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1-12

藤萍: 迷迭 1-6

迷迭:第一章 太阳雨


  故事是从这里开始的。

  阳光午后,z大学宿舍楼阴影之中、道行树之下、后门铁栏杆之旁,有一男一女,相隔一步对峙。

  女生抱胸直直地盯着男生,歪着头。

  男生站得僵硬,直直地盯着女生,脸色青铁。

  一阵风吹来,寒意飕飕,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女生问:“你想怎么样?”

  男生说“像你这样的女人,我一下午可以泡到十打!”那是出离愤怒的声音。

  女生扬眉摊手,“请便。”

  “林婧明!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三八的八婆!”那男生以中指指着她,“你给我记住,女人像你这样一辈子都找不到男人,到时候连哭都来不及”

  叫做“林婧明”的女生歪着头看他,是他追了她三个月好不好?

  那男生一把把手里拿的矿泉水瓶往地上砸,发出“哐啷”一声,水溅得满地都是,“你给我记着,我和我兄弟绝对饶不了你!”说着,背书包掉头就走,快步离开女生宿舍楼下。

  她还歪着头看他的背影,耸了耸肩。透明的阳光映照着她鹅黄的衣服,她的肤质细腻白皙,个子不高~米五八,八十八斤,喜欢穿运型的衣服,头发染了点褐色,扎了个马尾,夹一个颜色特别鲜艳的夹。晒到点太阳更显得她皮肤好好,是个漂亮的女孩,追求她的人不计其数。人长得漂亮、成绩好、是z大校运会女子三级跳记录的保持者,而且还写得一手好文章——林婧明写的网络小说很有名。她的网名叫“落雁”,在网络上非常有名,经常有不明身份的人士跑到z大找落雁,连管校门的管理员阿婆都知道“落雁”就是林婧明。

  但z大男生私底下有一种共识:什么女人也没有林婧明那么难追,谁追到林婧明要请客。这一种共识达成之后,追她的人越发多,很多是因为“我和某某人打赌我一定能追到林婧明”,但不管是为了什么,总之她很自负,追求的浪潮不过更加促成她自负的习惯而已。

  林婧明很自负,但并不讨厌。当然讨厌她的人也很多,例如和她同班同姓的林薇,外语系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林薇和林婧明犯冲,凡从林薇那里听来的关于林婧明的消息没有一句是好话,说得最经典的一句是林薇说婧明——“不要这么嚣张,总有一天给男人甩。”而林婧明对林薇敬而远之逢见绕道——她有原则:宁可和体育系男生打架,不和任何一个女生吵架。

  耸肩的时候突然天上下起雨来,她看了一眼天上,明明还有太阳——太阳雨——人家说淋到太阳雨的人是失恋的人,她还没有这么凄凉吧?打算回宿舍去睡午觉,走了两步突然看见五月天已经开始炎热的下午,竟然还有两个男生背着吉他和电子琴,穿着神父那样奇怪的服装,走过女生宿舍外面的校道——那两个男生很帅!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看,看了一会儿之后醒悟:是学校“竹”乐队的成员,似乎后天是正式比赛,今天在彩排练习。

  背电子琴的男生比背吉他的男生矮了半个头,但两个人都很高,身材都在一米七五以上。背吉他的男生那头头发很张扬,原来是染玫瑰紫色的,现在头发长长了剪去了一些,发尾却还是有点红,看起来一股野性。

  “张凯皑!”后面一个穿着妖精服装的女生追了上来,边追边喊,“舒偃!张凯皑!”

  林婧明眼睛一亮,“妖精!妖精妖精!”

  穿妖精衣服的女生一回头,“啊,婧明啊,畦,这件衣服超可爱!你怎么还在装可爱啊?”说着她笑得很夸张。

  这个“竹”乐队唱歌的女孩叫做“斐荼靡”,是个蛮怪异的名字,听说她父母都是艺术家,可能艺术家的思维和常人就是不同,体现在艺术上和取名字上都是这样。斐荼靡歌唱得很好,是“竹”的主唱之一。有一次参加校际比赛被外校的男生说“你真是个绝品的妖精啊”,此后“妖精”就变成她的外号。她也很漂亮,不过要上了妆之后才显得出来,卸妆之后远远没有林婧明漂亮,女人就是要打扮的。

  林婧明拉了拉身上正面是条大头鱼的黄色短衣,下面打了带子,“好可爱吧?你们去彩排啊?怎么穿成这样?”

  斐荼靡耸耸肩,先拉过两个男生,“高的是张凯皑——你可以叫他‘装可爱’,这是他的外号,不过在我们队里他是个酷哥,吉他手:矮的是舒偃——外号‘小偃子’,键盘手,在我们队里是队宝。”然后她指着林婧明对两个帅哥说,“不用我介绍了吧?林婧明,Z大女生的噩梦男生的福音,很有名的美女和才女。”

  高个子却很瘦的张凯皑稍微点了一下头,因为他至少有一米八五那么高,这点一下头有点颓废沉默的感觉。林婧明心里却觉得这男生很有型,脸长得是很普通,但是身材好气质好,再加上一点点颓废,真是很迷人的酷哥。目光一转她看向舒偃,这一看她立刻笑了起来——好可爱的男生啊!

  如果没有她林婧明在,Z大第一美人就是男生了吧?看清楚舒偃的脸的时候她笃定。舒偃和她是一个类型,皮肤白皙细腻、五官十分亮的娃娃型美貌,但是一看她就知道这男生不能太接近——那种貌逆来顺受的微笑,温顺却复杂的眼睛。

  “我们上次在中秋节晚上的灯会见过。”舒偃说,然后半鞠身,做了个日本式的见面,“你好。”

  “哦——”她想起来了,去年中秋节学校停电,她和同宿舍的女生提着灯笼——真正的灯笼,里面点蜡烛的纸灯笼——到学校大草坪上去看月亮。有三个男生凑过来坐,闲聊了一阵,她觉得三个男生都很不错,绅士体贴。但那盏“秀气”的灯笼光线黯淡,根本看不清人脸,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三个男生,“是你?”她笑了起来,“怎么会知道是我啊?我记得我也没有说名字。”

  舒偃微微挑起眉头微笑。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生微笑起来的样子很让人意乱情迷,笑得很有礼貌,不回答比回答高明,是聪明人,“妖精你们后天比赛是不是?”

  斐荼靡点头,“如果发挥正常的话,应该会拿冠军。”

  她耸耸肩,“当然了。”看了斐荼靡的衣服一眼,“你们唱什么?”

