门，我要进宫。”
“遵命！”
我忧心如焚，翻身上马。
舜都位置偏北，东方是海，有瀛洲忧患，但再偏北方却是靠近蛮极国。
一直以来，蛮极不过是北方的零散小族，因为居住地狭小不堪，物产稀少，所以人人长相狰狞，粗莽野蛮，不识教化，同时也正因此而不成气候，所以舜都一直将国防重点设置在沿海以及南方的丹宁国而已。
但是刚才从那副官口里得知，最近发起骚乱的，居然正是向来不成气候的蛮极。
对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头，侵占舜都北方的好几个城镇，而且正有继续扩张的趋向。
我打马进皇城，入午门，下马，这个时候，少玄应该在赤龙殿。
我撩起袍子，直奔赤龙殿。
当大殿内传来那久违的一声“宣”的时候，我垂下双眸，迈步向内。
我双手空空而回，不用说话，少玄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臣玉凤清，有辱皇命，请……”我跪地，正在请罪。
“行了！”少玄淡淡一声，没听到怎么恼怒，“凤清，你回来就好，起身。”
我心中惊讶，站起身来，他从桌子后起身，下了玉阶，目光清正，声音温和：“你回来了就好，朕最近很担心你，史英标他们还在外面寻你未回呢。”
“可是臣……”我低头，十分羞愧。
“朕都知道了，许明伦说过了。”他的声音有一丝黯然，“不过，相比较那个而言，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我隐约猜到他要说的是蛮极国的事，正准备竖起耳朵听。
“凤清，你刚回来，想必累了，先下去休息吧，等休息好了，朕再跟你细谈。”他伸手，拍在我肩头。
“皇上……”就在刹那，心头涌现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好了，凤清，没事。”他望了我一会，轻轻一笑，温声说道，“你能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我茫茫然告别了少玄，心中一个念头最响亮：既然没有带宝物回来，那么我跟他的约定是否告吹。
他如此待我，我反倒没有死缠烂打下去的心思。
但是……那个人呢。
心头一痛，我该怎么对他交代？
不过……不过……幸亏，现在，蛮极国之事，想必是万众瞩目，少司，他不会因此而责怪我吧。
总而言之，我已经打定了要辞官的念头，总而言之，迟早是要离开这里的。
我想着，向着飞扬营方向走。
“营首大人。”刚转过身，有个声音慢慢响起。
我正想的入神，不由得吓了一跳，待看清楚眼前人，才笑：“是提督大人啊。”
第238章 哑谜
“一别数日，营首大人你可……还好？”龙静婴半垂着头，眼皮儿也耷拉着，不看我，只是慢慢地说。
“还好还好，提督大人也好。”我敷衍着。
“听说营首大人，你受伤了？”他又问。
我目光一定：“提督大人消息好灵通啊。”
“是啊……”龙静婴答应一声，“可否……让静婴替营首大人把脉？”
“这个……不用了吧，我已经好多了。”我推脱。想要找借口走人。我跟你非亲非故又不是真的关系很铁，用得着么。
“不可以大意哦，营首大人。”他嘴角一挑，仿佛露出笑容，不由分说伸出手，那只手方才缩在袖子里，此刻一闪，我还没看清他怎么动作，他的手便直接捉住我的手腕，三根手指按在腕上，竟无比的暖。
我本要挣脱开来，忽然只觉得一股热流从手腕上涌入体内。而就在这里，胸口一痛，忍不住呻吟出声。
“果然是……内伤未除啊，营首大人，现在……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头晕？”龙静婴抬头，目光对上我。
那褐色双眸，直直看过来，如有魔力。
我皱了皱眉，果然觉得头晕。于是点点头。
“眼睛看不清东西么？”他又问。
我眨眨眼，他的脸有点模糊，于是又点了点头。
“哈……”隐约听得他一笑，“乖……”
我眼前一黑，双眼皮合上。隐约觉得身子被什么拦腰抱起。接着便完全不醒人事。
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好像是长途跋涉了几万里，腿都是酸的。
我试着动动手脚。呻吟一声。
“营首大人。”床边人影一闪，居然是龙静婴。背着手，站在我跟前。
“我……我怎么了？”我支撑着坐起来，颇觉惊悚。
“营首大人您受了内伤，静婴……方才给您疗伤。”他波澜不惊。垂着眼眸，坦然状，圣洁状。
“是吗？”我疑惑地低头。低眉看，身上衣物完整，连靴子都穿着，只好翻身下地。双脚一软，丝毫力气都无。差点跌倒。
“小心。”他一声提醒，伸手来扶。
“多谢。”我站直了身子，躲过他双手，“每次总是麻烦提督大人，真是过意不去。”
“这是静婴，应该做的。”他不看我，背过手闪过一边，一本正经地说。
“嗯，那么……现在……我要回飞扬营了。”我皱眉，为什么感觉好像被抽了筋那么的疼，连每走一步都觉得疼痛，如同全身脉络，都被人细细地狠狠地打了一遍。
我咬着牙，坚持着走了两步。
“营首大人，”身后，龙静婴仍用那种平缓调子，说道，“营首大人回去之后，需要调息半日，不能擅自动用内力，才能痊愈哦。”
“多谢提醒！”我侧面，应了一声，重新转身，出门。
身子迎风晃了晃，脑中微微昏沉。
“又不是风烛残年，怎么这么不中用了……”自己嘲笑自己一句。
按照龙静婴所说，我静静调息半日之后，果然感觉身体轻爽很多。
手足的脉络酸痛也大为减轻，相信不出今日便能完好。
出门后第一件事便是着人去找史英标等人，不多时，就看到几道熟悉的身影，都是当日随着我闯蛳蔓森林的兄弟，匆匆地奔回营中。
“营首！”几个人远远看到我，纷纷跪倒在地，举手行礼。
“好了好了，快起身，不必大礼。”我笑容满面。
史英标站起，眼睛瞪得铜铃大，还微微泛红，声音抖了抖，说：“营首，你、你还好吗？”
“没事！”我一拍胸口，“好的很呢，你们……当日发生了什么？”
史英标快速将事情讲了一遍，果然如我们所料，当杀人狐狸将他们赶出蛳蔓森林之后，不久便遇上了天王的军队，区区三十多人当然无法跟天王的精锐部队相比，顿时便死伤了几个，许明伦当机立断，让大家退，才这保住剩下的几个人性命。
史英标一脸惭愧，不敢再看我，仿佛当日应该死战才对得起我。
我拍他肩头：“大丈夫能屈能伸，留着有用之躯，大有可为，何必为了一时得失伤心？”
这几天，飞扬营这几个人在史英标带领下风尘仆仆在外找我，虽说当时听了许明伦的话退后，但心底仍旧是不安地，因此不过几天而已，这几个北方汉子都瘦了一圈。直到听我如此说，这才慢慢缓和了神色。
“对了，”我想起一事，“最近蛮极国对我舜虎视眈眈，妄想挺进中原，传令下去，让兄弟们加紧操练，有朝一日，杀他们个片甲不留，让他们也知道什么叫做天朝精锐！”
“是！”底气十足那人答应，转身传令去了。
我又招来一名副官：“开春了，立刻发通告，即日起，禁军招新丁五百。”
那人一脸惊讶，却立刻同文书去草拟公告去了。
如果蛮极入侵，舜都必须需要兵力，就算暂时召集五百也好，只要是训练出来的精锐，就大有用。免得到时候草率行事，反而不美。
我想，既然已经负了少玄所托，就做点力所能及的吧。
只是我没料到，我能做的，远非这点而已。
******
“如侯爷所愿，她身上的情花之毒。已经完全清除。”
在某人出门之后，红衣慢慢地身屏风后转出。而身前，龙静婴缓慢地声音，沉沉响起。
“嗯。”红衣意兴阑珊地应了一声。
“侯爷好像不高兴？”略觉有趣地眼神望过去。
“你让我怎么高兴。”扇子一打，人已经转身。
“侯爷是担心有朝一日……”拉长语调。如猜测，如要看好戏。
“静婴。”红衣人抗议地低声。
“嗯……”龙静婴慢慢地回手，将右手搭在后背腰间，踱步，忽然又说。“侯爷，您要知道。这世间，并无双全之法，你要保住她的命，她却想丢掉自己的命，你当然只有——别无选择了。”
“你是说，我这么做别无私心么？”冷笑声，如带讥诮。
“人么，总是或多或少有一点私心的，无可否认。”龙静婴坦然说道。
“那么我的行为也未算多高尚。”红衣人心中长叹，双眉微微蹙起。
“侯爷你何苦又庸人自扰呢？”
“静婴，你爱悯情吗？”
“对公主……静婴始终是爱护有加。”
“爱护？”
“女人，需要地东西很简单，她们不需要知道你有多么的爱她，而享受到你对她们的关心，这就已经够了，静婴所要做的，只是如此。”龙静婴眼观鼻鼻观嘴，慢慢地说。
“静婴，你没有动过情？”眼波流转，红衣转身看。
“做旁观者，已经殊为可怖。”龙静婴嘴角露出一抹淡淡浅笑。
“你在笑我。”红衣人垂下双眸。
“侯爷本是情种。不过以侯爷为鉴，的确可让静婴更加警醒而已，侯爷何必妄自菲薄。”
皓白的脸上掠过一丝恼怒：“算了，不说这个了。”
“那么……接下来……侯爷是想要说蛮极国之事？”
“不错。”
“静婴倒以为，这是一个机会。”试探地眼神望过去。
“我不同意。”斩钉截铁的回答。
“侯爷，您那不合时宜地心软，又发作了。”
“静婴，你要我做的，我已经做到一半，剩下地，请再给我些时间，起码，过了蛮极这事。”
“……是。”
室内声音渐渐隐去，红衣没入光影，一袭如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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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我回来之后，少玄便让我回飞扬营安歇。
我与唐少司，也自始至终，没有得空直面说过一句话。
偶尔朝堂上目光相对，都是一闪即逝。
我心中有愧，他深情暗藏，如此一来，竟然比最陌生的人更像陌生人。
幸亏朝堂上最近谈论的事多是蛮极作乱，边境告急的事，以及是否要在朝中挑选重臣前往压制，亦或者将铁血大将军从丹宁调回来。
所有话题一个比一个更重量级，在这种国难当头氛围的笼罩之下，儿女之情便慢慢地淡了许多。
唯有一次，唐少司在退朝之时，回眸多看一眼。
我正转身要随少玄而去，自那一堆黑色朝服之中望见他皓月般的脸，双眼蓝宝石一样醒目。
一怔之下，我背对少玄，举起右拳在胸前，伸出拇指点了点自己的心，又点点他，最后两手相握一起。
做过这个动作之后，甚至来不及看他的表情，我转身，大步离开。
“只要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心头苦涩地咀嚼这句。
少司，你明白么？
寒夜不眠，倚靠窗口胡思乱想的时候，我曾千百次琢磨，他是否会懂我的手势，是否会猜出我所打的哑谜。他脸上，又会是何种表情。
是疑惑吗？是烦恼吗？或者不屑一顾？
这时节，真真一个，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第239章 出将
我长叹一声。
“营首，你还没睡？”地上传来闷闷的声音。
我向下看了看：“没有。”
史英标索性从毯子上爬起来：“营首在想什么？”
“呃......”我略微脸红，幸好是夜晚，看不出什么来，想了想，只好勉强说，“我在想边关的战事。”
“哦......营首觉得，这次派哪位将军去平定蛮极的好？”他问。
关于这个问题，最近每次上朝都会吵成一团。
左右大臣各不相让，每个人都想要推举自己手下的得意门生，一方才提名一个人，立刻被另一方骂个狗血淋头不堪一提，另一方才说出名字，这边立刻把人家祖宗八代的劣迹全部扒拉出来晒太阳。斗鸡一样没完没了。
于是这边还没吵完吵的如火如荼，边境也如火如荼地来又报：蛮极又攻克了某地某地。
我知道少玄也为了这个深深苦恼，最近每次看到他在赤龙殿观看那些奏折，眉尖始终皱紧。
其实，这个问题，在以前的话，根本不是问题。
如果以前有这种情况出现，在铁血大将军不在的情况下，只有一个人最堪胜任，那就是二皇叔天王。
但是现在，没有人敢提这个禁忌的名字。
于是一帮庸才争夺着边关的指挥权，生怕被对方夺取之后，取得功劳，势力大起来。
一个个争得眼睛血红的。我每天看相同的戏码看得都厌倦。
少玄想必更是心苦吧，他也担心，担心放兵权下去。一旦对方势大，有异心的话，将来会成为比蛮极更加凶险的心腹大患。会成为第二个天王也说不定呢。
并非每个人都如铁血大将军那般二十年如一日，为舜都尽忠尽职啊。
今晚听史英标问起这个来。倒叫我心头一动：如果，我问少司的话，他会说让谁去呢？
我对这些不大感兴趣。只是想：假如少玄有危难，舜都有难的话。叫我去带飞扬营杀敌。我必定不会推辞。
没想到，我只是一个小火苗的想法，就在第二天地朝堂上，红红火火地成了一把烧得凶猛的燎原大火。
在右丞相否定了左丞相提出的第七个人选之后。左丞相火了：“蛮极地问题再不解决，你我的争执便只能等兵临城下地时候还在进行！右相大人。您说吧，这朝堂上，只要跟你非亲非故非门生的人，请你立刻提出一个人来，本相绝对毫无疑义地同意他挂帅出征。现在的情形，如群龙无首，就算是一条虫也比没有头的龙好。”
左相气冲牛斗，一张脸赤红赤红的，好象煮熟了地螃蟹，愤怒之下，不顾措辞，冒犯了圣上还不得知，只是冷冷地望着右丞相。
右丞相被他将了一军，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放眼朝堂上，满朝文武刹那间都盯着自己看，仿佛历史的重任落在了他地肩上，今日他不选一个出来，就大逆不道的。
右丞相心底暗骂左丞相踢了一记臭球给他，但是他竟然无法把这个球扔出去，情急之下，胡子抖抖。
我站在玉阶下，手持宝剑，正在琢磨着究竟谁会是那个统领三军的虫子，于是抬眼，在众位大臣脸上扫来扫去，幻想着对方长成虫子是会什么样子。
不料我这一看，却看出了祸事。
我对上了右相的脸。
本来我正想象这张脸如果是虫子会是多么恶心又多么滑稽，却不料就在瞬间，右丞相好象看到了上天所给的神的启示，定定地看了我一会之后，浑浊的眼睛闪过一道瑞光。
我正打了一个哆嗦，觉得右相的这眼神实在太奇怪，好象发现了我是他家多年失散不见的孩子似的。
老头子抖了抖肩头，气壮山河地出列，上前，双膝跪倒，郑重地说：“臣保举一人，管叫满朝文武，全没话说。”
左相一听，哈哈哈笑得更加放肆，连少玄铁青的脸色都视而不见，戏谑问：“右丞相狗急跳墙了吗？哈哈哈......”
