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1-09

三千宠爱在一身 (飞觞) 111-140

by 飞觞

第111章 关系

时间一瞬间好似停止。我紧张到屏住呼吸,手脚停了动作,歪着头慢慢抬起,视线向上移,在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的时候,正看得心惊肉跳,听到脖子处发出“咯”地一声。

眼泪一瞬间飙出来,我疼得想要咬人,只得大声吼:“秋震南,放开我,扭到脖子了!”

那只紧紧地勒住我的手臂忙不迭松开,我半蹲下身子,伸出双手捂住脖子,试着扭来扭去。

耳畔足音响动,我斜着眼睛看过去,看到那人影晃动,向着我跟秋震南所在之处走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挪动脚步,向着秋震南那白衣身后躲。

红衣影动,终于走过来。

秋震南上前一步,两个人面面相对,靠的好近。

我感觉有种被抛弃的孤独感,赶紧从地上站起身来,背对着他们两个,偷偷斜眼去瞅那个走过来的人,他的脸色如何。

咦,怎么可能?不过数日,我觉得他清减了一些。

本来浩然的脸,现在看起来轮廓略略鲜明下来,显得很有风骨的样子。

他沉稳站在那里,眼睛在我身上一瞥,随即滑开。

我的心忽然一疼。

这是赤裸裸的忽略吗?

这是故意对我的无视是吧。

我干嘛故意回来自讨没趣啊,我都说了,都是秋震南那混蛋强行拉住我,不然我早就跑了。

我气鼓鼓是站在原地,恨不得嚷嚷给全世界人知道不是我自愿回来的,同时我竖起耳朵。

“你太心软。”秋震南冷冷的声音响起。

我啥?我的眼睛竖起来,大感不解。

随即我发现秋震南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着他对面的那家伙,也就是----锦乡侯唐少司。

可是,他啥?

这个发现不比我认为秋震南是在形容我的震撼来的小。

我的兴趣立刻被唤起来,我瞪圆了眼睛,溜溜地盯着秋震南的后脑勺。

透过他的侧面,我看到锦乡侯唐少司的脸上,露出了极淡的一抹笑容,他笑一笑,不说话,漂亮。

而秋震南继续说:“你这点,让我放心,也让我……”

他忽然打住不说。

他猛地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双目如炬,烧得人脸上疼,我是个弱者----脑袋受伤,手上的伤还没有全好,脖子刚刚扭到。所以不想跟他对峙,我赶紧把双眼放空,装作若无其事看着他头顶空气的白痴模样。

秋震南冷冷一哼。

他转过头去,我松了一口气,赶紧又把眼睛盯着他的后脑勺。

“你不必担心。”唐少司嘴角一动,忽然回答。

“我没有说我会担心,只不过我会生气。”秋震南冷冷地说。

“哈……”唐少司笑了一声,望着他。

两个人高度相当,白衣红衣交相辉映,无比惹人瞩目,侯爷府的侍卫都不敢多看上一眼,于是没有人注意到我,只要秋震南别拿那种眼神杀我,我乐得多看两眼,心旷神怡。

而心内巨震,这对话……好奇特好奇特啊……

难道……我眼睛一转,望着那两个那么相衬的人,习惯性挠了挠头。

唐少司忽然说:“我不会多加保证,但是……我会尽力。”

“嗯。希望我不必借给你鞭子。”秋震南接口。

唐少司脸上露出笑容,两个面面相觑,忽然都不说话。

我悲喜剧地看着这一幕,震撼到几乎把秋震南最后一句给忽略。

我忽然极想看看此刻秋震南的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是我无法走过去,唐少司的眼眸一垂,透过他的脸色看到我的脸上,我正在偷窥,触到他的目光,赶紧低头,用额角垂落的头发遮着双眼。

唉,奇怪,为什么我感觉我都不能跟他正视?

就在刹那,肩头被什么抓住,大力之下,我的身子不由自主随着向前趔趄一步,等到直起腰来,发现居然站在了他们两人之中。

“交给你了。”淡淡的话,秋震南说。

“嗯。”唐少司答应了一句。

我魂飞魄散抬起头来看,先是瞅了秋震南一眼,那双冷静的眼,似乎是冰川之水般的眼神,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看着我,又看向唐少司。

我不敢对他多说两名话,于是顺着他的目光扭头去看锦乡侯唐少司,却看到他凛然屹立那里,深沉双眼,望着秋震南,冲着他点了点头,随即睫毛一掀,定定地看住了我。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干啥?

浑身颤抖。

唐少司手臂一抬,红衣翩然,他抬起手,轻轻按上我的别一侧的肩头。

他的手很大很有力,浑身的颤抖在他的按压之下,荡然无存。

我木然呆立原地。

“这是……这……什么意思?”我低声。

秋震南的右手按在我的左边肩头,不松开,双眼一闪:“最好……不要给我再闯祸。”

我木呆呆看着他:“可是……”

我扭头,看看左边肩头他的手,再看看右边肩头锦乡侯唐少司的手,努力在脸上扮出一个笑:“你们两个在搞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是说了些属于我们之间的话而已。”唐少司不再看我,望着秋震南。

秋震南的手一抖:“是的。”

“属于我们之间?”我挑挑眉毛,“你们两个好象很亲密的样子哦?”

“是啊,君不闻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我跟秋兄……或者……”

唐少司一笑,双眼笑吟吟地,望着秋震南,忽然吟道:“酌酒与君君自宽,人情翻覆似波澜。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

秋震南抓着我肩头的手轻轻地抖了起来,蓦地,他松开手,身子一转,卷起一阵冷风,而他已经毫不留情地转头,背对我们。

动作一气呵成,如此毫无先兆。

我看的惊住。

“告辞了!”秋震南冷喝一声,额角一缕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而荡了一个圈,白衣似雪向后翻飞,而他头也不回,迈大步向前走。

“大师兄!”我望着那孤零零一袭白衣在风里飞,身不由己叫了一声。

耳畔是他高高的吟哦声音:

“草色全经细雨湿,花枝欲动春风寒。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哈……哈哈……”

他仰头长笑,走得好快好利落。

####

“白首相知犹按剑,白首相知犹按剑……”

出自王维《辋川集》----酌酒与裴迪

传说当王维退隐之后,在辋口,其水舟于舍下,别置竹洲花坞,与道友裴迪浮舟往来,弹琴赋诗,啸咏终日,这诗,便是当时赠给裴迪的。

而唐少司这句话在我心底不停地转来转去,我费尽心思想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句话,难道只是为了解释他跟秋震南之间的“倾盖如故”那样亲昵,不不不……

他的四句,前两句,有宽慰秋震南的意思,似乎还有几分无奈,但白首相知跟朱门先达这两句……

为什么我嗅到了杀伐的味道,好象剑藏匣中,却仍旧发出渴血的杀声。

我跟唐少司两人站在原地,目送秋震南一袭白衣,飘然消失长街尽头,他就这么走了,丝毫不回头的。

还留下一首莫名其妙的诗。

我正在感叹,忽然觉得身上冷嗖嗖的,我蓦地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过头,心虚地看着身边人。

“玉统领,小别几日,你的风采似乎更胜当年啊。”

锦乡侯似笑非笑看着我,眼光在我的头顶绷带,脖子上,以及手上游弋,嘴角一抽,冷风过境般的语气说。

“侯爷你也…呃…仍旧是美得一塌糊涂天下无双啊……”我心中叫苦,脸上却立刻露出笑容。

“我真想……”他带着温文的笑,柔声说。

我却听得心里发毛,赶紧声明:“其实我的手已经好了!”

“你还记得我的话?”

“连睡觉都会重复好几遍呢!”我认真地说。

“真的?”

你……怎么会问这么没营养的问题啊你!

我心中大摇其头,表面上却坚贞忠义地说:“真!简直比一万根针尖还要真!”

他的嘴角一抿,露出了几分和蔼的笑。

我的心中略略地觉得轻松起来。

他的手顺着我的望着慢慢地向下滑,最末拉住我的手。

触到未曾愈合的伤处,我咬着牙,告诉自己那不疼。

他的手指抖了抖,最终叹了声:“算了,跟你计较,没得还是让我自己难受。”他忽然有点无精打彩。

我半张着嘴:“侯爷,你怎么啦?”

“进来吧,有人等着你呢,如果不是看在…哼…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我一定……”他咬咬牙齿,几分气愤地看着我,随即,那蓝色眼睛闭上,再睁开时,已经七情都无,转过身,他冷然说,“跟我来。”

怎么会有人变脸这么迅速的呢?

我心内嘀咕着,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没必要我再演一出临阵脱逃的剧情,而锦乡侯么……虽然看起来对我有些不満,但日后相处,我自然有办法叫他开心起来吧?连这个自信都无,还怎么混江湖?给自己打足了气,我乖乖地跟在锦乡侯后,向着府内走去。

第112章 榜单

进了锦乡侯府,我跟在锦乡侯身后走了一段,正琢磨着要说点什么话题引起他的兴趣,说天气吧,有点俗,说江湖中事情吧,怕他再看低我,认为我江湖气。

而他也不给我机会,高大的身子笔直在前面走,头微微地昂着,连一个侧面都不露给我看。

“搞什么啊……”心内嘀咕着,正在这时。

耳畔听到一声激动叫声,我赶紧歪头透过侯爷的身畔看过去,只见一个清瘦身影,直奔到大厅门口,连袍子都来不及撩,脚一迈,飞一样跳出门槛向着我跑了过来。

“玉哥哥!”少年的脸上露出惊喜交加神情,小嘴裂开,洁白牙齿在阳光下颗颗灿烂。

而那双眼弯弯,带着无限笑意看住我。

我歪着头,伸出手在耳畔向着他晃了晃,脸上露出大大微笑,回应叫着:“嗨!阿信!”

薛信迅速地扑过来,闪身掠过锦乡侯身边,跑到我身边,双臂张开,大声嚷着:“玉哥哥,你终于回来啦!”

我身子一抖,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僵硬,薛信双臂一紧,把我紧紧抱住。

少年毛茸茸的低下来,在我的肩膀上蹭来蹭去。

我生生咽下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保持继续保持,然后伸手抚摸薛信的头:“乖!”

仿佛抚摸大型犬只。

锦乡侯修长身子一僵,停住,侧身。斜着眼睛看我,十分不悦十分生冷的样子,我心中一颤。赶紧收敛笑容:“阿信,嗨。阿信,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吗?那个……阿诺呢?”

薛信总算松开了双手:“阿诺啊,他来了啊!另外还有……”

他回头看。

“嗯?”我跟着他探头向内看。

只听一声淡淡地咳嗽声,在厅门口。并肩出现两个身影。

有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有点眼花。如斯两个美少年并肩站在一起,同样的傲骨凛然,同样的英姿勃发,同样地眉目如画。看得人目眩神迷心旷神驰。而细细观察看来,略有不同的是。薛诺在温婉里不缺乏铁骨铮铮,而站在他左边的那个人,胸前垂着丝带璎珞,温润如玉的脸上,剑眉一振,黑白分明的眼珠一动,半冷然半热切看过来。

他是柔中带刚地那种。是的是的,我曾经说过。

薛诺是刚,薛信是水,而他……是玉。

跟薛诺一同出现在锦乡侯府大厅门口的,居然是镇远候楚真。

我惊了一下,眯起眼睛看了一会,随即看看锦乡侯,后者鼻子里窜出一声冷哼,仍旧转了身,向内走去,我看到他甩手在背后的那只缩在大红护手里的手,手指蓦的蜷缩,很用力的样子,看得我心内不安隐隐地蔓延开来。

微微一怔之后,我再次扬手:“阿诺!楚真!”伤手挥起,这么醒目,仿佛一面旗帜。可惜是白色的。

薛诺不知低声嘀咕了些什么,略略低头,看来旁边楚真一眼,楚真冲着他冷冷一哼,迈步,走了出来。

印象里,薛信薛诺加上楚真,这三个人真正和平地相处,这还是头一遭。

虽然彼此之间暗流汹涌的,但维持表面的和平,我已满足。

我感觉其乐融融,看看坐在左边的薛信薛诺,再看看右边的楚真,三个如花般的少年围在本统领身边,让本统领这疑似老地瓜般的人也重燃了几分少年的活泼青春。

唉,青春真好。

锦乡侯只跟我们略略坐了一会便起身离开了,离开之前说:“你们几个,不许吵架,不许大闹,谁先动手或者挑事的,以后不许踏入锦乡侯府。”

三个小家伙互相面面相觑,虽然仍旧是谁也不服谁的样子,但好歹锦乡侯这句话他们是毫无怨言地应承下来了。

我十分满足,乐得咧嘴笑,不妨已经走了两步的锦乡侯忽然住下,转过头,特特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之中,意味深长,别有深意,似乎在说……

——高兴什么?别以为说的不是你。

我惊诧自己居然能读出锦乡侯眼神之中的话,或者是因为也了解到自己本身就是个不安分子……

于是,我心虚地低下头。

锦乡侯终于离开。

薛信即刻跳了起来,跳到我身边:“玉哥哥,你出去这几天做什么了?为什么是这样子?手又是这样子,还有……你的脖子……好像......有点奇怪。”

他歪着头,打量着我,若有所思。

我吐吐舌头,连忙摇手:“没事啦没事啦,这都是小伤小伤。”

“嘻嘻,玉哥哥你不说我也知道。”薛信忽然笑眯眯的。

“你知道?”我愕然看着他。

这手是在寰樱楼出来之后伤了的,这头是......被秋震南那猪头弄到的,至于脖子吗......说起来更加丢人索性不说。

薛信点了点头,我眼光一转,看到旁边的薛诺,拿本来气愤愤看着我的双眼,眼神之中,似乎多了点什么不同的东西。

楚真却牢牢坐在我身边右侧,悠哉游哉的样子,不时看一眼我。

我正在琢磨薛信到底知道了什么?是手......是脑袋......亦或者......

这琢磨让我心跳加快。

因为我想到我那个荒谬的幻觉......

我顿时感觉脸正在一点一点发烧。

“玉哥哥,你有没有听说,在西陵王最新公布的公子榜单里......”

“公子榜榜单?西陵王?”我心一动。

公子榜我听说过,据说是无聊人士弄得,关于天下青年才俊后起之秀的榜单。榜上的人吗......我隐约闻风,都是些了不得的,只可以仰视的人物呢。

想当年秋震南初下峨眉的时候,据说就是连续做了几件行侠仗义的大事,结果上了那个著名的什么什么榜,然后峨眉派的众人说起斗啧羡慕,一脸恨不能自己也爬到榜上去的德行。

现在想想,说的难道就是这公子榜?

而西陵王,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始作俑者,听起来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哦!

“是啊是啊,玉哥哥你可是热门人选。”薛信笑得喜气洋洋,眉间脸上全是意气风发,与有荣焉的样子。

“搞错了吧……我何德何能……”我张口结舌,不明所以。

“怎么会呢?”薛信笑得嘎嘎响,“玉哥哥,你入舜都不久,先后做了多少让人惊叹的事,比如设计捉住江湖之中大名鼎鼎的秋水长剑,——他可是公子榜上派第五的人啊!玉哥哥以你当时籍籍无名的身手,怎么会捉到他呢?难道哥哥你深藏不露?嗯......”他很少见地皱起双眉,思考。

我的心一跳,哭笑不得,这事儿怎么会传出去的?

“另外还有......”薛信望着旁边的楚真,忽然闭口不言。

“怎样?”我的心有点发毛。

薛诺却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还有就是。将舜都内手眼通天不可一世地某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揍了一顿,偏偏没有掉脑袋呗!这岂非更是奇事一件?”

这这......

这说的,岂非是......镇,镇远候楚真吗?

我木立在座位上。只剩下眼珠儿能动。

偷眼瞥旁边的楚真,一张白净地脸略微显出淡红颜色。随即一昂,下巴撇到一旁,假装没听见。

“可是......这也不是什么值得赞扬的事情啊......”我喃喃地。

“可后面还有一件啊!”薛信重新精神起来。“那就是......玉哥哥你居然单身大破寰樱楼!”随即又低声,“我猜玉哥哥你这浑身地伤。就是在哪里弄得吧?”

我毛骨悚然。琴知姑娘的倾国之容貌在眼前滴溜溜地飞了一个圈儿。

“谁......这是谁说的?”

“谁说的我可不知道,”薛信得意洋洋地说,“不过据说寰樱楼本来是瀛洲间谍的盘踞地,这么多年傲笑我舜都屹立不倒。不料玉哥哥你居然火眼金睛识破了,又单枪匹马将整个儿寰樱楼搅得翻天覆地。你还不知道吗玉哥哥,唉唉,现在坊间说书之人,拉住任何一个,他们都会将玉哥哥的英雄事迹绘声绘色讲一遍。”

“怎么可能......”我苦笑着,“明明不是......”

“武状元大赛前夕,西陵王在公告厅门口张贴新进公子榜的人选,到时候就知道了。”薛信雀跃欲试。

“这个......公子榜据说是武功不凡的人才能参与的,不是吗?”我艰难地问。

旁边,一直默默不语的楚真忽然柔声说:“这倒不尽然,武功好只是一个方面,其他地譬如人品啦……功绩啦,甚至容貌啦都有分数的......或者其他各方面,西陵王地品味很独特,鉴赏角度往往与众不同,但是偏生耪单放出之后,绝对会让人信服,玉哥哥你放心,咳……”

他抬起袖子,遮住嘴角,低低咳嗽一声不再说话。

我皱着眉,真是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心一动,我问:“你们说的这么热闹,你们三个呢?有没有在公子榜上?”

三个人不约而同愣了愣,过了一会,薛信说:“没有。”

薛诺立刻补充:“那是因为我们还不够年龄,能上公子榜的,只有超过十八岁才可以。”

他踌躇满志地又说:“我相信过两年的话,以我的实力,一定可以上榜。”

楚真不说话,神色之间却露出了同样的自信神色。

我想了想,又问:“那么......锦乡侯他......他呢?”

薛信眉开眼笑地回答:“司哥哥在第四。”

我几乎跳起来:“锦乡侯才第四,秋震南第五......那么谁是第三第二第一?”

这下子连薛诺也面露难色:“公子前三向来是不为外人公布的,不过据西陵王身边的可靠人士透露,据说传说中的独行大盗杀人狐狸似乎占有一席之地……到底是第一第二或者第三就不可而知了……不过也只是传说而已......”

楚真不知不觉接口说:“是啊,我们认识的人之中,司哥哥排第四,龙少保第七,而第六的......似乎是丹宁国的一个世子......我没见过他,无从谈论。”

我怅然地叹了一声。

三个小子立刻住嘴,齐刷刷看向我。

我伸出手,挠了挠头,触手碰到额头的那块绷带。忍不住苦笑一声:“西陵王搞错了吧,要不然就你们搞错,说起来这公子榜上个个都是非凡的人物,你们玉哥哥我,不过是碌碌尘世一个迷途小人物而已......怎么有资格上榜呢?”

第113章 苦练

我愁眉苦脸,十分惆怅,摇头顿足,惘然叹息。

薛信薛诺闻言一脸不安,楚真也瞪圆了眼睛看我,嘴角动来动去,大厅内响起我叹息声的时候,我隐约看到薛诺向着薛信跟镇远侯楚真使了个眼神,我还没反应过来……

我已经被围在中央,楚真站在右边,低声细气地,说我“智勇双全,天下将才,绝对无可比拟”,薛诺站在我左边,一脸严肃,口口声声“其实在勇气之外,只是欠缺那么一点点点智慧,如果那一点点点智慧补回来了,天下谁人可敌手?”薛信站在身后,小拳头轻轻地捶在我的肩头,不时地补充说“是的楚真,你说得没错。”或者转头向着薛诺“绝对正确阿诺,你的话正是我心里的话!”

本统领心花怒放,频频点头,不时地嘴角流露出优质笑容,心内叫着“那是当然!”或者“让赞美的话语宛如暴风雨一般的毫不吝啬地攻到我身上吧我可以承受”之类的话语。

舒服地坐在椅子上,心安理得听着三个小子在耳畔唧唧喳喳地安慰了大约半个时辰。最终在薛信薛诺以及镇远侯楚真三人的连手劝说之下,本统领心内小阴霾消除无踪,且光荣升级成为他们口中所说——传说里那个武功超然美貌无比姿态风流的非凡人物。

这几个小子夸起人来真有一套,牙尖嘴利,毫不留情,什么动人心就夸什么,简直堪称职业,看不出看不出。

如此种种阿谀奉承不实之词滚滚而来,一直听得本统领心内暗爽宛如长江之水滚滚涌动。

最终的结局是我转愁为喜,在原本的自信基础上自信心更飚升满格。因此当薛诺冷不丁冒出一句:“看玉哥哥这春风满面的样子,是不是参加武状元压魁已经毫无问题了呢?”

我习惯性地来了一句:“那是当然。”

随即打了个哆嗦。

三个小子哗然大叫,拍手,跳脚,脸上齐刷刷露出了心照不宣地奸笑。

我嘴角嘶嘶吐着冷气。

“你们三个……”

“玉哥哥你答应了哦,不能反悔了噢,从今天开始就跟着我们一起锻炼吧锻炼吧!”薛信拍着手叫。

“什么叫锻炼啊!”我老人家身子一抖,“我可是弱者噢!”

“玉哥哥,不要再谦虚了,武状元比赛之日,我们等着看你千秋万载,一压群豪。”薛诺正义凛然地说。

“是的是的,玉哥哥,我永远支持你。”楚真微笑着,看着我。

很好很好,还没开始比赛,啦啦队已经是重量级别。况且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看着三个少年青春勃发的脸,本统领将那只伤手握在胸前,毅然抬头,下巴扬起,目视前方,做坚毅状。

“为了不辜负群众们的希望,我……一定要…….”

“一定要……”

“一定要……”

英雄果然不是人当的…….我鼓足勇敢,“一定要一定要一定要”三次了都没有说出口。

最终嘴角一挑,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那三人,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锻炼会不会很辛苦啊?”

“不会辛苦的不会的。”薛信拍拍我的肩头,双眼放光,似乎看到了我这个不成器的幼苗在瞬间就会成长为舜国栋梁。

“嗯,绝对不会。”薛诺斜视着我,嘴角斜挑,似冷笑似奸笑。

“就算会……玉哥哥你也无退路了哦!”楚真站在我身前,眼睛一眨,满含笑意,和蔼地说,不由分说的说。

我苦着脸看这三个在突然之间仿佛变成另外一人似的孩子们,心中小风吹过:舜都的孩子们,都是吃什么长大的啊…….

据说这三个人已经在锦乡侯面前请下命来。

从今天起,我不再负责锦乡侯府的护卫以及巡查工作,全心全力跟随他们三人进行“武状元大赛“之前的地狱式训练。

所谓——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现在楚真特意送来一副帘子挂在我的卧室,上书十四大字: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哥哥练剑时。

我不知道这字是不是他自己写的,不过他送来的时候可是一脸的得意洋洋,不由分说就给我挂在了床头对面的书桌上。美其名曰:一起床玉哥哥就能看到这对联了。

而薛信薛诺,几乎从铁血大将宫府搬到了锦乡侯府,长到了这里似的,时时刻刻都会看到他两人窜跳的身影,让我有种时时刻刻被监视着的感觉,每当想要停下来扔掉剑喘口气的时候,薛信可怜巴巴的双眼就会凑到眼前,嘟起嘴:“玉哥哥,要加油哦!“

或者是薛诺,冷冷地一双脚从我眼前幽灵状闪过:“懒惰的人是没有前途的啊别给我装没听见我看到你耳朵动了!”

如此两天下来,我连睡觉都会惊醒,满口嚷嚷:“我没有偷懒我很勤奋”,“饶过我吧薛大哥我叫你大哥还不成吗?”之类的话。

最离谱的是有一次从梦中惊醒过来,蓦地看到书桌边上坐着一个人,我以为自己营养不良加训练过度出现错觉,结果认真一看,原来是镇远侯楚真。

我心惊胆颤地下床走到他身边看,结果看到伊抬着一只毛笔,正在奋笔疾书什么“白发不知勤学早……”而且边写边很哈皮地露出可怕的笑容。

看得我二话不说,从墙上摘下那只嘎嘎叫的宝剑,雄赳赳气昂昂风萧萧易水寒地就冲出屋子,很有精神地在院子里闻鸡起舞了。

身上还穿着淡薄的睡衣,在腊月的寒冷清晨,居然给我练到满头大汗。

遥遥看来,汗气在头顶雾蒙蒙地,仿佛一个绝代武功高手练成了某种绝代的武功似的。

偶然间,锦衣侯的红衣一闪,似乎是出府去了,隐约听到他的声音:“嚯,果然是不鞭子不行的性格吗?”

清晨的淡蓝色天气之下,那种场景那种身形加那种语气,真是雷死人。

听得我毛骨悚然地,走火入魔般继续舞起剑来。

不过,除去那些地狼式的督促训练,三个小子对我还是很好的,时不时会加餐给我,如此一周过去,本统领照镜子的时候虽然发现自己的下巴尖了很多,正是窃喜对镜自怜,回头摸摸胳膊以及大腿上,肉都粉结实的,堪比石块,可以去参加健美比赛,而可怕的是,简直不像是个女儿身。

本统领搅镜竟无语凝噎,可怜那三个家伙仍旧不知疲倦地在外面叫魂似的催。

我想如果这样的日子持续三个月的话,我真的真的很有望成为舜都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吧。

但是幸好……距离武状元大赛只不过还有一个周左右而已了……

想到这个,我做梦也隐约能偷笑出来了。

不过,我的武学真的是有所进步的,剑法跟拳脚都大有进益。

光是镇远侯请来的那些武功高手就够我学的,千叶还时不时一脸邪恶的笑容站在我面前用那种一本正经的语调说:“侯爷吩咐,他去喝茶了,让我督促玉统领你……玉统领啊,有得罪处,莫怪。”

一边说一边双拳碰在一起,示威似的发出“咔咔”的声音。

他一定是早想教训我很久了….

我愤怒地看着这个不讲义气的家伙,发现貌似忠厚的人腹黑起来可怕系数是倍增的,真让人刮目相看。

而千叶偶然缺席的时候,铁血将宫府的朱威那张野人般的脸就会很适时地出现眼前,不用说话,我一看到他的样子就心生寒意,一把剑舞地滴水不漏,旁边的薛诺拦住经过的婢女,从盘子内拿了一个苹果出来向着我这里一扔,我立刻跳起来,“刷刷刷”,剑法连动,姿势曼妙动作利落,然后一挑,被削去皮儿切成均匀几块的苹果弹回薛诺手里。

我回头看薛诺,这小子冲着我露出一个“很合格”的笑容,拿着苹果“喀嗤喀嗤”吃起来。

我转过身,偷偷地盯着手里藏着的一片苹果,垂涏欲滴,正要吃,朱武在旁边“嗯?”了一声,我立刻跳起来继续舞剑,再摆出姿势回眸看时,那片被我扔飞的苹果正在朱武的嘴里发出凄惨的粉身碎骨声。

第114章 笛声

“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世的我

红尘中的情缘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

我仰着头,冲着天空一轮清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最近,在练功偶然得空的时候,我会偷偷向着锦乡侯的书房跑。

不知为什么,这两天,我很少见到他,他似乎也很少与我碰面跟我讲话。

他留给我的,不是背影,就是侧面,或者残留在风里飘荡的只言片语。

我心里有点气闷。

也许是因为这些天跟薛信薛诺楚真他们三个腻的太近了,我跟锦乡侯不像以前那么接触亲昵,所以心理上产生了不适应的疏离感?