  “我们家王菲的那首《Bohemian Rhapsody》,难度很高的。”斐荼靡兴致很高,“需要诚心诚意去唱,这首歌说的是种族歧视下一个黑人小孩上刑场对妈妈说的话,我觉得这句感觉特别痛苦,I’m just a poor boy,I need no sympathy Because I’m easy come, easy go A little high little low Anyway the wind blows doesn’t really matter to me To me……”她说着说着就开始唱起来了,音色清晰润泽,极清极清,声音似乎不大却扬得很远。

  她一唱起来,张凯皑挑开吉他的袋子,拿出吉他拨了几下,“Mama,just killed a man Put a gun again! His head Pulled my trigger now he's dead……”他的声音林婧明第一次听见,低沉颓废的声音,充满了张力和魅力,一听宛如会拖人下深渊与他共鸣的感觉。

  “Mama,life had just begun But now I’ve gone and thrown it all away……”舒偃跟着唱了下去。悠扬……他开始唱的时候林婧明就想到这两个字,如果说张凯皑的声音让她觉得下了地狱,那么舒偃的声音就让她觉得借力升上了天堂,接着斐荼靡的声音再次一振扬得更高,“Mama——Didn’t mean to make! you cry If I’m not back again‘this time tomorrOW Carry on carry on as if nothing really matters……”

  “妖精你要放得更开,声音还是这样,你想要我们陪你练多少次?”突然张凯皑低沉地说,“那个词‘tomorrow’又跑调了。”

  “好了好了,你们干嘛唱英文的,不是会有很多人听不懂吗?”林婧明打断他,“我觉得王菲的《百年孤寂》也很好听啊,是不是有什么很强的对手?”

  “法学院有个组合很厉害。”斐荼靡被骂了也不生气,对林婧明装鬼脸,“我以前学的是京剧,现在唱通俗歌曲经常会跑调被他们骂,他们都很厉害,每个人都会作词作曲。”

  “妖精也不是故意的,反正还有两天,也不着急。”舒偃说,”其实这一句也不是妖精唱的,到正式表演的时候……”

  “到时候她唱和声,感觉抓不好就是抓不好,会影响效果,到时候你就一定能唱得好?”张凯皑的声音依然低沉,“你们的乐感一样差。”

  斐荼靡对着舒偃吐舌头,目前暂时定下来舒偃唱这个上刑场的黑人孩子,但是人选还没有最后确定,两个人都给张凯皑骂了——但那个人就是有资格骂人,“竹”里面乐感最好的就是他。

  舒偃跟着吐舌头,“其实我建议团长唱嘛,团长唱得那么好,凯哥你都说很好,为什么他不唱?”

  “团长?”林婧明问,“你们还有团长啊?不就五个人的组合?”

  “嗯,有一个团长啊。”舒偃说,“你看不看《hunter×hunter》?里面那个蜘蛛组合有一个团长嘛,我们队里有个人长得很像团长,Cosplay都叫他做团长的。”他在自己额头划十字,“真的很酷哦,在他这里贴一个黑色十字,Cosplay好多人找他签名。”

  “别听小偃子胡说,最多人签名的就是他——他cos酷拉皮卡!”斐荼靡笑到推了舒偃一把,“我们队的男生都很经典,怎么样,追你有没有希望?”

  她扬了扬眉,“后天我去看你们的比赛。”

  “好啦,就这么说定,明天我给你门票。”斐荼靡拉着两个帅哥走,“我们先走了,要去还衣服,这些衣服可能不合适明天,还要再试。”

  “好啊,后天见。”林婧明回宿舍,看了看手表已经四点了,拿出口袋里的手机一看五条短信,边看边往楼上爬。

  外面的太阳雨还在下,不过地板总是很快就被晒干,始终处于有雨、但是很干爽甚至有些炎热的天气,人家说被太阳雨淋到的是失恋的人,她却遇到两个帅哥。

  团长啊,她想起《hunter×hunter》里面那个面对着满城杀戮闭目指挥的团长,苍白的肤色乌黑的头发,一双在欺骗女人的时候还会留下真诚眼泪的乌黑的眼晴,华丽的衣服高贵的气质却依然萦绕忧伤的情调,这种人如果真有人和他很像——林婧明翻白眼——那肯定是一个变态.

  斐荼靡拉着舒偃和张凯皑回琴房去换衣服,他们在汇演大厅彩排,琴房地方太小容不下五个人,何况还有一些自愿参加唱合唱的成员,后天的比赛“竹”报名的其实是个音乐剧,场面开得很大,有拿奖的信心。

  手机震动,斐荼靡接电话:“喂?团长啊?什么事?服装啊,服装不行,我觉得和整首歌的气氛不合,还有你要小偃子唱主唱,到时候谁做Kevboards?为什么你不唱?其实小偃子的形象和这首歌不合……嗯,后天你要去哪里?”

  张凯皑听到这里眉头动了一下,舒偃恰好开口说:“团长后天要去医院。”

  “医院?”张凯皑皱眉,“去医院干什么?”

  “竞兰又住院了。”舒偃说,“团长这几天都在陪她,彩排也没怎么来。”

  张凯皑看了舒偃一眼,这个人似乎没有什么八卦不知道,“那个女人好麻烦。”

  “拜托,那是团长的女朋友,你不要这样踩人家好不好?”斐荼靡笑倒,刚刚说完电话,“团长说这几天都会在医院,没有练习怕和大家节奏不合,要小偃子上。”她对舒偃做鬼脸,“团长最相信你啊,你不要让我们失望,到时候没拿第一我们集体对你开扁。”

  舒偃也跟着她吐吐舌头。

  “奚竞兰好麻烦。”张凯皑低低地说,“老是住院,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嘘——”斐荼靡溜跟左看右看,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嘴唇上,“咳咳……我们私下说啊,其实我也觉得……那个女人配不上我们团长,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一起,好奇怪啊。”说着她溜眼溜到舒偃身上。

  舒偃微笑地小小瞪了她一眼,笑得有点狡诈,“你看我干什么?”

  “快说!”斐荼靡捏捏他漂亮的皮肤,“你肯定知道那个女人怎么抢走我们团长的,快说快说。”

  “竞兰啊,”舒偃微微扬眉,神色有点讳莫如深,有点狡猾,“其实竞兰的表姐才是团长的女朋友。有件事两年前报纸上都报了你们肯定知道,姬阳高中的一个女生因为高考失利跳楼自杀。”

  “啊!我想起来了,李……李什么……李琛!”斐荼靡叫起来,“那个女生是当年全国作文竞赛的一等奖,结果高考的时候作文分数超低,拖累了整个综合成绩,没有考上s大,最后跳楼,据说当年改卷的老师都被审查了。她竟然是团长的女朋友?我记得团长不是姬阳高中毕业的嘛!”