“左相大人，听完此人名字再笑不迟。”右丞相一派温和，甚至淡淡一笑。
左相一愣，笑容渐渐收敛。
右相拱手：“此人，武艺超群，曾生擒江湖之中大名鼎鼎的秋水长剑，然后以布衣之身，大破瀛洲在我舜都的寰樱据点；西陵王所设立的公子榜上有名，后，于武状元大赛之中脱颖而出，现如今，便监管大内禁军跟皇上亲卫的飞扬营。”
这么长一串名单下来，差点把我绕混了。
但是每多听一个，心头就多颤抖一分。
他......他在说啥？
老头子是不是被左相气坏脑袋了？
若非老子涵养好，一定会冲上去拼命摇醒他。
这说的，怎么跟我似的？
难道这舜都还有另外一个这样杰出人儿？
但就在这时候，我发现随着右相声音落地，满朝文武，每个人的眼睛都不约而同，齐刷刷地向我看过来。
我无辜地瞪着眼睛看，最后实在不耐烦，索性双目平视前方，幸亏站的比他们高，平视前方的话，只能看到一片空气。
“这个人，就是现禁军代统领，飞扬营营首，御前带刀，玉凤清玉大人。”
右相终于说完了。
我的脑袋嗡地响了一声。
就好象满朝文武扑上来，用手中的折子拼命打我的头，然后是右相一推，把我撞上墙，左相一踢，又撞了一下，总而言之，一片混沌，不堪面对。
我静静地等待反对声音，成功把我驳倒。
但是......
出乎意料。
没有。
什么声音都没有。
右相说完之后，满朝文武便一片寂静。
连刚刚一派看好戏派头的左相都肃然无声，那方才笑得嘴巴咧开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反倒是我，急得不行，心想：你说话啊说话啊反对啊！
果然左相俯身跪倒。
我心头松口气。
他匍匐在地：“老臣有罪。”
我一愣。
“爱卿何罪之有。”少玄曼声。
“老臣居然没有想到玉营首，老臣同意右相提议，一同保举玉营首为帅出征蛮极！”
我石化了。
左相说完之后，身后的一干朝臣，顿时齐刷刷一甩袍子，都跪了下去：“臣保举。”
“臣等一起保举。”
除了那个人，一袭红衣，站在那里，伶仃不群。
似乎跟我一样，同样愣住了。
几天以来的争执就在这时候画上句点，满朝文武百官第一次达成了前所未有的和谐，嘴里吐得都是一个名字，保举保举，凤清大人，营首。
我不敢对上那人的目光。
匆忙起身，出列，跪倒在地：“皇上，万万不可，臣......”
一边抬头，哀求般望向少玄。
“凤清，”出乎意料，御座上那人面色温和，“既然满朝文武都保举你，你就不必要再推辞了。”
他一挥手。
我再次石化。
“着令禁军代统领，飞扬营营首，御前带刀玉凤清，即日起暂时卸任禁军统领跟带刀之职位，持远征帅印，封照天元帅，因军情紧急，一日后，拨精兵一万，出征蛮极！”
他一语定乾坤，我已经化为木头人。
后来凑上来一帮臣子，分明前一分钟还不认识，现在大家却都是老朋友状，张口都是恭喜我新任，又不停地说旗开得胜啊，大破蛮极啊之类的吉祥言语。
我木木噔噔之中，却也晓得在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嘴里说：“抬爱抬爱。”或者“多谢多谢，”好象我在这虚与委蛇的官场上混了千百年似的，已经混成了这些老家伙一样的人精了。
等到众人都散去，我看不到那一身鲜红之人何在。
第240章 誓师
接下来，我便忙得飞起。
先是飞扬营的兄弟听说这消息，纷纷来毛遂自荐，要跟我上杀场，接着是禁军一百多人，强烈要求编入前军。
史英标更是威胁“如果不让我跟着，干脆你杀了我”，我没办法，只好宣布，如果有志愿跟我的，报名然后给史侍卫审核，于是大家一拥而上，把史英标包围了。这才减少了我耳畔的聒噪。
然后便是薛信薛诺，两个好久不见的小家伙硬是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跑入宫内，嚷着要跟我一起去，我按着薛信的头，语重心长地说：“孩子，我要为你爹负责。”
不过我觉得这句话有点怪，于是改成了：“同时，我要为你娘负责。”
“为什么？”薛诺问。
“你若伤了胳膊腿的，你娘多伤心啊？”我老气横秋地说，仿佛我变成了他们娘似的。
“切，你别做梦了。”薛诺老大不客气地说，“我娘恨不得把我一脚踢到前线去，自从蛮极出事她就一直在我耳畔叨念着，让我去争将军的位子，真是。”
我吃了一惊，不知道铁血大将军居然有一个觉悟这般高的美貌老婆，简直是百官老婆之楷模。
不过，就算他们这么说，我仍旧不同意：“你们爱随军，找你娘签个生死状，最好你爹也签名，另外就找史英标报名，别跟着我，我很忙的。”
于是我装出很忙的样子，像个蚂蚁一样溜走。
我的确很忙，我要去点兵。我要去试铠甲，我要去领兵器，我还要监管粮草。
我什么都不懂。于是什么都不放心，少玄忽然交了这么重地一个担子在我手上。我一定要把他扛起来。
如此，就算有人来请“玉营首过府一叙”，得到的答案往往是：“营首在练兵场”，“营首在粮草库”，“营首在检验兵器”。于是众人更加佩服。说我“治兵严谨”。
一天的时间，很快地过去了。
我甚至怀疑这一天是不是格外的短，好像有人生生地掐了一大截过去了。
我被迫面对这一日。
照天元帅，出征地日子。
我“激动”的彻底未眠，天气蒙胧黑就爬起身来。把史英标踢起来，他鲤鱼打挺爬起身。先伺候洗漱，又帮我换上铠甲。
我左手按着宝剑，右手拢着头盔，在镜子面前，自我感觉不错，都有点不认得自己了。
于是先去见过少玄，老远就看到赤龙殿灯火通明，我心中一惊，上前询问，果然，守门的小内监告诉我：皇上一夜没回照龙殿安寝。
左右通传之后，我迈步入内。
刚进门，却看到少玄破天荒竟站在赤龙殿中心。
“玉凤清参见皇上！”我上前两步，屈膝跪倒。
浑身上下发出哗啦地声音，铠甲跟宝剑碰撞。
少玄微微弯腰，伸出右臂，将我扶起。
他上下打量我，面上露出淡淡笑意：“不错。”
他点头：“凤清，很有几分将气。”
“皇上……”我眼眶一热。
“凤清，”他松开我的手，双手握拳，一手在前腰间，一手背在后腰，向前走了两步，“你知道，朕相信你。”
我肩头一抖。
“你要好好地给朕回来，这一次，朕要你带着胜利地消息回来。”他昂起头，声音逐渐地高起，“凤清，你明白朕地意思吗？”
我低头，垂了双眸：“凤清明白，此次出征，若非凯旋而归，将有人献上凤清人头。”
“好。”他慢慢地说，“凤清，别让朕失望。”
我后退两步，双膝跪地。
“凤清，拜别皇上。”将头盔放在一边，低头，正经磕头下去。
他站在那里，不语。
我起身，拿起头盔，转身，出了赤龙殿。
红日初升的时候，军士在演武场上聚集。
我顺着甬道向内，身后跟着一干高级将领，占靴落地，发出整齐声音。
我曾试着四处看，却找不到那人影子。
上了高台，接了帅印，做例行的誓师大会。
一切准备妥当，轮到我上场了，我抖抖这一身的沉重铠甲，走上点将台。
“嗨！”先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抬眼看去，点将台下地校场上，密密麻麻，整整齐齐，是一万的军队。
儿郎们眼睛烁烁，如纯洁无辜地小绵羊，看向我。
我心头一沉，这样可不行，我们去的又不是屠宰场。
好吧，就算是屠宰场，我也要一群刽子手跟随，而不是绵羊类。
这样的状态，怎么面对蛮极国的狰狞丑类，别的不说，最重要的是一定不能丢掉气势。
我得调动他们的野性气息出来，我想。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开口说：“兄弟们，知道打胜仗跟打败仗的区别吗？”
下面一阵铠甲的声音，大家面面相觑，虽然好奇，却无人回答。
身后的将领们却浑身一震，幸亏唐少司那人不在场，否则的话，肯定会嘀咕诸如“这是搞什么”或者“是不是又要胡闹”之类的话。
我收回思绪，面露微笑，继续说：“打了胜仗，那么就可以吃对方的粮食，骑对方的马匹，当然也可以玩对方的……你们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
哄……轻微声音。
如果是唐少司在的话，我可以想象：他的表情一定很囧，同时一定会扇着扇子对周围的人声明：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好想挖个地洞钻进去那样，我知道。
我面露笑容。
“哈哈哈！”一万大军精神一振，同时放松。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我伸手，做下压动作，笑声顿时有所收敛，还有个别刹不住尾巴的，我手指一点，旁边负责盘查的军检上前，当场揪出：鞭打三下，一时鲜血横飞。
那人居然硬气，自始至终忍着不发哀求的声音。
我留心，多看一眼。
众目睽睽之下，摆明是要杀鸡给猴看。我收敛笑容，大声说：“军令如山倒，本帅用什么命令，你们所要做的，是无条件的服从，如果有不长眼的，想要试一试军规犀利与否，这是轻的，若不是觉得堂堂男儿，不是战死沙场反而死在这里，未免可惜，本帅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鸦雀无声。
停了停，我又说：“你们要清楚，你们面对的是什么，我们不能考虑，我们失败了会承担如何的后果，只要你们把本帅刚刚说过的话倒过来想想，就会明白那是何等惨烈跟不堪。但是，重点是：我们不能输，绝对不能输，这是一场正义之战，对方是入侵者，而你们，必须还以颜色！”
三军一时震撼。
“你们，或者有妻子儿女，或者有兄弟姐妹，或者有心中最想要保护着的，你们会容忍敌人铁骑践踏在他们的身上的场景吗？你们愿意听亲人发出哀嚎的声音吗？”
“不！”微弱的声音轰然四起。
“如果不想要生不如死，不想要入侵者在砍下你的头之后，再来侵扰你的家人，那么，就拿起手中的武器，为家而战，为国而战吧！”
一片寂静。
“现在，你们该怎么做？”我沉声，问。
“打胜仗！”有人说。
“别像个娘们一样小声，你们是要去杀敌！给我再说一遍，大声点！”
“打胜仗！打胜仗！打胜仗！我们要打胜仗。”全场沸腾，野兽般的表情慢慢出现。
我拔出宝剑，当空一挥。
全声噤声。
我环视全场，沉声叫道：“天佑大舜！我军必胜！”
“天佑大舜！我军必胜！”口号声整齐响起，声如震雷。
很好，我心满意足地下台。
身后一干将领被感染，举起拳头大叫，他们从没看见过如此誓师场面。
而我微笑，向着目瞪口呆的史英标懒懒说道：“不要用那种崇拜的眼光看着我，也不要太崇拜我，我也就是一般人儿。”
誓师完毕，率军出城。
两旁众多百姓林立，不停地喊着口号：“天佑大舜！我军必胜！”
行到城门口，守军抱拳：“恭祝元帅早日凯旋归来！”
“会的。”我拔马一笑，一马当先，飞奔出城。
身后欢呼声久久不能止息。
第241章 默契
旌旗林立.车轮转动声,脚步踏地声，马蹄迈动声,在耳畔响起.