起初我压仰自己的这种胡思乱想。

但是但是,过了快一个周的时候,我竖起手指数一数:这几天内,我跟锦衣侯碰面的次数,加上无数模糊不清的“侧面”“背影”,还有“惊鸿一瞥”,前后左右不过四次而已。

加起来还没有我跟千叶和朱武碰面的机会多啊。

这个数据叫我皱起眉头。

我不知是因为本统领最近过忙没有空去缠着他呢,亦或者别有隐情。

自从秋震南强行带我回来之后,我总有是有种莫名的难言的感觉,锦乡侯……似乎有意跟我拉开距离。

这真的只是我的错觉吗?

在我心内,我是不相信锦乡侯要跟我拉开什么距离的,他不是很好相处的一个人吗?但是我在说服着自己的同时,被这种残酷的,鲜明的,彻底摆放在自己眼前的事实惊呆了。

我的自信心荡然无存。

到最后,我确定,锦乡侯的确是在躲着我。亦或者说,他不愿意见到我。

曾有一次,我偷偷地将一个从朱武手里抢来的苹果送到锦乡侯的书房,端端正正摆在他的桌子上,歪头看了一下,为了让他显得鲜明醒目一点,我还特意把下面压了一张宣纸来衬托。

但是,当我躲在窗外看得时候,我看到这么一副场景。

锦乡侯端详着子上的那苹果,大惑不解般,望了一会,最末,还伸出爪子戳了一下,那副小心翼翼,似乎这是只不知外星异种蛋,随时都会孵化出一只怪兽来咬他的手指。

随即这个人他冷笑一声:“春花,让厨房不必这么省,苹果不洗一下不放盘子就这么放上来,以为是长生果那么珍贵吗?”

他捻起苹果,剧地一扔。

那果子从我眼前划过一道优美弧线,落向窗外,正好被赶来捉我的朱武见到,野人伸出大手,当空一捞,牢牢地将那果子握在手里,手上用力,只听“喀嚓”一声果子已经变成了半液体状,而朱武目露凶光看向我。

我只好冲他露出笑容,然后蹑手蹑脚加迅速地乖乖回去练功。

如此几次。

从锦乡侯的书房窗户里扔出的东西层出不穷的,从苹果,橘子,香蕉,菠萝,弥猴桃,柚子,西瓜,到糕点之类……如果不是有个朱武宛如大型家养犬一样把这些东西一一接住吃掉,我毫不由于地怀疑锦乡侯的窗外将在不远的将来散发出果类发酵的酒香。

这样不行,我于是改变措施。

那一次,我遥遥地看到锦乡侯从卧房内出来了,于是赶紧整衣冠,甩袖子,做玉树临风状,调整面部微笑,向着他迎面走去,不料他走了一会,眼睛几乎看遍了目力所及的所有物体……包括动物,植物,以及人,还有柱子走廊外加门窗之类,愣是一次没有落到我的身上。

他居然能有这份非凡功力。也真是奇迹。

我只好鼓足勇气向前走,并且发出严肃的咳嗽声,心想:如果你再不赏光看我一眼,我就只好直挺挺撞到你身上去了侯爷。

结果,就在我快要碰到他的时候,他身子一转,从拐角处下了台阶。

我站在原地,灵魂出窍加愤怒异常,下定决心今日不让你小样的跟我来个正面交锋老娘我就立刻改姓!

于是我一翻身从廊柱上一跃而下,几个转身干净利落,宛如了阵龙卷风一样卷到了锦乡侯的身前,又端端正正不偏不倚地横在了他的身前。

他的眼睛低垂,还是不看我,脚向着左边踏出。

我立刻闪身向左。

他又向右边踏出,我立刻不失时机的向右。

最后他终于如梦初醒地抬起双眼,飞速地瞥了我一眼。

我心中大喜,望着那金光迷离底下久违的浅蓝色眼眸,露出笑容。

“哦……玉统领啊,早上好。”他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那声音中百分百的开水平淡度把我整个人冰冻。

他却跟我擦身而过,头也不回地出府去了。

“?#¥¥%5……”我指着他的背影不知说什么好。

“想是人世间的错,或前世流传的因果,终生的所有也不惜换取刹那阴阳的交流……”

坐在廊柱上,抬头望着那轮明晃晃的月,信口唱了两句。

歌词之中的幽怨刷地打了我的心一下,我悚然而惊,赶紧住口。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吉大利…….”我惊魂未定的按着胸口,“怎么会这么不安呢?靠……都是锦乡侯那别扭的死家伙……惹得我心神不宁,算了算了,明天还要早起训练,还是先早点睡了吧!”

我摇了摇头,从栏杆上滑了下来,无精打采地垂着头想要推门进屋。

一阵悠扬的笛声,远远传来。

脚步一停。

我心头一动。

这箫音……为什么……那么像我刚刚唱过两句的“滚滚红尘”?

手不知不觉攥紧,那笛声清堪虞悠扬,十分婉转,音音透入人的心底去,那么幽咽缠绵,动人心魄。

我站住脚,听得痴了。

笛声在耳畔回响,若即若离,若隐若现,我侧耳闭眼,听了许久,终于向着那笛声传来方面迈步赶了过去。

几个起落,锦乡侯府的侍卫见到我,均是见怪不怪,因为我这两天忙着锻炼,习惯了早昏颠倒,有的乖觉得要过来行礼,都被我悄声止住。

顺着那笛声传来方面,不知不觉步到后花园的墙角处,我来不及多想,身子一纵拔地而起,向着墙头上跃过去。

墙外空空如也,没有人影,而疏影摇曳里,那笛声高亢清亮越发悦耳。

下了墙头,施展出轻身功夫,脚不点地地顺着声音来源闪过去,那笛子的声音似泣似诉,高低起伏,在不远处诱惑着我,每当我觉得他已经近在咫尺的时候,他却忽然又跟我预计远了很多。

于是我只好仍旧奋勇向前。

就好像一个顺着地上的糕点走向悬崖的孩子,埋着头想着想着,满心的欢喜跟好奇,却无法预知前方我寻找的终点,要面对的,究竟是那未知的什么,恐惧或者甜美,无从预料,而我身不由已,那笛子之中的欢快跟幽咽,都如同带有无限魔力,而我已经入魔似的,嘴角带笑眼波闪烁,刹不住脚。

第115章 就范

不知追了多长时间,也不知走了多长的路,当我察觉浑身发热气喘吁吁的时候,眼前的景物已经是全然不认得。

山石耸峙,此起彼伏,除此之外,别无他物,那淡青色的石块,仿佛泼墨山水画里面的存在,极有风骨。

竟然已经不知不觉的出了城吗?舜都城内,那里有这样的地方?

我茫然住脚,转头四顾,皱着眉心,却始终不记得这是什么地方。

蓦地抬头向上看,一树冷梅,自岩石之中斜逸而出,绽放我头顶不远处,万分妖娆万分邪魅。

而那笛声兀自在山石之间回荡。

“是谁?是谁在吹笛子?”我站在梅枝底下,合起双后在嘴边上,大声问。

声音在耳畔回荡。那笛声亦萦绕耳边,始终不散。

我纵身跳上一块比较低的石头,踏在上面向着周围看,极目远望,除了我孑然独立,似乎没有其他生物存在。

除了那阴魂不散的笛曲,另就是冷冷然的夜风。

风里,依稀传来淡淡的笑。

我肩头一抖,侧脸,昂头向着高处看。

刚才那声音,明明是来自上方,怪不得我看不到人,难道是因为站的不够高?

心突地一跳:是人,亦或者鬼?

但我竟然来不及担心,我想的是,刚才想起的那句话,那句看似平常的话在我的心中凛然滑过,很沉重的一声。

——怪不得我看不到人,也许,真的是因为站的不够高。

嗯……

脚下一踏,向着更高的石块跃过去,几个起落,放眼下去,已经可以看到不远处的舜都,灯火明灭,丝丝温暖,给我安心。

我昂起头,向着更高处看,这一看之下,顿时乍然惊住。

圆圆的,苍凉的月亮下,在岩石从的最高处,凛然站在一个修长的,身着湛蓝色的锦袍,站的太高,寒风烈烈,将他的袍袖舞起,看样子就如同一个人正在翩然起舞,舞姿优美,但是我知道绝对没有人敢在这么高的地方跳舞,那种感觉,就好像一纵身便能跳到天宫里去,就好像一踏脚就会从月亮里下来。

而他站在那里,牢牢地稳稳的,风吹动他的袍袖,长发,却吹不动他的人,那青丝长发,在风里悠悠然地拉长,仿佛那笛声里吹出来的缠绵情丝,飘逸悠扬,悱侧动人,而他微昂着头,下巴尖尖,形成很有灵性般的弧线,精灵似的美丽,他的双手纤纤,搭在细长的笛子上,正在倾情吹奏。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神仙哥哥啊……

可望而不可及啊……

我的内心充满了敬畏跟深深的仰慕。

如果……

这一切,没有他的脸上载着的那个东西……

一切,堪称完美。

所以说,同学们,千万不要追问白雪公主跟王子日后的生活怎样。

好奇心害死猫,害死一切。

有时候,没有结局比结局更好,也许也许,那个结果,是白雪公主跟王子离婚呢……你要打我,我也要这么说。

所以我想,如果我的双眼仅仅能看到这个人鼻子以下的所有部分,或者仅仅是看到他那个超凡脱俗的背影,那么我想在我玉凤清的有生之年,都会念念不忘如此一个仙人,曾经在一个非常浪漫的夜晚,吹着天上才有的曲子从月宫内走出来,走到我的跟前,留一个美好的浪漫的邂逅给我。

当我的目光注视到仙人脸上戴着的那个金光闪闪的面具的时候,我激动的手脚无措,差点从岩石上做直线落体运动。

第一个念头就是跳下去,赶紧逃。

第二个念头是倒下去装死算了。

天冷,第二个念头可行性太小,会真的被冻死。

正当我蹑手蹑脚转身想要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掉的时候,笛声非常识趣地停下来。

我的心却被高高的揪起来了。

我惊得不敢回头,勉强蹭到岩石边上,纵身,向着下面轻轻一跳。

“阿弥陀佛,不要发现我,阿弥陀佛……”

念叨着,望着脚下漆黑的岩石片,耳朵竖起,听不到有人追过来的声音。

我于是窃喜我的偷溜行为或者很有门,我于是有点小小得意。

但就在这时候,耳畔吹过一阵结结实实的暖气。

如果不是先前看到过他,我一定会以为我遇到鬼打墙了。

我浑身打了个哆嗦,有种不好的感觉。

“跑的倒是挺快啊……“懒洋洋的声单在我耳畔响起。

“彼此彼此你也不慢。”我不敢看,只是下意识的回嘴,一边低着头,加快坠落速度。

腰上忽然一紧,我冷不防“啊”地叫出声音。

“真是要命……非要我出手你才肯乖乖就范吗?”那声音仍旧说。

我感觉男性的修长身子从背后贴上来,丝丝的寒意之后暖意涌上来,我僵硬低下头,目瞪口呆的看到锦袖蓝光闪烁,牢牢地搂在我的腰间。

“放开我!”我伸出手去掰那只手,徒劳无功。

“哈……”一声笑,我的身子不落反升,我抖了抖,看着脚下深深的谷壑,悉眉苦脸的放弃了挣扎。

“我就那么可怕?让你看到就想转身逃?”

“哼哼”

“哼哼是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

“请姐姐指教。”

“谁是你姐姐姑娘我青春年少好不好?”我伸出手,K在他的头上。

他嘴角一挑,挨了我一下:“小的知错啦,请妹妹指教?”

我脸色一红。

杀人狐狸,居然这么好相处吗?

况且,我的确不知他的样子,更加不知他的年龄,也许,他真的比我小也说不定呢……

但我只好板起脸:“我记得西游里,唐三藏取经,到了一个寺庙,那个寺里的和尚非常的憎恨他们,不让他们进去住宿,唐三藏非常不解,问他们为什么,你猜他们怎么说?”

“怎么说?”他悠然神往的语气。

“他们说啊——老虎进了城家家都闭门。虽然不咬人,日前坏了名。”我慢慢说完,抬起头,看他的脸色。

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只看到他尖峭的下巴,赤红色嘴唇,湛蓝色袍子下衬着雪白色的衬衣,将脖子都遮掩的整整齐齐,无一毫破绽,看得我气闷。

“虽然不咬人……日前坏了名……”他低声重复,忽然笑着说,“哦!我知道了,你在笑我?我说你为什么见到我就跑,你说我就是那只以前弄坏了名声的老虎,虽然还没咬你,但你还是害怕的对不对?”

我再次伸出手,摸上他的头顶,赞美说:“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他勒紧了双臂:“你这个坏家伙!”把我紧紧地环进怀里,死死不放。

“喂喂,是你问我我才说的,用不用立刻就打击报复啊。”我扭了扭身子,不过这样的姿势,还挺暖和。于是也只是象征性的叫两声罢了。

“嗯……”他应了声,略略放松了手臂,伸出手,摸上我的头。

“干什么?”我警惕地侧面瞪着他。

身后的人说:“给我摸回来啊。”略带笑意的声音。

“不许摸!”

“我已经摸了。”

“切……”

“女孩子不要随便说这个字……”

“我喜欢……”

“那么我也喜欢……”

“喂,为什么不能说这个字啊?”

“嗯?你真的想要知道?”

“嗯,说啦。”

“我还是不能说。”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卖关子卖得很爽,很得意的样子。

第116章 米饭

山冷清冷,刮过耳畔。

坐在高高的山项上,几乎不敢向下看,也不敢站起来,怕被风吹走。

抬起头,看着旁边不远处的月亮,那么清晰那么大,亮堂堂的,这么不真实,好像梦境一样。

心里一动,张口问:“狐狸老大,你刚才怎么会吹那个曲子?”

“喜欢就吹啦。”他不以为意的回答。

“可是我记得那个曲子不是每个人都会吹的,那你会唱吗?”我扭过头,望着他戴面具的脸。

他的头略略垂着,额前阴影下来,让人看不清他的双眼,他微微一知,嘴角斜挑:“怎么了,你会唱吗?”

“我记得很久之前不知听谁唱过,印象太深刻……所以记住了,你呢?”

“我….保密成不成?”

“你怎么什么都说半腔?也不怕把自己噎死。”

“咳,说话不要这么狠毒。”

“嘴巴毒总胜过手下毒吧。“我斜视他的那双手。

他那么不自觉地坦然说:“也是。”

我收敛火气:“那,狐狸,笛子吹这么好听,应该容易学吧?”

“怎么,你想学?”

“如果容易的话就学,不容易的话就算了。”

“这么懒怎么行?”

我抖了抖肩,倾诉顿时如江河缺堤滔滔不绝,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开始诉苦:“你可知我这两天是过的什么日子?堪比地狱啊。”

“怎么了?”他低低地说,“难道有人敢虐待你这个小辣椒。”

“不止虐待,简直还惨无人道啊。”我嘶嘶吸冷气,伸手捏捏肩,“你看看,我的胳膊本来是软绵绵的,现在好,硬梆梆。”

“哎呀这可真糟糕。“他大惊小怪地叫了一声,一本正经说:”那我要好好摸摸。“

“去你的!“我打开他伸过来的手,看着那细长的手指,很美丽的样子从眼前离开,仿佛带着一丝熟悉,心中忽然有什么一动。

那个人茫然的脸从眼前慢慢的飘过。身不由己地,我叹了一口气。

“怎么啦,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啊?”他把脸蹭过来,面具擦在鬓角,发出轻微声响。

“那…..狐狸,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说来听。”

“你说……如果有一个人,毫没理由地对你很好,可是过了一阵,却又对你十分冷淡,你说,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慢慢地想着锦乡侯对我的样子,一点一点描述给杀人狐狸听。

身后的他似乎沉默了一会。

“那,你有没有在听啊?”我用肩头顶了他的胸一下。

“有……”他发声一笑,忽然说,“我只是在想,这个人到底是谁?”

“这个嘛,保密。”我摇摇头。

“好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低声轻笑。

“你快说,你知道吗?他会不会是讨厌我了啊?”

“果然是你惹了人家了吗?”杀人狐狸淡淡地问,“我都没问你就自己招认了啊。”

我气得握拳打了他围在我腰间的手一下:“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他施施然地说。

“那么赶紧说啊!”

“在此之前你要回答一个问题,我才告诉你。”

我盯着那只嫩白的手,很想要咬上一口,挣了挣够不到,只好妥协:“说罢。”

“他……是男人吗?”

“这个问题?”我愕然。

“当然不是。“

“啊!”

“我真正想要问的是….他跟你是什么关系?或者你可以这么回答我:你的心里,到底是当他什么人?别发怒,你只有告诉我这些,我才能回答你的问题,哈……不骗你,真的。”

杀人狐狸的声音从耳畔轻轻地响起来。

于是我开始想锦乡侯在我的心,是什么人,我想来想去,一会看天,一会看地,一会看身边的杀人狐狸,到最后终于憋出一句:“我觉得吧….他…..那个人啊,对我来讲就好像是…..”

我斟酌着用词。

“什么啊?”杀人狐狸赶紧问。

“米….米饭。”

“嘶…”

身后传来了倒吸冷气的声音。

“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过了很久很久,身后的人仿佛清醒过来似的,发出了类似在谷底般的闷闷声音。

“米,米饭啦”我心虚的,却没有第二个答案感觉比这个更好。

“咳咳,对不起,我能不能问为什么你会这么感觉呢?”

“因为….”我嘟起嘴,想着锦乡侯的和蔼样子,可亲样子,温文的样子,一副知心哥哥的样子,只是只是,把他冷漠的,茫然的,邪魅的,那些面貌,场景,自动过滤了,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摇摇头:“我只是这么感觉好嘛。”

杀人狐狸动了动手,揪了揪我的腮:“说实话,小玉,我真替你心里那个感觉悲哀…..”

“为什么?唉,如果心内有牵挂的人,不是该捧在手心怕飞走,含在嘴里怕化掉吗?怎么会弄出米饭这么廉价的名词啊。”他振振有讲词的分析。

“米饭才不廉价呢!”我斜眼,歪头看他的侧面,气愤无比,怎么可以用“廉价”这个词呢?侯爷可一点都不廉价!甚至还很高贵呢!于是我说,”你想想看,你平常里能少吃了米饭吗?不吃的话会饿肚子吧?甚至会饿死的哦!“

“不吃的话会饿死啊…..”杀人狐狸怔怔地重复。

“是啊是啊,简直是不可或缺的存在….”我跟着说,说到这里,脑中灵光闪动,我忽然想通了什么,于是高兴起来,自顾自的说,“对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为什么我会认为他是米饭了,因为是他养着我啊…..哈哈哈哈…..他每月给我发工资啊….哈哈哈哈…..”

我嘎嘎大笑。

杀人狐狸好一阵的沉默。

我从狂笑里反应过来:“咋啦?干嘛不吭声。”

他叹了一口气:“妹妹,看你笑得这么愉快我不忍心打击你。”

“怎么了?“我心虚地低声说。

“你为之烦恼的那个人,原来是锦乡侯啊……啧啧,不可或缺的…..米饭….“他淡淡的声音,如烟如雾,传入我的心。

――“你为之烦恼的那个人,原来是――锦乡侯…..”

我为他烦恼了吗?

我只是对那男人的态度觉得不能把握而已。

我怎么会烦恼呢?

我坚决否认:“我没有烦恼。”

“你有。”

“少说这些没用的,你得回复我问题的。”

“答案欠奉。”

“你….这个骗子!”我咬牙切齿地,“我看你分明欠揍。”

“欢迎之至。”他懒洋洋地说,“不过这个世界上能揍到我的人嘛……我还真想要看看他是什么样子哩。”

“你你…..”我看着这个猖狂的人,十分鄙视,同时无奈的想:“他说的是真的。”

“不过也有例外啦,除非是…..”他又说。

“怎么例外?除非?”我喃喃说。望了望洁白的月亮,锦乡侯的脸在月亮里,一闪而过,我于是想:那家伙现在在干嘛,睡着了吗?或者……也跑到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坐在这么高高的地方,听着幽咽的曲子,看同一个月亮。

“你走神了。”身后的手一紧。

我“啊”叫出声来:“你说就是啦,我听着呢。”

“你刚刚在想谁?”杀人狐狸不依不饶地,拉着我的手,用力。

“没有!”我大声说,“你爱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你走试试看,你能自己走下去吗?”他幸灾乐祸地。

“走下去,有点难度。”我停了动作,平静的说:“不过我可以….下去。”

“哈哈哈…..”他笑得很大声。

“别笑了!你说这个世界上可以有人揍到你,那个‘例外’跟‘除非’,到底是什么人?”我眨眨眼睛,如果被我知道了杀人狐狸也有怕的人,哈哈,俗话说打蛇打七寸嘛,以后就不用那么怕他了。真好奇真好奇。

“你真的要知道?”

“罗嗦。”

杀人狐狸一阵沉默,随即松开搅着我的手,身子一挺,从岩石上站起身来,顺手带我起身,他双手牢牢,扶在我的肩头,将我身子板过来,低下来看向我。

我垂手站着,莫名其妙看着他,他的嘴角一动,微微笑,低沉说:“除非是…..我的女人。”

第117章 玉指

“哈哈哈哈!”我仰天长笑。

“喂喂!”杀人狐狸摇着我的肩,“有这么可笑吗?”

“是啊是啊……”我笑到眼泪飙出,牵动嘴角,“呃,我是说….那个真是幸福的女人啊…将来一定要见识一下是怎样的国色天香的姐姐才配得上杀人狐狸大人您….哈哈。”

“你….哼!你需要笑得这么大声吗?”杀人狐狸咬牙切齿看我,咬了咬嘴唇。

而我伸出手,擦擦眼角的泪,免得留在脸上,伤了皮肤。

“没有,狐狸,我只是觉得….那个,不好意思啊….咳咳….”好不容易才收敛了笑容,然后盯着杀人狐狸,慢慢地,严肃地说:“狐狸啊,我现在才知道,春天虽然没有来,但是你…”

“什么啊?”

我嘎嘎一阵乱笑,随即停住,直起腰,继续艰难地喷笑说:“但是你已经春心荡漾了,哈哈哈!”

杀人狐狸一征。

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双手环抱胸前,歪头看我。

我兀自笑个不停,这狐狸,原来是发情鸟,真有趣真有趣。

一想到他刚才说话的口吻那么正经我就好笑,跟发誓似的,演习吗?

杀人狐狸忽然说:“笑吧,笑吧。”

我当然要笑,我把他的放耳旁风。

“再继续笑下去,我就让你看看现场版的春心荡漾是什么样儿的!”冷飕飕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

笑声嘎然而止,抽刀来切都没有这么利落的。

我眨眨眼睛,眼角还带着笑出的泪,脸上的神色却是一片肃穆。

“你要控制你的兽性,狐狸。”我望着他,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地说。

兽性?

春心?

哈哈哈!我重新弯腰,仍旧大笑起来。

我TNND忍不住。

这是我奇怪的一点。常常在有些时候,大家都觉得很平常的事情,我会忽然发现他的笑点,然后笑得惊天动地止不住,笑得大家都莫名其妙甚至最后跟着笑,那当然大部份人还是会冷冷地骂一句“莫名其妙”,然后离开的。

我笑的刹不住,笑得肚子抽搐,心里正在嘀咕杀人狐狸是会做出何种反应,跟着笑亦或者转头离开。

双肩一阵疼痛,我被迫直起身子。

眼前金色光影一动,杀人狐狸低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执着压下来,双唇火热,微微颤抖,压在我的唇上。

笑声被彻底地堵回肚子里。

我半仰着头。头一阵嗡嗡乱响。

他的金色面具光影迷离,在眼前幻化出一片奇异烟花色。

晃到我的眼,我下意识不敢看,闭上眼睛,闭着嘴巴,奇怪的感觉里,有什么柔软的侵入我的牙关,我心头一窒,不由自主被迫微张开唇,而他长驱直入过关斩将,我缩回舌头胆战心惊,惊慌地四处躲避,他穷追不舍,灵活地触到我的舌尖,随即缠住,如此灵活吮住不放。

“要死了…..靠….”心内喃喃地响起一声。

这一吻,强横霸道过从前,我做声不得,灵魂出窍。

若不是他抱住,我将飘飘然随风而走。

心里虽然是抗拒的,但是莫名其妙的,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居然有种奇怪的…快意的感觉,慢慢地从心里的最深处升起。

我恼恨这种自相矛盾。

很久很久后,他蓦地松开我,双手改环住我的后腰。

我向后仰着身子,低低垂眸不敢看他。

眼光一瞥,所见….

那嘴唇越发的嫣红,仿佛随时都会滴出血来。衬着白净脸色,如此鲜明。

我张开双眼,随即又闭上,碰到他的唇色,月光下似带着缕缕诱惑,想到刚才那么激烈的亲吻,羞得满脸喷血,灼热无比,赶紧低下去。

“这一次,比上次进步多了….”他忽然说,声音有点嘶哑。

“呸!”我艰难扭过头。

“怎么?不满意吗?”指尖伸出,一手揽我后腰,一手凑到脸前,抬我下巴。

“不要!”头一扭,看向旁边,一边说:“天色不早了,我们下去吧,站的这么高,怪冷的。”

我觉得这场景让人十分难堪,急忙转身,挣脱他的掌心,向着旁边迈出一步。

他伸臂一揽,将我重新拉回去。

“干嘛?干嘛?”我失声尖叫。

“喂,话都没说完,你急着跑什么啊?”他低头,在我耳畔说。

“是…..是吗?”我盯着那只手,羞红了脸,“可是这里,这里很冷耶。”

“很冷就躲到我怀里。”他笑着,很坦然说。

“不要了老大…”我勉强苦笑,“你怀抱还是留给你的女人好了…”

“你在暗示些什么吗?还是,刚才那个吻,让你不够清醒?“他的身子忽然一僵,低声,轻轻地说。

“啥?你说啥?“我停止挣扎,皱眉看着虚空。

他身影一晃,走到我的身前,跟我面对面:“你不会还是不明白的是什么意思吧?“

“什么什么啊?“我皱着眉,红着脸,呐呐说,”有没有搞错,我很简单的,请不要跟我打哑謎好不好,我不擅长那个!还有,刚才那种….不要随随便便就亲过来,你知不知道这种行为很惹人讨厌啊!”

“很讨厌?”他的嘴角斜斜地向着右边挑起,这么邪气十足的感觉,“难道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当然没有!绝对没有!”我夜风阵阵扑到脸上,脸在滚滚发烫,但我坚决否认,那些都是不存在的,其实如果有可能,我甚至会把所有的亲吻都彻底否认。

“你…..”杀人狐狸叹了一声,“是的是的,你说得没错,对你的话,不能拐弯抹角对不对?”