  “他们是网恋的……”舒偃说,“李琛有个网名很有名的,叫做‘平沙’,和团长很早就网恋了,她自杀的消息在两年前真的很轰动。”眨了眨眼睛,慢慢地呼吸了一口气,舒偃说,“竞兰是李琛的表妹,团长可能因为李琛的关系,当奚竞兰是代替品吧?”

  “哼。”张凯皑低低地哼了一声,“无聊。”

  “但是我看奚竞兰不顺眼……啊,说到网名,李琛叫做‘平沙’,婧明叫做‘落雁’,平沙落雁——你说她们会不会是朋友啊’”斐荼靡笑,“说实话我宁愿团长和婧明,婧明虽然很招摇,但是没有奚竞兰那么恐怖——那个女人真的很恐怖,我怕了她。”

  “你更宁愿团长和谁都不是。”舒偃“嗯”的语调叙述得很平缓,好像在说一种无关紧要的事,“人都希望好东西自己要不到别人也不要拥有……”

  “小偃子!”斐荼靡捏住他的两边脸,“你再说!”

  “呵呵…玩笑玩笑…”

  “无聊。”张凯皑继续低低地冷哼。

  林婧明自然不会想到有人拿着她的网名在做无端的猜测,她回到自己宿舍已经四点五分,五点钟饭堂开饭,她现在去睡觉已经太晚。打开电脑看常去的网站,这个时间在线的人数很少,她看得直打哈欠,按了精华旧贴出来,有一篇文章叫做《我拒绝》。

  “我被遗弃、被出卖、被憎恨、被恐惧,因丑陋、堕落、杀人、酗酒倒在这一个城市最肮脏的一条巷里,天下大雨,满地老鼠,濒临死亡的时候女神向我走来,对我伸出手,‘跟我走吧,我给你幸福。’爬起来咬住女神的脖子,我说:“我拒绝。”

  这是《我拒绝》的结尾,其实并不是个出奇的故事,不过她总是记得“爬起来咬住女神的脖子”那一句,整个故事因为这一句而妖气浓重了十倍。写这个故事的id 叫做“平沙”,很有名,但已经是两年多前的事情,现在她“落雁”的id比“平沙”有名得多。很多人评论这是个好变态的故事,更有过分的人说李琛之所以会自杀,从她这篇文就可以看出征兆,说她是思想偏激变态的女人,会自杀都是因为自己想入死胡同。不过以林婧明看来,她觉得这篇文章一点都不像“平沙”李琛过去清淡的风格,倒像是别人挂了她的id写的一样。李琛的文章网上至少有好几十篇,偏偏她记住的只有她认为是伪作的《我拒绝》这一篇。写这文的肯定是个男人,她认为如果是女生,在幻想濒死的时候想到的绝对是上帝而不是女神,这种自以为是的骄傲肯定是个变态的男人写出来的,但她喜欢这种情调。这种情调和通常的奇幻小说里男主角遇到女神就上床,以及大部分自虐不要人救的故事情节不一样,可能因为他没有描写为什么要拒绝,也没有像其他文章一样,先把男主角吹得如何自伤自怜不愿接受同情,然后才说拒绝,所以给她的印象就是.这种骄傲也许并非出于自负,而是出于自卑。这个不知道因为自卑还是自负而骄傲得毫无道理的男人,不但不要人救,他连救世主都想咬死——那是什么样的怨念啊?人们都说这篇文回答了李琛为什么会自杀,她却觉得这是一个男人的怨念,而且还是很可怕的怨念。

  移了一下鼠标,她发了一个帖子贴她最近的照片——她很喜欢往网上贴照片。“落雁”虽然名声很大,但是褒贬参差,讨厌她的人很多,她不在乎,她就是喜欢看别人赞美她漂亮,嫉妒她漂亮——那是所有漂亮女孩的权利,很虚荣并没有什么不好,那是她的自由,别人有什么权利来指指点点她应该不应该往网上贴照片!不高兴可以不看,她照样贴。

  按“发帖”的时候选择“贴图区”,无意重复按了两下,照片发出去后网页刷新到“人气作者区”,里面有“平沙”的名字。她好奇去点开来看看,照片打开来时她怔了一下。

  一个很普通的女孩,稍微有点富态,但圆圆的很可爱,笑起来嘴唇左下角有个笑窝,温柔敦厚的样子只让人觉得这女孩很恬静,不觉得她会因为高考失利而去跳楼,完全看不出她有这么激烈的性格。

  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往往会做出自己完全想象不到的事。她关掉照片去看自己的照片,嗯,一个可爱女孩戴着鹅黄色的贝雷帽,站在雪白的瑶池公园梨花树下,看起来感觉比李琛好多了。

  “婧明,刚才有个男生打电话给你,对着我骂了半天,谁啊?”同宿舍睡午觉的女生从上铺爬下来,“又是追不到你伤到自尊心的男生?真无聊,和你同一间宿舍,不知道要接多少这种电话,你什么时候找个正式的男朋友?不要这样整天制造骚扰电话了。”

  林婧明伸手过去摸了一把从上铺爬下来的沈盛茹卷卷的头发,笑道:“要找BF也要找看得过去能见人的嘛,你都知道我很少服人,现在学校里的男生幼稚得不得了。我要找男朋友也要找成熟的,要有事业基础、要有事业心、要会顾家、要会疼我、要陪我逛街买衣服、要有房子有车——现在有房有车也不算什么很高要求啦.当然长得不能太丑,太帅的男朋友我也不要,没安全感。”

  沈盛茹听得翻白眼,“你慢慢幻想吧,世界上如果有这种人,早已经娶了明星当老婆了。这么多条件加起来就是等于没有这种人嘛,我劝你还是现实一点好。”她出去阳台刷牙,“你就是一直怀着浪漫的少女幻想才会看谁都不顺眼。”

  “对我这样二十岁的才女,身材这么好,长得这么漂亮,这么充满才华,你居然说我是浪漫的少女幻想……”林婧明在电脑面前摆了一个姿态,从镜子里欣赏自己的美貌,然后笑,“嗳——盛茹我知道你说得没错啦,但是我还年轻,为什么不能这样想?不想就不可能会实现的。”

  “所以说会有很多人讨厌你这种女人。”沈盛茹刷完牙一边关水龙头一边笑,“如果不是和你同宿舍,我肯定也很讨厌你这种得理不饶人又借着名气四处招摇的女人,完全不知道谦虚是什么东西。不过凭良心说,你比较真,不会假假的。”

  林婧明笑嘻嘻地拿梳子梳头,并转过来看她,“现在你也觉得我很讨厌?”