我坐在马背上,望着前方,无喜无忧.
那个人....终究是没有来.
嘴角一扯.
或者说....他已经,不想要见我了呢?
我没有辞官不说.居然还接了这么最大最烫手的山芋,捧在手心.
哈....少司.
身旁马蹄声急促.
我扭头.望见史应标的脸.
“何事?”我沉声问.
他望着我,眼睛慢慢看向我身后高处.说:”营首.你看.”
我略一犹豫,随即顺着他的眼睛,慢慢转过头去,向着旁边的高高丘陵上看。
顿时之间,我感觉身子好象被人定住了.先是摇晃一下,差点跌下马来.下意识一拉马缰绳,白马发出嘶鸣,我急忙用力拉住.让它恢复平静,一边仍旧抬头,向着那山上看.
不远的山上,那个人站在那里.
红衣独立,簇簇衣裳飘动,好象绽放的朵朵红花.而他望着我。
白马重新向前缓慢的走.
他便也随着走.
我目不转睛,望着他。
他磕磕绊绊,却一直都看着我.
我拼命的咬住牙齿,把涌上眼睛的那股热流咬回去.
我努力的将嘴角上挑.做出微笑的表情给他看.
他亦微笑,一缕发丝掠过那嘴角,竟带一丝凄绝.
我张口.却无声.
我用口型说出那三个字.
他身子一僵,差点扑倒在地.
我捂住嘴.顺势抹去脸颊边泪.
随即,他伸出右手,拇指点了点自己的心,又向着我的方向点点,随即伸手.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只要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他知道,他懂的,他记住!
我大惊,又大乐.再也控制不住,明明笑的露齿.眼泪却哗哗落下,在马上,身子摇晃,真想跳下身子.扑倒在他怀中,为这份默契.大哭一场.
最后,他停了脚步,站在山上,不再跟随.
我转过头，再度望向前方,不让自己回头看.
“少司.请等着我.”我在心底,默默的说.
******
兵行三日,终于到了和宁川.
守军姓霍,听闻舜都兵到.远远出城迎接.
我看他一张黑脸,胡子拉碴的厉害,显然是这几个月过的不甚舒服.又一身略见破旧的战衣,有几处还挂着零星的血点.
“和宁川守备霍子奇,拜见玉帅!”
我翻身下马,踱步他身边,伸手扶起:”霍守备辛苦了.”
他抬头,站起身来,足足高我半个头,弄的我有点自卑,于是问:”和宁川郡守呢?怎么不见人.”
“郡守,”霍子奇面露难色,”郡守行动不便,不成出外迎接玉帅,请玉帅见谅.”
我见他眉宇之间倒没有什么不耐烦的神色,想必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点点头,招来副将:”我带两千军士入城,你留守此地,就地安营,小心戒备.”
副将领命而去.
我重新翻身上马,霍子奇骑马跟随我身畔,比我差一个马头,一路进了和宁川.
早有百姓夹道欢迎,一见士兵入城,都发出欢呼:”救兵来了!”
我看和宁川的城墙并不坚固,后城如此,不哓的前方如何,心中一动,自从蛮极入侵以来,前方的四个郡县,都被蛮极很快攻下,独独到了这和宁川,居然硬是给他守了一个多月.
“霍守备,这一个月,守的辛苦吧.”
霍子奇望了我一眼:”是,不过幸亏大伙不曾失了锐气.”
“恩,你做的很好.”我赞扬.
“其实这一切,”霍子奇想了想,说,”这一切是郡守的功劳.”
“恩?”我望着他,那个行动不便的郡守?
心头忽然对此人产生一点兴趣.
“郡守复姓端木.单名一个'谨'字.”霍子奇小心翼翼的说.
“端木谨?”我念了一声这个名字,单听此名,就感觉这人非同一般,
我心底暗笑.
到了郡守府,人马被史应标带下，跟霍子奇手下之人商量如何安置,我下马,随着霍子奇如内,
霍子奇一入府,立刻悄声问旁人:”郡守呢?”
那人目光躲闪,小声说:”郡守仍旧在看军事图.已经看了好大一会了.”
我听的明白,索性开门见山说:”不如我们一起进去拜望一下郡守大人吧.”
霍子奇见我没有恼怒之色,脸上略显惊奇,随即说道:”如此,子奇为玉帅带路.”
我一笑:”玉帅是个外称,想你也知道我的名字,就叫我凤清吧.”
霍子奇眼睛一眨,深深望了我一眼,才低声说:”子奇不敢.”说罢,也不多看我一眼,扭头就走.
我望了一眼这人,虎背熊腰,倒是打仗的好料子.
幸亏郡守府的宅子并不复杂,霍子奇带着我走了不一会.边迈步进了一个小跨院,隐隐看到一盏孤灯亮着,有个单薄的影子,映在窗纸上.
“郡守大人,”霍子奇上前,低声.
“是将军大人亲临了吗?”窗纸上的人影一动,那声音缓缓响起.初听起来,无温度,私底下却流淌着莫名暗涌.
我对此人的兴趣越发的浓厚.不顾霍子奇尴尬的眼神.扬声笑道:”正是玉凤清,不知可否见郡守大人一面?”
那人沉默.
过了一会.才说:”名满舜都的武状元,公子榜上有名的人，”说话的声音居然像是一个娘们---难道真的是见面不如闻名么.
霍子奇的脸色越发恐怖,嘴角一动,想说话又看我一眼,吞回去.场景真是可怕.
我瞧的有趣.果然是古人说的对,大抵才情过人的家伙,往往有古怪的脾气.于是笑道:”先生既然贵为郡守,应该有听过.古人云: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先生只听凤清的声音便下如此断论.那真是白白费了风清来见先生的美意,如此之人,恐怕亦是徒有虚名,还是不见也罢!”
我拂袖.转身,
“玉帅!”霍子奇上前,拦住我,一个彪形大汉,可惜说话不伶俐.只瞪着我.”玉帅,请你....”
“哈.....”屋内的人忽然一声笑,”玉凤清,果然是不同凡响.子奇,玉帅不是这么小气的人,还不带他进来?”
也许是我多心,我觉得,这个人的声音,在说到’他’的时候,格外咬了一下.
霍子奇看着我，我看着这个傻大个,相比较对屋内人的好奇,反而对这直白的男子更有好感,不由嫣然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霍子奇大大松了一口气.胡子拉碴的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扭身,打开了门,
我迈步率先进入,转身,却不向着右手的窗户边看,而是直直的向着屋内走去.
霍子奇看我如此动作,脸上露出又惊奇有钦佩的神色.
我掀开帘子:”端木郡守这是效仿声东击西,还是狡兔三窟?可惜,你的声音泄露了你的所在.”
第242章 端木
我笑着，望眼前人。
那窗边上的，不过是个假人。
端木谨，果然不愧一个“谨”字。真正的端木谨，却藏在这屋内，伏在案边上，此刻，挺直身子，慢慢地抬头看向我。
“玉帅，有点意思。”头罩着官帽，此人一双聪慧的大眼睛，嵌在一张略见清瘦的脸上，炯炯有神。
是典型的瓜子脸美人。我心头一动，只是……端木谨这幅模样，未免也太……单薄了点吧。
“端木郡守，才更有意思。”我一笑。望着面前的端木谨，直觉告诉我：这家伙……绝对不同一般。
日后厮混熟悉了，当我跟端木谨谈起初次相见，他笑说：“我只是有点失望，公子是榜上的有名人，为何不是身高八尺，英俊风流，举手投足，绝代风华。不过看长久了，才知道，原来是有内秀的，而玉公子您的个人魅力，真是迷死人不偿命啊。”说罢便媚眼乱抛。
我便笑：“初见端木大人，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书虫一只，呆头呆脑，尖酸刻薄，长得又瘦又小，全无嚼头，又怎么知道，原来打扮打扮，竟会是这么可口……的美人儿呢？”
两个神经互相大戴高帽，然后抱头大笑，搞得一旁的霍子奇面红耳赤。
是的，端木谨是个女子。
我一见他，就看得出来，正如他一听我的声音，便也对我起了疑心一样。
只不过堂堂和宁川的群守怎么会是女人，就不是我所要关心的范围之内了。
总而言之，我跟端木谨相见真是……用一句俗话说就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用一句豪迈地话就是：所谓英雄重英雄，惺惺相惜。
他打开军事图，指点蛮极军的布置。又将他死守了和宁川一个月的方法，经验和盘托出。我不由得佩服这个女子地用心细致跟谋划周详。
他说过这些，又跟我谈了下日后的用兵路向，接着说：“蛮极之人甚是残暴。如果没有超强神经，是无法跟他们对敌地。”
我心头一凛：“怎么说？”
端木谨于是将蛮极人夺得我大舜四镇之后的所作所为，残暴事迹。略略讲了一二，那些残虐手段，竟是闻所未闻，我听得胸口郁闷。几乎想要吐一阵方快。
端木谨面色也极其沉重：“不过，正是因为认定了蛮极之人这点。我向和宁川守军以及百姓散布‘投降者必死，与其投降死，不如慷慨战死’的言论，倒也小有成效。”
我点了点头，握拳砸在桌上：“如此惨无人道，简直属于兽类，凤清发誓：一定要让蛮子血债血偿！明白我大舜铁骑的厉害！”
端木谨点头：“我们守了一个月，极少有能力出击，如今你带一万精兵而来，若运用得当，必定给蛮极一击痛击，大鼓舞我方士气。”
我即刻点头称是，又催促他：“快些想个法子，你的古怪方子甚多，用脑这方面，我不成。”
端木谨娇笑：“你啊你，真不明白，你怎么混到将军这般高位地，让这旁观者我，看得可是又担心，又羡慕。”
“你会替我担心？”我笑，“我怕我落下来你会叫好呢。”
“是啊是啊，所以你最好不要让我叫好，我可最瞧不起没用的人。”他男子装扮，却做女子巧笑，倒是别有一番风情，只是要谈正经事，顾不上取笑他：“快些想法子，想不出来，今晚别想睡。”
“好严厉的将军大人啊。”他楚楚可怜做投降状。
我敲他的头：“别装可怜，哼哼，本帅迫不及待的要教训一下那些蛮极土贼呢。”
端木谨看着我，脸色也渐渐郑重起来，过了一会，便开始埋头在这些图纸上写写画画，又拿出一叠纸，在上面反复地推算什么。
我虽然困倦，但看他如此精神，只好拼命咬自己手指让自己陪着他，他百忙之中抬眼瞪我：“困了里面有床，去睡会吧，别在这里闪来闪去，分我的神。”
“我不是想陪你吗？”
他噗嗤一笑：“用脑的事情归我，等真地打起来，还要你上，你不养好精神，我想出再妙的法子，也是枉然啊！”
我一想，也很有道理，于是欣然从之，转头向着内床上，躺倒就睡。
第二日醒来，首先望见的就是端木谨放大的脸，此刻正一脸戏谑，因为靠得近，两只大眼睛明亮美丽，格外醒目。
我惊了一跳，过了片刻方反应过来，赶紧爬起来：“已经天亮了？你睡了没？”
“我没睡，”他笑着，“不过正是因为没睡，才窥得你的机密。”
我吃了一惊：“什么？什么机密？”
他呵呵一笑：“少玄……是本朝圣上之名吧？”
我脸色煞白。
“别担心，”他娇俏看我，“我数着，你一共叫了这个名字六次。还皱着眉呢。”
我捧着脸，怎么会这样，靠，无地自容了我。
“不过，比起这个，我更想要知道……”他瞅着我。
我呻吟一声：“还有什么啊，麻烦你一次说完……”
“少司？又是谁？”端木谨望着我，大眼睛眯起来，看起来像一只狡猾的猫。
“干嘛？”我忐忑不安看他，“难道我，我也叫他了？”
“当然。”
“我，我不记得了？”我吞吞吐吐地说。
“你啊……”他叹了一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我跳下床，作势推他的木头轮椅：“说，不说把你扔出去。”
“救命啊！玉大帅奸情暴露，要杀人灭口了。”他小声，作势嚷嚷。
我脸刹那发烧：“再胡说，把你的嘴巴缝上。”