“是啊,当然,我会不明白。”我吐出一口气,什么时候会下去啊,这里太高了…..我忽然想念我在锦乡侯内暖暖的小窝,不是这么高这么危险。咦,果然适合我的,还是平淡一点吗?

“你……真的想要直接的吗?“

我打了个哆嗦:“直接的?呃,你要说什么就直说….这个倒不错,我是这个意思没错,还有,我们是不是……“

“嗯…..“一声轻叹,放在我腰间的单手用力,我上身后仰,猝不及防,冲他靠了过去。

他抱我在怀,低头,我大惊失色,尖叫一声:“你有完没完!“把头彻底扭到一边,他低声一笑,双唇向下探,轻轻印在我的脖子上。

湿热的唇碰到冰凉肌肤,冰水九重天,我惊的鸡皮疙瘩哗地乱跳起来,浑身一阵触电般的轻颤,还来不及反应,这个人如雨点跌落般纷纷不迭地重重亲了两下,最后忽然伏在哪里,张口,一咬。

“啊!你干什么!居然咬人!”我疼得浑身颤抖,伸出着手拼命打他的肩膀。

他的唇轻轻滑过伤处,又在旁边流连,蓦地抬起头在我耳边低声说:“留下个记号,省得以后见面,你当什么都没发生。”

“我呸!我还以为你真的变成咬人的狐狸!“我哭笑不得,这家伙疯了,当我是骡马,还要留下记号。

再说我也不是他家的啊,凭什么他要留记号啊?我气鼓鼓地瞪他。

“放心啦,没破,我还舍不得呢。不过差一点就冒血了是真的。”他伸手摸摸我的脸颊,很无所谓似的。

我恨得张嘴想去咬断那根长长的手指。

月光清冷,杀人狐狸的纤长手指在月光下泛现出淡淡的白色光芒,散发丝丝凉意,双眼一眨,看着那葱般的宛如透明的手指,我心中一动,蓦地想到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词:烟冷,玉指凉。

第118章 狗窝

盖着被子,呼呼一觉睡到天亮。

等到听到门口喧哗吵嚷的时候,我皱着眉蓦地一惊,睁开眼睛看,四处一阵乱瞄之后,确定这是安全地睡在锦乡侯府我的小窝内,才觉得放心,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真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虽然这狗窝是不是自己的也有点费思量,但起码现在是,是的话,我就对他有依恋感。

正陶醉在被子的温暖里,忽然惊起,因为我想到,平常这时间那三个小子早就来叫我起身了,今天这是怎么地?明明是我睡过头,不过这也没办法,昨晚回来的太晚。

回想起昨天晚上的情形,我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赶紧把棉被扯起来围住身子。

杀人狐狸那家伙……可是太狡诈了呃。

居然用笛子来引诱人……切,怎么让我想起了猎人用鸡来引狐狸上钩的一幕呢?

可是我也笨,明知道不对头,偏偏要追着去找,这倒好,一直到我到了才发现——后悔莫及!?

不过……那家伙笛子吹得真是好啊,的确好呢,好的我都想要去学,不过不知有没有那个天赋。

我在床上摸着头唉声叹气。

经过一阵思考我决心,如果下次再听到笛声,我要二话不说地指天怒骂一顿,然后盖上被子睡觉做我的春秋大梦。

人嘛,总要有个记性,绝对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你说对吧?

我乐滋滋地摸了摸脸:不错不错,想得很对,虽然你做错了,但是懂得从中总结经验,以免下次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也算孺子可教,原谅你了。

“哈哈哈!”我想的笑出声音。

不过……

转念一想,昨晚上……除了那家伙手脚不安蠢蠢欲动对我做了点奇怪的事外,其他还算好啦……

虽然他也没有对我解释锦乡侯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好像我也没说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这是我觉得比较安慰的地方。

一想到锦乡侯,刚刚放晴的脸色顿时又阴暗下来。

那个家伙……我好歹也是在他手底下吃饭的啊……他整天对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算什么事儿啊!

要死,要活,要好,要坏,好歹你给我个准确的预兆或者态度好不好?

这样不是亲人,不是敌人,就这么半上不下,暧昧不明地把我吊在半空,就好像上吊一半,勒的好闷闷的要死,偏生还带一口气……唉,你啊你,侯爷啊,不是我说你,您老人家到底在玩儿什么要我怎样啊?

我烦恼无比,松开拉住被子的手,在头顶上一阵乱挠,挠的头发飞起,简直首如飞蓬。

“早知道……应该捉住杀人狐狸好好问问的……”我咬牙切齿,双眼紧紧盯着被子,“男人的心思太难猜了,他妈妈的……”

正坐在床上,一会发狠,一会发呆,耳畔传来一声叫。

“玉哥哥!”

是薛信的声音。

我一抬头,望向门口处。

床面前的帐子随风一动,门刷地打开,少年薛信的身影“嗖”地跳了进来。

“玉哥哥你还没起来?不好了不好了,快点起床!”

他一把掀开帘子,三两步迈到我跟前。

我这才发现,薛信今日打扮的十分隆重的样子……咦……这是干嘛呢?

“怎么了怎么了?”我有点心虚,难道是他们发现我睡了懒觉,过来要罚我了吗?

“有人来看你了,快快!”薛信冲到床边,蓦地发觉我衣着整齐:“原来都穿好了啊……不过这一身衣裳……唉,顾不上这么多了……”

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将我向着床下拉。

“怎么啦阿信?”我吃了一惊,身不由己地随着他向下跳,跳下地才发现,自己居然连鞋子都穿着,我只记得昨晚很晚的时候,迫不及待地冲回锦乡侯府的我,一头扎进了被子里就不省人事,昏天黑地睡到现在,原来衣裳鞋袜统统没动过,你说这一觉,我居然还能睡得这么香甜……

薛信人长得瘦,手劲儿却很大,拉着我一阵风儿似的向着门口卷去。

我双腿不由自主地跟着一路狂奔,想要问吧,他给我的只有急促背影。

我哭笑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值得这么兴师动众的?真是奇怪了。

一路经过,忽然发现锦乡侯府的侍卫们似乎比以往多了几分肃穆,几分认真,个个站的笔挺,铠甲鲜明无比精神地站岗或者巡逻着,跟以往的懒散面貌焕然不同。

我来不及诧异,耳畔薛信好歹又说了两句,声音非常低,似乎在忌惮什么:“待会见了……一定要……”

我正忙着四处乱瞅,只觉得耳朵嗡嗡地响,一时没听清他说些什么,于是大声问:“什么?你说什么?见了什么?”

薛信拉着我的手拐过长廊,我脚步踉跄跟着奔忙,头一抬眼光错乱向着天空看,碧蓝的天色,宛如洗过,东方的一轮红日高照。光芒灿烂。

而锦乡侯府的小阁楼的栏杆处,并肩站着两个人,似乎正在凭栏眺望,红衣影动,身边似乎还站着一个人,正略略仰头看,形状极好般。

真是如画一样的存在啊,我一愣神。

“咦呀……那个人看起来好像有点陌生,可是又有点眼熟……”

我望着大红衣衫旁边的那个人,心中响起异样的声。

眼前一黑,薛信已经拉着我走入水阁。

他蓦地放开我的手,住了脚步。

我匆忙住脚,抬头看,愕然发现薛诺跟楚真居然也在水阁之内。

楚真望着我,眼睛闪了闪,却终于没有开口。

薛诺更酷,居然好像不认识我了似的,双眼直接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气得我想要打他的脸。

就在这时候,一个低沉缓慢的声音从里间传出来。

“是……玉统领到了吗?”

一股冷风嗖地掠过我的面。

我感觉这一路奔来刚升起的汗意全部变成了寒意。

“是的,”答话的,是薛信,他双手伸出,向前一恭,施了一个礼,“龙少保,玉统领已到。”

龙少保……

我轻轻地眨了两眨眼睛……

啊我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个人!那个当今公主的心上人,那个薛诺心目之中的偶像啊!那个美得像少女的男人?!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低低笑出声音。

怪不得薛诺这小子一脸的面无表情,龙静婴是他的偶像,见了偶像当然要装啦!

偶像力量真是害死人。

可恨这小子前两天害耀武扬威地,压迫我压迫的跟监视奴隶似的,现在……是本统领反攻的时候到了吗?

我的眼珠儿一转,想到这里,向着薛诺的身边凑了凑。

薛诺警惕地瞪了我一眼,不明所以。

楚真好奇地看着我,当看到我伸出手拇指跟食指形成钳子状的时候,他蓦地转头,抬起袖子掩住嘴角的笑。

薛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露出恐惧神色,却仍旧站在原地不敢动。

我瞅准了他垂在身侧的手臂,“咖……”地狠狠拧了上去。

“呃……”薛诺喉咙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呼疼声,却不敢叫出声音来,他伸出手,晃了晃,重新又无力垂了下去。

我咧开嘴,无声地露出得意笑容,冲着他眨了眨眼睛,才蹑手蹑脚一本正经地退到一边。

薛诺的眼睛哗哗地在眼眶里转动,看到他那么一脸冷酷再配上这种有泪不敢流的样子,真是看得本统领我见犹怜啊……

哈哈哈……

薛信站在一边,无奈地冲着弟弟摊了摊手。

“请玉统领……进来吧……”垂帘之内的人说。

我鼓起腮帮子,皱起眉毛略一沉吟,终于一抿嘴,抬脚走了进去。

第119章 召见

“玉统领……我们又见面了……”

蓝色袍子搭在旁边的屏风之上,内里一身的锦白色,如一个翩翩少年相似,太子少保龙静婴慢慢地转过身,对着我。

我低着头,眼睛偷偷向着他的脸上瞟。

一别数日,我们的龙少保风采依旧,美貌不减反增。

那吹弹可破的皮肤,隐隐地透着一丝粉红,嘴唇并不是平常人的朱红色,反而是嫩嫩的粉红,幸好不是女的,否则真是罪过罪过,这简直是引人犯罪惹人遐思的祸水之源头。

其实我不必要低头偷偷看,我大可以抬起头来正儿八经地吃豆腐,因为龙静婴少保从始至终抖没有正眼看我一眼。

他垂着眉,垂着眼睛,双眼执着地盯着地面似的。

但这个男人身上有种叫人无法正视不能靠近的寒意。

我望着他,上前一步,单膝跪倒,朗声说道:“玉风清参见龙少保龙大人……”

这次不能像上次那样胡乱遮掩过去了,现在是真刀真枪,大家抬着身份上阵,个个头衔鲜明,谁也马虎不得错漏不得,阶级关系要分明,否则会出大事。

看外面那三个小家伙的严肃样子就知道了。平常顽皮的要命,恨不得把天抖捅下一个窟窿来才甘心,这会子却乖乖的好像被调教过似的,连叫疼抖不敢大声。

可是……刚才在阁楼上栏杆处的……难道就是龙少保吗?

或者说……

薛信诚惶诚恐地将我从被窝里拉出来见的人:就是龙静婴?

他的架子几时变得这么大了啊……

“玉统领,请跟我来……”龙静婴忽然低声说,转身,迈步,向着水阁的外间走过去。

风吹帘动,这人一身的锦白,趁着黑发如瀑,低眉缓行在光影里的样子,如此的不真实,而他慢吞吞穿过飘动的帘子,走到外间的露天台上,又转身,向着砌在旁边的台阶上一步步走上去。

我仰头一看,看不到什么光景,于是跟着上。

走了将半,一阵风过。随风传来笑语阵阵。

“少司,你这府邸,虽然小点,但倒也布置的精致可人,怪不得那几个孩子都很喜欢向你这跑……”

我的脚在台阶上一擦,身子一晃,向后倒过去。

身前慢吞吞走着的龙静婴忽然一回头,手臂向着我无力张开在空中的手上捉了过去,好似一道白光闪过,龙静婴一把抓住我的手,用力,将我牢牢拉住。

我吃惊地望着他,近在咫尺,那赤褐色的眼珠就在我眼前不远处,浮光掠影般,看了我一眼,随即垂下,男子粉红色的唇一抿,浅浅地露出笑容,好像一朵花微微绽放,绝美的样子。

他手上再使劲,我的身子“呼”地一声被拉起。

那散落肩头的长发,轻轻擦过我的脸颊。

他将我轻轻稳住在台阶上,并不说话,重又转身过去。

额头沁出冷汗,我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回眸看,这么高的距离,如果摔下去,不死亦重伤了吧。心中一阵后怕,按了按胸口,轻轻地喘息。

可是……

刚才那个声音是……

我侧起耳朵,不可置信地抬头向着阁楼上看。

“皇兄谬赞了,臣弟这里杂乱,还请皇兄不嫌弃才是……”锦乡侯唐少司的声音,沉稳,凝重,隐约却并无多少欢悦在内。

“皇兄吗?……”我的心一沉,握在胸前的手紧了紧。

“少司,朕是真心的夸奖你呢,哈哈,以后朕若是常来,还要你不嫌弃才是呢……”先前那声音,朗朗地说。

那带着阳光,空气,跟水一样,透明的,润泽的声音。

就算是一万个人之中,我也能听出的那个人的声音。

就算是一万个人之中,我第一眼看到的,一定也是他的,那个人的声音。

呼吸蓦地急促起来。

而身前,太子少保龙静婴慢慢地回头,低声说:“玉统领,请了……”

他的声音,自来是压低着说的,尾音平和缓慢,直直地低到了无。

并没有威气凌人的气势,但是那股压迫力,却无形而来。

但这还是其次。

对我来讲……阁楼上的那个人……

才是真正的……叫我觉得不安跟压迫的人啊……

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相见?

薛信拉我来见的,真正要见的,居然是他吗?

他……用了何种理由来此?用了何种理由要见我?

锦乡侯唐少司他……他……他的心里又是怎么想的,怎么看待我的?

没来由的,我想到很多,想的很乱。

如果可以,我想……我会撒腿跑掉,做一个临阵逃脱的人,也比站在这里,木呆呆,傻愣愣,不知如何是好要轻松些。

你有没有试过这种滋味……

越是疼爱一个人,越是爱慕一个人,在某种程度上,越是不想要见到一个人。

不见他的时候,时时刻刻想念着他的好,想要快点见到他,直至度日如年。

反复想象跟他相见,会是何等的兴奋,何等激动人心,但是……

当真的要见到他的时候呢……却是如此的不安,惶恐,担忧,紧张,怯场……奇奇怪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迈不动脚,我喘不了气。

我蓦地倒下去,单膝屈下,半跪在冰冷的石台阶上,垂下头,看着花岗石的地面,忽然想:如果我的心,是这样的石头的话……

如果是这样的坚硬,这样的冰冷,这样的丝毫不动情,没波澜的石头的话……

我闭上眼睛,深深深深吸气。

伸手,烦躁不堪地将领子向外扯了扯,扯开一些。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清晨冷冽的空气,让自己清醒。

眼前的花岗岩上一片模糊,我心中知道不好,如果放任情绪如此失控,我怕我会昏迷在当场,亦或者光荣成为舜国有史以来,因为紧张导致缺氧死亡的第一人。

我不想自己那么丢脸。

我伸出手指,放进嘴里。

双牙狠狠一咬。

好疼……好疼。

可是不够清醒呢……

我瞪大了了眼睛,再度用力。

一股咸咸的东西流出来。

是血?我把手指从嘴里抽来来,放在眼前看,红通通一片,血涌出来。

疼到我清醒,疼到我流眼泪。

我咽下一口气,猛地甩甩头,把眼睛里的泪水尽数甩去。

要面对的,我不能逃避……况且——我要面对的那个……

他……

是我所爱的人啊……

我虽然卑微……但是……在他的面前,我不能失去分毫!

越是如此,我越要让自己挺胸,站直,若无其事,日后,让他想起我的当日,亦会在心底嘉许:那个人,曾那么倔强,尊严,甚至……好傻。

哈哈哈……

尽管那个她,她不想要如此呢……

那个人最想要的,是跟他双双归隐,遨游四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但是,因为,那是个不可能完成的梦想,那么……就让她……痛快地留下属于她的尊严吧!!!

第120章 欺君

我咧嘴一笑。

昂起头来向上看。

我眼中还有残存泪滴未干。

眼前,太子少保龙静婴正负着手,不动声色地垂眸看来,似窥伺,似探究。

许是我多心,我觉得那双赤褐色的眸子里面,望着我的下巴处,似乎怔了怔,随即,那粉色的唇边,露出一抹玩味表情。

我无心探究龙少保心中想些什么,昂首,莞尔一笑,月白风清地,伸出手侧面微扬:“龙少保,请了~~~”

“嗯……”他低低地答了一声,慢慢地转身,一步一步,重又向前走去。

我跟着他迈步上了阁楼的观影台。

遥遥相望,前方那两个人前后而立,皎皎不群,日月争辉,俱都是人中龙凤。

锦乡侯站在他的身后,闻听这边声音,慢慢地转过头。

而那个人的肩头一抖,歪了歪头,也跟着转过身,看了过来。

我强迫自己低下头来。

就在接触到那双黑白分明,略带点惊奇般看过来的眼睛之时。

但就是那电光火石的一瞬,我看到他唇角的笑意,浓浓融融,多么明显多么好看。

我低下头,把那些,一笔一笔,刻画心上。

龙静婴郁郁前行,走到他近边,才躬身:“臣……已经将玉统领带到。”

“嗯,静婴,辛苦你了。”他扬声说,声是轻快的很。

我兀自低着头,不语。眼前人影晃动,龙静婴一步走到一边,没有人指导我该怎么做,我的眼睛望着尘土地面,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单膝微屈,双手抱拳:“小民……”

我不过是锦乡侯府区区一统领,似乎还不入流,眼前的,个个重量级,旁边站着的是从二品的太子少保龙静婴,身前不远的是从三品的锦乡候,另外一个靠近的却更要命,没品却最高级,亲爱的皇帝陛下大人。

可是没有人给我介绍,可我没理由保持缄默,礼数还是少不得的,否则的话,君威难测,忽然制我大不敬之罪名,我就吃不了兜着走,况且,还有锦乡侯呢,身为锦乡侯府的人,怎么地也不能给我们侯爷丢人啊。

我估摸着措辞,皱着眉咬着牙,想要继续说:“参见皇帝陛下……”

一双手扶了过来,将我握在一起的拳扶住。

他的指腹很软亦很暖,触到我的腕上手上,有种,隔世相逢似的。

我猛地抬起双眸看他。

“何必多礼呢?”他冲着我笑笑,开心的模样,眉眼弯弯,笑意盈盈,那是绝美的风情。

最重要的是:近在咫尺。

如果我愿意的话,我可以直接扑上去抱住他死死不放开。

哪怕一刻……

而他的双眸盯在我的脸上,暖融融的,似能把人融化。

那双眼睛一闪,掠过我的颈间,忽然之间有点异样。

而我只是垂涎于这近在咫尺的诱惑,别无他想。

气氛在不知不觉之间,忽然变得很诡异。

“这,皇兄……您怎么可以……”旁边,红影一动,锦乡侯迈步向前,微皱着眉说。

我即刻醒悟,急忙撇开唐少玄的手,后退一步。

就在此时,锦乡侯唐少司的双眸也向着我投了过来,接着,眼神慢慢下移,移到我的膀子处,也跟着眼神一滞,好像在顷刻间脑袋转过弯来,表情呆傻,看起来十分滑稽。

我惊愕地望着锦乡侯。

他忽然咳嗽了一声。

我歪着头偷看他。

他向后退了一步,站在唐少玄的身后,小扇子打开在脸颊边上遮住,一只手横在自个儿的颈间,做出了抹脖子自杀的姿势。

我半张着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唐少司跺了跺脚,忽然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膀子处。

“我不明白你在干什么?”我不发声,用嘴形做出说话状,表达自己的疑惑。

“风清……”身前的唐少玄忽然发声。

“小民在。”我立刻毕恭毕敬地说。

“你昨晚去了哪里了?”他的声音忽而带着点冷。

“咋?”我心中一愣,他怎么忽然问这个?然后却一惊:难道他知道我见过杀人狐狸?不过……好像没人知道这回事啊?连锦乡侯都不知道捏。

“没……没去哪啊。”我呐呐地,浑然忘却了世间有“欺君大罪”这个词。

“哼……”唐少玄冷冷一哼,不说话。

我摸不着头脑,转头看龙静婴,却正好碰到他赤褐色的双眼,盯了我一下,随即转开,嘴角那抹笑高深莫测,看起来很打眼。

对了……这家伙方才在台阶上上来的时候就露出了这种类似“不怀好意”亦或是“看热闹”之类的笑容,搞什么啊……

我不敢当面顶撞,只好低头暗暗送了个白眼给他。

“朕听说这两天你在侯府内训练的挺辛苦的,还想来探望一下,没想啊……”唐少玄忽然又说。

那淡黄色的衣裳,衬着上面黑色的龙纹形,非常雅致古朴,另具大气,配合他这个人,这个动作,蔚为天成,赏心悦目。

因此我自动忽略他话语中的潜台词,只一边看一边点头。

“你到底想不想要赤灵珠啊?”略带气恼的问话。

“回皇上,小的想要。”我出口而出,想都不想思考。

“想要就专心一点,不要搞三搞四!”

“回皇上,小的知道啦!”我笑眯眯地回答。

“你知道什么?”

“不要搞三搞四……唉?皇上,请问什么叫搞三搞四?”我忽然反应过来,眨着眼睛,认真地问。

锦乡侯在旁边发出了剧烈地咳嗽声。

我似有所悟,有些事情是不能问的呢貌似,于是再度绵羊般低头。

“皇弟,你的身体好像不大健康的样子,应当多看看太医。”唐少玄忽然转身,对着锦乡侯说。

“这……臣弟的身体一向很好……”锦乡侯刚回了两句,旁边的龙静婴忽然走了过来,“侯爷,上面风大,不然让静婴陪这侯爷你下去内室坐坐吧。”他慢悠悠地提议。

锦乡侯皱了皱眉,看了我一眼,随即一笑:“既然龙少保提议,那么,好吧……皇兄,臣弟先下去了。”

“嗯,去吧。”少玄他面露微笑,很和蔼的样子。

兄友弟恭啊兄友弟恭……多么和谐的场面。

我满心热爱的看着锦乡侯跟少玄惺惺相惜一副互相照应的样子,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而锦乡侯跟着龙静婴走了两步,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忽然压低声音说:“玉统领,你是我锦乡侯府的人,皇上的安危就暂时交给你了,你可要小心——应付啊!~~~~”

他拉长了声音,顺便斜着眼睛盯了我一会,才重新抬脚,继续向前走。

靠……干嘛一副别有深意的样子盯着我。我又不会把他哥哥给吃了。

虽然我很有这种念头。

我咬了咬嘴唇,忽然觉得真饿了,这才想起来一早上起床还没吃早饭就被薛信那小子拉来了,我伸手摸了摸肚子。

目送锦乡侯和龙静婴下了观影台,眼前大袖一挥,少玄蓦地走了过来。

我身不由己向后退了两步:“皇上……”

“现在没有人,不用那些客套。”他冷冷地说,态度瞬间大变。

搞什么……刚才有人在的时候,他不是挺高兴的吗?为什么转眼就万里冰封?我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啊……

我翻翻白眼,吐一口气:“那么皇上想要小的怎么称呼呢。”

“就叫我少玄好了。”

仍旧是冷冰冰的回答,我去蓦地高兴起来,大大声叫:“少玄!”

“小声点,不要让人听到。”他微皱着眉,责怪似的看我一眼。

“哦……”我伸手捂住嘴,随即又放下,“少玄,你这次来锦乡侯府是做什么?”

“做什么?”他望着我,忽然伸出手指,在我的头上一叩,“当然是看你啦。”

我吐吐舌头,抱住头:“真的假的?难道你是看我的锻炼的怎样?你有这么关心我吗?”

“是啊,你是朕看好的武状元,自然要好好关心,日日培养。”他总算肯赏光微微一笑。

“小的荣幸之至。”我立刻做谄媚状。

“风清,有把握吗?”

“嗯?啊……武状元?有……~~~~~~~”我拉长声音,挺胸,迎着他期盼目光,随即低声,“是不可能的。”

“风清!你吧朕的话当耳旁风?”

“没有,风清我日日铭记皇上……呃,少玄你的话,全部刻在心上,晚上睡觉前念三遍,早上醒来念三遍,饿得时候念十遍,立刻就会饱了。”我一本正经地说。

“嗤……”他忽地一笑,“你啊你……如果这次选得是拍马屁状元,朕就不用这么替你担忧了……”

我的心一动:“皇上……呃少玄你真的替我担忧吗?”

“当然。”他转过身,向着栏杆处走。

“为什么啊?”我急忙跟上,一路小跑,跑到他的眼前,一边倒退一边问,还一直看着他的样子。

他略略低头,随即抬起头来望着我:“因为朕想要你到朕的身边来啊!”

他洒然一笑,唇红齿白,双眼弯弯如月牙,额前发丝一动,那阳光中的笑脸,是那样的美。

耳畔轰然一声,有人在唱——

“有人问我你到底是哪里好,这么多年我也忘不了,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武状元大赛

121章 拉扯

那一刹那的鬼迷心窍,我向后退着退着脚后跟不小心碰到什么,尚且来不及发声,身子已经向后倒。

每次见到他,都是这样。

每次都注定我失魂落魄,为他倾倒?连自救本能都无。

正在自怨自艾,眼前黑衣影动,少玄他闪身来到我身边,长臂一舒,将我拦腰捞住。

我忽然很想把时间赖在这一刻。

他皱了皱眉:“怎么总这么冒失?”

一边伸出手,轻轻地拉起我颈间的领子,不经意般合了合,动作很轻柔。

似曾相识语气,似曾相识的脸,似曾相识的感觉。在瞬间我傻到极点,居然冲口而出:“上次在寰樱楼你是去做什么?”

他面色一变,不回答反而淡淡地说:“再不起来信不信我放手?”

我立刻弹跳而起,做生猛无匹状。

不回答,他不回答。

是有内情,亦或者怎样。

我忽然觉得心酸,傻少玄,我知道你是为什么去的,寰樱楼的头牌红人嘛,如你这样的绝代容颜,自然需琴知姑娘那样的倾国倾城才能配得上。

可惜……

我又是心酸,又是幸灾乐祸----可惜,寰樱楼被我跟狐狸阴差阳错地捣毁了。

哈哈哈,看你还去哪里找你的琴知姑娘。

我嘿嘿冷笑。

站住了脚,斜着眼睛想心事。

“笑什么?”他忽然问,皱起眉,探究地看着我。

“没!没什么!天生的。”我立刻摇头,且微笑。

“傻呆呆的。”他不置可否,给我下评语。

我乐得接受,且毫不吝啬露出更傻笑容。

他终于撑不住,哈地笑出声,随即笑容一敛,沉声说:“说真的,这次武状元大赛,你打算如何?”

“为了皇上您,小的我上刀山下油锅绝对眉头不眨一下!”