  沈盛茹吐吐舌头,“不讨厌,比起某些表面上谦虚实际上自以为是得不得了的女人,你可爱多了,而且对你可以随便踩你,不像某些女人,一说她不好她就在心里气得吐血,暴跳如雷,隔天想出千万花招来杀我。”

  “我喜欢别人说我好,但是也不讨厌别人说我不好。”林婧明耸耸肩,“我觉得那是别人的权利,只要不给我听见就好了,当然盛茹你不一样嘛。”她扑过去抱住沈盛茹,脸在她身上蹭,“你是我老公,老公的话老婆自然是会听得很开心的。”

  沈盛茹是林婧明“嫁”的第一个老公,这个女人在网上还有四个老公五个情人,还娶了两个老婆。掐住林婧明雪白的脖子,沈盛茹做恶形恶状,凶凶地瞪眼,“我听说你最近和妖精走得很近,是不是又要勾搭人家做情人了?当着我的面爬墙,你当我是死人啊?”

  林婧明笑着捶她,“妖精是他们乐队的,啊,说起‘竹’乐队,”她突然爬起来,“他们队里那个张凯皑很酷啊!超级酷!我推荐你去看,要不要我给你牵线搭桥?我一看就知道那是个好男人,而且没有女朋友,去追他去追他,你不是最喜欢酷哥吗?听说很有才华的。”

  “我听说他们队最有名的是那个长得和你有点像的那个男生,叫什么我忘了。”沈盛茹说,“舒偃吧,他是‘竹’的精华啊!张凯皑没听说过。”

  “舒偃那个人看起来就不单纯。”林婧明指着自己的眼晴,“我一看就知道,我喜欢单纯的男人,太复杂的男人我觉得蛮可怕的,一个大男人耶,那么多琐碎的心思。”

  “喂!你这样说会给人打的。”沈盛茹笑倒,“幸好严华不在,否则给她听见了你晚上不用睡觉了,她会在你下铺造反的。她是舒偃的Fans啊,铁杆Fans,阿弥陀佛幸好我对舒偃没感觉。”

  “这样啊,晚上我要在她面前狂踩舒偃。”林婧明宣布,然后笑,“‘竹’里面是不是还有一个什么‘团长’的?我听妖精他们说起来好像都很服气那个团长,是谁啊?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团长?‘竹’就五个人啊,妖精、舒偃、张凯皑,还有一个是药学院的方红,最后一个是谁我不记得?”沈盛茹摸头,“奇怪,怎么会不记得了,好像每次都站在舞台的最后面,也从来不唱主音,都是在唱和声,怎么完全没印象?”

  “药学院的方红我知道。”林婧明举手,“名人——上学期考试帮别人作弊的大傻瓜。”

  沈盛茹爆笑,“你也不要说得这么狠毒嘛,是个很软心肠的好人啦,自己的朋友成绩不好,他做完试卷跑去帮朋友考试——怎么说也算是很善良的人,现在这种人真是越来越少了,应该好好珍惜保护才对,学校也真是不懂得欣赏人才。”

  “团长真是个神秘的人物,”林婧明感兴趣地托腮,“我去搜索校园网。”她说搜就搜,过了一会儿,“斐荼靡、舒偃、张凯皑、方红、蔺霖……我的天!怪不得没人叫他名字,这两个字超拗口,要说和我同姓叫做‘林霖’就算了,姓‘蔺’,还要叫做‘霖’,念起来会咬到舌头。”

  “念他的名字显然是一种折磨啊!怎么会有这种名字?什么父母起的名字?我还以为妖精的名字已经够怪异了。”沈盛茹压在林婧明肩上看电脑屏幕,“照片点开看看。”

  点开照片,是一张侧影,人刚刚转过头来的样子。

  “偷拍的吗?”沈盛茹仔细看那张照片,“怎么觉得像在哭?”

  “没有在哭那么夸张吧?”林婧明把照片拖到制图软件里看看能不能看清楚一点,“好大的眼瞳,怪不得人家说他像团长,眼睛黑得快要连眼白都没有了。”

  照片上的男生最大的特点就是一双大眼睛,非常黑非常大的眼瞳,一睁开眼睛是一片黑,因为太黑太沉又没有什么光辉,看起来就有了九分忧郁。

  “这个蔺霖——救命,我还是叫他团长好了。”沈盛茹说,“是不是家世很好?很有气质。”

  “果然有点像团长,很高贵的样子,cosplay的奇才啊。”林婧明看着照片啧啧称奇,“高贵忧郁的男生,不过我还是觉得他们队张凯皑最帅.忧郁的男生和奸诈的男生~样一肚子小心眼,我不喜欢。”

  “其实也不是长得特别帅,舒偃比他漂亮多了,不过真是一股高贵忧郁的气质.也蛮迷人的。”沈盛茹说,“‘竹’都是z大歌唱比里挑出来的五个人,怎么样也是才华横溢,就算是傻瓜方红还不是帅哥一个?只不过以前不知道他这么个见义勇为法,真要比较起来,我喜欢方红,他也是单纯的好男人。”

  “傻瓜我不喜欢。”林婧明挑眉,“我喜欢张凯皑,我喜欢那种颓废美。”

  “你又说要什么事业心有房有车。”沈盛茹继续翻白眼。

  “我说喜欢,又没说要嫁他!”林婧明叫起来,掐沈盛茹的脖子,“你呢?你是不是真的看上方红?”

  沈盛茹满脸通红,“喂!你——”

  “我猜对了!”林婧明大笑起来,“我果然是天才!不要紧不要紧,明天我和妖精去说,我们给你牵线搭桥!”

 迷迭:第二章 我拒绝


  第二天早上九点半。

  “死三八,林婧明她以为她是什么?居然敢当面甩我。”

  通往教室的校道上,一个托着篮球的男生边走边诅咒,和他并肩的人与他齐高,晃晃荡荡的,似乎根本没在听。

  “凯子,不好好地教训一下那个女人我不姓高!”篮球在男生指尖旋转,“你去泡她,然后狠狠地甩了她。”

  摇摇晃晃地走在姓高的男生前面半步的人是张凯皑,和他说话的是篮球队的高仲希。张凯皑和高仲希同宿舍,常常和篮球队一起打球,他叫高仲希“希哥”,高仲希叫他“凯子”,两个人以球艺相交,打球的时候关系很好。张凯皑闷头闷脑地走,听见高仲希那么说一径沉默。

  “凯子,你去对那个女人说一句我爱你,然后给她一个耳光。”高仲希说。

  张凯皑还是沉默。

  “你欠了我两顿宵夜,还有上次那个女人的事,你真不够哥们,不肯替我教训她?”高仲希说,“切——你真的不肯?”