“缝上我也要说，”他笑吟吟地，“我对这个少司，非常感兴趣，究竟是什么样的男子，会让你整夜叫他的名字不停，整整叫了二百四十三声呢？”
我呆若木鸡。
刹那间感觉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膛，忍不住呻吟一声。
端木谨信心满满：“我有预感，我会见到这男人。”
我用力敲他的脑袋：“你就做梦吧你！”
“我做梦很灵的！”他的大眼睛瞪起来。
我又是一声呻吟：“天啊，这是什么人啊。”
“我不是人，我是神仙。”他忽然板起脸。
“何方神仙？”
“常胜之神。”他笑微微。
我心一动：“敢问常胜神仙，可能保证下官成为一名常胜将军？”
他笑得更加得意：“有我常胜之神在，你的常胜将军，万年稳固！”
我只当他当时是说笑，不断他竟真的从此做了一名常胜之神，伴我身畔，东征西讨，就算在那名垂舜都历史的最后一战，他仍旧守在我身畔，为我将所有的谋划安排妥当。
端木谨，如此的奇女了，我遇上她，何其有幸！
第243章 出击
第二天，狂风大作，阴云密布，遮住天空。
端木谨说：“蛮极之人，生性残暴，见到舜人，必定要扑上来杀之后快，所以，第一队，负责出击，但是不许胜，只许败，将敌军引处……”
纤细手指在图纸上一划。
我挥手，取令牌：“右营将官何在！”
“末将在！”
“按照端木郡守指示，如此行事，引出敌人前锋军，不得有误，若敢胜了回来，要你脑袋！”
“是！”虽然满心不满，但右营官还是领命而去。
端木谨手指一挥，滑向图纸下侧：“蛮极人占了我四座城镇，民不聊生，宛如人间地狱，第二队……”
我扬令：“前哨何在？”
一员将官出位。
我厉声：“你带一百兵马，在右营军引开敌人前锋之后，孤军深入城中，负责杀几个蛮极人，惹怒他们之后，退！绝对不许恋战，否则要你脑袋！”
“是！”那人领了牌子，出厅准备。
端木谨的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五次。
我用了五次“要你脑袋”，最后端木谨抬起头来：“大将军，最后的脑袋，你怎么要？”
我披好披风，将桌上的头盔拿起，套在头上：“这颗脑袋可值钱了，等闲不能要！”
冲着他嫣然一笑，握好宝剑，我转身出门。
“等一下。”身后他忽然叫。
我停步：“还有什么吩咐？”
“要……小心。”端木谨的大眼睛里闪过一道担心的光芒。
我心头感动，大笑：“这话要给蛮极人听了，有我玉帅出马。端木郡守指挥，我们双剑合璧，天下无敌，恐怕今后，他们不会有好觉睡。”
端木一怔。随即大眼睛垂下，竟带有丝丝笑意。
我也大笑出厅，率军直捣黄龙。
身后又传来端木谨地清清声音：“凤清！我会布置庆功宴。等你回来！”
我双手抱拳辞过他。含笑，出府。带领一五百千兵马。等待信号。
第四队的骚扰，让驻守城镇中的蛮极人再也忍受不住，几乎倾巢而出。
我带兵杀入城镇之时，这里几乎成了一座空城。只有少数留守地蛮极之人，稍作反抗。便被全部格杀。
有残存的舜国子民自隐蔽处爬出来，看到本国军队，顿时嚎哭连天。
我看得眼眶发热，望见一个个舜国子民，一边吩咐留五百守军看住城镇四门，以便带着另外一千守军出城。
前面四队逃走地舜兵，成功将四股蛮极人兵马引入了端木谨设置的死地。
当炸药轰响的时候，蛮极人溃逃四散，却被汇集而来地舜都兵马杀个干干净净。
这一战，漂亮之极。
我军极少伤亡，蛮极人损失两千人左右，我方顺利收复了第一座曾经失去的城池。
当城头上舜都地大旗招展之时，我听到了无数兴奋至哭泣地声音。
站在城头上，挥舞着染血的宝剑，我大叫一声：“天佑大舜，我军必胜！”
吼声顿时震天。
接下来，端木谨用虚虚实实的战术，又赢了一座城池。
到最后两座的时候，蛮极人似乎学乖了，扔下其中一座，全军退回了最后一座大型地城中，守城不出。
我率军进入第三座弃城的时候，恨得差点把牙齿都咬断了。
这是一座人间地狱。
蛮极人在退走地时候，四处杀人放火，将所见的舜人全部杀害，我领军而入，吩咐军士四处寻找生存的舜人，结果找遍了全城，只找到十多个存活下来的舜人。
死里逃生的舜人见到祖国军队，一个个哭倒在地。
配合满地断指残骸，一瞬间，所有入城的舜都士兵全部感受到了一种悲凉的气氛。
我甩去眼角的泪，无法忍受心中翻翻滚滚的痛，于是飞身上马，大吼叫道：“此仇必报！是男儿的，跟我来！”
一呼百应，数千舜都兵士随我出城，直奔最末的一座城池：断凉城。
奔到城边上，向上看去，我眼前一昏，差点跌下马。
城边上，绑缚着无数舜都的子民，一个个衣衫褴褛，女人则干脆衣不蔽体，身后的蛮极人挥刀猖狂地笑，不时砍落，断头飞下城墙，鲜血如雨纷然落下，将城墙染成血红一片。
蛮极人则哈哈大笑，一边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似乎在挑衅。
我挥剑出鞘：“云梯！上！”
两旁舜都兵士上前，架起云梯准备攻城，不料身子一动，对方连砍十数人，还一边大声哇哇叫。
但是无论他们怎么暴虐，城头上的舜都子民，好像达成默契一样，全都不肯开口求饶。
我眼望这场景，竟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哗地涌出来。
身后的士兵，有的也小声哭出来，有的却恨得破口大骂。
我慢慢挥剑，让云梯撤下。
一个蛮极贵族模样的人上前，乌里哇啦叫起来。
“他说什么？”我问身边人。
身边是原属于和宁川的一个守军，略通蛮极语言，此时此刻，他却面露气愤表情，固执地不肯翻译。
我心头火起，跳下马，拉住他的领子，厉声问：“我命你说！”
“他不会说的。”有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吃了一惊，松开那守军，急忙向后跑，皱紧双眉问道：“你怎么来了？”
和宁川守备霍子奇抱着端木谨，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双大眼睛眨着，带一丝怒意看我。
“霍子奇，谁让你们来这么危险的地方的！”我厉声怒喝。
“那么谁又让你擅自来这么危险的地方的？”霍子奇还没有回答，端木谨已经更竖起眼睛，望着我。
我扭过头：“我忍不住。”
“你必须忍。”他低声，忽然很急促的说，“你想知道对方说什么吗？我告诉你，他说——舜国的将军长得像是一个女人，压在身下的感觉想必很不错，如果想要救那些废民，那么就让舜国的将军交换……”
我涨红了脸。
怪不得那守军不肯给我翻译，怪不得这一城的舜都百姓宁死也不肯出声求饶。
该死的畜生，居然敢……
我咬着牙，脸色白了又红，最后望着端木谨：“他真的说如果叫我换的话……”
话还没说完，端木谨一挥手，“啪”地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
我下意识地捂住脸，茫然。
“你的错误就是：第一，不该意气用事，来到这里，所以这些百姓才会被用来要挟你！第二，你身为舜都第一统帅，居然会蠢到想用牺牲自己的方法来……”端木谨咬牙切齿，“玉凤清！跟我回去！”
我回头，望着城头上瘦骨嶙峋的舜民。眼泪再次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固执地向前一步。
端木谨大惊，急急说：“你听我说，你跟我回去，我明天给你一个破城的办法，玉凤清！”那声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担心与惊慌。
我咬牙，伸手，摘下头盔。
转身，屈膝，跪倒在地。
断凉城上一片寂静。
我俯身，磕了一个头。
南蛮贵族似乎一愣，随即大声嘲笑起来。
城楼之上的舜都百姓顿时骚动起来，有人呜咽出声。
我翻身上马，拨出腰间宝剑，在腕上重重一划，鲜血奔流而出。
我咽一口泪，厉声喝道：“给我翻译。”
“我玉凤清，代大舜国皇帝在此宣誓！”
“今日，誓杀你蛮极族人，替我千万大舜无辜子民报仇！”
“誓杀！誓杀！誓杀！”士兵们大叫起来。
端木谨的声音还在身后，似乎在叫我的名字，我却红了眼，拨出腰间宝剑吼一声：“带端木郡守走！”
第244章 完胜
打马向前，冲着断凉城边冲过去，身后舜的兵士紧跟在后，云梯架起，就在马匹要撞上断凉城的瞬间，我大喝一声，双腿用力，身形拔起，向着城楼上跃去。
城楼太高，我到了中途，将手中宝剑向着城墙上一插，身子握着宝剑打了一个转，就在一声尖叫之后，我重新头朝上脚踩到剑体上，接着宝剑的弹力，我提一口气，冲向断凉城头！
蛮极之人在我冲上城头之时才反应过来，来不及残杀百姓，纷纷开始投掷飞石之类，我跃到城边，发掌将一个蛮极人打飞，顺手夺了他的刀，回身踢开一个向着我扑过来的蛮极人。
挥刀直砍，我杀红了眼，不顾身后的舜都兵士争先攻城，不顾蛮极人正在推石防御，擒贼先擒王，我只看着那刚才冲着我嚷话的蛮极贵族而去。
他那狰狞的脸上掠过一丝惊慌，随即却归于镇静，狞笑一声，拔刀向着我过来。
两刀相交，我顿时觉得对方的臂力果然雄浑异常。心头一怔。
他冲着我乌里哇啦一阵乱叫，我撒刀再砍，一边骂：“你爷爷我听不懂你这不是人的禽兽话，不过你那狗头，你爷爷我今天要定了！”
斗了几个回合，我逐渐看出这蛮极熟的路数，他这刀峰力道异常，我跟他硬碰硬没什么好处，而且最麻烦是近不了他的身，环顾周围，蛮极人正在积极抵御舜都士兵攻城，一边发出兴奋的兽性呼叫，有的舜都士兵刚冒头。就给一刀劈落，血将蛮极士兵地脸染得如同鬼怪，越发狰狞。
我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砰砰地在跳。
我真实看到在乱军丛中。端木谨看着我的那双大眼睛。
我收回目光，忽然一笑。
蛮极贵族一刀劈过来，看我发笑。刀势一阻，却仍旧向着我地肩头劈落下来。
很好。不如虎穴。焉得虎子。
若是在这一秒之前，我一定回刀抵挡，但是如此，永远也伤不了他。
我发一声吼：“你他吗的给我去死吧！”
人刀合一。直直地扑入蛮极贵族怀中。
耳畔“噗”地一声，是他地刀砍在我的肩头。还是我的刀刺入他地胸膛，我忽然分不清楚。
我只用力将刀向前推，天地之间，好象寂然无声。
蛮极贵族的血液涌出，染红我半张脸。
隐约有血从我地肩头流下。
我听到端木谨地惨叫，如此清晰。
蛮极贵族刀入胸膛，居然不死，一脚踢到我腹部，我握着刀柄不放。
顿时之间，刀从他的胸膛拔出，鲜血喷洒半天。
蛮极贵族发出一声怒吼，如同蛮牛的身子，慢慢地倒了下去。
城头所有的防卫全盘停下，而舜都士兵居然也停止了攻城。
因为此刻，我地身子，在蛮极贵族临死重击之下，正急速自城墙口高高地飞落出去。
天地之间，真的无声。
我睁大眼睛，忽然掠过这样一个念头：临死，真地，很想，再看你一眼。
马蹄声，从远到近，急促异常。
有个声音，在寂静里，清越响起：
“凤清！”
他叫。
我神思恍惚，妈的，临死出现幻觉。
“凤清！”
那声音又叫。我皱起眉头，身子凌空落，飘飘荡荡。
“凤清！！！”
最清晰的一声，蓦地近了！
我精神一振：这个声音，这个声音......不是临死之前的幻觉。
我艰难转头。风从脸庞过。
而在众目睽睽之中，有道红影，自远处飞速掠过来，那影子如鬼如魅，让人无法想象是人类能用出的速度，他急速向前，不消任何支撑便跃起城头，张开双臂，将我深深拥入怀中。
多么熟悉的感觉，多么熟悉的味道，多么熟悉的怀抱啊......