“是眉头不皱一下吧?你眨给我看看?”他好笑地瞅着我。

我想了想,那个动作好像真的有点难度。

“总之你放心啦,赤灵珠我是志在必得!”我跳起来,原地蹦来蹦去,做小强状。是啊,我当然志在必得,因为我背后有靠山嘛,秋震南是谁啊,秘密武器,我要藏好。

我得意的笑。

少玄啧了一声:“总觉得不大放心。”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最怕的就是这个,急忙凑过去问:“怎么了?皇上有何事不开心,小的愿意为你分忧。”

他看了我一眼,沉沉不语。

“不说就没办法啦。”我吐一口气。

“你心中只是想着要赤灵珠?”他忽然问。

“不然还干啥?”我挠头。

“你忘了朕在寝宫对你说的话?”他的眼睛略略睁大,看着我。

“什么?”我仰望他,疑惑问。

“没什么。”

“你的脸上写着明显的不高兴。”

“面对你,我无法高兴起来。”

“那干嘛要来见我?”

“玉风清!”他略带气恼地提高声音。

“小的在……”我立刻低眉顺眼几乎做匍匐在地状。

“你越来越放肆!”

“小的不敢呢。”我出柔声说。

“真的不敢?”

“绝对不敢。”

“那么朕让你做的事……”

“绝对言听计从。”

“那好……”他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笑意,“你听好了,这话从现在起只说一遍:朕要你,到朕身边来。”

“啊……”

我咽下一口口水,惊诧:“为什么?”

他不说,只是爽利地甩甩袖子,大步流星很有气势向前走。

我站在原地,望着那背影不及反应。

他已经迈步向着台阶下走去。

我下意识地想要拔腿追过去,心头一动,脚步却滞涩原地,无法动弹:

是的,为什么执着于这个?少玄,上次你在寝宫内对我说的话,我怎么会忘?我只是不想要回答你,一回答的话,我就会全盘皆输,没有后退可能,虽然那个决定对我来说早已经是注定的,但只要口头上没说出来,我就可以保留一线退路,容我抽身,所以我迟迟不答,反复踌躇。

而你居然如此光明正大开出条件,不容我反驳,不容我违抗,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的身边不乏能人,不乏美人,你要我去你的身边,做什么?当一颗若有若无的棋子,亦或者最亲近的人?

可怕的是,我居然顺口就给了他这个要求的机会,可怕的是,他的身份,是皇帝。

可怕的金口玉言,可怕的落子无悔。

“傻子,还站着干什么?快点来啊。”他半站在台阶上,回身,冲着我招呼。

我看着那张脸,露出笑容,默默不语。

他挑了挑眉,站在原地,执着不动。

我跟他遥遥相望,如此咫尺又如此天涯。

从最初的相见,一直到现在,断不了,忘不掉,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我忽然很想跳出现在,跳出玉凤清的躯壳,站在那高高的天空里,俯视这苍穹之间,----玉凤清,跟唐少玄,这两个人的相遇,相识,分离,重逢,连同他们的遥远的陌生的未来,一暮暮场景交换。

若我能如此,我当看得清楚,清楚明白,也知道自己该如何做。

是远离,亦或者不离不弃。

但是我心深知,远离他,对我来说,不可能。

所以这个答案,从最初,就已经注定,所以,我不需要再犹豫再抗拒,因为我根本没法儿抗拒。

那一阵风清冷地吹过来,带着奇怪的沁人心脾的清香,清风浮动,从他的发端流连掠过我的发端,带着我的呼吸缠绵在他的呼吸里,目光相接,不是心有灵犀,他的双眸清澈,我的眼睛痴迷。

顷刻,我牵动嘴角,望着他,歪头一笑:“好的,我来了。”

¥¥

内室之中,隐隐传来喧哗声音,当我跟少玄撩起帘子迈步进入,大家却停了声音,变得一片肃穆。

“都免礼。”少玄先一步的摆手,示意大家不必行繁琐礼节,我站在他身后,也跟着舒一口气。

“皇弟,朕今天心血来潮,没有事先通知皇弟便来打扰,皇弟你不会觉得不便吧?”少玄踱步上前,站在锦衣侯的身边,含笑说。

“哪里,皇上能来,是臣弟的荣幸。”锦衣侯微微低头,恭敬地说。

“嗯……”少玄应了一声,转头看旁边肃立的三员小将:薛信,薛诺,跟薛真。

他眼珠一转:“朕听说,你们三人最近看玉统领看得很严?”

薛信三人一愣,他却又笑吟吟地说:“做得很好,在武状元大赛之前,就不要放松好好地继续下去。”

我皱眉低低地叫了一声苦,少玄耳朵灵,立刻转过身:“记住,不要偷懒哦。我们之间,可是有约定的。”

我忽然觉得有点脸红,这话说的,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果然,薛信薛诺,连同薛真,三个人惊讶的眼珠子都快要弹出来似的。

我感觉自己面前,众人疑惑的眼神一阵乱闪,只好勉强咳嗽一声:“知道了……呃,是小的知道了啦,皇上。”

“哈……”少玄笑了一声,迈步向着水阁外走,走了两步忽然停住脚,转头看向跟在身后的锦衣侯。

一干人等跟着停了脚步,恭听圣意。

少玄他的眼波闪烁,嘴角一动,说:“少司,你这府内的宝贝着实不少,改日朕想要的话……不知少司你会不会舍得给?”

所有的人,除了我之外,均是一愣。

水阁内的空气莫名其妙有点儿紧张。

我望着少玄,又看看少司,再瞅龙静婴,----那个人却好像一尊冰雕似的,静静地立在那里,垂着双眉,一动不动。

我偷着白他一眼。

而那边,锦衣侯略一沉默,随既沉声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想要的东西,臣弟又怎能拒绝?”

“哈……”少玄凝望着少司,顷刻间忽然仰头而笑,“说的好,说的好。”

一刹那好像冰川雪融,暖阳重生,气温恢复正常,我抖了抖肩头,不以为意地想:这家伙不知又打什么主意,要知道----他是皇帝,什么东西没有,居然想要跟锦衣侯抢东西,切,真没出息。

少玄终于转过身,大步迈起,终于走了出去。

我想我不用再送了,眼瞅着少玄,锦衣侯跟龙静婴都走了出去,连薛信薛诺楚真都要随之走出去,我脚下一软,十分放松,身子一转,想要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休息一下。

“给我走啦!”已经迈步走到了半步的薛诺忽然转身回来,一把揪住了我的胳膊。

“喂喂!别拉拉扯扯的,反正都没人看到会少我。”我不满地低声叫。他却死抓住我不放,正义凛然说“不行不行”,我只好无奈屈服,吧一口气,放下刚拎到手里的紫砂壶,乖乖随着他一起恭送圣驾去。

第122章

一帮杰出英才,加一个滥竽充数的我,站在锦乡侯府门外,躬身低头,送那顶华贵内敛显见不凡的小轿子远离。

我站在末尾,第一个抬起头来,说:“死诺,干嘛拉我出来,人家正眼都没回头看过,真正抛媚眼给瞎子瞧——白忙一场。”

换来一片吸冷气的声音,蔚为奇观,锦乡侯首先瞪了我一眼,十分不满的,连话都不跟我说,扭头抽身,气冲冲要回府。

我吐吐舌头,不过是说了他哥哥两句而已,至于这么小气的吗......

真是手足情深啊......我啧啧赞叹。

锦乡侯向府内走去的时候,我跟楚真,薛信,薛诺,四个人站在门口。

楚真首先走了过来:“玉哥哥,”他叫了一声,忽然伸手,挑了挑我的领子,歪着头向内瞧。

一股冷风随着他的动作沁入,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干嘛?”我警惕一跳,伸手合住领子。

“你这里......从刚才看的时候就觉得,有什么不对......你受伤了吗?”他疑惑的盯着我脖子处,随即恍然大悟地问。

“嗯?”我皱起了眉,受伤了?

眼角余光,依稀看到锦乡侯的脚步一停,居然没有迈进府内。

“对啊,刚才我也看到了,玉哥哥你脖子这里好像伤到了,练剑练得不小心伤到吗?”薛信忽然一拍手,也跟着叫。

“什么什么?”我皱着眉瞪这些家伙,“没有啊,我没感觉到疼啊?哪里有?”

我伸手把领子扒开,自己低头瞅,但是角度不行,看不到。

三个小家伙面面相,嘀嘀咕咕。

“在哪里?帮我看看?难道真的是伤到了?天......”我大声惨叫,没痛也要装出十二万分的痛来,想想刚才少玄说让他们三个加紧看着我,还有好几天要熬啊,如果受伤了,可以乘机休息一下。

我把领子褪到锁骨处,紧紧握住。

三个小家伙一起把头凑过来看。

“看到了吗?真的伤到了吗?”我期待的问。

先抬起头来的是薛诺,他狠狠的蹬了我一眼。

“嗯?”我探究的看着他,怎么了?

然后是楚真,他的脸上写着——懵懂和茫然交加的表情。

我的眼睛瞪得越发大。

最后是薛信,他仰头看着天,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

“喂喂,到底是怎样?”我嚷嚷。

“我是不是看错了啊......”薛信忽然啧了一声,自言自语似的。

我还想再问,就在这时候,身后一只手臂伸过来。

正正好卡在我的脖子上。

我猝不及防,被他倒拖着向着府内,身不由己倒退。

“谁啊,放手!”

伸出双手掰住那手臂,刚嚷了一句,一低头,看到了那大红的醒目的袖子。

独一无二啊独一无二,而且气势十足压迫性强大得很。

我立刻气短,在瞬间变温顺下来。

而身前不远处,楚真跟薛信薛诺三个人目光交流。

楚真略有所思地说:“那个......那个......那个......”

薛诺面色从愤怒到沉重,说:“哼......哼......哼......”

只有薛信忽然尖叫一声:“天啊!我好像看到了牙齿印!你们说玉哥哥是不是被什么咬了?”

他的声音非常清脆,简直还高亢有力。

更重要的是,他说了一句很完整的话。

此起彼伏的吸冷气声再度响起。

锦乡侯加快步子,一阵狂风般将我横拖竖拉的扯进了侯府,在最后的眼光一瞥里,我看到了薛诺猛地伸出手,捂住了薛信的嘴。

而薛信不满的挣扎着,似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享受这样的待遇。

但是我知道。

从薛信这一句话说出的时候,我的心稀里哗啦,哇凉哇凉的。

我明白了......那是什么,虽然这明白毫无疑问有点晚。

浑身僵硬起来,连挣扎都忘记,锦乡侯像拖一捆废柴一样,把我轻易拉入书房。

我曾经很纯洁的讥笑某个民间故事里的皇帝。

他穿着所谓的裁缝给他缝制的所谓的世间独一无二的新装,在大街上游行而且得意洋洋。但是他不知道,那些臣民所看到的,居然是他的裸体,清楚明白,毫无差错。

那个故事,你猜得没错,就叫做“皇帝的新装”。

在讥笑那白痴的同时我无论如何都意想不到,在玉风清的生命里也会有这么愚蠢的一天。

这一次,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而且丢了整整一圈,见证人亦犀利到个个戳中我的心。

我毛骨悚然的回想:这是从什么时候露出来的......

不是薛信拉我起床的时候,不然那时候他就嚷嚷了,不是进水阁的时候,不然楚真会提醒我,那么那么,我忽然想起了在台阶上那一幕。

我紧张的跪在台阶上的时候,因为过于烦躁,所以把领子扯了扯。

就是那该死的一拉,毫无疑问。

就是在那个时候,才......

我忽然觉得身子冰凉,因为我忽然想到,就在那个时候,高高站在我身前的太子少保龙静婴大人,他......脸上那种诡异的表情。

那是微笑吗?他的眼睛曾准确无误的在我脖子上停留过,这就是说,他在那个时候已经看到了......但是,那个混蛋他!居然没有出声提醒我?

龙——静——婴!

我愤怒的汗毛倒竖。

但是一想到后来,我的汗毛倒竖尽数变无力。

我就以这幅愚蠢的样子出现在少玄面前,怪不得他说我“搞三搞四”,怪不得锦乡侯一直冲着我做自杀状。

可恶的......可是我怎么知道那家伙会在我脖子上留下伤痕啊?

我欲哭无泪。

——该死的杀人狐狸下次见到你一定要扒你的皮抽你的筋然后把你剁吧剁吧还剩一口气的时候零碎放在烧烤炉子上烤的吱吱作响肥油直流然后再扔给猪吃!!!

如果不是锦乡侯勒着我的脖子,我一定会用尽全身最大的力气,把这一声高喊出来。

我想了想那副场景,真的很惊悚很不堪想象,于是我逐渐气平。

锦乡侯带上书房的门,松开我的手。

我痛苦的靠在门上,闭上眼睛回想。

少玄当时候,是什么表情是什么眼光看我。

以后,我要不要跟他解释一下。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到锦乡侯唐少司,站在我的对面,金光迷离的眼睛,正看着我。

“你没有问题问我?”我忽然问。

他摇摇头,调头向着书桌处走过去。

“你不问这个东西是哪里来的?”我气冲冲走过去,破罐子破摔,伸手,豁然扯开衣领,给他看。

他淡淡的望了一眼:“你要说,我也不反对。”

“我说是一头猪咬的你信不信?”

他略一沉默,随即慢吞吞地说:“猪的嘴,好像没有这么小。”

第123章 走人

我一拍桌子:“我说是猪就是猪!”

他嘘出一口气:“好吧,你是当事人,你说的算。”

他的平静衬托出我的暴躁跟无理取闹,我察觉这点,于是讪讪把手抬了起来。手掌心红彤彤的,刚才实在是有点激动。

“不好意思,侯爷。”我喃喃地,望着那手心说。

“没什么。”他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语气。

“唉......”我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向外走。

身后的他不发声。

走了两步,我停住脚,转过头,问:“侯爷,你是不是从来都不关心我做过什么?”

他正低着头,翻看着手中的一本书,见我问,头也不抬,说:“是的。”

我忽然觉得有点心酸。

尤其是看他的脸色如常,回答我的时候毫不犹豫,如此平静,而且眉毛都不抬一下,看都不看我一眼。

从前我认为这世间是有投契这一回事的。

也许是他以前对我太好了,所以依赖于他身上那种温和的暖,我一时忘情。

我忘记了这世间还有变化这一回事的。

你要问我,这个世界上最为脆弱的东西是什么。

也许我会告诉你:是感情。

但是轮到我自己的时候我忘记了。

我以为我对少玄的感情是固若金汤的,任何人无法撼动。

我以为我跟锦乡侯之间的感情是绵软如水的,并不是我想的抽刀断水水更流这种高深境界,我只是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我会跟他形同陌路。

从认识少玄开始,我把我跟他之间的过去,现在,跟未来,都想了好几次,在一起,分开,我悲伤,亦或快乐。

但是,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我会跟锦乡侯唐少司,——分开,分开,悲伤,悲伤。

我木木站在原地,看他忙忙碌碌的样子。

他的世界,刹那间离我十万八千里远。

我走不进去,碰不到他,隔着玻璃罩子一样,可望而不可即。

我眨了眨眼睛,眼睛有点湿润。

应该......是放弃的时候了吗?

我微笑,随即低头,蓦然转身,伸出手打开书房门,迈步,走了出去。

将门带上。我靠在门口,慢慢地坐下。

我笑着想:我果然是傻了。很傻很傻。

****

我回到我的狗窝。

从今天开始,就不是了。

我简单地收拾了两件衣服,打了个包袱,把墙上的剑摘下来,跟包袱并排放在一起,然后望着床上的这点东西,发呆。

门口想起喧喧的声,我一回头,看到楚真率先迈步走了进来,接着是薛信。

我冲他们一笑。

“玉哥哥......”楚真刚一张口,眼光一转,看到床上的东西,蓦地打住。

薛信薛诺相互对视一眼,薛信第一个叫起来:“玉哥哥,那是什么?”

他们三个走到床边,楚真坐在我对面,薛信站在我旁边,薛诺站在中间,看着我,又看着床上的东西。

“我......我要走了。”我低下头,闷闷地说。

“什么啊?”薛信叫着,“为什么好端端的要走?”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一想到锦乡侯冷冷的脸,心中很黯然,说不出话来。

“好啊!”楚真响亮的声音将我们三个都吓了一跳,他从床上站起来,一把拉住我,双眼放光:“玉哥哥,走吧,去我镇远侯府也是一样的!”

“楚真!”薛信薛诺一起瞪着他。

楚真挺了挺胸:“干嘛?”

“奉劝你别趁机起哄,你不怕司哥哥揍你吗?”薛诺冷冷一哼。

“打两下又不会死。”楚真忽然一笑,转头看我,“玉哥哥,走吧,现在就走吗?你去我镇远侯府,我房间就立刻给你腾出十间八间,让你挑选。”

“嗯......现在就走......”我艰难地说了一声。

“为什么?”薛信忽然问,“玉哥哥,你跟司哥哥说了吗?是司哥哥让你走的?”

“不是......”我说,“他没有让我走,我也没跟他说过。”

我伸出手,挠了挠腮。

薛信薛诺对视一眼,薛诺使了个眼神,薛信闪身向着门外走去。

我也跟着站起身来,抓起我床上的东西:“走啦,阿诺,楚真,以后......”

忽然有点伤感,说不下去。

楚真抓着我的胳膊不放,左右摇晃:“去我那里吧,去我哪里吧玉哥哥。”

薛诺忽然说:“要去也先去我们家啊。”

“为什么?”楚真如临大敌地瞪着薛诺。

“因为是我跟我哥哥先认识玉阿呆的。”薛诺理所当然地说。

“胡说八道,这算什么理由?”楚真愤怒地说,拉着我向门口走。

“不许走!”薛诺一个箭步飞奔到门边,伸出双臂拦着我们。

“薛诺,你又要对我动手?”楚真冷冷地说。

“要走也等我哥哥回来,大家商量一下怎么公平才能走。”薛诺说,“不然你试着跟我打一下,楚真,我记得我们好些日子没有动手切磋了呢。”

“你当我堂堂镇远侯是吃素的,还怕你吗?”楚真放开我的手,想着门边走了两步,“要打的话,我绝对奉陪!”

我看着这两个小子精神焕发的样子,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对了,阿信去哪里了?

为什么阿诺的脸上露出那么轻松的表情,对了,他是故意要拦着楚真,拖延时间的吧?

忽然想到这里,心里一动:难道。

我低着头想:难不成阿信去找锦乡侯了吗?

这个家伙......但是,找他来干什么呢?他不是说过他不关心我做什么吗?那么就算我走,他也不会管吧?

我恹恹地,就在楚真跟薛诺争吵声里,不过多久,我听到窗外噼里啪啦脚步声响起,接着是薛信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出现。

他一把拉住正在好整以暇跟楚真斗嘴的薛诺,将他拉到一边。

我看到他的笑脸红红的,凑在薛诺耳朵边上说了两句话,薛诺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我踏步出了门,“阿信,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薛诺立刻说,掩饰似的。

楚真“嘎”地一笑,跟着我出了门,拉着我的手:“玉哥哥,这下你跟我回去吧。”

“怎么?”我扭头看他。

楚真的脸上露出得意笑容:“玉哥哥,我刚才听到了,薛信对薛诺说的话。”

“楚真!”薛信薛诺立刻大叫,表情十分紧张。

我望着楚真:“是什么?”

楚真看了看薛信薛诺,又看看我,得意洋洋说:“他说——司哥哥说:他爱走就让他走吧!反正他有更好的选择,不用阻拦。”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望着薛信:“阿信,是不是这样?锦乡侯,他......是这么对你说的。”

薛信的笑脸涨的通红,急得几乎快要哭出来:“我不知道!!玉哥哥,你跟司哥哥到底是怎么了?我去跟他说你要走,为什么他的脸色冷的怕人?我以前从来都没有看过司哥哥那种模样,好像要吃人一样,吓得我不敢多说赶紧就跑出来了。”

“没什么。”眼圈一红,他果然是在讨厌我吗?

“我走好了。”我想着廊口边上走。

“你们两个聋子吗?”身后,镇远侯楚真不胜欣慰地对这薛信薛诺说。“司哥哥都说了,玉哥哥又更好的选择,这更好的选择,当然指的是本侯我了?!哈哈哈哈......咦,玉哥哥呢,啊!等等我呀!”

第124章 相随

我低着头郁郁地走过月亮门,顺着甬道向前方走去。

脚下一滑,不知碰到什么,绊的我站不住脚。我已经习惯了跌倒,而且经验丰富,学会了不加抗拒,顺其自然,“啪”地一声跌在地上。靠,一点不疼。

我爬了两爬,没爬起来,浑身有点无力,很奇异,但有点气愤。

终于给我站起身,我继续向前走。

走了两步,忽然觉得有什么异样,无聊抬头看,忽然握紧了手心:就在不远处,走廊之下,一袭红衣傲然站在那里。

那双眼睛,光影迷离,落在我的身上。

我略略一怔,随即想到刚才阿信传回来的话,嘴角莞尔一笑:是来送行的吗?大可不必。

狠话都已经说了,何必还拖泥带水。从此两不相见,岂非干脆?

我抖了抖身后的包袱,握紧了剑,不向他那边走,只是拱起双手,向着他遥遥地作揖行礼。

就这样吧,侯爷,好聚好散。

你对我的好,有朝一日,我一定报答回你,如果天涯海角再不相见的话,那也没有办法。

我不再看他,扭身,随意向着另外的方向走。

也许在你的心中,早就厌烦了我,所以期待这一日的早点到来吧?

呼呼,如果让人出声说:你快点滚吧,我已经烦了。做人做到那份上,那岂非太过失败。

况且,那么几日的故意冷漠,每当见我就形同路人,这些,他都已经做的很明白了。今天的话,他也说的很清楚明白了。

是我迟钝,所以还厚着脸皮多住了这么多天。

但现在,我清楚了,明白了,领会您的意思了。

走了一会,发觉什么不对。

我走到了一堵墙跟前。

我抬头看了看这墙,有点不信,伸出手推了推,的确是墙,很厚很强大,我转身看了看站在走廊上的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因为他站在了离开这里的唯一一条通路上,导致我判断错误,慌不择路,居然撞到南墙才心死。

没想到临走还给他看笑话了。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我原地试了试,我想我不能做出腾空一跃然后施展轻功逃之夭夭的举动,因为此时此刻我不在状态,万一从空中落下来,就会立刻成为第二个笑话。

于是我讪讪地转过身,重新走上他所在的走廊上。

我慢慢地,走过他的身前。

那一袭红衣,从靠近,到擦身而过,到远离。

就好像是一幕奇怪的分离景象,而我高踞半空,凝望着所有:那男子负手而立,看着我从他身前经过,脸上的表情,无法形容。

而那个心怀苍凉的女子,郁郁踯躅却又头也不回地,跟他擦身而过。

他挺胸站立,一动不动。

这两个人的距离如此之近,他的红衣跟她的青衣几乎蹭在一起,随着风簌簌地小抖,仿佛两个渴望的手在召唤,但是,谁也不曾先开口说话。

我深深低下头,低头从他身畔过。

他忽然伸出手,轻轻按在了我的肩头。

我浑身一震,蓦地住脚。

就在这时候,身后镇远侯楚真大呼小叫地追了上来。

“玉哥哥,玉哥哥!”他叫着,蓦地看到我跟锦乡侯站在一起,脚步一停,呼声也停。

在他的身后,是相继而来的薛信薛诺。

三个人站在原地,都是一愣。

随即,薛诺一伸手,抓住了楚真的手:“楚真,你不是说要跟我较量吗?干嘛跑了,来啊来啊!”

薛信即可明白,立刻挡在楚真身前,拦着他视线,并且大声嚷嚷:“是啊是啊,堂堂镇远侯可不能临阵脱逃啊,来吧来吧。”

只有楚真,被薛诺拉住,被薛信拦在身前,愤怒地大叫:“干什么?薛信你给我闪开!薛诺!谁说现在跟你打了?喂,薛信你别跟着推我,你们两个疯了啊!靠,你们两个混蛋干什么,快他妈的放开我!”

声音渐渐远去,院落内,重新归于平静。

“真的要走?”耳畔,锦乡侯说。

“嗯。”我低头,哼道。

“要去哪里?楚真那里?亦或者......”

“不用你管。”我愤愤地大声说。

“不行,我答应过人,要保证你的安全。”

我立刻冷笑:“对不起,我的安全,我自己可以保证,我从来都不需要人保护。”

“是吗?”

“是的。”

“那么......我现在问:你的脖子上的东西是怎么回事?——会很晚吗?”

我的脖子一梗,他什么意思?

“你怪我......不关心你?”他的声音,忽然软化了很多。

“没有......不是......”我急忙否认。

“那么你干嘛想要走?”

心一酸:“我......我找到更好的地方行吗?”

“真的?”

“是你说的!”我抬起头,侧着脸瞪着他,“你说我有更好的地方更好的选择,可是我不知道,你说给我听,更好的地方是哪里,就算是九重天兜率宫我都即刻去!”

“你......”他望着我,喟然叹了一声,“你......你不懂......”

“你烦我了,我懂。”我重新转过头,盯着自己的双脚。

“谁说得?”他问。

“我看出来的。”眼泪哗地涌出来,鼻子很酸很酸,我压抑着咽下一口气,“我又不是瞎子。”

“那哪里看出来的?”

“你不理我。”我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颤抖。眼泪掉在眼眶里,滴溜溜乱转,我拼命控制不让他们落下来。

“你......你怎么了?......”他的声音很轻,似乎察觉我的异样。

“我没什么,我很好!”我硬邦邦地说,身子略一抖,两行泪控制不住,扑啦啦地纷纷坠落下来。

一只手横空出现我的眼底,手很长很白很好看,一滴泪当空坠落,啪地落在他的手心,碎成一片片,一小滩水渍。

“你......”他不语。

那手慢慢地握紧,撤离。

我伪装无效,只好伸出手,擦擦自己的眼睛,闷闷说:“这里风这么大,我居然迷眼了。”

按在我肩头的左手舒展,顺势划过去,揽在我的左肩上。

我用力一挣:“干什么你?!”

“这里冷,我们回屋去说吧。”他说,手上用力,把我的身子拦进怀内。

“我不去!”我仰起头看他,倔强说,“我要去更好的地方!”

眼泪哗啦啦落下来。

他的容颜变得模糊。

隐隐地看到那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倾之,耳畔,那声音沉沉地,一字一顿地说:“你若不去,我抱你去。”

第125章 亲亲

“你若不去,我抱你去。”锦乡侯唐少司,站在我的身前,清晰地说。

眼泪模糊我的眼,我看不清他的脸色,但刚才说的那样决绝,没理由突然对他服软。

我右手一甩,将他的左臂摆脱说:“我说不去就不去,你不是不管我了吗?”

我举步向前,他身子不动,左臂一缠,缠住我的右臂,顺势向他身边一扯,我抗不过他的大力,身子不由自己向后扑了过去,他哈哈一笑,右臂向下一掠,准准拖在我的后腰上,双臂用力,我只觉得双脚蓦地离地,居然已经被他当空抱起。

“喂!”我恼羞成怒,“放开我!”

“话我已经说了,谁叫你自己想要试验我的耐性?”他挑着眉,笑吟吟说。

“谁有空跟你试验!”我想要发怒,心里却莫名其妙,有点羞,又有点高兴。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是因为讨厌了我,不是想要赶我走?