  继续沉默。

  “凯子果然闷骚,靠——我找别人教训她,那死八婆我绝对饶不了她!一定要她后悔那样对我!”

  “林婧明怎么了?”张凯皑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高仲希从口袋里摸出一把东西,在空中摇晃。张凯皑看了一眼,那是两条链子,一条项链一条脚链,银光闪烁,还挂了两块璧在上面,只听高仲希说:“这是我妈的东西,她一早死了就留下这个,林婧明那三八竟然说不要。”

  “哦。”张凯皑没说什么,双手插在口袋里,一晃一晃地走,走到拐弯的地方,两个人要转向不同教室的时候,他突然说,“那也不能怪她。”然后就走掉了。

  “她甩我我已经很不爽,她连我妈都侮辱。”高仲希站在拐弯的地方对张凯皑的背景说,“死三八。”

  张凯皑微略对后挥了挥手,算是他听见了,他隐入教室,走掉了。

  “切,”高仲希转身住自己的教室走,一个分神指尖转的篮球掉在地上,往草地里滚。他一负书包跳上花圃,伸手去抄球,突然看见阴森森的花圃树丛里有一双脚,吓了他一跳,仔细一看才看见有人坐在那里,“奚竞兰?”

  坐在那里的是一个穿着浅蓝色淑女裙,披散着一头长发的女生。

  肤色很苍白,长得恬静清秀.显得我见犹怜。抱膝坐在花圃树丛中本来很美,但是对于来捡球先看到脚才看到人的高仲希来说几平以为是女鬼。

  “不用上课?”他和“竹”乐队都很熟,奚竞兰是蔺霖的女朋友他当然知道,本想捡了球就走,但好歹也要随便撑两句。

  奚竞兰眼中突然滚下两滴眼泪,把脸埋在手臂里哭。

  高仲希走过去拍拍她的头.“发生什么事?”

  “霖一点都不关心我。明明知道我生气了.他问也不问一声,就走了。”奚竞兰低声地说,声音也很细柔好听.

  “这种男人该死,女人天生就是拿来宠的,不会疼女人的男人不算男人。”高仲希说。

  奚竞兰低声说:“霖就是不会疼我,他今天要去彩排。”

  “那么我帮你去揍他。”高仲希捡了球走人,跳下花圃,“走了。”

  像奚竞兰这种女人,惹到了才真是倒霉,高仲希抄着球晃进教室,心想。你疼她她就惶恐:是不是你会太辛苦?说不希望你为她改变太多。你稍微不注意她她就开始怀疑:你是不是不爱她?伤春悲秋多愁善感,心情一不好就摆着一张“忧郁”的面孔,如果没人理她她就开始生病住院……这种女人比白骨精还可怕,他一直都很佩服蔺霖,居然能忍耐这种女人这么久。

  高仲希又走掉了,奚竞兰呆呆地看着他显然是敷衍了事加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圈一红,眼泪又掉下来,她就真的这么可怕,让人讨厌到这种地步?她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过了一会儿,“喂?”背后传来吃薯片的“咔嚓”声,有人从花圃后面慢慢地逛过来,好奇地探头,“出了什么事?

  奚竞兰抬头,眼前是一个瘦瘦的女生,手里提着一袋薯片边走边吃,姣好的五官雪白的皮肤,特别有阳光的朝气,一件橙色的短衣上面印着巨大的“不爱我我扁你哦”七个大字,一条印满了字母的黑白七分裤,背在身后的书包挂着一只无尾熊,十分青春可爱的样子。这张脸很眼熟,她呆了一阵之后就知道是林婧明,她只是在校园网看见她的照片却不认识她,转过头去擦眼泪,她不说话。

  林婧明在她身边站了一下,发现她不理她,耸耸肩。她本想做个好听众听听忧郁美少女心里的故事,结果美少女不理她。不理她就算了,她要去图书馆看书,就不理地上这个她觉得长得蛮漂亮的“林黛玉”。

  她转身走了七八步,突然校道那边转过来一个人,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瞟了他一眼,无缘无故心头一跳——这个人——

  这个人好不快乐!

  她停住了,转头目不转晴地看着他,有点眼熟,是谁?

  走过去的男生约莫一米七五的身高,身材很消瘦,一头头发黑得出奇,走路的时候眼睛只看前面,像在想着什么。那张脸并不十分出色,至少远远没有舒偃漂亮,但是有一种清俊的感觉,而且很高贵。他因忧伤含蓄而高贵,又因高贵而苍老——看见他的刹那林婧明心里浮起这么一句话,顿时醒悟:这就是团长了!

  蔺霖走到刚才在哭的女生面前,双手插在口袋里,“护士在找你,回去吧。”

  那林黛玉般的女生摇头,轻轻地说:“让我死了算了。”

  一听到这句话,林婧明的第一反应是——世界上居然有这种人?不是在演肥皂剧吧?听得她两眼大睁,转过头一直在看那两个人,只听“团长”蔺霖没什么表情地说:“起来。”

  那女生捂住脸,“让我死吧。”

  那你就让她去死吧。林婧明听得几乎吐血,哪里有这么奇怪的女生?真的要死会泪水涟涟地在别人面前说“让我死吧”?对这种人就该踢她一脚,然后问她是需要绳子还是西瓜刀?跳楼建议上二十层,跳海先吃安眠药,如果还不死,那可以登奇迹杂志做名人了。

  蔺霖没说什么,自然也没叫奚竞兰去死,他笔直地站在奚竞兰面前,等她起来。

  林婧明傻傻地在后面看,她其实是一点也不喜欢所谓“忧郁”的男生,尤其加上“高贵”二字更是罪名——她自己最憎恨忧郁也一点都不高贵,忧郁也好高贵也罢在她心里都是很做作的词,但是看着那样站在奚竞兰面前的蔺霖,她油然而生一股花痴的感觉——好帅啊,对这种女人就是应该这样!千万不要理她,理她她就会变本加厉,到时候冒出一句“我死了,你就自由了”之类的话,岂不是更吐?

  正当她暗地里频频点头,觉得蔺霖很帅的时候,奚竞兰已经幽幽地说:“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会像表姐一样,永远留在你心里?”

  吐血三尺——林婧明差点笑了出来,原来是三角恋?原来团长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原来这个女生是第三者插足?正当她暗自发笑的时候,蔺霖说:“护士在找你,快点回去,不要让大家担心。”他的声音很清和,听起来入耳很顺,却有一股冰凉的感觉。林婧明皱了一下眉头,没有一点关心……她突然有一点同情地上那个女生,怎么说也是男朋友吧?怎么这么绝情,连一点不耐烦都没有?