该死的......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泪零落，而我只来得及看那张脸一眼。
我听到自己用尽最大力气叫了一声：“攻城！！！”
刚才全都惊呆了的舜都士兵顿时反应过来，杀声重新震天，而蛮极人丧失头领，群龙无首，纷纷潜逃，舜都士兵爬上断凉城，一鼓作气，成功拿下了断凉城。
******
三天后。
舜都大胜的消息已经传回了舜都。皇上的嘉奖很快就来到，圣旨上说，要大将军尽快回皇都。
而我因为养伤，又加上还有小股的蛮极人要处理，并四镇的整顿工作进行，不免羁留了半个月。
但是，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借口而已。
“你不是最听皇兄的话吗？怎么这次异常坚决？“那人坐在床边，端起一碗粥，轻轻吹着。
“你没有听说过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吗？”我笑。眼光掠过他的诱人唇色。
“你真是越来越坏了。”他一笑，低头，在我脸上一亲。
“那你不喜欢吗？”我捂住嘴偷偷笑。
“当然喜欢，喜欢的不得了。”他低头，伸手握住我的手，额头抵在我的头上，轻轻蹭。
“嘻嘻，别闹。”我觉得痒，低低发笑。
“不过......”他果然停住动作，却忽然把脸板起来，声音也跟着一变，“以后你要再干出这种不要命的事，你信不信我再也不理你。”
“好啦，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耶。”我嘟起嘴，“好烦啊，锦乡候大人。”
“说了很多次你还不听！玉帅！”他松开一只手，揪我的耳朵。
“我听啦我听啦，候爷大人饶命。”我皱眉，装疼的样子。
“小坏蛋！”他松开我的耳朵，又扭我的鼻子。
“喂喂，不可以虐待病人的！”我抗议。
“好的，不虐待，我疼爱行了吧？”他忽然露出笑容，将手里的粥放在一边，凑过来，在我耳边低低喘气，“你要我，怎么疼爱我的小坏蛋呢？”
我察觉他声音中的暧昧，脸上一红，伸手推他：“走开啦！”
他轻轻在我颈间一吻，有握住我的手慢慢地揉，边说：“这药膏着实好用，伤口愈合的差不多了。”
我痒的缩成一团呵呵笑：“你动机不良，你要说什么只管直说！”
“真聪明，我的玉儿，”他顺着脖子向下，“我要说的就是......”
我觉得身子发软，正向着帐子内躲。
门口忽然有人咳嗽一声。
第245章 和好
听到声响，我立刻推开唐少司，埋身缩回帐子里去。
“我就说现在不能来......”霍子奇挺立门口，涨红了脸，他手中推着的那位却黑着一张脸。
我听到声音，探身出来，瞅见轮椅上的端木谨，顿时惊呼一声：“端木......”
那双大眼睛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脸色大红。
自从上次我不听他的劝说，强行攻城之后，他便一直都没有理过我，我一直以为他真的生我的气了，直到少司对我说：“那个端木郡守，是不是跟你一样啊。”
我眨眼：“你怎么知道？”
“我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他笑，“不过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真的很关心你啊，小笨蛋。”
“他不理我了。”我委屈诉苦，“因为我上次没听他的话，强行攻城。”
“你以为他真的不理你了吗？”唐少司叹一口气，“你可真是笨的无可救药，我以为这天底下只有我能忍得了你，没想到还搭进另一个。”
“你说什么？”我抽抽鼻子。
他看我真的伤心了，才慌忙安慰：“别急，那个端木，不是真的不理你，他也不是气你不听他的话，他啊，是气你伤了自己的身子，他心里也跟着伤心呢。‘
我瞪大眼睛，茫然不知所措。
“不然，你以为他每天趁着你睡着的时候来看你，哭的眼睛肿，是好玩的吗？“
唐少司一言惊醒我。我思前想后，这才明白端木地苦心。
然后，我反复想霍子奇示意我想念端木并且很后悔。反复地暗示这个直白男把这些话传达给端木，一直讲的都快把自己催眠了。端木才渐渐在我醒着的时候也来看我。
没想到这次，居然正好遇到这么尴尬地场面。
我讪讪地，不知道要说什么。恨不得把自己埋入被子装昏。
唐少司却一派坦然，拿起桌上的粥。装模作样吹了吹。有用调羹舀起来，送到我嘴边：“张嘴。“
我下意识张嘴，吞了这口粥。
吞下去才觉得不对，正要怒视唐少司。端木谨忽然一笑。
我看呆了。
“我说过，我一定会见到唐少司地。你还说我做梦么？“他笑意盈盈，看向我，全无方才的黑脸。
“端木，你，你不怪我了？“我呆呆问。
“我想通了，“他笑得洒然，”跟你生气啊，我也是白生气，横竖有人受你就行了，我才不想吃苦。“
这说话的半明白半清醒，不过知道他不生气了，我只是高兴。
唐少司却瞅了我一眼，有看端木谨：“为什么端木郡守会知道本侯地名字？“
端木谨的大眼睛骨碌碌乱转。
忽然说：“因为啊，我偷听到某人说梦话地时候，叫过一个人地名字！”
我吃了一惊：“端木！”
“是谁？”唐少司表情异常严肃起来。
“端木！”我立刻摆手。
端木好像没看到我的手势，笑吟吟继续说：“那个人啊，叫少玄。”
唐少司的身子蓦地僵住。
“凤清还叫了他六次哦！六次！”端木谨好像认为唐少司是个白痴，竖起手煮一根一根数给他看。
我看到少司的脸色已经全黑了。
“端木！”我感觉自己快哭了都。
端木谨却完全看不见我地脸色，自己说完，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哎呀，我忘记我还有事要了，两位，刚刚打扰了，现在继续，继续继续。”
他催着霍子奇推他出去了。
我不敢看少司的脸，只好把自己向着床内去靠着。
少司却理也不理我，手上地粥向着桌子上一放。起身，走人。
混蛋，他一句话不说，居然就那么走了。
我咬着唇，眼泪啪啪落下来，可是我又不能对他解释。
翻身，闭上眼睛：“你这个混蛋，你不问一声就走人，好的，那么我明天也回皇都好了！”
心头又气又恼，外加不明白为什么端木谨会那么说，他本来算是聪明绝顶的人了，绝对不会将少司跟少玄搞错，除非这家伙是故意捣乱的，但是，他有为什么要捣乱呢？
迷迷糊糊里，我抽抽搭搭地睡着了。
半夜醒来的时候，想要起身去喝水。
刚翻过身，看到床边模模糊糊坐着一个人，我心头发抖，却硬撑着：“是谁？”
“口渴吗？”那人问。
是少司。
我松一口气，却有带一点别扭：“你不是走了吗，干嘛深更半夜进人家房里？”
“因为......”他靠过来。
我深身紧绷，忍不住向后靠了靠：“别过来。”举手挡在胸口。
“我想你。”他伸手，分开我双手，双唇准确地捕捉到我的唇。
我低低叫一声：“不要。”
他轻轻一咬，发狠般小声说：“不要？”
我别转脸：“你，走开。”
“我不走呢？”
“我......你不能这么无赖。”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他低低地笑，再度低头过来。
我躲闪不及，他瞬住我的唇，轻柔的吻，密集落下来，舌头入内，缠住我的，便不可一世地吸吮起来。
过了一会，那吻却变了样子，好像急迫地想要摧毁什么，有想要得到什么似的，飞快地在我嘴里窜动，一股热流自体内缓缓地升腾开来，等我反应过来，只听到自己嘴里发出一声奇异的呻吟，不由大羞，只觉浑身火热。
少司顺势一推，我浑身酥软无力，顿时被他推倒床上，想要向内缩，他的手在自己衣上一解，已经将外衣脱下，扔到一边。
“你，你干什么。”我颤抖着，直觉觉得今晚好像不能善了。
“惩罚你啊。”他慢慢地说。
“我，我又没什么错！”我咽一口气，“你，你不能......”
“我自然能。”他慵懒一笑，“乖，不要躲，今晚，我要定你了。”
第246章 六次
我惊呼一声，他已经解开自己的内衫，顿时之间，那结实的胸肌以及玲珑的纤腰若隐若现，我伸手捂住脸：“你真是好没羞！”
“还有更没羞的呢……傻瓜。”他俯身下来，修长手指握住我的手，一点一点移开。
“不要。”我将脸埋入枕头。
“看着我。”他沉声说。
我一怔，被他扳过来：“干嘛？”
“我要你看清楚我，是我。”
我蹬他一下：“你走开！”
“六次啊……”他不怀好意地凑过来，“你居然叫了他六次。”
“你干嘛总提这个！”我下意识闭上眼睛。
“因为我不高兴啊，哼。”
那手指在我身上抚过，我本来受伤卧床，就没穿多少衣服，他的手指所到之处，我只觉得凉风一阵沁入，忍不住低声尖叫。
他伸手，顿时结结实实抱住了我。
“我要惩罚你。”轻微地喘气，在耳畔响起。
我缩起脖子，把自己缩成一团，却感觉他的唇沿着脸颊向下，自颈间擦落，吻上我的胸前。
“不要！”我忍不住惊叫一声。
“嘘！”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别叫，会有人来的。”
我下意识咬住嘴唇。
他却邪邪一笑，左臂伸出，赤裸的胳膊横过我的身体，手指在我的唇间蹭了蹭，忽然探入我的口中。
我呜了一声，想要把他的手指吐出去。
他却趁机重新含上我的胸口。
我身子一缩，忍不住咬住了他的手指。
“乖。”他低低地，沉声缓缓说，“玉儿的反应，真是生涩阿。”
我得了空闲，又想要吐出他的手指。他低低一笑，右手却向下，拂到了腰下之处。
他半趴我的身上，右腿伸出。一点一点挤入我的双腿之间。硬生生将我分开。
我只觉得这种样子极度羞耻，感觉自己随时要昏过去。
“不用怕，我来教你。”他一边说着，舌尖伸出，在胸口的樱红上舔了舔。
我大大一抖，浑身脱力。他的右手趁机滑入私密之地，温柔抚摸。
我急得双腿轻颤。终于积攒一点力气，拿手去推他。
他左手从我嘴里撤出，轻而易举抓住我的双手。
“乖了，你要配合。这不是值得害怕的事。”
“我不要，我不要！”我恐惧地只是哭叫，怕人听到，还只能压低声音，身子袒露他的面前。他的唇，他的舌，他的手都在最不该碰触的地方流连，这种感觉，太羞耻了。
可是，无可否认，在极度的羞耻之下，却又有一种非常可怕的感觉正在另外从心头升起，好像……隐约渴望。
在这种矛盾又怪异的感觉驱使下，我原本哀求的哭叫竟也变了味道，隐约听起来，有点半是哀求半是呻吟。
“我的玉儿，开始有反应了么？”他低声地说，声线温柔的入骨，“玉儿的声音真好听，我很喜欢。”
那只手在底下轻轻的擦动，嘴唇却印上来，盖住我的唇，从最初温和的进出，到逐渐的加快速度。
我听到自己的哭声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可怕的类似迎合般的呻吟。
偏生我无法控制，逐渐的竟同了他的动作，先是舌尖主动碰了一下他的，他好像受惊一样，缩了回去，我试探着追过去，他却趁机冲出来，紧紧地缠住我的，这才知道被这家伙捉弄了，但是已经顾不得懊恼，身不由己的跟他缠在一起，双腿也不由自主地轻轻磨蹭着他的腿，感觉底下拿只手的动作越发轻妙起来，我情不自禁，微微抬起腰，配合他的动作。
到最激烈的时候，只觉得那只手好像碰到什么奇怪的地方，顿时，一股热流自那端升腾而起，散布全身，我浑身脱力，嘴里发出一声无力的呻吟，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喘气。
“可以了吗？”少司低低地笑起来，手指向上，拂开我的腿，真个人便俯身到了我的身上。
他双手撑在我的肩旁，此时纵然他不握住我的手，我也无力反抗，只吃惊看着他，半羞半恼问：“你，你还想干什么？”
他温柔的看着我：“小笨蛋，这才刚刚开始呢。”
我吃了一惊，隐约觉得有什么硬硬的抵了过来，隐约觉得极热极硬，非常不舒服。
“恐怕，会有点疼。”他颇为担忧地说。
“你怎么了？哪里疼？”我眨着眼睛，问。
他迷人一笑，低头，吻上我的唇：“你很快就知道了。”
我被他吻得昏昏沉沉的，只好嗯了一声，就在这时候，下身那硬物忽然慢慢撞了过来。
我瞪大眼睛，这才觉得不妥，忍不住叫：“少司……少……啊！”
刚叫了一声，少司低头，亲我的脸：“别怕，放松点，很快就好了。”
“不要，我不要，”我抓住他，慌忙求饶，“我……啊……这是什么……”