锦乡侯不理我,托住我向前方走了两步,忽然皱眉,站住了脚。

我察言观色,心中一酸,反而恶狠狠不在乎瞪着他,冷冷说:“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放我下来!”

身子一扭,他脸上露出苦色,旋即一笑:“好玉儿,你怎么不改名叫小鱼儿?整个人滑不溜丢的,这也就罢了,这份挣扎的根劲儿,倒很像是鱼上钩之前的垂死挣扎呢。”

我愕然瞪着他:“你......你嫌弃我就直说,干嘛拐弯抹角的?”

他侧着脸一笑:“谁嫌弃你来着,你倒说说看,自始至终,我说过这样的话吗?”

我顿时语塞,是的,他从来都没有说过。

“一切都是你自己想象的罢了。”他耸耸肩,忽然又一笑,“不过啊,你......”

“怎样?”我又惊了,瞪着眼看他。

“噗......”他喷笑,“不用总是像一只全副武装的刺猬一样,生怕人家戳你一下,我没有恶意的好不好?”

“谁知道呢......”我有点脸红,只好强辩,“我才不是刺猬呢,刺猬好渺小,我是豪猪,浑身带刺,巨大的那种!威风凛凛,无人敢伤害。”

“那么我就是猎人。”他迈步向前走。

“很多猎人都被猎物咬死。”

“被咬的时候一定会很甜蜜的吧。”他悠悠然地说,低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之中,隐约带着一丝笑意,又似调侃,看得我心虚虚的,忍不住伸出手,把自己的领子扯了扯,弄得严密一些。

他立刻问:“干嘛?心虚了?”

“切,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扭头看着一边,冷不丁对上两个匆匆经过的丫鬟的目光。

“喂喂,放我下来!”我即可把头藏入锦乡侯怀里,小声说。

“怎样?”

“会被人看到的!”

“看到又怎样?”

“呃......会被人误会的!”

“误会又怎样?”

“你有完没完?”

“唉......本来没多少人看,你这一嚷,估计全府的丫鬟又要来了。”

“怎么会这样?”我叫,随即垂下双手,头一歪,一动不动躺在唐少司怀里,闭上双眼,连呼吸都似乎要停止。

“喂?你在干嘛?”他好笑又还怕的声音。

“装死......”我不睁眼,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

“为什么装死?”他问。

“这样以后可以解释说我昏过去了所以侯爷你才不辞辛苦地抱我。”

“哦,好计策,装的好,继续装下去不要睁眼。”

“为什么你的话让我觉得有点阴险的感觉?”

“错觉,错觉而已......”

“唐少司!”

“别动,那边来了一群人......”

“呃好的......”

我一直装死装到身边嘈杂的声音渐渐沉寂,锦乡侯兜兜转转,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住了脚步。

身下一片柔软。

我竖起耳朵听了听,貌似没有危险,于是慢慢睁开双眼。

“咦,这里是?”我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布置。

苍青色的床帐,沉稳又气派,整个房间干净,宽敞,还不是雅致,看得人赏心悦目,隐隐还透出淡淡的清香。

我一翻身爬起来,发现自己坐在一张宽敞的床上,旁边,锦乡侯面带微笑,看着我。

“这哪里啊?”我问他。

“你猜。”

“我从来没有来过。”我郁闷地说。

“正是没有来过才叫你猜,否则意义何在。”

“是......你的房间?”我灵犀一闪。

“答对了,改用什么来奖励你呢......嗯......不然让本侯来亲你一下,作为奖励吧。”他大义凛然的模样,弯腰下来。

“不必了,我宁可你给我五两银子。”我即可拒绝,义正词严。

“嗯......可不要日后反悔......”

“这个你不用担心,绝无可能。”瞅他一眼,我站起身,“侯爷,干嘛带我到这里来?”

满房间溜达,免费参观,不看白不看。

“嗯,喜欢这里吗?”他跟在我身后,如影随形。

“除了你站的离我太近,一切堪称完美。”我回头瞥他。

“哈......真是难以伺候的豪猪啊......”他一笑。

“嗯?”我以眼杀人。

“是你说的哦,不是本侯杜撰——我是豪猪,巨大的那种,浑身带刺,威风凛凛,无人敢伤害。”他笑得暖洋洋的,没心没肺的样子。

我吐吐舌头:“千万别在别人跟前说起。”

“怎样,觉得丢人吗?”

“这是我跟你之间的秘密,一般人我不告诉他。”我冲着他,闪亮微笑。

“嗯......”懒懒应了一声,锦乡侯伸出手,拉住我的手。

我低头,瞅着那只拉住我的手,再抬头,望着他:“侯爷,你这是?”

“拉手不可以啊?”

“嗯......”

他另只手亦伸出,拦住我的腰。

我低头,望着他扶在我腰间的手:“侯爷,这个......”

“抱下不可以啊?又不是没有抱过。”

“嗯......”

他身子向前凑过来,慢慢地,低下头......

我仰起头,眼睛瞪圆,望着他,眨两眨:“侯爷......你......”

“亲下不可以啊?”

不以为意,理直气壮地说。

“嗯......”惯性回答,刚要低头。

他一只手扶住我的下巴,嘴唇轻轻印了过来。

我身子一僵,随即脚向后撤离,想要脱离他掌握。

他抓住我,不让我离开。

我的上身惊慌后仰,他握住我的腰,我的后背跟腰部几乎弯成一条弓的形状。

那双柔软的唇,好像云彩一样,轻柔地落在我的嘴唇上,柔和的好像春风,带着清香的味道。

我感觉我的血液之中有什么“腾”地被点燃。

怎么会这样?

身子后仰,不知所措承受他的亲吻。心头乱如麻。

不过......相比较锦乡侯这出人意料的举动给我的之高震撼,他的亲吻带给我的,却没有太多太大的慌乱。

这个吻是平淡的。

在见识过杀人狐狸那种压迫性要逼得人毫无退路的强烈的吻,锦乡侯的这个吻柔和的......让人感觉不注意就会忽略似的。

如果说杀人狐狸的吻是爆裂的风雨,那么锦乡侯的这个吻只是拂过唇的春风,亦或者轻薄的雪花,落下来,融化成水,水干了,仿佛一切不存。

末了,我推开他。

他站在彼处,毫无愧疚表情,毫无羞涩表情,静静看我。

“请侯爷你解释一下这种行为是什么意思。”我伸出手,象征性擦擦嘴唇。

“如果我说,这是一种表示亲切的礼节,你相信吗?”

“如果我是白痴,我信。”

“喜欢你。”他忽然说。

一瞬间,如——雷——贯——耳。

第126章 果然

小心翼翼的声音,不高昂,不张扬,没有任何激情,平平淡淡,似乎说一句“我吃饭了。”

如此简单。

我疑惑地摸了摸下巴。

我不信,疑心听错,也是怔怔发问:“你说什么?”

他看着我,眼睛幽深仿佛海洋色。

忽然转身过去,留一个宽厚修长背影给我,良久不语。

我心如油煎,恨不得自他身后踹他一脚,开玩笑,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一句话?绝对是开玩笑的吧?

转念一想,不排除这个可能。

锦乡侯生的美丽,有男女通杀的总用,自我初次跟他认识起,他便毫不讳言自己会喜欢男子。

若他以为我是男人,也许,会产生这种想法亦不足为奇。

想到这里,我浑身冷颤。

“你说啊?喂喂你在听吗?”我颤声问。

同时我下定决心:假如他仍旧保持如上回答,我立刻二话不说头也不回地自锦乡侯府逃走。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尽管我玉凤清生的笨拙,不比佳人美女国色天香,但毕竟是女儿身,若当真被一个男子当男子来爱慕,我真不如死了算了,免得给广大女性丢脸。

正在心怀警惕,锦乡侯的身子,肩头略略抖动,却又好像在压抑着,无比奇异的动作。

“果然......”他低声地说了一句类似的话,声音似颤。

果然?

果然什么?

我盯着他的背影,嗯?他——是在笑?

锦乡侯终于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了灿烂笑容。

眉眼弯弯的,嘴角斜挑:“小玉儿,你当真了呢!”

仿佛一粒气球膨胀到极点,然后被一根针戳中。

我就是被戳中的那只,蓦地撒气,从半空一阵风中凌乱,四处飘舞,然后昏昏然落地,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向着对方翻出超大白眼,表示我的不屑。随即拍着胸脯弯腰下去,双手握在胸前,向着他深深施礼并且哀求:“侯爷侯爷,你要吓死我?小的求您了,以后千万不要再开此类玩笑,要吓唬小的的话也请拜托用其它方法,这种着实太惊悚,而我承受不起。”

“承受不起吗?......对不起哦小玉儿。”他玩味说着,仍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不过看着好玩,所以想要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我防备之心半除,但还有疑问:“那么刚才......刚才你......”

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人家看你可爱所以一时情不自禁嘛,那,你不会怪我的吧?小玉儿好像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啊!”

他歪着头看我,一时之间面色纯真无辜仿佛少年。

我语塞,嘴巴张开旋即合上,最后终于只冒出一句:“别说我没警告你哦,以后不许这样了。”

“知道了知道了。”他笑容满面,忽然却伸出双臂扑过来,猛地抱住我。

好像大型宠物犬压到身上,我呼吸急促,只有呼救:“喂喂刚说什么来着?”

“省得你埋怨我不关心你,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好好联络一下感情也没什么啦。”

他重重揽住我在怀里,头在我的鬓角厮磨。

我皱眉,白眼,咧嘴,所有奇怪表情做尽,可惜终究无人欣赏,这个家伙趴在我肩头上不抬头,好像要赖在那里似的。

不过......这种感觉,很温馨。

“嗯,乖啦乖啦,只要你以后不要忽冷忽热的对我——我的要求只有那么多啦。”我伸出手,抚摸他的大头。

手心滑过他的发丝,痒痒的,很好很奇异的感觉。

把下巴压在这个人的肩窝上,头略略一歪,露出笑容。

侯爷侯爷,你要总是这么天真无邪的样子,该多好,虽然这不过是我的妄想。

你要总是对我这么依赖,毫无防范的样子,我真是喜欢。

就算......仍旧觉得有点奇怪,但是,那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不要我跟你之间的隔阂,你知道吗?

眼睛莫名其妙有些湿润,我很气恼自己的不适当反应。

明明很开心的抱在一起,明明很开心的交心了,该死的,你搞什么飞机。

我吸了吸鼻子,笑眯眯。

******

自锦乡侯卧房出来之后,他拉着我的手,带我去吃饭。

我解决了心中难题,顿时觉得海阔天空,水碧山青,简直想要登高望远,长啸三声。

吃饭的时候,高兴异常,端起碗扒拉了两口米饭,不是地抬头偷看对面正有条不紊以无比优雅姿态慢慢夹菜的锦乡侯,看他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动作曼妙,如看画中人,一个词——秀色可餐。

最后终于忍不住,很哈皮,要发泄,于是“噗嗤”笑出声音。

他的手握着筷子,直直地停在盘子里,双眉一抬看向给我。

我立刻把脸埋进米饭碗里,继续奋勇扒饭。

“喂喂,那种吃饭的姿势,你不怕噎着吗?”对面,他的声音想起,不是不耐烦,带着有趣的尾音。

“不会啦,我习惯啦~~~”我从碗角露出半只眼睛,瞅了他一眼,他正在探究地看着我,我偷偷一笑,赶紧重新把脸挡在碗后面。

那只碗从静静地放在桌子上到被我抄在手中,然后高举半空,最后米去碗空,而我扬起脖子兀自在不停地扒拉,发出光光的叮当声,青瓷碗以一种倒扣在我脸上的姿态定格了许久。

正快乐的宛如孩童恶作剧,手上一空,我仰着的脸对上锦乡侯俯身下来的一张脸。

“哇......侯爷,不好好吃饭干嘛跑到我这边?”我张开嘴,笑,以那种仰望姿势看着他。

“你的样子......太可怕了,我怕吃完了会不消化呢。”他将我手中的碗取下来,把我的头扶起来,“再添一碗饭吗?”

“你不吃我也不吃了。”我看着他,咧嘴笑着说。

“笨蛋......”他轻声骂了一句,手按在我的头上,向着饭桌一摁,扬声说,“秋月,去添一点米饭过来。”

我的头被他摁住,脸以一种跟桌面平行的姿态低着,却丝毫没有不开心,我露齿而笑。

锦乡侯的手在我头上一阵乱摸,随即放松,悠悠然回到自己位子上。

正当快乐的一餐将近结尾,厅门口,传来嘀嘀咕咕的声音。

“好像是和好了呢......”

“真的?阿诺让我看看......”

“这两个人也真奇怪,坏得快,好的更快......”

接着,薛信薛诺两个人的脸一个叠一个出现在餐厅门口。

“哼,你们两个给我滚开一边去!让我看看!”

一声不服的冷哼,镇远侯楚真的连出现在薛诺的头上。

三个人的脸叠罗汉一样,立在那里。

餐桌上我扒拉着饭望着那三个小家伙,偷瞟锦乡侯,他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安静地在吃饭,目不斜视状。

我真佩服他,我就不行,我立刻冲着那三个家伙眨眨眼,然后伸手做OK手势。

第127章 热身

吃饭过后,我跟楚真,阿信和阿诺一起去练武场。

四个意气风发的俊美少年郎骑马奔驰在舜都的朱雀大街上,那是何等招摇又让人啧啧称羡的场景。

虽然不曾做到状元,但已经明白什么叫做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我差一点冲着朱雀长街上,对我们驻足观看的百姓们招手致意。

楚真跟薛信薛诺三人,却老成的多,他们全部目视前方,亦或者转头跟我说话,或彼此交谈。他们全不像我这样好奇,四处张望观看,恨不得生八只眼睛。

我望着楚真,少年的小脸上写着满满的高贵,如玉色的脸皮底下,是骨子里培养出来的天生骄傲,而薛信薛诺亦是,薛信好点,薛诺那脸色如铁,简直叫人望而生畏。

我忽然想,若我不认得他们,我是否也是如这干百姓一样,遥遥相望,然后交头接耳谈:“嚯,谁家的贵公子,好气派。”羡慕到呱呱叫。

所谓的同人不同命吗?

呵,我早就看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王侯将相就是有种!

我嗤地一笑,耻笑自己瞬间成了一名哲学家。

我们四个人在前,千叶跟朱武护卫在后,六匹马急急驶入练武场,方进的这露天场地,只听得呼喝之声四起,楚真纵马行到我身边,扬鞭指着前方一堆围在一起的人:“玉哥哥,今儿带你来熟悉一下,免得到时候怕生,影响了发挥咋们就吃亏了。”

我点了点头,薛信薛诺相继翻身下马,我跟楚真亦下马来,两旁立刻有侍者上前,将马牵走,好生照顾去了。

楚真负着双手,站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薛信在我右手侧,只有薛诺,匆匆扔下一句:“你们陪着玉呆。”自己一溜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阿诺去哪里了?”我张望了一下,演武场内没有他的影子。

“他啊,八成又去跟那些军士们混在一起去了。”薛信笑着说,“玉哥哥,别管他,我们四处溜达看看。”他伸出手来拉着我的手。

楚真立刻横了他一眼,薛信鼓起腮帮子,手指上滑,扯住我的袖子。

“走啦走啦。楚真,你不许吓唬阿信。”我扭头,笑着摸摸楚真的头。

他的脸立刻红晕一片,匆忙低下头,喃喃不知说了两句什么。

我跟着这两个小家伙在演武场内一一观看,从武器库,到比赛场,还看了两场摔跤。一场击剑,不同于我所见过的剑法或者拳法,十分激烈,让人瞠目。

我看到在高台上,有一个身材健壮的大汉。手里提着一根铁棍,铁棍两边各自吊着一个沉重大锁头,他单手举起,上下地举高,放低。举高,放低。

我看得有趣。跃跃欲试。

楚真从旁看出我的心思,略一挥手,那军士放下铁棍,走到我们身边行了一个礼,站在一边。

我立刻跳上前,爬上高台,伸出一只手握住那铁棍,用力一提,“啊!”——差点把我拉回地上。

我身子一晃,这才知道原来这东西这么沉重,不服气地用上另一只手,气运丹田,用尽了吃奶的劲儿,终于将那东西拎了起来。

我还想要学那大汉把他提起来,提了一半,感觉浑身力气都吊在了铁锁上,身子开始摇摇晃晃站不住脚,练醉拳一样。

“玉哥哥,你行不行啊......”薛信站在一边,胳膊肘抵在台子边上,捧着脸看着我,眼睛眨啊眨,年轻人啊......很傻很天真。

话音未落,那铁锁头一晃,先后“啪啪”落在地上,激起尘土飞扬,幸亏我伸手敏捷跳得快,才没有被砸到脚。

“哈哈哈......”围观的不知有谁在笑。

我若无其事地站定了,伸出一只手举高,想着围观群众挥舞致意,然后鞠两个躬,蹦蹦跳跳跑了下来。

*****

我们三个人,外加千叶朱武,慢演武场乱窜。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从这个角落到那个角落,倒一点也不觉得乏味,薛信以前没有来过,楚真倒是来的次数比较多,因此对这里的所有都非常清楚,担任起了一个合格的导游角色。

演武场内多数是舜都军机营内地将官,有的为了武状元比赛而加紧训练,有的是业余爱好,有的三三两两在谈天说地。大多是军营男儿,百无禁忌,大冬天的,一个个热血沸腾,场面非常撼动人心。

就算其懒如我,看到这幅大干快上的场景,也忍不住握着拳头,心中燃起熊熊斗志。

我纵身一跳,跳上一个比武高台,胡乱耍了两路拳,收势之后,向下看。

台下,薛诺忽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他靠在千叶耳边,叽里咕噜不知说了些什么,边说还一边看我。

我正觉得有点奇怪,千叶忽然一跳,同样跳了上来。

楚真即可喝道:“千叶!你干什么?”

千叶在台上站定,回头。

薛诺拉拉楚真,慢悠悠说:“光看不练,还是没用的,楚真,要真是为了玉呆好,你就让千叶陪着他练练。”

“为什么是千叶,你干嘛不指示朱武?”楚真瞪着他。

薛诺神秘一笑:“你愿意让朱武跟玉呆动手?”

楚真扫了朱武一眼,望着他魁梧的身形,略略一怔。

“不过,我还想着如果千叶陪玉呆过招的话,玉呆心里一定会感激你的,既然你不愿意的话......我就让朱武......”薛诺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还不时瞅着楚真,十足的一只狡猾小狐狸模样。

“不用了!”楚真果然上钩,冷冷一哼,“千叶当然是最佳人选。”

台上,千叶得了令,蓦地转身,对着我。

“不是来真的吧?”我苦笑看他。

“玉统领,得罪了......就让千叶看看你这两天训练的结果是怎么样的吧。”千叶还不客气地说,眼睛里掠过一丝狡黠。

“要手下留情哦?我们的关系那么铁。”我上前一步,低声说。

“嗯......”他答应一声。

我不等他说完,即刻偷袭出脚,向着他腿弯踢去,他一声喝,早有防备般,身子腾空而起,我的身子一矮,斜斜仰头看,千叶的身子宛如老鹰般凝滞空中,随即缓缓落下,带动周围空气气劲转动,就在落地刹那,他的手臂急出,击向我的腮边,我顺势向后一仰,脚下踏步,滴溜溜身子移到场子一边。

千叶地理不饶人,如虎跃般上前,双脚在空中连踢过来。

我暗骂一声:“该死的家伙,说话不算数,一点都不让我!”

我心一横,跟他拼了!双臂齐出,左挡,右闪,很疼,非常疼,疼得没办法思考,一直到脚下一空,台下一阵惊呼。

我蓦地回头看,心头一凉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退到擂台边上,身子摇摇欲坠。

千叶丝毫不留情,脚尖地上一点,右腿猛地踢出,直向我腰间而来,我提一口气,百忙之中纵身跃起,躲过他夺命这脚。

他仰头,冲着我一笑:“我看你躲到哪里去!”

双臂一振,向半空冲出,半空之中,双掌齐出,似乎想要将我从空中击落地面。

我躲无可躲之处,千叶素来以掌力雄劲闻名,想当年第一次见面,我就差点丧在他的双掌之威下,就算今时非比往日,但也无法跟他练了数十年的双掌抗衡。

可是此时此刻,不容我多想,如果后退的话,只能没有面子地跌落擂台下,想到这里,我把心一横,同样双掌齐出,跟千叶击过来的双掌交碰在一起。

生死刹那,我似乎预料到自己不成功而立刻成仁的悲惨后果。

第128章 大黑

眼前几乎出现那次吐血倒飞的凄惨景象,但所谓,世事难料,乾坤莫测。

出乎我的意料的是,当我的掌心对上千叶双掌之时,预计里他掌心蓬勃而出的浑厚掌气却没有发出,反是一片和暖。

我惊诧抬眼,看着千叶,却见他双眼隐隐露出笑意。

一股气劲从他掌心发出,温和无伤害性。

我身形一动,略略向旁边闪开。

眼光一瞥,我看到旁边擂台角竖起的高高的栏杆柱子,脚尖一点,蜻蜓点水一样落在上面,身子凌空,摇摇摆摆,不曾落下来。

而反观千叶那边,出乎多意料的是,就在他跟我掌心分离那一刻,他的身形如箭一样倒飞出去,一直直直地飞出了擂台的边沿,重重落在地上,脚步踉跄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刹住了脚。

我大吃一惊,瞪着这幕奇景,第一念头就是难道我这两天进步飞速,所以得以误伤了他?这念头一闪消失,而我想要赶紧扑下去看看他伤势怎样,脚尖才一动,却看到踉跄后退的千叶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他捂着胸口,左眼微眨。

那眼神之口的笑意,跟刚刚......在空中的那种笑,是一样的。

我在瞬间放下心来。

这家伙......没有受伤。

这家伙......居然......在演戏!

有几个人扑过去扶住千叶,而更多的人却在瞬间冲着我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跟欢呼声。

我高高地站在擂台的柱子上,凌空独立,接受众人的膜拜,脸上一片肃穆,心中差点笑破肚皮。

忽然之间眼神一变,看到人群之中的一个人影。

我大喜过望,脚下用力,从擂台上飞了下去,轻轻落地,直直扑到他身边,惊喜交加的唤:“候爷,你怎么来了?”

锦乡候越众而出,脸上带笑,调侃说:“来看我们玉统领大展神威啊。”

我咧嘴笑:“怎么样?厉害吧?”

“嗯,厉害,演戏的本领还真是很厉害的说。”他点着头,笑嘻嘻看着我。

我吐吐舌头:“完蛋了......居然被看出来......”

他伸出手指点我额头一下:“这些招数,骗骗外行人还可以,我一来知道千叶的实力,二来知道你这家伙不过只是不学无术,怎么可能会将他打到那样?其实适当落地就行了......演的太夸张了啊你们俩!”

“哦,是这样啊......下次一定改进。”我连连点头。

“嗯......”锦乡侯答应一声,此时,楚真,薛信,薛诺跟千叶朱武一起慢慢走了过来。

“楚真,我很羡慕你。”锦乡侯忽然说。

镇远候楚真一愣:“司哥哥何出此言?”

“羡慕你有个聪明又能干的得力助手啊。”锦衣候含笑看了千叶一眼,千叶脸色不变,亦不说话,笔挺站在楚真身后,仿佛没事人一样。

我这才决定从此以后一定要对千叶大哥另眼相看,此人的腹黑,已经达到大黑无形大黑无声的境界。

镇远候若有所思的看了千叶一眼,笑着回答:“多谢司哥哥夸奖,不过司哥哥的府上能人也很多啊......比如玉统领......”

“咳咳......”我大声咳嗽起来。

“玉呆,你哪里不舒服?”薛诺斜着眼睛瞅着我。

“那个,方才风呛到了。”我无辜地抬头望着天。

薛信避开楚真的目光,扯扯我的袖子:“玉哥哥。”

“嗯?”我歪头,小声答应他。

“刚才,担心死我了!”薛信嘴巴一动,眼睛里水汪汪的,好像哭过。

吓了我一跳:“你不会是吓得哭了吧?”

“以后不能这样了......”薛信望着我,好像随时都能再哭出来。

“傻瓜,这算什么,参加武状元大赛要比这凶险多呢。”我拍拍他的肩。

“啥?”薛信似乎有点呆。

而这时候,锦乡侯招呼了一声:“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薛诺重复了一句。

“嗯,小玉也累了,让他适当休息一下,还有两天就大赛大即,不宜太过劳累。”他贴心地说。

如果不是人太多,我肯定要山呼:“锦乡侯唐少司万岁万岁万万岁。”

薛诺虽然有点不服,但却不敢说出来,只好咂了咂嘴,保留自己的意见。

一群人向着演武场外慢慢走。

楚真正在跟千叶说话,薛信跟薛诺交头接耳。

我看左右没人注意,拉了拉锦乡侯的袖子。

“喂......侯爷?”

“干什么?”他歪头看我。

“侯爷......那个......”

“怎么了?”

“我代表......全舜都挣扎在压迫线上的人民感谢你......”

锦乡侯打了个哆嗦:“我看就不用了吧?”

“用的。”我抽了抽鼻子。

“实在不行你就代表你自己不行吗?”

“我觉得太微薄。”

“对了……”他忽然若有所思。

“怎么了侯爷?”

“我觉得你一点也不微薄。”他认真地说。

双目闪闪,我问:“真的吗?”

“嗯,哪里微薄了?最近仿佛还更胖了。”

“......”

“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我正在默默地崇拜你啊,侯爷,您说话总是这么振聋发聩,与众不同。”

“过奖过奖。”

“应该的应该的。”

******

我们在朱雀大街上分道扬镳。

薛信薛诺回铁血大将军府,楚真回他的镇远侯府,我跟锦乡侯回锦乡侯府,之所以会这样,因为锦乡侯一力要求,他一言既出,无人敢反对。

在回府的路上,我拨马赶到那顶红色轿子旁边,躬身低声问:“侯爷你有事找我吗?”

“是啊,你总算变聪明了。”红色的帘子一动,两根玉色指头搭在上面,轻轻一挑,露出锦乡侯半边脸。

红锦玉面,交相辉映,我的心一跳,这颜色衬和真是美呆了。

“是什么事儿呢?”

“总之跟你有关就是了,回去就知道。”

“嗯。”

我仍旧抬起身来,打马向前而行。

一行人等,入的府门,锦乡侯在前,我跟随其后,走着走着,周围一群人神不知鬼不觉消失,慢慢竟只剩下我跟他两个人,我心内暗暗觉得惊奇:这幅架势,显然是不想要外人知道的光景了,锦乡侯......

忽然想到什么,心中一颤,脚下打了个滑。

锦乡侯飞快地伸出手,硬生生扶住我的胳膊:“怎么了?最近吃的不饱吗?走路都走不稳?”

“没什么,一时心神恍惚。”我勉强回答。

他低头俯视着我,忽然淡淡一笑:“别担心。我带你来,当然是有把握,不然在你面前出糗,本侯会做那种呆事吗?”

我自然点头称是,想要说两句话来取笑他一番,却依旧说不出来。

他狠狠拉了我胳膊一把,脸上露出恼怒表情:“看你这幅傻样,不如不带人来!”