  “我死了是不是你会记我一辈子?”奚竞兰的眼泪又掉下来了,“就像因为她死了所以你永远不会忘记她……如果我死了呢?我死了你是不是也永远不会忘记我?”

  林婧明呆了一呆,还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的时候,蔺霖已经说:“我怕你。”

  “我不要你怕我!”奚竞兰哀求地拉住蔺霖的手,“我要你爱我。”

  “扑——”林婧明刚刚理解到这一对“苦恋”的“情人”之间原来有一段不能随便发笑的悲惨往事,原来有人死了,但是听到她说“我要你爱我”她又忍不住想爆笑,受不了了,这女生电视看太多了,以为自己是悲情故事的女主角。

  蔺霖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没说什么,给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握着她的手往学校的附属医院走,那女生紧紧地依靠着蔺霖,蔺霖完全没看她,目光淡淡地看着前方的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个人经过林婧明身边走了,看也没看她一眼。

  她把一块薯片放进嘴里,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咔嚓”咬了一口,食不知味。很搞笑地以为自己是悲情女主角的女生,还有不知道在想什么显然心思很复杂的“忧郁”的男生。她应该不喜欢这两种人,但是也许是他们身上萦绕的那种“痛苦”的味道,那种不管是为了什么理由,好像真的很痛苦的感觉让她觉得很困惑:怎么会痛苦得那么认真呢?这女生喜欢蔺霖就算了,蔺霖明明不喜欢她,为什么不说分手?不喜欢为什么硬生生要在一起?她知道站在旁边看别人的故事不好,但是她好奇啊。蔺霖这个人她说不上喜欢不喜欢,但是第一次见有一股强烈的吸引力——那双黑得全无光芒的眼睛,含着忧伤的高贵,还有他身边那个口口声声说“我死了你是不是就会永远记得我,就像你记住她永远不会忘记”的女生,这一切构成了一股强烈的吸引力——蔺霖对林婧明来说,第一次见面之后,他等于一个故事。

  他是一个真实的活着的故事,对于喜欢写故事编织美梦的林婧明来说,具有无限的魅力。

  他在她心里并不是作为一个男人而存在的。

  蔺霖是一个故事。

  大概是因为她没有真的谈过恋爱,才会觉得爱得像演戏那么痛苦的情侣很奇怪吧?她继续吃她的薯片,不知道是什么味的。

  她上的是早上三、四节课,上课的时候她就给斐荼靡发短信:“团长有没有女朋友?”

  斐荼靡很快回复:“有。”然后再加一条,“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他和一个女生在一起。”

  “奚竞兰。”斐荼靡回答。

  “好像感情不好?”林婧明八卦地问。

  “很差。”斐荼靡恶意地玩笑,“强烈推荐我们团长。”再补一句,“他是一个好男人啊。”

  林婧明磨蹭着按键正想说“我对张凯皑比较感兴趣”,斐荼靡连续发了好多条短信过来,“他现在一个人住学校外面的学生公寓”,“他成绩很好,在网络公司做兼职”,“对女生很体贴,很有绅士风度”,“他很有才华”……林婧明不停地往下按,怀疑那个女人是不是短信费太多?哪有这样发短信的,根本就是上课闲聊灌水!蔺霖对女朋友客观上是不错,就凭奚竞兰那样没有吵架已经很好,但是那股冰冷劲,说到如何温柔体贴、如何绅士风度都让她难以相信。那个男生简直就像块挂着才子面具的冰山,而且并不是外表冷冰冰的那种,内心冷冰冰没感情才可怕。终于按到最后一条,斐荼靡说“今天彩排完了以后我们去‘蓝吧’吃饭,你也来吧。”林婧明好笑,这个女人分明是想撮合她和团长,下午跟他们去吃饭?相亲吗?想了想回答:“我去。几点?”

  “五点半在‘蓝吧’门口见。”斐荼靡回复,“就先这样了。”

  她刚想收起手机,又收到一条新短信,发过来的是她没见过的手机号,“今天四点半在学思楼门口见。”她收过不少追求的短信,开头无非是“我爱你”,“我是某某某,第一次在哪里哪里见到你我就觉得你很特别”之类的,像这样闷头闷脑就约她出来的真没见过,她继续玩手机按“你是谁”?那边回答:“张凯皑。”

  看到那三个字她很意外,对这个男生她真的很有好感,有点心动,回复:“好。”

  她后来很奇怪为什么自己那时候没有想到:妖精他们五点半彩排结束到“蓝吧”吃饭,那么彩排时间应该在五点十五分之前,身为“竹”吉他手的张凯皑怎么可能四点半约她出来?就算他只和她说一句话,但难道彩排时间是四点半之后五点十五分之前?那只有四十五分钟练习什么?不过在当时她既忙着收起手机不给老师看见,又有点得意对于自己张凯皑果然有感觉,却没有仔细多想些什么。

  下午四点三十分,她准时在学思楼门口等人。她一贯很少等人,都是男生等她,这次例外。她那去了奥地利的表哥也是吉他手,她从小就很喜欢表哥,每当表哥练习吉他边弹边唱,才七八岁的她就会用好崇拜的眼光看着他了。现在表哥去奥地利已经快要八年了,她也已经忘记吉他很多年了,喜欢张凯皑和他的吉他,也有一些是对表哥仰慕的移情吧……

  过了约定时间,都四点四十了,仍没有人来。对于骄气十足的林婧明,等上十分钟已经是客气,她一贯到时间不来她就走人,看了看表她打算等到四点四十五,张凯皑再不来她就走人,然后打电话给妖精要她狠狠地教训那个装可爱!

  四点四十五,她按了斐荼靡的手机,“笃……笃……笃……”一直没人接。

  怎么回事?难道z大的“竹”全部被外星人绑架集体失踪?她挫败地看着手机,关了起来,突然警觉有什么不对,身后已经有一只手伸过来捂住她的嘴巴。那一刹那她吓得差点心脏停跳,“呜……”她拼命挣扎,回过头来才看见是高仲希,他要干嘛?疯了不成?

  高仲希牢牢地抓着林婧明,“你这婊子,我叫你出来你不出来,换个男人叫你出来你就出来……”

  林婧明大惊之后大怒,这个男人简直疯了,莫名其妙!她张口去咬他的手掌,高仲希放开她顺手给了她一个耳光。“啪”的一声林婧明只觉得一阵头昏,倒退三步,惊怒交集地看着高仲希,“你神经病啊?”