原来是说我疼，不是他疼，我顿时后悔的眼泪长流。
他身子轻微一动，向前挺了挺，我疼得吸一口气，双腿微挣动：“不行不行！唐少司，你骗人，你走开，你走开！”
我拼命合起双腿，向后退，他索性压在我的身上，双手按住我的腰间：“不许退哦，玉儿，你没有退路了，乖，听我的，忍一下就好。”
说话间，那物又向前一下。
“好疼！我不要！要忍你自己忍！”我疼得眼泪流出来，“我刚伤愈，你就折磨我。你太过分了，你走开。”我伸出手打他的肩头。
“我……我都忍得好辛苦，”他的双唇在我的唇上轻轻擦过。又抬眼望着我，一滴汗从他的额头慢慢地滑落下来。“若不是怜惜你，顾忌你，我早就……”喉头一动。“不过，的确会有点疼。你未经人事，我的又太……呃……小笨蛋，放松点，这种疼是必经地，只要疼过了就好了，我保证。”
我咬着唇，泪花闪闪：“你……你总骗我。”
他忽然一笑。不怀好意地：“六次哦，做为惩罚吧。”
“我没有！不是那样的！”我想要解释，却在此时，他纵身向内，我只觉得有什么探入体内，好像将我撕裂了，顿时惨叫一声，“混蛋！我恨你！”
浑身冷汗刷地涌出来，难受地心底抽搐，眼前发黑，头发昏，只得紧紧闭上眼睛。
“不许晕，小玉儿，不许晕。”他在我耳畔不停地喘息着，牙齿磨过我的耳垂，细细的声音落到我心底去，“再磨磨蹭蹭忍下去，我就疯了，我爱你，好想要你，多待一刻也是不行啊，你忍一下，求你忍一下。”
那声音到了末尾，忽然变得很温柔，带点凄楚，而他轻轻地伏在我胸口：“我知道你只是叫了他六次，我也知道你叫了我二百四十三次……我知道，我全……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我知道的，玉儿宝贝。”
我睁大眼睛，自那痛里清醒过来，咬着牙勉强说：“你，你知道了？你知道了还对我、对我这般，呜呜……你走开！”
“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忍不住，我好高兴……玉儿，你心里是有我的，所以我决定要了你，彻彻底底要了你，要你完完全全成为我的人，从头到脚，都是我的……”把头埋入我的颈间深吻，那声音缠绵左右，挥之不去。
而他伸手，五指插入我散开的头发内，轻轻抚摸。
他的声音，好像幻梦，在我耳畔掠过。我迷迷糊糊，竟觉得那份疼也不算的多么疼了，但仍旧十分难受，于是偷偷向后退。
他一把抓住我的肩头，按住不动。
我身子瑟缩一下，微弱地乞求：“别……”
“别怕……”隐约他的身子轻轻地动起来，伴随着呢喃的声音：“小玉儿、真好，真想、就这么……赖着你，就……这么……一生一世。答应我，别躲。”
他喘着，并轻轻动作着，我睁开眼睛，看着他在我身上的样子，常常的发丝有一缕贴在脸上，额头带着汗，汗水浸湿那缕发，说不出的……性感，朱红的嘴唇，忍着什么一样轻轻咬住，挺起的颈，如此优雅，再向下，结实的胸，纤细有力的腰……
我急忙收住目光，脸上发烧。
他喉头一动。
我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上他的喉，在那凸起的地方略微停顿，又滑到他结实的胸前，很好的触感，指尖都痒痒起来。于是在这些地方，微微流连。
“啊……”他低低呻吟，双眉斜飞，眼波闪烁，低声问道：“你在……挑逗我吗？”
“我只是，想要摸摸看……”我心头一怔，立刻收回手来，躲开他火热的目光。
“居然……这样……”他一咬唇，忽然坏笑，“看样子小玉儿已经适应了，那么我就可以……好好地……伺候你了。”
我瞪着眼睛，还未明白，他忽然重重撞过来。
我“啊”地叫一声，大痛之后，体内一股热流窜动，顿时脚趾尖都麻痹。
“开始了哦。”他在我脸上一吻，忽然伸出双臂，将我抱住，腰肢摆动，用力地动作起来。
……………………
一夜无眠，唐少司一直在瞎折腾。当我已经困倦的不行，闭着眼睛睡的时候，这个人像猫一样从后面伏过来，在身后慢慢地蹭。
“别闹……”我隐隐地反抗。
他不由分说地抱着我，嘴唇贴上我的颈。
有什么硕大坚硬，紧紧地抵在后腰处。
我意识模糊，却觉得很危险，只好慢慢地缩起身子。
他一声低笑，不容我躲，将我拉过去，拉入怀内，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
“不要……”我从梦中清醒过来，把头钻入他怀中躲避，“我、我不要了。”
“这……怎么可以呢？”他低笑着，嘴唇在我脸上印下湿润，“不过才几次而已，要不够……”
“天都快亮了……”我模模糊糊看了看发蓝的窗棂，烦恼几乎哭出来，“你一点困意都没有吗大哥？”
“没有，只要在你身边，我怎么可能睡得着？”他重又发出邪气的笑声，嘴唇在我双唇上一阵吸吮，火辣之中带着丝丝痛楚，妈的，是不是又被吻破了，我心疼。
“呃……唐少司……别……”我不自在地伸手推他，勉强推脱说，“以后……以后吧……”
“那好，今晚最后一次吧。”他一本正经地说。
“这话你说过好几次了！”我低吼。
“人家忍不住嘛，不过这次是真的……”他亲亲热热凑过来，极其体贴的样子说，“我也不想玉儿被弄坏啊。”
我心头一动，觉得这句话好像是真的。与此同时，这个人的嘴唇又开始不老实地顺着颈间下滑，手亦掐上我的腰。我仰头望了望快要泛白的窗棂，反正要天亮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算了……随他……去吧。
看出我的退让，这个人大喜。双眼烁烁发光，动作利落无比，翻身便爬过来。看他动作，我心中即刻翻天覆地地后悔起来：看这样子，恐怕一时半会又停不了了，是不是又骗我啊？混蛋啊！
第247章 朋友
“你不爱我……”
那声音带一丝幽怨，点点地钻入我的耳朵。
我模模糊糊皱了皱眉：“又说什么？”
“呜呜……”仿佛哭泣一样的声音，“玉儿，你不爱我。”手在我肩膀上轻轻地推了推。
“不要乱说了好不好……”我叹一口气，“让我睡一会，拜托啦。”
“对我这么冷淡！”不依不饶地叫着。
“我哪里冷淡了……”我也快哭了，缩手缩脚向着被子内钻。
“你连看我都不看一眼，每次都是我求你，你都不肯主动……”他说，故意拉开我的被子。
“我还要怎么主动，”我伸出手，打在身后人手上，重新扯回被子，“两天了，你都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甚至没能离开过这张床，我也是，我再主动什么，侯爷啊，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百炼钢吗？”
“可是人家想要嘛……”低低的委屈的声音。
我迫不得已睁开眼睛：“少司，你不累吗？”
“不累！”双眼在放光。
“可是我很累。”我一本正经的。
“所以你不爱我！”又是这句话。
“我爱你……”我冲口而出，随即放低声音，爬到一边。
“那你表现一下。”
“怎么表现？”
“亲我……然后……”
“滚远点！”
“呜呜，我就知道……”
“少司，你的手在干什么？”
“你不肯主动。自然要我……”
“不要啊，救命啊……”我伸手拉起被子遮住全身。
他一翻身爬上来，就着被子压紧：“你就乖乖束手就擒吧。嘻嘻。”
……………………………………
这混蛋一连三天缠着我。
每次都弄得我求饶然后想把他踢下去。
一直到启程回舜都的时候，他更加变本加厉缠定我。
结果，当我下床之后，觉得双腿在抖，腰也酸痛不已。
走第一步的时候，差点趴在地上。
他从身后捞住我的身子：“哈哈哈。”笑得极猖狂。
“你个混蛋！”我伸手，要打他，他捉住我的手，长吻：“其实我还没有够，不然……”
“你给我去死啦！”我很想飞脚踢他，但看来这种情形，这个愿望完成比较有难度。
一想到我还要铠甲整齐的骑车回舜都，我感觉我会死在那条路上。
唐少司很自觉地服侍我穿衣。
“勒紧一点。”我咬着牙，示意他。
“你的腰已经够细了呢。”他抗议。
“不是……”我吸一口气。“我……我腰疼，我要……”
他用力拉紧腰带，一边“嗤嗤”地笑。
我脸上烧得都快发疼了。
好歹穿好了便服，我这才出外。
铠甲无论如何不能穿了，否则会出人命。
就算如此，走路都不得不控制双腿。
出了后院，霍子奇推着端木谨，后者一脸坏坏的笑，望着我。
我被他看得心虚，上去拧他的脸一把：“干嘛总盯着我！”
端木谨一挥手，霍子奇自行走了。
我望望他：“这个人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端木谨冲我招招手，示意我靠近。
我将耳朵凑过去：“唐少司，还不错吧？”臭丫头神秘兮兮地说。
“是啊，不错啊。”我点头。
他暧昧地看着我，我的——浑身上下。
我蓦地察觉他的意思，恨得要掐他的脖子：“你这个臭丫头，你真是学坏了你，说，跟谁说的这些乌七八糟的！”
他装死吐舌头，大眼睛瞪得可怜，我只好放开他的手。
“你啊，你不谢谢我这个大媒人，反而要害死我，你有没有良心啊。”端木谨眨眼。
“媒人？”我不解。
“寻天，若不是我故意用唐少玄来刺激你的心上人，他怎么会兽性大发，对你……呢？”他一挑下巴，非常得意。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他那天那么反常！随即又有一种想要掐死他的冲动。
他察觉，立刻求饶：“不要掐我了好不好，不过你那心上人也挺机灵地，我本来想要看他吃醋的好戏码，不料我前脚出门，他后脚就跟着来，问我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我听得怔住，原来少司……那时候并不是相信端木谨的话而被气走的，而是去问端木谨了吗。
“真是个聪明人。”
端木谨咬着牙说，那副表情，就好像是一个极度有钱的人忽然发现原来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人，比他更有钱。
我被他的样子弄笑：“好了啦，他再聪明，也比不上端木大人你。”
“那是当然。我承认有些方面他比不上我。”她一听我夸奖，顿时得意洋洋起来。
这家伙，还真容易满足。
“对了，你今天要走了吗？”他仰头问。
“是啊。”我说，“端木，我有点舍不得你。”
大眼睛闪啊闪，忽然一笑：“我以为你眼里只有那个聪明人，把我忘一边了。”
“怎么会？你是我的常胜之神嘛！”
“真的？”
“当然啦！”
“凤清，我做你的常胜之神好不好？”
“好！”
“我说真的。”他忽然握住我的手，“只要你说一声，我立刻跟你走。”
我愣住：“可是这边，还需要你。”
他看了我，好一会。
“我知道。我开玩笑的。”大眼睛一眨，“我要留下来，将蛮极人留下的烂摊子弄好，其他的，日后再说。”
“端木！”我蹲下身子，抱住他。
他任由我抱着，忽然极其小声在我耳畔说：“凤清，你无论多么喜欢他也好，你要……多一份心思。”
我一愣。
“凤清，如果有朝一日，他叫你伤了心，你会……怎样？”端木谨忽然又问。
“他……不会的。”我下意识回答。
“我也希望如此……原本，我不想要他如此轻易得到你的，没想到……他比我想象地要聪明，或者……这是命中注定的，”端木谨忽然加快速度。“但是，答应我，凤清，如果有朝一日他让你伤了心，你要么亲手杀了他，要么死心塌地跟着他不放手，这两者之间，没有其他路好走。凤清，听我的。”
我无法反应。
耳畔却听到唐少司熟悉的声音传来：“哎呀，你们的交情这么好，都让我有点嫉妒了。”
端木谨推推我，笑着回答：“是啊，我们从此要分开了，好舍不得哦！”
我站起身，勉强露出笑容：“是啊，我……我舍不得端木。”
唐少司叹一口气，拉拉我的手：“你这么说，也不怕我嫉妒？”
“你明知道他……”我望他一眼。
“对了，史英标前面找你呢，你快点去看看吧。”唐少司替我抿起垂落耳畔的一缕头发。
“哦，好的！”我慌忙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跑了两步又回头：“替我将端木送回去哦。”
“知道了！”少司向我挥手。
“你对她，说了什么？”
留在原地的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变了。