我吓了一跳,精神即刻恢复过来:“侯爷,既然已经打定主意带我来看,又怎可半途而废?”拉着他的袖子我苦苦哀求。

他瞪视我一眼,愤然不说话,转身向前走。

我看他走得方向,依稀是那条路,内心暗喜。

不料他忽然住脚,不前。

我内心担忧,生怕他反悔,弱弱叫了一声:“侯爷?”

锦乡侯背对着我,静静矗立,身子修长,一袭红衣翩然独立,是绝世风姿,望之赏心悦目。

而忽然之间,这个优雅的人忽然很没风度的、狠狠地跺了跺脚,随即双臂抬起,双手重重打在自个儿胸前,发出咚咚声,而他嘴里不停叫着:“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为什么我会这么心软?”

那声音,倒似乎有三分赌气,三分无奈,三分愤怒跟一分淡而又淡的伤心。

第129章 好人

锦乡侯站在我之前,伸出双拳打在自己胸口。

我觉得作为锦乡侯的侍卫副统领,我有必要在恰当的时候关心一下我们侯爷,就算他举止失常,让人费解。于是我上前,关切问道:“侯爷,您怎么了?需要我……”

“本侯没事。”我话还没说完,那边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

锦乡侯放下双手,大袖一挥,昂首挺胸一如平常,继续向前走去。

留一个我,在原地哭笑不得。

为什么会有人如此的神经质?

可能那是做领导的特权吧。我心想,于是气平了。

双手推门,锦乡侯昂然进入,我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入内之后,他站在隔着卧房的柱子边不动,示意我上前。

我望了他一眼,向着内里探头探脑的看。

触目所及,一个身着淡青色衣裳的男子,背对着我,就地坐在蒲团之上,似乎在发呆。

我有点怔,眼睛瞪得圆圆,落在那男子似曾相识的肩头,慢慢地沿着屋角向内走。

他的正面逐渐出现在我的眼前。

宽厚的脸,双眉低垂,睫毛遮住眼色我看不到,嘴唇微红,圆润鼻头。下巴亦略显圆润,浑身上下,处处显示这人并无任何棱角可言。是个可以与这放心相处的老好人。

我感觉有一声梗在我的嗓子里。

我慢慢自屋角走出,走到他地身边。

双腿一软。我慢慢地坐倒在地,眼睛一眼不眨地盯着眼前人。

他睫毛不动,也不看我。

我伸出手。慢慢地轻轻地抚摸上他的脸颊。

“二师兄?”惊喜交加,眼泪扑啦啦掉落而出。

他的肩头一动。抬起头来。望了我一眼。

这么毫无表情的眼神?

我的心一凉,收回手,指着自己心口:“二师兄,你认得我吗?我是凤清啊!”

他双眉轻轻地一皱。似乎在思考,旋即展开。嘴角露出明朗笑容:“是你!”

我大喜:“对对对,是我是我!”

“是你带好吃地给我!”他仍旧在说,伸出双手按在我的肩头,“这次呢?”

我一愣。

他笑得宛如一个孩子。

我浑身冰凉,望着他,仍旧不死心地叫:“二师兄?”

李端睿不答应我,手在我身上上上下下的搜索。

我有点麻木,又有点害怕,于是向后爬去,躲开他。

他扑下来,猛地把我按倒在地:“给我给我啊!”脸上露出焦急的表情,就好像小孩子得不到满足,赌气似地。

他的身材高大,且不是瘦长那种类型,就好像一头狮子压倒一只羚羊,我挣扎不能。

正在像翻过身的乌龟一样干着急,眼前红衣一动,锦乡侯伸出手,揪住了李端睿的领子,他随手一提,已经将他提起。

李端壑眼神忽然一变,出手如电,回身向着锦乡侯攻过去。

锦乡侯侧身一闪,扇子一点,打在李端睿攻出的手腕上。

李端睿猛地站在身子,大啊一声:“疼!你打疼我!”冲着锦乡候指了一指,重新合身扑了上去。

一道红影,一道青影,两人顿时斗在一起。

我从地上爬起来,愣愣看这一幕。

李端睿的武功,除了时常流露出来的峨嵋派功夫之外,还有武当派的,另外地一些......招数杂乱,我说不出。

但是以他现在的状态,居然能跟锦乡侯打个半斤八两,一时之间居然没落下风。

以锦乡侯的身手,居然在片刻也奈何不了他。

我把心一横,上前一步,叫着:“侯爷,让我来!”

锦乡侯双眉一振,随即脚下一闪,跳出战团。

我合身扑入,使出峨嵋掌法,跟李端睿对起掌来。

“你!哈哈哈,你来陪我玩吧!”李端睿看我跳入,脸上喜气洋洋,雪白牙齿露出,天真无邪模样。

我心头一震,牙一咬。

五六招过后,李端睿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表情,出手的招数,慢慢地从杂乱无章开始逐渐变成了峨嵋派的掌法。

我跟他你来我往,拳打脚踢,渐渐地从生死争斗变成了彼些过招玩乐一样,毫无错乱,进攻,退路,一一分明。

这路掌法,是他亲自教我的。

我们过招无数次,每一个招数,都烂熟于心。就算是过招之时对方脸上的表情,都记得一清二楚。

怎么会忘呢?

我不相信!连这么深刻的记忆都能忘!

李端睿脸上露出笑容,似乎觉得这样也很有趣。出手亦渐渐回到原来的路数上。

“好,就是这样!”我一笑,扬声说,“二师兄,记起来了吗?”

他的面色一怔:“你说什么?”手下一慢。

我眼睛一转,看到他因为分神露出的破绽,当下又问:“李端睿,你忘了自己是谁吗?”

顺势踏足而上,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另擒住他另一手臂,让他不得动弹。

“你......”他望着我,眼神惊异。

我望着他,这样,还想不起来吗?记得峨嵋派跟武当派的功夫,就算是这样,仍旧想不起来吗?

他的脸色忽然一变。

锦乡侯低喝一声:“危险!”

蓦地闪身过来,一把捉住我,将我用力一拉。

就在我放手离开李端睿的片刻,他的双眸透露出凶狠光芒,双手骨节捏的噼里啪啦作响,嘴里叫道:“你也来欺负我?”

一拳打出,气势惊人。

而我被锦乡侯一拉,恰好躲过他这夺命一拳。

我惊魂未定站在锦乡侯身侧:“怎会这样?”

“他的面容虽然回复本来,但心神未曾全总恢复,正是危险之时。”锦乡侯叹一声,说。

“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全好?”我着急地问。

锦乡侯低头看着我:“赤灵珠,你忘了。”

我的心一震。

“他的心神虽然未曾全恢复,但武功却不曾遗忘,而且他此时思想单一,反而会把所学的武功全总发挥到最大功效,如果放他出去,恐怕......”锦乡侯又说。

“赤灵珠,我一定会夺回来的!”低下头,我说。

而面前,李端睿一击不中,站在原地,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拳头,脸上重新露出了活泼泼的灿烂笑容。

第130章 心疼

他笑的快乐无比仿佛一个孩子。

我看的却心酸的要命随时都会潸然泪下。

锦乡侯拉着我的手,拉我出门。

“他现在还记得你对他的好,下次来,多带点好吃的。”他说。

我苦笑:“这算什么?”

“摆明了笼络感情。”他说,“就算他现在不记得你,我感觉你刚才那路掌法已经唤醒了他的某些记忆,你如果跟他相处久了,未必不能......”

他忽然打住,望着天:“我干嘛说这些啊......”

我咧嘴一笑:“想要收回吗?我可以假装听不见。”

他停了步子:“凤清。”

“嗯,侯爷,我在。”

“凤清?”

“侯爷,我在。”

“凤清......”

“侯爷,我在这里。”

他一连问了三次。

我一连回答了三次。

他忽然不再说话。

我站他身后,看他身形停顿,久久不语,万分寂寞跟寥落,那红衣似火,烈的惊人,但却竟透出一股燃烧过后的灰烬般的红艳寥落色。

我心中一惊,有股不详预感。却不知那是什么,只好默默无语,等他开口。

“我很担心呢,凤清。”

“侯爷你担心什么?”我问。

“我担心有朝一日......”他攒紧了手中的扇子,小扇子吱吱作响。

“有朝一日如何呢,侯爷。”

“有朝一日,当我唤:凤清——这两个字的时候,却不再会有人在我的身边回答说——侯爷,我在这里。”

他一字一顿,苍凉说道。

我嗅得那话之中的凉意,丝丝地散发出去,包围着我。

我只好一笑。

“你在笑。”

“侯爷,你......多虑了。”

“怎么?”

“侯爷......你可曾听过——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话一出口,心中忽然揪疼。

我愕然住嘴。

我......我不想说这句话。

我伸出手,抓住胸口的衣领。

“呃......”

这......这是怎么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吗......”身前,他的声音轻忽。

“哈~~~哈哈哈哈~~~”声音从低到高,笑声如此古怪。

随即他一抬脚,走得飞快。

我伸出手抓了抓,抓不到他的影子。

红衣一角,从我指尖头一滑,随即远去。

我疼得弯腰下来,只好无力蹲在地上,无法出声。

而他,已经走得远远的,就算我额角挂着冷汗,眼睛尽力远望,亦看不到他。

就从那一时起,我多了一种心疼的毛病。

每当紧张,每当伤心,每当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办的时候,我的心就会很疼很疼。

情不知所起,情深一往,无料所终。

心疼也是如此。

*** ***

一连三天。

我陪着李端睿。

他逐渐接受我,每见到我,笑得宛如一朵春花,我第一次发现,沉稳温和如李端睿,竟也有宛如小孩子般的一面,他笑起来的脸庞,如此可爱活泼,嘴巴咧开,露出两边的虎牙,有几分可惧,有几分动人。

我带着他出房间,在府内游玩,他那种幼稚举止,无邪面容,即刻惹动了府内丫鬟姐姐们的爱心,围着他,摸摸他的脸,扯扯他的耳朵,争相往他的怀里手里塞糕点跟好玩的东西,乐得他笑得越发厉害杀伤力极强。

因为总是陪着他,我很少见到锦乡侯,只有楚真有一次来探望我。

见到李端睿,他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但还是对我嘘寒问暖,并且叮嘱了一顿,才离去。

李端睿见到楚真,除了笑,却不说话,只是玩着姐姐们给他的玩具,自顾自一边玩。

等楚真走了,我才叹一口气。

将李端睿带回房间,望着他玩的不亦乐乎的样子,有点羡慕。

相比较以前的那个二师兄,跟现在的这个做比,他们......哪个更快乐更开心一点呢?

而我......

我低下头,轻轻念说:“征人归,苦乐悲欢,踏世间,归去离合聚散......望前程,茫然四顾,借酒颠走空步......”

一个圆圆的黄色的大柚子送到我眼前。

我一抬眼,李端睿笑着:“给你。”手上的柚子抖了抖,向着我。

我伸出手,抚摸在柚子之上。

“谢谢......”望着他,一笑。

他蹭在地上,蹭过来,忽然张开双臂,抱住我的肩。

“哈哈......不要闹。”我笑着推了推他。

“姐姐不开心......”他忽然说。

我的手一抖,僵住:“你叫我什么?”

“姐姐......”他叫一声,脸在我鬓角蹭动。

“二师兄?你想起来了吗?”我猛地推开他,瞪着他的双眼。

他无辜又委屈地看着我,眼睛乌溜溜地看着我,似乎在奇怪为什么我突然将他推开。

心一软,我伸出手,将他抱住:“对不起。”

他靠在我的肩头,伸出双手,将我拦腰抱住。

“二师兄,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记起我来呢......”

叹了一口气,伸手,抚摸他的头发。

*** ***

临近武状元大赛前一天。

我带李端睿在侯府的后花园玩耍。

坐在石头上,看着旁边的水,清风一动,水面泛起涟漪点点。

李端睿在岸边的石头跳来跳去,如顽童般,玩的很开心。

我托腮看着他,嘴角露出笑容。

忽然之间,他尖一声。

我即刻从石头上站起,向着他的方向奔去。

远远地,看以一个身材苗条的少女,站在李端睿的跟前,正指着他骂:“你是什么人?怎么到处乱闯?不想要命了吗?”

李端睿似乎害怕般,正向后缩。

那少女却盛气凌人,步步紧逼。

我飞速冲过去,一把将李端睿拉到身后,挺身对那少女喝道:“你干什么?你吓到他了!”

那少女脸色一变,眼珠滴流乱转,盯着我大叫:“你又是什么人?怎么锦乡侯府的人都这么无礼了?”

“你不是锦乡侯府的人?”我上下打量着他,奇怪问道。

“原来你不认识本......”那少女冲口说道,忽然一停,脸上露出奸笑。

“本什么?”我眉毛一挑,望着那少女不怀好意的样子,心中疑云陡升。

“没什么,哈哈哈......”她一阵狂笑,随即说,“你叫什么?还蛮有趣的,你过来。”

“你叫我过去我就过去?爷爷我又不是你们家的狗。”我呸了一句,拉着李端睿的手要走开。

“喂!给我站住!”背后少女一声厉喝。

我才懒得理她,继续走我的路。

李端睿在身后频频回头看。

忽然之间耳畔一阵风掠过,那少女居然冲到我们跟前,伸出手臂一拦,跺脚怒道:“我从来没见过有人敢不听我的话!”

“哦?那么今天你很荣幸,见到了。”我冷冷说。

“混账!”少女愤愤然地挥出一掌,打向我的脸。

我放开李端睿的手,手腕一翻,捏住她的手腕:“动不动就打人,谁教你的?”

“敢碰我!你该死!”她脸色一变,蓦地飞起一脚,向我踢过来。

要是我是男的,被这一脚踢中的话,恐怕即刻变太监。

第131章 吟月

“小小年纪这么狠毒!”我腰一晃闪身旁边,同时右手如电急出,握住了她飞出的这脚。

少女的手跟脚都被我制住,以一种滑稽的金鸡独立的状态站在原地,偏偏整个人动弹不得,只好拼命地向后挣扎,脸上露出又羞又恼的表情:“你这个混蛋!无赖!居然敢这么对我,看我不杀你的头!”

“要杀我的头,你还不够资格!”我一哼,不想跟她计较,手同时松开,向后退去。

少女正激烈挣扎,我的手松开之后,她控制不住挣扎的力道,整个人向着身后的池塘内倒过去。

“啊!”她吓得花容失色,大叫一声。

我吓了一跳,赶紧伸出手去拉她。

但她坠落的太快,我没拉住。

于是……只听得“噗通”一声,少女已经落入水里。

“你!”她愤怒地高叫一声,随即咕嘟地喝了一口水。

“对不起,我尽力了!”我伸手掩嘴,偷偷地笑。

旁边李端睿高兴地跳起来,也跟着哈哈哈大笑出声,手拍的噼里啪啦响。

少女恼羞成怒,一伸手,打起一捧水,向着岸上泼来:“去死吧!我叫你笑我叫你笑!”

我知道这个池塘不深,基本只能到人的腰,那少女没什么危险,但慈悲心大发,忍着笑,走过去,踏在岩石上,想拉她起来。

“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要杀你的头,扒你的皮!送你到刑部上十大酷刑!”她翻身坐在水里,宛如落汤鸡似的,却仍旧那么凶巴巴不饶人。

我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成,您要怎么都成,先上来再说怎么样?不然你冻死在里面的话,就只能去阴曹地府上刑部告状了。”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水把她的头发淋湿,贴在脸上,因为冷那脸白的异常,看起来很有几分味道,是个美人,可惜太凶了。

少女虽然赌气,仍旧伸出手,递在我的手上。

我手上用力,将她拉起来。

她冻得浑身簌簌发抖,脸色越发惨白。嘴唇变成可怜的青紫色。

我良心大发:“看你,以后可不要这么闯祸了。”

“你……你你你……分明是欠……你……”她打着哆嗦,说不出话来。

我望着她,觉得好笑,学着她说话的口吻说:“我……我我我……我怎么样?”

她闭上嘴,狠狠瞪着我。

我一伸手,把外衣解下来,披在她身上。

“小心点,这样子很快以后变哑巴的。”

她把我的手一挡:“我……我不要你的臭……臭衣裳!”

“啧啧,不要也行,不过你这副模样,都给人看光光了岂非很吃亏?……”我摸着下巴做猥琐状,上下打量她,虽然说年纪不大,但身材还有几分看头的。

“看什么看?!”她察觉我的眼光,少女吃了一惊,脸色涨红,随即一把将我的衣裳扯过去,飞快地围在身上,同时愤愤然地骂:“我一定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而我只是笑笑:“嗯……你应该认得锦衣侯府的路吧?我不送啦,你自己找地方换衣去。”

我望着她,这小姑娘年纪不大,脾气很大,也许大有来头,没来由闯了这档子祸,不赶紧溜之大吉的是笨蛋。

果然,那少女怒道:“你不许走!是你们把我弄下水的,你……”

“喂!你不要忘记还是我拉你上来的!”我拉起李端睿的手,转身,扔下这句话,“做人不能这么不知恩图报的哦小妹妹,还有,脾气凶人会越长越丑,不骗你哦!”

“你别走,不许走!给我站住!”身后,歇斯底里的她大叫。

隐隐好像听到有脚步声向着这边来,我打了哆嗦,拉着李端睿飞快地离开现场。

¥¥

闻讯赶来的锦衣侯大步一迈,入了内堂。

“侯爷,不能进去。”丫鬟从旁边低声说道歉的。

而他嘴角一抿,沉声问道:“到底发生何事?”

丫鬟的脸上出现尴尬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得屏风后面一个泼辣声音大骂:“该死的!我一定要抓到那小子,剥皮抽筋,挖眼灌水,然后吊起来打!”

锦衣侯双眉轻皱,唇角露出丝丝笑意。

他挥一挥手,丫鬟低眉,悄无声息出门。

“笨手笨脚的,本公主不需要你们的帮忙,都给我出去!少司哥哥怎么忍受的了你们这些笨拙的家伙!”屏风后的人兀自高声大骂。

三个被骂得灰头土脸的侍女,像霜打过的花儿一样一一从屏风后走出来,看到锦衣侯在,都是一惊,想要开口,锦衣侯却对她们做了一个噤声动作,侍女们只好浅浅行礼,随即匆匆离去。

“烦死了!啊啊啊!比宫里还要烦!真无聊啊!”屏风后的人仍旧在不停地高声大叫。

“咳!”低低地咳嗽一声,锦衣侯唐少司上前一步,一本正经地说:“吟月,是谁又惹得你不开心啊?”

屏风之内的声音嘎然而止,随即珠帘轻响,一个身着宫装,发髻高挽的少女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少司哥哥,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少女拉住锦衣侯的肩膀,赌气似的摇了摇。

“嗯……我怕触到了吟月公主的怒气,遭受池鱼之殃啊。”唐少司低头,小扇子轻轻点在了少女的眉心。

唐吟月松开手,一转身坐到旁边的床榻上,望着锦衣侯说:“少司哥,你知道我对谁发脾气都不会对你的。我只是好奇,锦衣侯府几时多了一个冒冒失失的混小子?”

“嗯?”锦衣侯望着吟月公主,跟温柔内向的悯情不同,吟月的个性火爆刁蛮,没有人能够受得了她,宫内的人被她弄得焦头烂额,每个人见到吟月公主都老鼠见猫一样,得顺着墙根儿走。

这次她在宫内玩腻了,才又到锦衣侯府,为了避免另生事端,自己已经下令不许他人进入吟月爱呆的后花园。难道说……

那家伙的影子从面前一闪而过。不是这么巧吧?锦衣侯的脸上出现一抹苦笑。

“啊……啊啊……”吟月公主跟发现新大陆般从床榻上跳起来,一边指着锦衣侯的鼻子一边叫着,“少司哥,你笑了你笑了,快点说——那个家伙究竟是谁?我一定要把他抓来一点一点的折磨他……”

她咬牙切齿,双眼冒出火星,宛如大魔王在世。

“你都没说发生什么事,我怎么知道是谁干的呢?”锦衣侯含笑望着她,“一点一点折磨他?”唉,我也这么想的呢……可惜,怎么舍得?

心内苦得要命,偏不能说不能表露。

吟月斜睨锦衣侯一眼:“那,我说,少司哥哥,这次你可不能护短!”她将过程噼里啪啦绘声绘色讲了一遍,从头听到尾,锦衣侯内心重重一叹:他已经知道闯祸的家伙是谁了。

除了她,那么冲动莽撞,偏又无报畏惧毫不在乎的性子,这全天底下,又能有什么人敢在大名鼎鼎连皇帝都让着三分的吟月公主头上动土?

第132章 下注

第二天,当我衣冠楚楚穿戴整齐跟李端睿打了个招呼准备去演武场的时候,他伸出手拉着我的袖子死死不放开。

我诳他在屋子里,关上门,结果一回身,他仍旧站在我身边,我扭头看,窗户大开,他居然跳窗而出。

结果当我们二人行来到锦衣侯跟前的时候,他只是瞪了我一眼。

不说话,他没有开口骂我。

我却觉得做贼心虚,眼神都不敢跟他相撞。

正要出门,镇远侯楚真满面春风地进门。

他一看到我就哈哈大笑,十分快乐。

“玉哥哥,你知道不?哈哈哈……”他一句话没说完,仰头大笑,下巴尖尖,面上如撒了阳光。

“怎么了?”我伸出手摸摸头,今天特意梳洗打扮,站在铜镜前自己都认不得自己,只能用一个焕然一新外另英姿焕发形容,应该不会有失礼之处。

果然他望着我,左右再看无人,神秘兮兮上前一步,拉我的手,在我耳边低语:“我听说,吟月昨天在少司哥哥这里被踢落水……”

“啊……”我即刻尖叫一声,随即问道:“吟月是……”

楚真看我一眼,笑眯眯说:“是刁蛮公主。”

我又“啊”了一声,做呆滞状。

旁边锦衣侯皱着眉催促:“走了走了,每天见面,怎么总是这么多话?”

而楚真仍旧笑嘻嘻:“我真真想不到少司哥哥府上居然有这么胆大包天的人,敢把吟月那个混世魔王踢落水,呐呐,少司哥哥,到底是哪位英雄介绍我认识?”

锦衣侯唐少司冷冷地瞅着我,不说话。

我感觉额头慢慢地滑落三条黑线,并一滴冷汗。

楚真乐了一会,终于觉得气氛不对。

他转头看看我,又看看锦衣侯,忽然有点领悟,随即咳嗽一声,不再发笑,板起脸说:“既然如此,我们出发吧。”

¥¥

一行人到了演武场。

跟以往不同,此时此刻,演武场上兵士林立,铠甲鲜明,训练的杀声震天,巡逻的一丝不苟,丝毫没有懒散迹象。

我跟随锦衣侯一干人到相应席位落座,楚真亦告辞回他的席位去,大家分别列座,我感觉心开始砰砰乱跳,好紧张。

李端睿一直跟在我身边,此刻紧紧拉住我的手,似乎安慰。

我扭头看他一眼,他冲我露出灿烂的笑容。

“二师兄……”眼眶一热,我捏了捏他的手。

他笑得越发开心。

不过这时候,只听得一声炮响,有大嗓门扯着:“皇上驾到……”

一袭明黄色的大伞盖,远远飘来,如一朵云,而下面的人,宽袖华服,大踏步走过来,似走在云端,他一步步向前,一步步向上。

锦衣侯即刻站起,连同他旁边许多人,我拉着顾端睿站起来,躬身请过。

唐少率在中央,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期间,略略一停,只看着锦衣侯点点头,重又步向他的高位。

我偷眼,目不转睛地看。

他的面容却模糊起来,因隔得远。

我张了张嘴,重又闭上,低下头来,看到身前,锦衣侯正转头望我,眼睛一眨。

“还好吗?”他问。

“精神万分。”

“哦……”他咬了咬唇,回身过去,不再看我。

随着各路神仙的一一落座,我听得鼓声咚咚咚响起。

裁判官上台,宣布比武即刻开始,各位选手准备妥当,随时上场,第一回合的比赛某某对某某。

我看得目不转睛,有耳畔忽然传来细细碎碎地响动,回头看,是薛信薛诺,不知何时凑到我的身边。

“你们两……”我刚开口。

薛信“嘘”打了个手势,指了指旁边,我心领神会,拉着李端睿,没有惊动锦衣侯便走开。

“什么事这么神秘?”我问。

“玉呆,我看了看进程表,似乎下午才能轮到你,不过那个秋水长剑倒是一会会出场。” 薛诺一副小大人样,说话都古里古气。

我一听“秋水长剑”四个字,乐得拧他的腮,他脸一红,啐了我一口:“别胡闹,多少眼睛看着呢。”

“怕什么,我们的关系天下谁人不知谁不晓?”我笑咪咪地,“你们两特地来告诉我这个?”

薛信忽然笑:“玉哥哥你下注不?”

我一愣:“啥?什么下注?”

“场外赌博啊。”薛诺不耐烦地,“咋这么小白。”

我吓一跳,怪不得这两个把我从锦衣侯那边扯过来,于是摆手:“不法事儿我从来不干。”

“哼!”薛诺冷冷一哼,带着薛信扬长而去。

我拉着李端睿站在原地,琢磨:“秋震南也来了,我怎么没见到他?”

既然已经认定他夺得魁首,没理由不下注,虽然说在孩子面前要竖立良好榜样,但没理由跟钱过不去。

我打量一下四周,终于给我发现端倪,拉着李端睿向着那可疑的罪恶窝点走去。

当我大汗淋漓地从一群高喊着“我压某某……十两银子……”“我压某某……多少多少”的彪形大汉之中挤过去的时候,我敏锐地听到了外面裁判官的宣告声:“下一回合,秋水长剑秋震南对上五虎门的邱洛。”

我差点笑出声音,几乎看到银子从天而降,高声叫道:“我压秋水长剑胜……”

对方提笔要记录:“多少?”

“十两!”我大声吼道,随即心一动,缩回手,“不行,万一败了呢……保险第一,嗯,还是五两吧……”

“到底多少?”

“五两!”

老子一声吼,刚要把银子放下的时候,外面裁判官的声音再次响起:“秋水长剑秋震南对五虎门的邱洛,此一回合——秋水长剑胜~~~”

我靠,不是吧……怎么会这么快??!

我听得愣了,几乎疑心自己幻听。

“这位爷,您晚了一步,下次吧。”记录的那人瞅着我笑。

我目瞪口呆站在原地,攒紧了那五两银子,拉着李端睿急匆匆从窝内奔出来。

高台上,那个白色的潇洒到爆的人影刷地跳下来。

我拉着李端睿冲上去:“你!你你你!你不能慢一点点吗你……”指着他的鼻子我愤怒地说。

秋震南冷冷扫我一眼,伸出手把我的手指打落:“多日不见你变成结巴了,不是我歧视你,既然如此就藏起来好了。”

他的眼光落在我身旁的李端睿身上,又在我们相握的手上扫了一圈,随即冷冷一哼,掠过我身边,洒然离开。

我望着他的背影,恨得把拳头咬进嘴里,无力的啃。

李端睿捏了捏我的左手。

我伏在他的肩头:“呜呜呜。”

“不要伤心。”李端睿小声说。

我蓦地抬起头来:“不错,这次失去了,还有下次,下次一定抓紧机会赢回来。”

双眼放光,重新拉着李端睿回到锦衣侯的席位上去。

第133章 赢家

锦乡侯这边也正议论的沸反盈天。

薛信薛诺第一时间守在锦乡侯身边,同时东张西望。

“没想到秋水长剑居然这么厉害。”

“是啊,居然一招而已……只是奇怪,玉哥哥跑到哪里去了,据说他跟秋水长剑认识啊,怎么没听他欢呼……”

“认识又怎样?还不是照样不及人家一根手指头。”

“阿诺!”薛信叫了一声。

老子就在这个尴尬场面愤怒登场。

先赏了薛诺一个巴掌,然后怒道:“你们两个,有自己席位不坐,跑来这里干什么?”