  高仲希铁青着一张脸,冷冷地说:“我只不过试试看你究竟是不是那么难泡,对谁都这样而已,事实证明你就是个婊子。”

  她长这么大没听人这样骂过她,瞠目结舌了好一阵子,伶牙俐齿像你这样……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高仲希迈前一步一下子抓住她的脖子,狠狠地用力往下掐,“你说我是瘪三——”

  “难道我不喜欢你都不行……你好变态……”林婧明用力地推他掐住她脖子的手,高仲希打篮球的手偏偏很大,一只手就足够掐住她脖子,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会被他掐死?在高仲希追她的三个月里她只觉得这个男生执着得吓人顽固得可笑,没想过说完“我永远不可能喜欢你,这两条链子我不要”以后,这个原来肯为她在楼下痴痴等上两个小时的男生会变成这样。

  “你说我是瘪三,我就瘪三给你看。”高仲希冷笑,然后伏下脸去亲她的脸颊。

  她真是吓呆了,枉费她平时相信自己有多么多么聪明坚强,但被一个男生抓住强吻真下知道怎么办。望着高仲希凑过嘴来,她整张脸都铁青,还没来得及尖叫,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高仲希看见她哭了,顿了一下。

  “啪”的一声微响,一只手搭在高仲希肩上。

  高仲希停了一下回头,放开林婧明——搭在他身上的那只手无名指留着很长的修剪得很整齐的指甲。

  英雄救美的是蔺霖。

  林婧明咳嗽地立刻退得远远的,一时腿软,她睁大眼睛看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蔺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眼泪还在掉。

  高仲希一下甩开蔺霖的手,掠了一下头发,一副流气样,“团长,哪里有美眉你就往哪里钻啊,我泡妞关你什么事?”

  蔺霖今天穿着一身黯淡蓝的衣服,是米色里面搅拌了三分暗蓝的颜色,看起来有点旧,那种含蓄忧伤的感觉更加清晰。她今天才注意到蔺霖右手的无名指留着很长修剪得很整齐,像女人一样的指甲,玉一样漂亮,不知道是什么理由留的。这个男生从头到脚都是谜,每一根发丝每一个呼吸都是故事一样。

  他说:“在这里吵架不好看。仲希,你想要她怎么样你说吧,不要做这么下流的事。”

  高仲希冷冷地看着他,然后望天,“我下流?”

  蔺霖笑笑,“算了吧,要她给你道歉,再闹下去没意思。”说着他向林婧明说,“喂,过来一下。”

  这是蔺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喂,过来一下。”没有一点特别的欣赏或者奉承,只是对那边存在的一个物体在说话,林婧明听过无数的赞美讨好的语言,也听过不少骂她讽刺她嫉妒她的语言,这么不把她当作一回事的语气她第一次听见,呆了一下不知怎么的就过去了,只听蔺霖说:“仲希给你的两条链子是他妈妈的遗物,他真的很喜欢你,你拒绝他太伤他的心了。”

  她稍微升起了一点愧疚感,不知道那两条不起眼的链子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她当是他从哪里买来的垃圾。溜了高仲希一眼,她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妈妈的遗物,不然我绝对不会那么甩回去,真的很对不起。”说着给高仲希鞠了一个躬,然后瞪了高仲希一眼。

  她脖子上被他掐的痕迹还在,她却已经敢瞪着他说,“其他的我不会道歉,我没错。”

  高仲希却盯着蔺霖冷笑,“你好像很了解我的事?”

  蔺霖说:“我是听说的,了解你的事的人不是我。”

  高仲希冷冷地看着他,然后看林婧明,突然闪电般抓过她狠狠地吻了一下,“我就是喜欢你这种泼辣,这件事暂时就这样算了,以后不要再惹到我。”他拾起放在学思楼台阶边的一个篮球,边运球边走。林婧明拿出纸巾拼命地擦自己的嘴唇,刚才高仲希吻了她。蔺霖转过身也准备走了。她忙着擦嘴,见状一把拉住他,“等一下!”蔺霖停住,看着她,“什么事?”

  什么事……她一时也没想出来仕么事,只是本能地不能让他这么走了。嘴上还带着纸巾的碎末,她摆出她最灿烂可爱的笑容,“谢谢你救我。”心里却吐槽——好土的搭讪,比她所有小说里写的都土,没创意没志气没精神没魄力。

  “这里是校道,老师的车经常经过这里,给人看见就不好。”他也只是路过,学思楼虽然偏僻,但是门口的路是交通要道,横跨南北校区的路,车流很多的。

  她知道在这个人眼里她的才华和美貌似平等于空气,但是真的很想抓住他多了解一点他,努力地想话题,“你要去彩排吗?”她继续保持灿烂的微笑,好像没有被他无情的回答打击到。

  “我去找妖精他们,听说要吃饭。”他的为人的确不错,虽然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他没有兴趣和她聊天,但是回答还是很客气礼貌,很有耐心。怪不得妖精说他是个如何如何好的男人。

  林婧明继续搭讪:“妖精也请我去吃饭,一起走吧。”

  他笑笑,“你是外语系的林婧明?”

  她得意自己的大名他果然知道,“我是,我们早上见过了。”她边走边笑,已经把刚才倒霉的事刻意忘记。

  他又笑笑,“嗯。”

  他“嗯”完了之后就没有下文,她快嘴快舌地问:“你不觉得一个路人甲站在旁边看你们很奇怪吗?换了是我肯定把那好奇的电灯泡赶走。”

  “电灯泡不肯走,我有什么办法?”他终于笑得有些真实起来,说,“男人对女人不会那么计较。”

  她注意到他用很平静的口气说“男人对女人”,“喂,你有没有看八卦新闻?”她说,“谢霆锋不知道在哪个新闻里说他‘成熟得快要腐烂’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口气也有那种感觉?”

  蔺霖这下真的笑了,“成熟得快要腐烂了?我没那么老吧?”

  原来他也会开玩笑?她还以为他专心致志地想自己的心事,对什么都不关心,“没有没有,早上……那个早上我……对不起,我就是很好奇啦。”

  “没什么。”蔺霖的眼神飘了下,是真的不在平,“你是妖精的朋友?”

  “嗯,”她口无遮拦地说,“妖精想要把我介绍给‘竹’里面随便哪一个男生,那个女人变态的,自己不好好追她看中的美丽那个帅哥,却那么热心做红娘。”说着撕开消毒纸巾继续擦她 , “对了晚上你女朋友去不去?”