“唐少司，我不得不承认，你真是个聪明人。”端木谨脸上露出一丝笑。
“嗯，你也不差。”唐少司点头，“不过那傻丫头不是个会演戏的人。”
“唐少司，你对她是不是真心的？”端木谨忽然问。
“是。”唐少司竟郑重点头。
“如果我料地不差，你虽然喜欢她，但是，你有很多事瞒着她，甚至，是她无法接受的事。”
“你……很聪明。”唐少司的笑开始有点勉强。
“你放心，我没有聪明到知道那些是什么，也没有聪明到告诉她。”
“谢谢。”唐少司点头。
“不用谢我。”端木谨冷笑，“因为我并不想要帮你。”
“你对小玉儿好，便是帮我。”
“不用说的自己那么伟大。”
“我只是陈述事实。”
“好吧，唐少司，明人眼前，不说暗话。”
“请讲。”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关于什么？”
“我说不出。”端木谨一歪头，忽然露出甜蜜笑容，“不过呢，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伤了她的话，我一定会尽会力来对付你的。”
她脸上的笑虽然非常美丽纯洁，但是她的话语之中却满含着可怕的怨毒。
唐少司点头：“密宗端木家后人，心思缜密，有惊世之才，但偏生每一代的子弟都会有一种缺陷，据说是老天认为他们已经拥有了极其杰出的头脑，做人不能太过完美，所以才导致身体缺陷的产生，而端木家的咒术，亦名闻天下，本侯对此向来颇为忌惮。”
“知道我是端木家的人就好。”端木谨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唐少司，你不错。我事实上是很希望你们两个，就这么傻里傻气过下去，不然，那一晚上，我就不会坐视你要了她的。”
端木眯起的眼睛里散发一缕寒光。
“谢谢你，我会珍惜一切的。”唐少司真心点头。
“去找她吧，我困了，我要去睡觉了。”
“好的。”
唐少司转身，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端木谨，她身边有一个你这样的朋友，我很高兴。”
端木谨大眼睛眯起，又睁开：“难得在这天底下有个看对眼的人，当然要好好保护了，说到底，我很自私而已。”
她眨眨眼睛，树丛后霍子奇走出来，推着她转身离去。
锦乡侯唐少司目光上移，深蓝色眼眸看到高天流云，一丝抑郁，飘然而过。
“玉儿，我会握紧你，用尽我所有，握紧你。”
第248章 凯旋
领兵回皇都那天，舜都热闹非凡，道路旁边挤满了前来看凯旋之姿的百姓，少女们甚至撒着花，一边失去仪态地尖叫。
少玄出了皇城，亲自在皇宫门口率百官迎接。
我仍旧没有穿铠甲，只是一身便装上前，跪倒在地。称臣幸不辱命。
少玄极开心，双手扶我站起，百官便围上来，交口称赞。
我仍旧继续讲我的“抬爱抬爱，”或者“过奖过奖，”不过机灵地多加了一句：“此乃天佑我大舜，皇上的福分呢。”
于是大家开始转向歌功颂德之上。
夜晚，少玄大宴群臣。
少司却没有出席，我望了许久，这个在城外就跟我秘密分开潜回城内的人，到底窜到哪里去了。
倒是少玄席间一笑，不经间地对我说：“对了凤清，你在和宁川，有没有见过少司啊？”
我吃了一惊，不知怎么回答的好。
当时我带兵攻打断凉城的时候，唐少司横空出世，将我救下，那一袭红衣，但凡在这舜都里走动的人，哪个不知，谁人不晓？
但是……我又怎么可以背叛少司？
我一时愣在那里。
“我那个宝贝皇弟，本来是被皇太后罚在佛堂里替他死去的母后念经文的，不料，第一天晚上就见人影了，皇太后大怒，派人四处去找，结果把整个舜都都翻过来都没见人呢。”
他似笑非笑看着我，“你说，还有什么比给自己娘亲念经文祈福更紧要的事情呢？结果今日他自己出现了，说自个儿贪玩，朕看时间如此巧合，所以问问你……少司现在被皇太后罚在佛堂里跪着呢。凤清，你的脸色……”
我无法回答，只好唯唯诺诺说：“皇上，臣不胜酒力，头有点晕，恐怕如此下去会有失仪态，请容许臣先行告退如何？”
“嗯，凤清你一路来风尘仆仆，也是累了，就回去早点歇着去吧，如果起不来，明天早朝，就不用上了。醒了后直接去赤龙殿见朕就可以。” 他如此关切。
“是。”我一阵内疚，起身，告退。
回到飞扬营，嘈嘈喧哗过后，我返回自己的小屋内，倒头便睡。
睡了好大一会，总觉得忐忑不安，外面隐隐有声音传来，我起身，站定了窗户下听，却是史英标他们，从飞扬营出去随军的几个兵士，正在讲着大战蛮极人的事情。
我听他们说的眉飞色舞的，心中觉得有趣，却正好说到我飞身上城追蛮极贵族的事，史英标夸大其词，说的我英勇无双，末了却只字不提锦乡候的事。
就算他不提，我又怎能忘记，心头的场景反倒更熟悉。
一阵烦乱，想到少玄说的“今夜还被罚跪在佛堂里，”心念忽动。
不如去乘机看看他吧。
本来是一个极小的念头，但一经萌芽，居然一发不可收拾。
到了最后，简直坐立难安，最后我说服自己：只看一眼，立刻就走人，连话都不多说一句。
终于迈步偷偷出了飞扬营。
一路向着佛堂的方向走过去，禁军见了我，全被我用手势制止住。
如此一路寂静，来到佛堂边上。
果然见灯火辉煌的。
我心头暗自欢喜。
我想要靠在窗户边，借着窗缝看看他，却不料正想着动一下的时候，猛地却听到这么一句话响起：
“那你是承认你去过和宁川了？”冷冷的声音。
我的心顿时提了起来：是少玄。
“是！”
“为什么？”少玄冷冷问。
我透过窗楼望进去，少玄站在少司身前，在我的角度看来，正好看到少司抬起他的半边侧脸。
他仰着头，望着少玄，忽然说：
“皇兄，你把她……让给我吧！”
少玄的身子蓦地一抖。
我的心也随之大跳，咚咚咚无法控制。
“你……倒是真是坦白啊，少司。”少玄慢慢地说。
“皇兄，你坐拥天下，要多少佳丽都成，臣弟什么都不要，只要她一个，皇兄，这是臣弟唯一的愿望。”
“住口！”少玄打断少司的话，“为什么你们都用一样的借口，于公一跟朕说‘三千佳丽，要多少有多少’，但是，‘玉营首，天底下只有一个’，现在你也跟朕说‘你什么都不要，只除了她？’”
“皇兄……”少司低头，喃喃说，“我喜欢他，是真的喜欢她。你不敢爱，但是我敢爱，我喜欢她，我就要表示这种喜欢——皇兄，我知道你有诸般顾忌，那么，就让给臣弟好不好，把你不敢爱不想去爱的那个人，让臣弟来爱，来得到，来拥有，好不好？”唐少司跪着，上前过去，拉着少玄的衣襟，哀求说道。
而少玄僵立那里，面无表情，沉静如水，冷冷不发声。
时间如死寂一般，从面颊上流过，带着丝丝痛楚。
“不行。”少玄忽然说。
“皇兄。”少司浑身一抖。
少玄甩开他握住自己袍子的手，后退一步，冷笑说：“少司，少司，你目光锐利，看得准确，你一语中的，点到朕的软肋，你竟然如此直截了当，不留情面。”
他笑出声音：
“你真的爱那个人吗？真的爱她到了可以直接犯颜得罪朕的地步了吗？一个女子，她不过只是一个女子而已！”
他重又垂手，说：“你可知道，我自小是恨着你的。我虽然被众人包围着，众星捧月，但是大家却跟你亲近，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都是这样，你可以如此直白没有顾忌，为什么你可以想要拥有她，为什么朕反而会束手束脚，欲求而不得？”
“皇兄！”少司大叫一声。
少玄颓然低头：“给朕……时间。”
我悄然从佛堂面前溃退。
一路踉跄，走得匆忙。
撞到人都不知，对方一再道歉：“抱歉，撞到玉帅，我该多看着点，您没撞伤吧？”对方嘘寒问暖。
明明是我撞到人，你道什么歉，我不能了解，不能说话，只好无言掩面狂奔。
我心乱如麻，非常乱。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了飞扬营的，总之我第二天醒来已经发觉自己爬到自己的床上了，我望着窗棂上射进的阳光，不愿意起床，于是对史英标吩咐：“我今天不舒服，你去帮我皇上面前请个假吧。”
他答应一声，过了不大一会回来了，说：“皇上十分关心营首的病，吩咐太医院的医师们过来替您诊治，另外皇太后听说营首病了，也特意送了很多东西过来，听说都是大补的东西呢。”
我听在耳中，越发烦闷，捂着耳朵叫：“我不要听这些，好烦。”
史英奈悄无声息退出门去。
太医院的医师们，我不愿看见，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了，太后送来的东西也都扔在桌上，我这么喜欢宝贝的人，居然都没有兴趣看一眼。
我忽然很怀念宫外那个可以自由呼吸，没有任何牵扯，羁绊的世界。
恰巧史英标在门外叫：“侯爷，您怎么来了？”
我起初以为是锦乡侯，先是一喜，后来一惊，最后想要躲起来。
但就是瞬间，那个小小的声音说：“听说玉哥哥病了，我来看看他。”
是楚真！
第249章 桃花
“让侯爷进来吧。”我扬声。
于是门一开，楚真迈步踏了进来，开口问：“玉哥哥身子怎样？怎么好端端病了，我听说玉哥哥大捷，本来想要道贺，但是想想那些来给哥哥道贺的人肯定多了去了，索性不跟那风了。呵呵你这是怎么了？”
楚真坐在床边，望着我，忽然伸手，探我的额头。
“我没事。”我缩了缩身子，“我只是，有点心烦。”
“心烦？”楚真挑挑眉，“玉哥哥是不是在北边待的不习惯了？”
“没什么……”我听他这么说，不由地便想起来一些不该想的，重又缓缓摇了摇头。
“这春天到了，哥哥你这么闷着，实在无趣，不然……”楚真眼睛转了转，“我听说城外悬空寺的桃花开了，特别漂亮，很多人去看呢，玉哥哥，不然我们一起去吧？”
我心头一动：悬空寺。
“好玩吗？”我问。
“当然好玩，一座寺庙，悬在半空中，说不出的刺激呢。”
“可是，我还要向皇上请旨才能出去。”
“这还不是小事吗？玉哥哥你立这么大功，如果出去玩玩皇帝哥哥都不准，那么他这个皇帝未免太霸道了。”
“楚真，不要这么说。”我吃惊地伸手掩上他的嘴。
他蓦地怔住，目光下移，盯在我的手上。
我察觉不妥，当即收回。
“那么，我下午去请旨吧。”
“哥哥今天不舒服，就多休息一下，你今晚跟皇帝哥哥说说，明天一早我来接你好了。”
楚真说完，站起身来，“不打扰哥哥休息了，你千万小心身子，切记不要多胡思乱想的，否则，弄坏了自己，心疼的可是别人。”
认真的说完，楚真转身走了。
我思量着他这句话：心疼的可是别人……
一时之间傻傻呆呆，为什么楚真这样孩子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想到明天能出外游玩，心头茫茫然觉得有点高兴，忽然之间想到昨晚那一幕惊悚场景，心头一阵阵的发寒。
就这么睡了醒，醒了睡，到傍晚时候，终于爬起来，到赤龙殿请了安，顺便说了明日想要出宫的事情，少玄果然没有多拦阻我，面色如常答应了下来。
我不敢多看他一眼，心怀鬼胎似的出了赤龙殿一路疾走，一直到离开赤龙殿很远的地方才站住脚，呼哧呼哧扶着柱子喘气。
居然，有点，不能面对。
不能面对他绝艳一张脸，不能面对他探究望过来的目光，原来他早知我是女子，却不说破，是为什么。
耗尽这么长时间陪我演这么长的戏，种种动作表情言语都是什么，是窥探是玩弄或者不舍我竟都不知。
举起手，忽然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停的乱抖，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于是伸出右手握着左手，死死握住不放。高一脚低一脚地回飞扬营，身子飘摇六神无主，迎面正好遇到史英标不放心，前来找我，也幸亏是他来了，我这才靠在他身上，支撑着重新回了飞扬营。
可是，守着那窗边，呆呆地望着外面一轮圆月，我却睡不着，头脑乱糟糟的，一直到了半夜，才勉强入睡。
梦里，少玄表情狰狞，吼：你跟我争么？什么都跟我争？朕不准！朕不准！
少司跪在地上：我要，我就要！我喜欢她啊，皇兄，皇兄！你又不喜欢她！
少玄大笑：谁说的？我喜欢她，再说，就算我不喜欢，也不会给你。
少司于是开始磕头，头上鲜血横流，看得我触目惊心，想要去拉他，却动不了，低头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个木头人。