薛信眨眨眼:“玉哥哥,你去哪里了?”

薛诺捂着头,瞪着眼睛,散发出可疑的光芒上下打量我。

我总不能说我去赌博却迟了一步吧。只好故作冷酷:“我去看秋水长剑去了,顺便训了那个臭小子一顿。”

“啊……”两个人的嘴巴同时张成蛤蟆洞状。

薛信双眼露出崇拜光芒。

只有锦乡侯,在旁边冷眼旁观,听我这么说,嘴角发出噗嗤一声笑。

真是老奸巨猾。

我顾不上理会他,一把拍住薛信肩头:“阿信,速去给我查查看,秋震南下一局什么时候开……开始。”

“好的……”薛信一口答应,跳起来匆匆离去。

薛诺随之站起身,眯起眼睛看着我:“玉呆,你刚才……”

“再多问一句信不信我揍你?”我挽出双拳,发出嘎吱嘎吱声音。

薛诺打了个哆嗦,话也不说嗖地溜走了。

本统领仰天长啸:我的银子啊!就这么硬生生飞走了!

整个上午基本上没什么可观,有了秋震南秒杀五虎门高手的那一幕做前奏,大开眼界的观众们口味被培养的很挑剔,对于以下的选手们都没什么认真观赏的兴趣。

不美型的,不要。动作不潇洒的,不要,出身不名门的,同样不要。

时间晃晃悠悠到了下午。

终于要轮到本统领大杀四方了。

薛信薛诺一阵风似的卷了过来,薛信站在我身后,不停地替我敲打肩头:“玉哥哥,你感觉怎么样?”

薛诺像个管家一样直挺挺站在我身边:“秋震南的下一局是……今天下午,咦,正好是玉呆……咳咳,玉哥哥你打完之后第三场。”

老子顾不得对薛诺施展以杀眼人绝技,兴奋地跳起来,很好很好,这次绝对不能失手,发家致富就全靠这次了。

楚真也从自己席位上跑了过来,不停地说:“玉哥哥,别害怕,不要紧张,我打听过了,对手是海沙派的一人,海沙派只在海里称雄,上了岸么就……嘿嘿……”

小子发出奸诈笑声,我也心花怒放,忍不住跟着发出同样奸诈笑。

锦乡侯看着我们一群,皱了皱眉:“不论是输是赢,都给我摆好了姿态,姿态最重要知道么。干嘛一个个贼眉鼠眼,像是要算计人家似的,要知道,咱们锦乡侯府的人,个个刚正不阿,凭的都是真本事,坏事儿一点不带沾边的。”

我一怔,打心眼里开始佩服锦乡侯,看吧,站得高就是看得远,侯爷说话就是与众不同。

于是我立刻做大义凛然状。

楚真站直身子,脸上仍旧是漠然的,正直的很,跟方才的奸笑之形象判若两人。

锦乡侯满意点头。

此时,台上裁判官叫:“第十八回合——锦乡侯府统领玉风清对海沙派的XXX……”

(XXX:抹泪,抗议,为什么我没有名字?飞觞:龙套就不要出来占名额了,已经有读者反应说人太多了。)

本统领立刻跳起来,左右开工打了两下,虎虎生风。

被三个小家伙挤到一边的李短睿捏住我的手。

我回头,踌躇满志:“放心啦二师兄,一会儿就回来。”加上锦乡侯的劝,他总算松手。

本统领兴气冲冲跑上台。

眼光一瞥,看到薛信薛诺还有楚真三个忽然撒腿跑了。

原地只有锦乡侯一个人站在那里,一手拉着李端睿的袖子,默默地拿眼睛瞅着我。

“侯爷!还是你最好!”激动的眼泪流出来,随即咬牙,“那三个小子,不在这里替我加油,到哪里鬼混去了?刚才还嘘寒问暖不亦乐乎,现在倒好,等会我一定要……”

怀着愤怒的心情,把眼前的XXX当成了薛信薛诺楚真三人,被千叶训练出来的双掌派上用场,带着千叶大哥的三分神似,不一会海沙派的XXX就倒地不起。

裁判官小心翼翼跳上来,低头探视一下,随即举高我的右手:“第十八回合胜利者是——锦乡侯府的玉清风统领!”

我立刻打了个口哨,像小强一样跳起来,随即冲着观众席三鞠躬。

回眸的时候,看到那高高看台上黄金伞盖下的人……我眯起眼睛想要看看他的表情,但是很遗憾,隔得太远了看不清,只是不知道他有无注意到我这么英姿焕发的胜利场面,并且觉得与有荣焉。

等我下台之后,锦乡侯含笑,冲我竖起大拇指。

我立刻封锦乡侯为我玉清风第一号最亲密战友,因只有他对我自始至终终不离不弃。

我心花怒放,恨不得放开手跟他热烈拥抱。

不一会,那消失的三个小家伙忽然出现,一个个眉开眼笑的比我还厉害。

我拿着锦乡侯递过来的毛巾擦汗,一边侧目:“你们三个,方才去哪里了?”

“没干嘛坏事……”薛诺头一歪。

楚真偷着乐。

只有薛信,脸有点红。

于是我一把抓住他:“阿信,你是好孩子,快点给我说,刚干嘛去了?干啥坏事了都?”

“那个……那个……”薛信嗫嚅。

楚真一边猛咳嗽。

薛诺一个劲儿使眼神。

被锦乡侯拉住的李端睿此刻忽然开口:“我看到,他们三个从我们去过的那个地方出来的。”

我一怔。

我记得到了演武场之后我跟李端睿只去过一个地方,那就是……

赌博?

随即尖叫一声。

“你们!你们三个去哪里干什么?”

“玉呆,原来你也去过啊?”薛诺斜着眼睛盯我。

我稍微觉得有点惭愧。

楚真咳嗽了一声:“玉哥哥,你是赢定了嘛,没理由我们……”

我对他怒目相视,义正词严地训斥:“再怎么也不能那我当赌注!”

薛信红彤彤的脸,弱弱地说:“我只赢了十两,不然玉哥哥我跟你分了吧?”

我立刻喜笑颜开:“这样还行……”

然后对那两个继续怒目相视:“你们呢?赢了多少?拿出来拿出来!赶紧分了!”

“不要,是我赢得干嘛给你?”薛诺叫着,撒腿就跑。

楚真亦转身就逃。

我立刻拔腿就追。

银子啊,白花花的银子啊……

就在我跟薛诺楚真你追我赶不亦乐乎的时候,耳畔传来千叶的声音,沉稳地说:“侯爷,刚才玉统领比赛之前你给我的五十两,现在她赢了,翻成一百两,都在这里,请侯爷收好。”

倒吸一口冷气,我停住脚步,转过头。楚真跟薛诺薛信亦愣住。

我们奇怪调头看:

锦乡侯“嗯”了一声,若无其事又自然地从千叶手里将银票收过来,折了折,潇洒放入袖子里,脸上自始至终,都是一派正气凛然不可侵犯。

第134章 姿态

——不论是输是赢,都给我排好了姿态,姿态最重要知道么。

好一个姿态最重要。

——要知道,咱们锦乡侯的人,个个刚正不阿凭的都是真本事坏事儿一点不带沾边的。

好一个刚正不阿都是真本事。

这些都是这个人刚说过的。

薛诺咳嗽一声,挣脱我的手,眼神冲着锦乡侯身上一抛,意思是:看吧,当老大的都干了,干嘛总捉我们小的啊。

我抬起脚,一脚踹过去,他闪的很利落,姿态优雅,让人刮目相看。

我原地镇静了一下,甩着袖子蹭到锦乡侯身边。

“干嘛,吵吵完了?”他扇着扇子,一边目不斜视看着前方一边问我。

“嗯,侯爷。”我答,失魂落魄地,上上下下打量他全身。

“咋啦,被人给煮啦?”

“是啊,刚刚被人涮的。”我说。

“谁?谁如此大胆,敢动我锦乡侯府的人?”他扇子一合,正直地说。

我蓦地放松扭紧了的拳头,一把抓住他的领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伸出手掏向他的袖子里去,上下左右认认真真地翻。

“放开我!大胆,放肆!大庭广众!姿态最重要……”他垂死挣扎。

“给我住嘴!”我大吼一声,银票呢?明明看他放在这里的?

“你……你要干什么?”他惊魂未定看着我,随即伸出双手,含在胸口,娇喘微微,眼波含羞,防狼似的。

我嘿嘿奸笑三声,掳起袖子:“叫啊,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救你的……桀桀……”

笑了三声忽然觉得不对,于是改口说:“今天你不把银票交出来的话我就要……”

我向前一步,不知是什么绊了我一脚。

我来不及骂,猛地扑入锦乡侯怀内。

他顾不上保护自己,伸出双手将我抱个满怀。

我更顾不上其他,双手迫切摸入他衣裳内里,上上下下地地毯式搜索。

“喂喂!别摸到不该摸的地方!”锦乡侯哭笑不得。

“哪呢哪呢?”我双目放光。

终于给我摸到软软的一物,大喜,急忙掏出来看。

入眼绿绿的,这是什么东西?咦,香香的……这个香囊?

我忽然觉得眼熟,瞪着那东西出了一回神。

劈空过来一只手,将那物重新夺回去。

“干嘛啊!”锦乡侯脸红红,挑着眉看我。

“那是……那个是……”我指着他玉白手指尖握着的那物,皱着眉。

他回手入怀,重新放进去,不说话。净白的脸上轻红不褪。

“那是我送你的东西是不是?”我摸着脑袋,伸手,指着他怀。

“是又怎么样?”他啪地打开扇子扇风,半边脸躲到扇子后。

“是的话……一百两拿来!”

他的肩头一抖:“为什么?”

“当初花费我五十两,到现在利息加上,一百两!”

“你……你不如去抢……”他啼笑皆非地停了扇子,忽然凑近脸过来,干干净净说,“没有!”

“没有就把你卖了将身抵债!”我扑上去在他的胸前重新一顿拘刨。

他躲避无效,终于终于伸出手,握住我的手腕。

“放手放手!”

“小玉而,你要脱我的衣裳,我们回府之后再作怎样?你看周围……”他眉一挑,说。

我怔了怔,随即转头。

在我跟他的周围,李端睿,楚真,薛信,薛诺,千叶,朱武,锦乡侯府的一干侍从,以及镇远侯府的一干侍从,围在周围,几乎成一个完整的圆形。

无数人亮晶晶的眼睛,落在我身上,手上,脸上,锦乡侯的脸上,身上,被扯的凌乱的衣服上。

我感觉冷风一阵阵吹过来。

远处的演武场,似乎还有人向这里远远张望。

“还有,你不是想要赚钱吗?秋水长剑又快上场了,你不赶紧的话……错失了机会就……”而他在耳畔絮絮低语。

我即刻跳了起来,拍拍身上尘,拉起旁边的李端睿,向着下注窝点跑去。

当我快速跑过去的时候,隐约看到秋震南一袭白衣,飘然若仙,慢慢从远及近。

简直是财神爷的化身啊……

第一次觉得这小子这么可爱。

我来不及对秋少侠山呼万岁高香三注,一咬牙,钻进去。

当耳畔想起了裁判官“第二十一场比赛由秋水长剑秋震南秋少侠对%&¥&……”的时候,我激动的热血沸腾,仿佛听到了钱响。来不及听秋震南的对手是谁反正不重要便以超大声对记录官说:“赌秋水长剑赢!”

“啪”地把五两银子压过去。

这下没事了吧?

“嗯……”对方应了一声。

我忽然灵机一动,抽手回来:“等等!我要压十两!”五两太少,不如十两稳赚更多。

我的手指触到从薛信那里抢来的五两银子,正在构思胜利的喜悦,耳畔传来人群的欢呼声音。

我一愣,有种不好预感。

裁判官的尖锐声音响起:“第二十一场秋水长剑秋少侠胜!”

我的手蓦地僵在怀里。

这个……

“对不起了这位爷……”对方憋笑说。

老子大怒,单手成拳,以鲁提辖的风采挥了出去,对方“啊”地惨叫一声,我转身拉着李端睿就跑。正好看到秋震南从擂台上跳下来。

“你!”我冲过去,拦住他。

“干嘛?”他瞅瞅我。

“怎么说也是第二回合比赛,你多用两招会死吗?”我盯着他,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钱啊,我的钱再次飞了。

“烦。”他轻描淡写地说。跟我擦身而过,走了。

我站在原地,仰天长啸。

就在啸的很愉快的时候,忽然有个声音“唉吆”了一声。

我放平视线,发现眼前站着个久违的人影。

不高的个子,生的却是水水的,脸上带着一股倨傲表情,下巴尖尖地高挑着,眼睛眯起,望着我:“玉统领,一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他说。

我的心一跳:是督厂的文情。

“文兄弟,没想到在这个地方遇到你,幸会幸会。”我立刻露出笑容。

“崩跟我说这些客套话,如果不是老大让我来,我还不乐意来见你呢。”他挑着下巴说。

我呸……你当我真的爱见你啊……

“呃,谁要见我?什么事啊?我走不开呢……”我说,望望锦乡侯的方向。

“这个人要见你,就算你有天大的事儿,也要走开。”文清冷冷地哼了哼。

我的心一动,鬼使神差应了一声:“既然如此,有劳文兄弟带路?”

第135章 约定

“这位是?”文情“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李端瑞脸上。

“这是我二师兄。”我赶忙介绍。

李端瑞低着头,默默地握着我的手,有点不安。

“嗯……长得是比你强多了……”文情说,“不过那边可没说要你再带一个人过去啊。”

我噎了一口气,心里大骂:老子我还气死潘安羡慕四宋玉呢你这臭丫头懂得欣赏个屁。

脸上却仍旧笑眯眯:“我一定要跟他在一起,否则的话,人也不用见了,反正我看不知道见得是谁,见着了是好事坏事,哈哈。”

文情一怔,冷冷一哼:“拿你没辙,跟我走吧。”

他头前带路,我后面跟随,李端瑞低声嘀咕这什么,我低头去安慰他,这么瞬间,似乎看到锦乡侯那边,红衣翩然随风,那个皎皎不群的身影仿佛蓦地站起,向着这边张望。

就在这瞬间,我的心忽然有点不安。

文情带我走到演武厅内,左拐右拐。眼前黑漆漆逐渐暗下来,我略皱了皱眉,李端瑞更是紧张,拉着我的手向后拖。

我只好低声不停抚慰他,文情不时回头,用眼睛瞟我们,到走到尽头,他向前疾走两步,隐隐只听那边有人问:“怎么来了两个?”

文情低声回:“他说如果不带那个人来,他也不来了,所以……”

“好了,退下吧!”

我听这声音,几分嘶哑几分低沉,却毫无焦虑意思,眉头一皱,忽然想起来,曾经在督厂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那边的老大的时候,督厂的老大于若虚他岂非就是这个声音。

要见我的难道是他?不……除了他之外……能劳动督厂的人……

正在犹豫,文情默默退出,狠狠瞪了我一眼,似乎怪我搞得他难以交差,我只好笑笑。

不一会,只听内间于若虚的声音再次响起:“玉统领,你进来吧。”

我闻言答了声:“是。”牵着李端瑞的手慢慢走了进去。

进了屋子,眼见面前有人披着一袭褐色斗篷,长身玉立,背对着我站着,而在门边拱手侍立的,却正是督厂老大于若虚。

多日不见,如逢亲人,我立刻向着老大行礼,热情洋溢低声寒暄,当初若不是他老人家手下留情,我玉凤清今年的祭日恐怕也指日可待。

于若虚不说话,脸上却露出了满意表情,笑着冲着我使了个眼色,一边向着那披着斗篷站立的人努了努嘴。

我心领神会,拉着李端瑞向前走了两步。

“这位……咳……”刚说了不到一句。

“凤清,你好大的胆子!”那个人骂了一声,随即回过头来。

我一惊,眼前的微光也似在瞬间放大万万丈,借着他绝艳脸色的光辉,让人不敢仰视,却有目眩神迷。

我大喜:“少玄……”随即领悟,咳嗽一声,叫道:“小民拜见皇上……”一边迫不得已低头下去。

“你这臭家伙眼里还有我这个皇上?”他骂道,向前咚咚走了两步,按住我的肩头。

我茫然抬起头来:“咋啦皇上,小人可自问没干什么冒犯您的事儿啊!”

“没干?”他的脸上横着一丝气恼,“我让你来见我,可没让你再带一个小子来!”

“我怎么知道来见的是您啊……”我狡辩说,脸上露出笑容。

其实在猜到于若虚为谁办事的时候,我就猜到是少玄,可是有时候装无知恐怕是唯一够好途径了吧。

我只好纯洁的笑。

少玄气恼看着我:“反正来都已经来了,青红皂白随你说罢了。”

我瞧他的话语头有点松动的意思,赶着又问:“皇上你不是在观景台之上纵观全局吗?怎么忽然之间暗度陈仓的……”

“还不是因为你这惫懒家伙!”他忽然有提高声音,转过身去。

我吐吐舌头,回头看了一眼于若虚。

他半低着头,冲着我一笑,伸出指头在嘴角摆了摆。

老大有命,我只好保持沉默。

少玄见我不说话,不得以又问:“你不问为什么?”

我灵机一动:“皇上要责怪小人,小人只有躬身承受的份儿呢……”

少玄恨道:“我让你夺第一,你那是什么?”

哦……他是说我的比赛啊……

我即刻眉飞色舞:“皇上,您看了小人的表现了么。是否精彩万分,可圈可点?”

他猛地回头,圈起手指,在我脑门上“啪”地一弹。

我感觉到疼,“唉吆”一声,眼睛骨碌碌乱转,只是不敢再说话。

“你是欺负我不会武功来着?”他冷冷一哼,“朕虽然不是高手……但是,哼,于公,你说,以你看来,玉统领的表现如何?”

我的心一跳,咋?要搬出于若虚来现场点评?

心虚回头看,督厂老大正露出和蔼的笑容:“那个……以老臣看来……玉统领虽然威风八面,压倒对方也绰绰有余,但是他好像并没有全心全意地将精神放在比赛上,这个……可是比赛的大忌,如果不全力以赴的话,随时都会被人踢下擂台也说不定。”

我抬起袖子象征性擦擦眼泪,心内血泪交加:“老大,你真是一针见血,怪不得我只有当小的的份儿。”

“那么依你看来,以这种状态参赛的人,他有没有想要夺得第一的心呢?”少玄又问。眼睛瞟着我。

我毛骨悚然,为何这么问——他看出了什么?

而于老大说:“这个……还难说。”

我的心一宽,老大,念在我是督厂挂名的份儿上,不要揭人短处揭的那么痛快,要知道爱护小的是当老大的应该做的。

“直说,怎么个难说法!”少玄咄咄逼人。

我差点叫出苦来。

于若虚只好说:“虽然从目前看来,玉统领的心不在比赛上,但是老臣不敢说,从现在开始,得了皇上你的亲口教训,玉统领会不会全身心投入比赛……当然啦,这只是老臣的愚见。”

他满面笑容地说完,低头,重新躬身下去,看也不看我了。

我仿佛被抛弃鸟。

少玄却在脸上露出笑容。

我暗暗叫苦。

“凤清,你可听到了?”少玄问。

“回皇上,我听到清楚。”

“怎么办你该心里有数了吧?”

“呃……是的。”

“那么……为了以防万一……”少玄忽然话锋一转,带着几分凛然的冷气,“凤清,为了不出差错,朕私下跟你立下协议。”

我蓦地抬头,有点怔:“皇上,这是何意?”

“朕想你到朕的身边来,这是朕的心意。但是你的心意如何,朕不能确定,可是朕知道,赤灵珠是你势在必得之物,可是万一你找别人赢了的话……”他略略停顿,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那个秋水长剑,是你认识的人吧?”

我握紧了拳,身上渗出冷汗:“皇上你要说什么?”

“所以,凤清,为了让你不辜负朕的一片心意,朕私下跟你约定:除非是你,除非是你赢了第一,赤灵珠我才给出。否则的话,除你之外的第二人赢了,朕都会毁了珠子!让你一无所得!”他站在光影里,冷冷地说。

我怔怔地,眼前逐渐一片黑暗。

第136章 失控

我拉着李端睿奔回锦乡侯的席位。

他瞅着我。我避开他眼光。

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我望他一眼,趁着他看向别处的时候。

我站在他身后,从下午,到傍晚,到散场。他没有再看我一眼,凛然坐在那里。

我一直在跟不时蹭过来的薛信薛诺楚真他们说话,一刻不停,声音喧哗,笑容总是挂在脸上,如一片风干面具。

只是,自始至终,我都不知别人对我说了些什么,而我又都说了些什么。

一直到车马萧萧,重新回到侯府。

我将李端睿送回房间,安慰他睡好。

我抽身而出,回到房间,呆坐床边,想了很久。

伸手将墙上的宝剑拿下,走到院子内,将一套峨嵋派穿花三十六剑式使了出来,从头到尾,一连舞了三次。

我气喘吁吁停下,手按剑柄单膝屈地,汗水从额角汇集到鼻子上,啪地落地。

有点沁入眼睛里,眼前一片模糊。

我踉跄回屋,稍微喘息,平静召唤丫鬟准备水沐浴。

关上房门,走到屏风后,将衣裳搭在屏风上,跳入浴桶之中。

热水包围上来,眼泪顿时顷刻流出。

毫无预兆。

仿佛热气化成泪。

我仰着头,任凭泪水倾落如注。

随即一声呜咽,将头埋入水中。

不一会我重新浮出水面,双臂搭在浴桶边缘,仰着头默默地出神。

真的要拼了吗?这傻瓜,居然激动至落泪。

我笑着哭,给自己解释。

而这次,是真的没有退路了。

暂时的逃避,给人安稳的错觉,到最后,还是要身处漩涡。

苦苦大笑,无声对着虚空。

起身,换上干净衣裳,新浆洗的衣裳雪白,略有点硬,擦在肌肤上,略有点疼。

对着铜镜擦洗头发,镜子里的人,觉得呆滞,好像挂一张冷面具,看来很陌生。

我伸出手扯扯脸皮,不觉得疼,我冲着镜子里的呆瓜咧嘴一笑。

停了手,将头发慢慢地梳洗整理好,绑一个发髻了事。

眼光瞥处,看到放在桌子上那枚玉钗。

轻轻拿在手里,想了很久,还是插在头上。

提一口气,呼出那熟悉名字:“少玄……少玄。”若我到你的身边,从此不离开你──

我该是高兴的不是吗?

站起身,拉开门透一口气。

刚出房门,红衣静静,矗立眼前。

我吓了一跳,随即反射性地露出笑容,刚叫一声:“侯爷……”

他抬起头,望我。浑身上下,散出一股子的冷。

我吃了一惊:“侯爷,您……您什么时候来的?”

他望着我,不语。

我伸出手,摸到他肩头,触手冰凉一片,显然是站在冷气之中久了所致。不由眉头一皱,问道:“侯爷,您在这里站了很长时间了吗?为何不进来呢?”

话一出口,想到刚才自己在洗澡,不禁语塞。

而他仍旧不语。

我望着他,呆了呆,讪讪说不出话。

他冷静站在那里,不语,不动。

我张开嘴,空空地不知道说什么,气氛一时僵硬。

我忽然觉得恐惧。

我重新讪笑,扔一句:“夜色不错呢……”想要速离。

他忽然伸手拽住我手腕,拉着我不让我动。

“侯爷!”我惊叫一声,他置若罔闻,只紧紧拉住我。

“侯爷!”我提高声音再叫,试图挣脱他的手,他的手却如铁钳似的,紧紧卡住我的手腕,疼得几乎随时都会断掉。

“侯爷,你干什么?!”我怕起来,他从来不曾这么粗暴对待过我。

啪地一脚踢开门,锦乡侯拽着我入我的卧房。

我踉踉跄跄被他扯入,他大力一挥,我猝不及防被摔在床上。

“侯爷!”我愤怒又惶恐地叫一声,翻身坐起来,抗议。

他的身子蓦地扑上来,如大石压下,顷刻将我压倒。

“唐少司你干什么?你疯了不成?!”我尖声大叫,伸手推他,拳打脚踢,想要逼他离开。拳头打在他肩上咚咚作响,锦乡侯却视若无睹般,毫无退意。

“我疯了!我是疯了!我早就疯了!哈哈哈!”他无视我的激烈反抗,忽然比我更大声,长笑三声,猛地伸出双手,牢牢捧定我的脸,双眼对我,炯炯相看,清晰说道,“你说得对,凤清!我疯了!”

他的手握的我的脸生疼,我试图去掰开他的手,他却忽然俯身下来,亲上我的嘴。

眼前一灰,仿佛淹没在绝望里,我死死瞪大眼睛,动弹不得,感觉他的唇重重压下,开启我还未曾来得及设防的牙关,长驱直入。

吻的疯狂。

仿佛陆地上栖息了良久的鱼,急需要另外一只鱼的相濡以沫。

我发不出声音。同时被他彻底震撼。

这么激烈狂暴之吻,仿佛深入到肺腑里去。缠绵悱恻,并狂暴激烈,似乎渴望千年。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他以前,不是如此,以前的吻,有过,那么轻柔,似云淡风轻,但这回,如中邪,如疯魔。

他狂吻一阵,兀自饥渴不满,蓦地伸出手,扯我的衣裳。

我这才惊悚起来,猛力挣扎。

他的嘴吻在我的颈间,发出重重的欲望喘息。

我拼命扭动抵抗他的侵入,一边歪着头大叫:“侯爷,你疯了,侯爷!快停下!”太恐惧,声音已经带着哭腔。

“今天,疯给你看!”他重重地咬牙说,脸色狰狞的怕人,蓝色眼睛迷离魔幻,看不出是以前温和的那个他。

我拼命伸出脚踢他,身子向着床内缩去。

他双手伸出,压住我的双臂,固定在床上。

“侯爷,你不要乱来!我……我是男的,我不喜欢男人!”我慌到极致,语声颤抖,语无伦次。

“哦……”他忽然狞笑,面色古怪之极,“是吗?可是我很想要乱来一次,你觉得怎样?”

“不怎样!我不要!”我大叫一声,挺了挺身子,伸出脚,试图翻身。

他下身重重一压,将我双脚压紧在他双脚之内,无法动弹一下,如此亲密接触,从来都无有过。

我也没经验,被吓得紧,只得强吼道:“你要疯找别人一起疯,别找我!”面红耳赤,声嘶力竭。

“可是我认定是你。”他一笑,将我双手上提,并在一起握在左手内。

右手腾出,大手一挥,已经将我的外衣扯碎,发出嗤啦之声,惊人魂魄。

第137章 应悔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李商隐嫦娥

我胆战心惊,看唐少司动作,如此凶狠利落,不留情面,几乎没昏厥过去。

他的手指一挑,忽地又解我腰间的束腰丝带。

我强自伪装的凶猛被他的粗鲁挫的灰飞烟灭。眼睁睁看他修长手指,一点一点解开我的要带,几乎魂飞魄散。

“侯爷,少司!停手!你饶了我吧!”我冲口而出。

他手势一顿。

我得了空闲,双手努力一挣,已经挣开,顺势向后一退,手触到方才舞剑回来扔下的宝剑,一把抓起来,上身倾起,一手掩住被撕裂的衣衫,长剑出鞘,锉地一声,抵在他的胸口。

他略略一怔,望着我,不再向前。

不知为何,我的眼泪刷地涌出来:“侯爷,出去!我很怕,我很怕!一不小心我会伤到你的,我控制不住!侯爷,我求你!出去!我当什么都不曾发生!”

我嚷着,眼泪再也止不住,从下午,到现在,有股莫名的委屈在心里流动,直到此时,方能破闸而出。

他俯空对我,眼神迷离,眼泪模糊我的双眼,我看不清。

“我……我不是你想要的,侯爷,你……你会失望的……在大家……还可以平淡相处之前,你、出去!”我哽咽说。

“想要杀我的话,就刺下去。”他忽然冷冷说。

我一怔,住了口,眼泪哗啦啦落下。

我向前一靠,我的手一抖,下意识将宝剑向后扯。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凄然的笑:“凤清,你不想杀我吗?”

我说不出话。

他伸出手,茫然向剑身握过去。

我似乎可见他的手被伤血肉模糊的样子,心里一疼。

“不要!”我惊叫一声,飞速撤剑。

剑在空中划出弧线,随即落在地上,发出“锉”地一声。

而他一笑:“嘴硬心软的家伙……”长大身子顺势重重落下,压在我身上,压得我无法喘气,翻身乌龟似的挣扎。

“你刚才说什么……你这个笨蛋……你当我……”他在我耳边,欲言又止,惘然叹息,“还是不敢动手吗……呵呵……”

“别……侯爷……我……我很怕…真的…”眼泪从鬓角滑落,他的脸蹭在我的侧脸边,我喃喃说,茫然看着虚空,浑身颤抖。

“我……我让你觉得害怕吗?”

“不是……是刚才……刚才……你的样子很吓人……还有、我怕这样一来,以后、以后我会不知怎么面对你。”

“……对不起,凤清,我让你为难了。”

“侯爷……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察觉他话语中的软化意思,心中略觉得一宽,伸出手,打他的肩,一是恼恨,一是无奈,一是余悸未平。

“凤清,因为、因为那个……最害怕的人……是我啊……”他忽然说。嘴角绽放笑容,眼睛却一眨,一滴泪啪地落下来,打在我脸上。

如此奇异,他在笑,他却在流泪。

我第一次看他流泪,第一次看他如此矛盾挣扎。

我的心冰凉。

“侯爷,你在说什么?我不懂,还有,你为什么要哭?”我问,伸出手擦他的眼睛,“不要哭,不要哭!如果这泪是为了我,不值得,真的不值得。”我胡乱说着。

泪水滚滚落下,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莫名其妙。

而且,为什么你会落泪,你是男人,横刀立马,睥睨天下,你为什么要像我一般落泪?

我不懂,可是为什么我觉得这么心疼。

“凤清,我的傻瓜,你知道,我怕的是那个──有朝一日……”他的声音忽然放低,身子一撑,我略得自由。

挣扎了一下,我抓着他的肩想要爬起来。

“不要走,不要动,凤清。”他忽然说。伸出双臂,将我牢牢抱住。

我重新跌落床上,被他压住。只好缩在他怀里,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

“侯爷,你……回到以前的那个你了吗?”我低声问,缩着头,抽抽鼻子,胆怯问。

他忽然抬起头来,俯视着我。蓝色眼眸异常闪烁,还带着点点泪光。

我无法面对,只得紧紧闭上眼睛。

朦胧里,温热双唇压在我的眼睛上,吮吸着泪水。

我浑身战栗,嘴唇发抖。

他的吻慢慢滑落,知道我的耳畔。

“对不起,凤清,不会再吓到你。”

他伸出手,将我向床上抱了抱,自己也上了床,躺好。

他的拥抱很温暖,很柔和。

而我无暇顾及,心头乱糟糟,其乱如麻。

他抱紧我,手抚摸过我的发,我的背,垂落腰间,搭在那里不动。

“凤清……妳……真是个傻瓜……”

隐约间,在我耳畔,他轻声地说。

而我已经疲倦,挣扎如许,内心或者身体都已经无法抗拒,就算他此刻硬来,我也没有第二次勇气反抗,闭着眼睛,耳畔任他呢喃说话,仿佛催眠曲。

渐渐地我缩在锦乡侯怀内,被他的温暖包围,坠入梦乡,睡得很沉,他的声音不复存在,只有一个面目模糊的男子,在我的梦中出现,他在水一方,红衣寥落,隔着水隔着浓雾,我看不清楚他的所在亦找不到方向靠近,左右流之,上下逡巡,着急的上蹿下跳声嘶力竭宛如小丑入戏,却总是到不得他的方向。

而他站在那里,双眸平静,衣袂飘然仿佛仙人,他超然看我手足无措,忙得满头大汗淋漓,而并不着急,只是终于一笑,似乎嘲讽,那声音在耳边忧伤响起,如此鲜明地他说:“凤清,你真是个傻瓜。”

凤清……你真是个傻瓜。

你信不信有一句极其平常的话,会叫人记忆良久,就算玉凤清一生颠沛流离,于滚滚红尘内摸爬滚打到八十岁甚至死的时候,还会刻画如此清晰。

宛如树上刻着的记号,从小树,到参天古木,记号只会越发鲜明,无法磨灭。

比如他悲伤说:凤清,其实……最害怕的那个人其实是我。

比如他黯然说:凤清……你……真是个傻瓜。

这滚滚红尘,可记忆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为什么我偏偏记得那些让人伤心的东西。

我本来该记录跟你快乐的相处,而打压痛苦。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明白,锦乡侯他所说的害怕是什么。

他害怕我离开他。

由此我明白了一切,他以前对我冷漠的原因,他自少玄的话里懂得我必将离开,所以他想要趁早了断,如果争取不到,了断是否是最好方法。所以他回避,他不见我,他铁着脸说叫我选择更好的。

可惜我的明白太晚了。

可惜他最终没有做到,他本来可以放我走掉,而秋震南说的对:他太心软。

如果我早一点懂得这一切,而不是懵懂地以为他喜欢上了一个男子;如果我早一点懂得这一切,而不是放任自己贪恋他身上那份温暖而迷了自己的双眼……我一定会早点让自己清楚选择:是彻底远离他,亦或者跟他死守不放。

侯爷,你说得对。

我真是个傻瓜。

第138章 白露

奇怪又诡异的音乐声低低响起。

三弦琴轻轻一拨,声音从低沉到轻快,随即高昂。

透过玄关看进房间内,传统的榻榻米上,是被软垫围绕着的矮桌,矮桌上放着一柄紫色的刀架,上面架着一柄银白色长长的弯刀。

在旁边的墙壁处立着一个摆放插花的博古架,花朵摇曳生姿,插花之人技术高超,花朵们以一种娇媚又活泼的姿态在花瓶之中盛放,浑然不知已经离了枝很快就是死到临头。

房间内极其简洁,而且十分古朴。

除了矮桌,弯刀,博古架以及花瓶之外,别无他物。

门口琴声又是一响,内间房中,薄薄的纸窗之上翩然出现一个身影,头上戴着花冠状的奇怪帽子,宽衣博带,大袖招展,手中的折扇展开,轻舞飞扬,身影悠然仿佛天上仙人。

三弦琴之声越发清越,那身影随着琴声,手臂舒展,将手中一柄扇子舞的上下翻飞,如彩蝶穿花,如流云摇曳,看得人目眩神迷,心动神驰。

过了许久,三弦琴之声逐渐隐没。

纸窗之后的折扇美人也停止了舞蹈,伶仃寥落的身影,隔在落地纸窗的那头,仿佛是一副非常好看的剪影之画。

“风闻多白露,夜起为彷徨。

及昼思无及,露消早已亡。”

隐隐地,传来轻轻地吟诵声音。

“主君,”缓慢的问话声来自外间,玄关处双膝跪地怀抱三弦琴的青年男子发声,“主君做这首和歌的意思是……”

“服部。”沉沉的声音自折扇美人口中传出。

“哈一……”外间玄关处,服部天和双膝跪在地上,闻听这声音,口中发出遵从之声。头颅亦随之低垂,温和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无。

“可看清楚了,对方的手里的那枚关键棋子,真的是……他?”

“属下看得清楚明白,确实是……是他无疑。”

“嗯,既然如此,”折扇再度缓缓开启,声音越发低了下去,“那个人,的确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居然握有这么犀利的棋子,嗯,也罢,跟他交换条件,对我方也没什么损失,就答应他吧。”

“哈一……”服部低着头,沉声回答。

“另外,伊集园那边,上次行动失误之事,处理好。陷于爱恋之中,被妒嫉驱使的女子,最容易头脑不清啊。”淡淡的声音之中带着微微的一丝杀气。

服部天和心中一震,沉声答道:“是,主君,我会看好她!”

“嗯,她是你的手下,我不想要她犯不必要的错误牵连到你,”扇子轻轻一挥,“不过,如果消息无误,明天的武状元大赛……”

“主君的意思是?”

“那颗珠子,绝对不能落在玉凤清的手上,你明白该怎么做。”折扇合起,重重在手心一敲。

服部皱紧眉头,心念一转:“服部遵命!”

低头,轻轻一叩首,服部天和提起三弦琴,轻轻顺着檐下向着走廊尽头走去,屋檐下挂着的风铃发出阵阵清脆响声,他的心中却是沉重异常。

拐过几个回廊,他停在一扇关着门的玄关旁。

屋内传来轻轻的叹息声:“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服部半跪在地,将三弦琴放在膝盖旁,双手将玄关门拉开。

矮桌旁,身着和服的女子,斜着身子躺在那里,纤细手中握着一盏玉色酒杯,半裸肩头,斜眼看了过来。

场景如此旖旎动人。

服部却皱起双眉,淡淡说:“琴知,你越来越不像样了,这幅姿态,若被主君看到……”

“主君尊贵之躯,又怎么会到一个区区中忍的房间里来呢?”话还没说完,伊集园琴知冷笑一声,一仰脖,将酒杯里的清酒喝光。

琴知的脸色越发显得娇媚动人,喝了酒,脸上红晕片片,更添风情。

服部天和望着眼前伊人,耳畔不知不觉竟响起君主方才年念过的和歌:

“风闻多白露,衣起为彷徨。

及昼思无及,露消早已亡。”

为她牵肠挂肚,夜深不寐,等到想要捉住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

为什么君主会做这样的和歌。

是什么驱使他如此的呢。

思量之中,伊集园琴知站起身,她的和服之下,穿的甚少,一举一动,露出雪白大腿,修长结实的腿部暴露在男人的双眸之下,闪烁动人的光芒。

她走到服部身边,伸出手臂,手腕胜雪,将他根根一抓,服部身不由己,靠了过去。

琴知赤裸的脚尖一点,玄关自动关上。

她翻过身,将服部压在身下:“军首,难道非要奴家用强的吗?”

服部身子僵直,想到主君所说的话,更是心乱如麻,眼前的美人温柔娇俏,主君的训斥却如同一把尖利刚刀,让他两相犹豫不定。

“真是个寂寞的天气啊……为什么不趁机做点有趣的事情呢?”琴知在耳畔轻声的笑。

服部心中一动,努力一挣。已经将琴知推开。

“军首!”琴知的声音略带怒气。

“伊集团,本军首特来通知你,不要再去打玉风清的主意。主君已经跟那个人有了约定,不得去擅自破坏。”

服部天和迅速起身,挺直身子,凛然说到。

琴知脸色一变,声音随之提高:“主君跟他定下协议?是什么协议?难道他为了保护那女人,居然敢……”

“伊集团!不该你问的,不要多问,这起码的禁忌都忘了吗?”忽然之间冷冷一哼,“还是说……一向将男人玩弄掌心上的你,这次却被人迷住了,而忘记你身为忍者的起码责任了呢?”

琴知咬了咬嘴唇。额前的长发在脸颊边荡漾,这让她艳丽的脸多了一份凄楚。

忽然之间她轻轻一笑,眉态毕露:“军首,你这样说,是不是代表你在吃醋?”

服部天和慕地站起:“我只是传达主君的意思,伊集团,你要好自为知。”

他整理了一下刚才被琴知扯乱的衣裳,拔腿向外走。

“为什么!”身后响起杯盘碰撞跌碎的声音。

以及她心碎的声音:“为什么要定下协议!可恶的男人!可恶的男人!我不放过你。绝对不放过你!”

服部天和大步出了房间,将玄观的门拉上,呆呆站在门口,看着院落之中的暗淡天色。

三铉琴放在身边,孤单地陪着他,静观一院落。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冷静

如果我觉得绝望,心情郁闷无法发泄,我有一个绝招:就是大睡一觉。

当然如果在大睡之前先凶猛地吃一顿,睡起来可能更好。

而一度以来,“吃饱困,困饱吃”曾经是我玉凤清的人生一大理想。

这次好像跟以前一样,不过我做了一个超奇怪的梦,睡得似香甜似颠簸,隐隐还有人在耳畔救世主一样的絮絮叨叨,等到醒来的时候,窗上透出来的金色阳光告诉我,这是新的一天。

我摊着手脚,独自一人躺在床上,这是正常的吗?

爬起身,摇了摇头,觉得很沉重。

这个感觉比较怪异,通常在新的一觉起来之后我都是极轻松的。

于是我鼓起腮帮子想了一会,那个人……是什么时候走得呢?昨天的一切,真好像一个荒谬的不真实的梦境。

不过,我最好直接把他当作梦境,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摸着头露出笑容,鼓励自己,眼光胡乱一转,最终我的目光落在枕边落下的一样东西上。

伸手出来摸了摸,湿的,冰冰凉。

我提手摸了摸眼睛,也是湿的,带点冰凉。

打开织锦袋子,我怔了怔:是冰块。

我坐在床边上想了一大会,把那织锦袋提起,放在桌上。

心中有什么忽然很柔软的在蠕动。

走到铜盆边上,就着新水洗了洗脸,在铜镜边上看到自己的样子,虽然隐隐有点小狼狈,但一切还算安全。

我伸出手指按了一下双眼皮,没有肿起的迹象,扭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冰:谢谢你,唐少司。

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衫,推门走出去。

将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人马依旧在锦乡侯府前林立,仆人牵着马,站在我的身边,我站在侯府门口,伸长脖子向府内观望。

“侯爷一早出府了,这会儿不知回来了没……”似乎看出我在看什么,旁边的侍从说。

“哦……”我一愣,随即说,“去!多什么嘴!我又不是看他!……话说回来,为什么早上出府,干什么这么急匆匆的啊……这会还没回来?真是的……”

我扭着手,踮着脚尖看。

侍从不敢接话,自己牵着马溜达到一边去。

正在这时,我看到那大红色的身影从内大步流星潇洒走出,我心中一跳,头发根根都好像要冲天站起来,于是即刻转身,冲到马匹身边,从侍从手里夺过马缰绳,一边拼命地抚摸马背,装作不胜其忙的样子。

那侍从不知说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我还忙着斜着眼睛看门口。

结果那个人真的出来了,面色如常,不见怒色不见忧色,堪称一代冷静美男的典范。

本统领之心大悦,露出笑容。

“统领,您再这么摸下去这马可要踢你了……”侍从仍旧在说。

“啊……踢吧,叫它踢好了……”我漫不经心回答。

马愤怒地吼了一声。

我即刻反应过来,浑身打一个哆嗦,松手,躲到侍从背后。

靠……一匹马也来欺负老子。老子不过深情抚摸了它一阵儿而已!

侍从疼爱地看着马,又担忧地看着我:“统领,您刚才干嘛那么用力地按这匹马,难怪它不舒服。”

我斜视了他一眼,又斜视了马一眼,愤愤想: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锦乡侯本来已经走到轿子旁边,见状,忽然停步。

我偷眼看到他的动作,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转头,向着马上爬,一时情急,不知踩哪里才能爬上去。

“统领……”侍从还在喋喋不休。

“滚开!”我把头蹭在马背上,低声怒吼。

“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啊……”旁边的声音响起。

“是啊是啊……”我随口跟着回答。

“噗……”那个人笑出声音。

我扭头看过去,锦乡侯一张脸在阳光里笑得妩媚动人。

满园春花齐齐绽放都没这么好看。

就在瞬间我感觉我的脸在发烧。

“侯……侯爷……”我诺诺地叫一声。

“嗯,准备好了吗?”他和蔼地问。

“准备好了。“我毕恭毕敬回答,低着头。

“嗯……”他答应了一声,没有话。

我站在那里,心怀鬼胎。

头顶忽然一沉。我身不由己低头。

他的手在我的头顶上摸了摸,随即放下。

“看你傻傻的样子,怎么都不能放心。”他忽然笑着说。

这句话我还没消化,他已经转身走。

我只能眼睁睁看他的身影一点点远离我。

呼出一口气,露出笑容。

不知为什么,明明听到他说我傻,我却一点都不感觉恼怒。反而暖洋洋的。

我抬起头看天空:难道,春天要来了么?可明明冬天还没有过去。

******

据说初次参加武状元大赛的有三百人,来自各地,结果经过第一轮选,剔除武功不行的,在武林或者市井之中声名狼藉的,以及外形比较影响国容的,只剩下一百二十人,第二轮之后,剔除比武之中受伤无法继续参加的,因为突发事故退出比赛的,还剩下三十六人。

今天的第三轮结束后,基本上就是精英中的精英了。

然后就是群雄逐鹿,巅峰对决。

而我想要夺得赤灵珠的话,必须先从这三十六人之中杀出去。

本来我一点都不担心这个,就如同于若虚分析的那样,我怀着轻松好玩的心理来参加,来比赛,得之无幸,不得我命,能争一位算一位,不能争也罢了。大家笑笑,玩的开心,不行就重新再来。

之所以那么想,因为我有后盾。

那就是秋震南。

但等到少玄的旨意下了之后,一切翻天覆地。

我必须跟所有人一样,去努力的争抢,流血流泪也要上,而不能悠悠然的只坐收渔翁之利。

第140章 绝望

草芥枯叶们被扫光,剩下的全市真刀真枪扎手硬点子。

虽然裁判官一再声称尽量避免死伤状况,一定要点到为止,今日一开场,还是立刻给剩下的三十六人一个极大下马威。

崆峒派的某君将青海派的某君,手起刀落,当下卸下一条膀子。

整整一条活人的胳膊落地,手指似乎还在微微卷曲,而鲜血飞喷而出,衬着碧蓝天色,非常惊心动魄有魔幻感,而擂台之上顿时多了半个哀嚎着的血人。

青海派前来观战的弟子们一拥而上,将伤者抢下,然后向着崆峒派的破口大骂。

崆峒弟子不忿,亦群起而攻之。

双方谁也不让着谁,且立志不做君子,一言不合,便发展至动手。一时之间现场变成殴斗场所。

若非演武场的镇场兵士威吓力强,将崆峒青海两派重重包围,又宣读皇帝旨意:赐给受伤之人若干若干银两。恩威并施之下才迫的众人散去,否则恐怕这演武场又要多几十条直挺挺尸体。

饶是如此,双方各有弟子挂彩,临走之前还对对方恨恨扬言,说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看那意思,是想要日后寻仇了。

薛信似未曾见过这么血腥场面,吓得呆了,跟薛诺窃窃私语。

楚真咬着唇,恨省到:“蠢材,一帮蠢材!”

又看着我:“玉哥哥,你……”

我立刻将脸上换出那叫做快活的面具,对他笑嘻嘻:“别怕,你玉哥哥我是大福将,见神杀神,见佛杀佛!怕什么呢?!”

末了还赠送“哈哈哈”三声笑,加强语气。

楚真看看我,不语。

我只好做无辜状,看其他地方。

我静静等候,眼前一袭白衣掠过,是秋镇南。

他站在擂台之上,眼睛冲着我瞟过来。

我伸出手搭在眉边,随即挥起,动作潇洒又有风度,向着他敬礼。

他不屑一顾地冷哼一声,搭起宝剑在胸前。

跟他对敌的是青城派的一个拔尖高手,就算如此,秋镇南仍旧只用三招,便将对方迫的自动跃下擂台。

那一刻,我听到观众欢喜鼓舞,喝彩声不绝于耳,为了这新一代的侠少偶像出炉。

自然,其中不乏很多在他身上下了注的家伙胜利的失控尖叫。

而老子是彻底死心了。

我好像命中注定,不会跟他沾点光。

你看看……我一连两次错过,都在一瞬间。今天因为有任务在身,所以想要好好看他的精彩对决吧,他居然能用到三招。

早知道老子仍旧去下注。

而——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我认命还不成吗我。

秋震南从擂台上跌下,站至我身前。

他看着我。

“干嘛?”我懒洋洋地问。

“往常嫌我快,今天我特意拉至三招,怎么没见你叫?”他惊奇地望着我。

老子张了张嘴,风嗖嗖往里灌。

我咽下一口气。

“老子银子多,整天没事儿在大街上扔,用得着吗我?我呸!”我说。

秋震南“嗤”地笑了一声,似乎看穿我这纸老虎。

他昂着头走。

老子立刻用手捂住心头,弯下腰。

“玉哥哥?”楚真一旁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靠……心疼……银子又飞了,早知道我就……”我抚摸着胸口,愁眉苦脸说。

就在这时,秋震南停步。

我立刻起身,重新做不爱钱财的有为青年状。

“听说,你等会也要上场?”他问。

“呃,怎么?”我漫不经心地问。

“我听说对方是用剑的高手,你……小心点。”他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古怪地看了我一眼,走了。

我冲着他的背影扮鬼脸。

“用你说,老子早知道了,哼哼!”

我转头问楚真:“阿真,我要跟谁打?”

楚真翻了翻手头的资料:“点苍派,朱罗基。”

“阿……侏罗纪阿……”我忍着笑,点头说,“点苍派的剑法还是可以一看的,不过居然要秋震南那眼高于顶的家伙来提醒,倒值得我小心对付。”

结果那个要我“小心对付”的侏罗纪被我十招解决。

初次上场,我擎着剑站在台上,看着侏罗纪冷汗涔涔的样子,比较吃惊。

“你怎么了?”我关切地问。

自从开始比赛,他就一直在躲着我,几乎不敢跟我过招。

“你......玉......玉大侠,在下、在下......”他说话都困难。

我瞪着他。

他向后退一步,终于憋出一句:“在下不敢......跟你打......”

他低下头,脸有点泛红。

我越发吃惊:“给个理由先?”

“您是公子榜上有名的人……在下……在下怎么敢跟您过招。”

我几乎没仰天长啸:“你好歹也是江湖之中有名号的,给个面子打两招好不好啊?”

侏罗纪这才羞答答抬起头,小心翼翼说:“玉大侠,没想到您居然这么……侠骨仁心,照顾到在下的……在下的名誉……愿意……同在下过招……”

他眼巴巴看着我。

我呼出一口气:“来吧!”

“玉大侠,手下留情……”他弱弱说,挺剑而上。

我拔剑,使出穿花式跟他对在一起,两件相对,我发现他几乎全然没有动用内力,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在跟我比花架子。

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好了,我皱着眉,假装用出十二万分的力气似的,跟他一板一眼,打在一起,耳畔似乎听到某场外人士说——

“你们看,玉公子跟朱大侠这一仗多么有看头,双方用上顶级招数,居然能把架势放的这么慢,我敢保证,他们两人已经在比拼内力了,你看两人的眼神,多么的凝重……啊,真是一场精彩绝伦的顶尖对决啊……”

我差点没笑出来,笑憋在肚子里,差点没憋出暗伤。

终于拼到第十招,侏罗纪几乎要感激的流出眼泪,他望着我眨眨眼,忽然低声说:“多谢玉公子成全!”随即身子一顿,嘴里“啊!”地惨叫一声,向着擂台下倒了过去。

我兀自没反应过来,伸出手想要去拉住他,他却手忙脚乱地,加快速度,直直地坠落下去。

擂台下飞快奔上两人,恰好将他接住。

那两人跟侏罗纪一样,青衣打扮,想必都是点苍派之人,三人并肩站立,冲着我拱一拱手,齐齐退出场外。

我不知我这伸手一拉又得了一个“德艺双馨”的美名,但对手又除去一个,我横剑站在场上,听裁判官宣布结果,耳畔欢呼之声骤起,众星拱月,顿时有种虚幻的……东方不败似的成就感。

同时我极度怀疑秋震南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提醒给我的对手,所谓——剑法高超的对手,难道就是侏罗纪?

唉……高手果然是寂寞的。

我一脸坚毅下了擂台。

这种成就感一直保持到我看到侏罗纪跟点苍派三人从那罪恶的赌博窝点出来之前。

那三个家伙一脸的春风满面得意洋洋。

侏罗纪一边走一边把一把银票塞在怀里。

我望着那家伙笑得开心的脸,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就在这瞬间我知道,侏罗纪一定在我跟他的比赛上下了注,而他之所以这么开心,无非是他赢了。

而他一早就知道自己会赢,因为他一定会在场上输给我。

输给公子榜上有名的玉公子,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而且事先说下好话,说明自己不敢跟玉公子动手的立场,免得被有名的玉公子给劈断手啊斩落脚什么的风险。

况且还能大赚一笔。

做什么会比这种划算啊?简直比人身保险还保险!

侏罗纪这个……这个混蛋?!

我目送侏罗纪这个新时代的算盘精英离场。

这种人才我很少见过了。我只好默默地心内对他加以崇拜。

******

比赛从上午开始,一直持续到下午。

楚真忽然风一样旋到我的身边。

“玉哥哥!”他的脸色跟见了鬼一样。

更要命的是,紧紧跟在他身后的薛信薛诺也是一样。

三个如花似玉的小鬼头站在我的面前,本来该迎着阳光活泼成长,结果一个个一副霜打了的茄子模样,让我觉得很好笑。

“怎么啦?你们玉哥哥我大杀四方,你们三个又是怎样?”

“玉哥哥,你知道接下来你对上的人是谁?”楚真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真罕见。

薛新望着我,似乎说不出话来,连薛诺也皱紧了眉头。

“怎么样?是谁啊?”我咂咂嘴,摸摸下巴,装出一副超狠的模样。

自从见识过“剑法高潮”的点苍派高手之后,大大强悍了我的神经。

但就算如此,当楚真说出我要对上的那人名字的时候,我还是感觉自己好像被人冲着心头狠狠地打了一拳,并且“噗”地喷出了一口热血。

什么叫绝望。

如果你也像我一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听到那个人的名字,你就知道——那就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