结果少司从地上爬起来，满脸的血，看着我只笑，说：这下好了，不用争了，她变成木头人了。
少玄也凑过来，非常开心：是啊是啊，这样就好了，木头人，我们把她割开，一人一半不就行了？
少司于是拍手：皇兄你说的很对。
少玄不知从哪里拿来一只斧头，猛地身站我头上砸过来。
我叫不出声，眼睁睁看着那锋利的斧头落向我的头，于是抱头大叫。
“营首！营首！”
耳畔是急切的叫声，我茫然放弃挣扎开眼看。
“营首，您这是做恶梦了吗，这么多冷汗？”史英标趴在床边，双眉皱紧，看着我。
“原来，是个梦……”我伸手摸摸额头，果然全是汗，“不过这样就好了，不用劈开我了。”我傻笑。
史英标吃了一惊：“营首，你最近这是怎么了？”
不知从哪里拿来一块毛巾，给我擦拭额头。
那毛巾擦到额头上，竟然隐隐地觉得疼。
于是我捂住那里，不让史英标擦。
“营首，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不要，不要，我只是觉得疼，史英标，你帮我看看，额头上有没有一道伤痕？”
史英标掰开我的手，认真地看过去，随即摇头：“没有啊，营首。”
“真的吗？”我再问。
“真的。”他肯定地回答。
“那就好了。”我怅然地松了一口气。
“营首，看光景，镇远侯快来接您了，您不是要出宫吗？属下帮你收拾一下吧。”
“是啊，楚真要来接我！”我隐约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当下高兴起来，“快点，帮我收拾一下。”
史英标手忙脚乱地替我换了一身普通的衣裳，正打扮好了，听得外面有人说：“镇远侯等在宫门口了。”
我立刻兴高采烈跑出去，身后传来史英标的声音：“营首，等等。让属下跟着你去吧。”
我头也不回地挥手：“不用了，我没事。”
一口气跑到宫门口，果然看到楚真背对着手在等我，我上前一步，伸手捂住他的双眼，放低声音：“猜猜我是谁？”
他略微一怔，随即那声音明亮响起：“是玉哥哥。”
“啊……”我放手，“这么快猜到，不好玩。”
楚真回头，双眼秋波荡漾，慢慢地伸手抓住我的手：“玉哥哥，你今天有点不太一样。”
“不一样？”他这一句话，我茫然好像记起一些事情，忍不住缩手，捂住额头。“怎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楚真，你看看我额头是不是破了，好疼，好疼啊！”
楚真上前来，捉住我的手：“没有啊，玉哥哥，没有，你额头好端端的，怎么会破？”
我望着他的眼睛：“骗人！”
“没有。”他伸出手，在我额头上轻轻一抹，“你看，破了的话会是有血的，怎么这里这么干净？”
“是啊……阿真你好聪明！”我跳起来，抱着他的肩，轻轻吻在他额头，兴高采烈说，“我们出去吧。”
楚真愣了好大一会才笑：“好的，玉哥哥，乘轿子吧。”
我这才发现他带了两顶轿子来，我掀开一个：“这里好气闷啊，我们乘一个吧。”
楚真的双眼透出几分不可相信的光来，随即却忙不迭回答：“好，好的。”
他进了内里，我嘻嘻一笑，跟着钻进去，坐在他旁边：“这样才好，楚真，给我讲个故事吧。”
“故事？”楚真挑眉，随即一笑，“好啊……”
不知道轿子走了多么久，中途好像还停了几停我却没在意，只是专心听楚真讲故事，他说的很有趣，但是到后来我却全忘了他讲的什么，就算拼命打脑袋都想不起来。
然后就有个声音说：“侯爷，到了。”
楚真精神一振，拉着我的手柔声说：“玉哥哥，出去吧。”
“好！”我大声答应。
他挽着我的手出了轿子，我只觉得眼前景物一变，居然已经在半山，极目看过去，一片苍茫葱翠，是新绿啊。
隐约在山峦之间望见几丝轻红，我欢快地跳起来：“是桃花吗？”
楚真笑着点头，我于是向着山上跑去，一点也不觉得累，楚真跟在身后，不久就冒出一头汗。
我抬起袖子给他擦汗，他却忽然握住我的手。
“玉哥哥，你今日怎地就我这般好？”他的声音有点古怪。
“我一向对你都很好啊，不对吗？”我望着他，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他的身后桃花盛开，粉红郁郁，多么好看。
但是这人眉目如画，色若春晓，却更加叫人心动。
我眼睛不眨地看着他。
楚真忽然上前一步，我不得以后退一步，他再度逼近，我下意识再后退，忽然觉得背后一硬，居然靠在了墙上，退无可退，只好看着他笑：“退不了了。”
而他好看的双眸秋波闪动，低声说：“玉哥哥，你别用这种表情对我，我……我会以为你……你……”他的声音逐渐低下下去，人却越来越靠近过来。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什么表情？你又是怎么了，脸红红的，不舒服吗？”
“是的，是的，我……不舒服，很不……舒服。”楚真说了两声，忽然低头，嘴唇贴在我的嘴唇上，封住我的呼吸，而那最后一声，如同叹息。
可是这种感觉……好熟悉。
茫然之中，脑中忽然又闪过一些片段：
模模糊糊，是两个人靠在一起的影子，唇对着唇，缠绵地吸吮着，有声音传入耳中，如同喘息，似催促。
我心头微动，闭上眼睛，回吻住楚真的唇。
他浑身一抖，顿将我紧抱怀中。
第250章 看破
镇远侯楚真实在没料到，事情发展竟会如此。
感觉到身下之人的反应，他的心一阵狂喜，却也带着一种担心的战栗。
有点反常……玉哥哥，有点反常。
但是头脑虽然保持一丝冷静，身体的反应却最忠实，好像只能注定了去仰望的人，忽然之间，对自己的感觉有了回应，楚真头脑之中嗡地一声，太阳晒得浑身有点热。
在理智控制身体之前，他伸手，将人纳入怀中。
双手无意识地在对方身上抚摸，不知不觉，竟将外衣的带子解开，探手入内。
完全轻车熟路，浑然天成，不似以前为了忘记他，特意跑到某些地方去，生涩又僵硬的虚情假意。
只是，镇远侯楚真实在没料想，自己在对方身上探索游走的手，会碰到何等叫他崩溃的真相。
………………………………
锦乡侯唐少司如一阵狂风般冲入飞扬营。
“玉凤清呢？”胡乱揪住一个营众衣襟，唐少司一反常态，厉声喝道。
“营首大人他……”营众支支吾吾，被他身上的杀气吓得呆住。
从未见过这样的锦乡侯，这人不是一向温和无比的吗？一副凶神恶煞状，还真不适应，若非一身大红依旧，恐怕难有人认得就是本尊。
正巧史英标自门口恹恹进门。唐少司一眼看到他，即刻放手，疾步走到他跟前：“玉凤清呢？”
史英标冷冷看了他一眼：“侯爷这一大早的，闯入飞扬营，急赤白眼来找我们营首，也得给个适当理由吧，我们营首可不是谁都见的。”
“你说什么！”唐少司大怒，风度全无。“我找他有急事，晚了就迟了！”
“侯爷找我们营首能有什么事？”史英标嗤地一声。不再理会锦乡侯，转身入内。
锦乡侯唐少司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史英标肩头。
史英标怒视他：“侯爷是找茬来了？”
“不是，”唐少司双眼赤红，盯着眼前人。“这话我只说一遍，事关你家营首生死，你最好赶紧告诉我他在哪里，希望我们来得及救他。否则的话，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杀了所有害他的人，包括没有让我及时救到她的你。”
史英标心头一阵寒冷飘过，营首大人早上那张奇异地笑脸忽然飘过眼前，忍不住喃喃：“原来……原来营首他……”
“他怎么样？”唐少司心中一颤。
“营首他最近怪怪的，整个人非常的反常，还常常说自己额头被劈到，受伤出血了，我还以为……”史英标瞅了锦乡侯一眼，忽然露出焦急表情，“既然如此，大事不好，营首方才被镇远侯接出去了，据说是要去悬空寺看桃花。”
话音刚落，眼前人影一晃，在坐众飞扬营地一流高手，居然无法察觉那男子是如何离开的。这等身法，着实匪夷所思，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绝对以为不过梦幻而已。
……………………………………
唐少司急奔上山。
凤清，凤清！
唐少司得知消息，是在他在佛堂跪了两天两夜后回到锦乡侯府。
下人通传，有位北边来的爷，捎了个信息给他。
他一时想不起自己在北边有什么认识的朋友，猛的想到一个人，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寒颤，下意识便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好了，果然，当打开那人留下的信息之后，一张白纸上，只写着潦草几个字：
有人给她下蛊，三日绝命，我找到药材后到。
他当时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仔细看了看信纸上的痕迹，推算了一下时间，今日，可不就是第三天？
而他，在此期间，一面都未曾见过她。
一时之间心悸的无法言说，若非挂着她的安危眼泪都要涌出。
向着悬空寺方向急速奔跑，唐少司只听到耳畔有个声音大声叫：“凤清，凤清，凤清！”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
直到看到那小小身影，正在链桥上小心翼翼地走着，两行眼泪终于忍不住，哗地涌出来，啪啪落地。
唐少司冲过去，从背后抱住了那人。
“凤清，凤清。”他含着泪，抱紧了她不放手。
站在不远处的楚真冷眼旁观，不发一声。只是慢慢地踱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个似有若无的笑。
等到唐少司抬头的时候，他却冷冷说了一句：“司哥哥，你好深沉的心机啊。”
唐少司不想跟他多话，拉着玉凤清的手便走。
玉凤清甩手：“我要玩，我要玩！”
唐少司愕然，望着如小孩般任性的她，想了想，还是干净利落，点了她的昏睡穴，将她打横抱起。
楚真从头到尾看着这一幕，也不拦阻，只是淡水说：“司哥哥，玉哥哥……哦，不，应该是玉姐姐才对，你当她真是属于你唐少司个人所有么？”
唐少司蓦地站住脚，面露杀气：“你都知道了？怎么知道的？”
楚真仰头看天：“其实我早就该知道的，不过你用心险恶，让我差点误入歧途。我根本不爱男人，因为我爱上的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男人。”
“是我的错。”唐少司淡淡地，“我向你道歉。”
“哼，”楚真笑微微地，倒丝毫没有记恨的样子，“那也没什么，我为她的牵肠挂肚，日夜辗转，横竖都是值得的，以后我也会继续喜欢她，唐少司，你介意我跟你争吗？”
“不介意。”唐少司一笑，笃定异常，“因为她根本就是我的。”
楚真眼神一变：“大人的世界，很复杂，我不想要明白，但是，我对玉姐姐的心思，可是明明白白，清清白白，唐少司，走着瞧吧，我也希望你对姐姐是百分百的好，让我无机可乘。”
唐少司心头气滞，忍不住笑说：“楚真，你说这话可真像是大人样。”
“我远比你想像的更像个大人。”楚真停步，回眸凝笑，“司哥哥，我方才发现玉姐姐是女儿身的时候，我真想就要了她，但是那又算什么？一时的兽欲而已，迟早我会让她真的喜欢上我。”
他笑得更加笃定。
兽欲？唐少司心中有点囧，第一次觉得这个孩子简直讨厌的让人想把他踢下深渊。
“还有，如果真的对她好，就要保护好她，司哥哥，日后，不要再让我掌握相同的机会了，毕竟，男人是有冲动的，不是么？我也保不准哪天会犯点什么错误。”楚真一脸悠然，说完之后，甩手走人。
唐少司气到极点，反而无语，只好垂头望着怀中的人儿，苦笑：“老婆啊老婆，你可真是抢手啊，皇兄要跟我争，一个女人要跟我争，现在，居然连这黄毛小子都要跟我争。唉，看样子，我真要生出三头六臂来才好保护住你。”
怀中人舔了舔嘴唇，闭着眼睛睡得很稳，那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倒真如同是个纯洁无暇需要被保护的孩子。
唐少司心安，微微一笑，低头轻轻吻上那人双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