  “竞兰?她还在住院。”蔺霖的声音始终很静,就是这般安静给人冰凉的感觉,像他的情绪很难波动,什么都是客气的。

  “啊,她身体不好吗?要不要紧?”林婧明心里想的却是:果然是林黛玉。

  “嗯,好像血里面少了一点什么,常常要打点滴。”蔺霖说。

  “唉?你是她男朋友你不知道……”林婧明冲口而出,说完了才觉得尴尬,索性扮天真无邪状,“你很过分啊。”这句嗲得她自己都发毛。

  蔺霖显然看穿了她说漏嘴又扮无辜,笑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被看穿了就不再装,吐了吐舌头,“无情无义的男朋友。”

  “不会说谎的女人。”蔺霖似乎心情很好。

  “喂,我从来都不爱说谎的,我这个人就是这样,说谎没意思,假扮得再好以后相处久了还不是会揭穿,没意思没意思。”她满不在乎,“假惺惺最没意思了,我知道我不怎么好,但是我高兴。”

  “你还是小女生。”他笑。

  她白眼,“难道你就是大男人?”

  蔺霖扬了扬眉,“至少比你老,成熟得快腐烂了嘛。”

  “喂喂喂,大男人记仇很小气的。”她开始大笑,“亏我早上看到你的时候还在想:哇,好一个忧郁的气质男生啊!现在你的形象在我心里已经倒塌了。”

  “帅到形象塌了吧?”他继续笑。

  她持续白眼,“是小里小气记仇还臭屁的小男人。”

  “不会吧?”他说,“我还以为你对我印象很好呢。”

  “为什么?”她好奇。

  “我救了你啊。”他挑眉笑。

  他挑眉笑的时候,林婧明终于发现原来这个男生不仅仅是“神秘”、“小气”、“忧郁”、“高贵”等等奇奇怪怪的组合,他还很会挑逗人。他那眉头微微一扬一下子就压过了张凯皑的颓废美,那种言笑含情的模样,原来含蓄的男生挑逗人的时候是变本加厉的风流倜傥——她为自己想出这种词而得意,变本加厉的风流倜傥,嘿嘿。

  “怎么不说话?”两个人已经走到汇演大厅门口。

  “被你迷住了。”她说实话,打赌蔺霖不信,然后补一句,“几点了?”

  “五点,还早。”蔺霖说,“一起进去看看吧。”

  “好啊?”她比他还快奔上台阶,直扑门里去了。

  真的是很热情开朗的女生,自信,而且不造作。蔺霖慢慢地向台阶走去,看着她才发觉原来自己也是二十岁,可是为什么不知不觉中,好像已经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走到大门口,里面众人七零八落地叫“团长”,他又笑笑。

  “团长,你看把小偃子涂成这样怎么样?”斐荼靡把一个被粉刷得黑不溜秋的人揪到蔺霖面前,“被拉上刑场的小黑人,哈哈哈。”

  蔺霖还没回答,林婧明先笑起来了,“我的天,他肤色和我差不多,你们用什么把他涂成这样?”

  斐荼靡得意地敲敲两个空掉的滚珠瓶子,“美宝莲蓝黑眼影,效果很好的,上台之后还会发光。”

  “哈哈哈……”林婧明抓住斐荼靡,“偃偃你不要理她,这个女人根本在蹂躏你,快点抓她过来给她涂,我有绿色的眼影。”她从背包里翻出绿色的眼影,跑过去抓住斐茶靡往她脸上擦去。

  “喂。”斐荼靡一边招架一边笑,“什么时候小偃子变成你们家‘偃偃’了?”

  “他又不是太监,干吗叫人家小偃子?”林婧明宣布,“舒偃你说是不是?你甘心被这些无聊人欺负吗?我知道‘舒偃’这个名字是很有学问的,你爸妈肯定很小资……听到‘小偃子’会气死的啦……”

  “很有学问?”斐荼靡好奇,“什么学问?”

  林婧明得意洋洋地说:“舒姓起源于偃姓,这两个姓都是国名。”

  “什么啊?”斐荼靡莫名其妙,“婧明你有没有搞错,研究这些东西干嘛?”

  “对不对?”林婧明问舒偃。

  被涂得一脸重彩,好像包公脸上多了一层银粉的舒偃眨眨眼,“你说呢?”

  “肯定是这样的。”林婧明对自己超有信心,“我前几天写武侠小说的时候查的啦,不可能错的。”

  蔺霖突然微微一震,“你也写小说?”

  “我是落雁,落雁你知道吗?”她指着自己的鼻子强调,“写奇幻和武侠的落雁。”

  按照林婧明招摇的个性,她这么大名气蔺霖居然只知道她的人而不知道她写武侠?这件事真的很神奇。荼靡插口解释说:“婧明写奇幻和武侠的啦,在网上很有名,很多文章都在杂志上登出了,是我们z大的奇葩才女,团长你不知道?”

  他看着林婧明,那目光有点奇异,给林婧明的感觉是他本来心情不错刹那变得无比忧郁,“啊,我好久没看网文了。”

  话题扯到网文上显得有点气氛低落,林婧明觉得有一股阴气——她自己这么想的——笼罩在几个人头顶,好像网文是一种禁忌不能谈。挽回气氛是她的强项,她立刻大叫一声:“我肚子饿了。”

  “走吧,算了练到这里就好了。”斐荼靡精乖地接下去,“小偃子去洗脸,方红和凯皑收拾东西,我们出发去‘蓝吧’。”

  林婧明站在旁边等,顺便看一眼沈盛茹看中的方红。迷糊美的帅哥,看他收拾衣服忘记裤子、收拾乐器忘记袋子、收拾垃圾忘记盖子,越看越是搞笑,一头头发半长不短似乎忘记剪了,心里爆笑这样的男生虽然可爱,但是带回家做老公肯定气得吐血,还是留着做朋友好。

  闲话扯完,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学校附近的酒吧“蓝吧”吃饭,“蓝吧”虽然号称是个酒吧,但只和学生做生意,并不是乱七八糟的地方,基本上是家比较昂贵的咖啡店。

  要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点心,他们一早打算喝酒和吃雪糕当晚饭,林婧明要了一份名字堂堂的“东京丽影”,结果端上来的东西是雪糕和忌廉之间充满了橡皮糖和棉花糖,让她期待落空。郁闷地看着别人吃香蕉船.她最憎恨的就是橡皮糖和棉花糖,偷看到第三眼的时候,蔺霖把他的一份“绿野仙踪”推了过来。

  那是一份蔬菜沙拉,有些冰淇淋在里面,还有些巧克力酱,一半是咸的芝土味的,一半是甜的巧克力味的,没有加酒精。她好奇地勺了一勺尝尝看,味道很清新。她注意到蔺霖是惟一不喝酒的男生,她问:“你不会喝酒?”

  蔺霖笑笑,“以前喝的,戒掉了。”

  “居然有人有毅力真的戒掉什么东西,”她说,“我爸说要戒烟,戒了二十几年还在戒。我妈朋友的女儿说要减肥,每次都说‘我从明天开始节食,每天下午去跑步。’最好笑的是我表弟,”她又勺了一勺沙拉吃,说,“他发宏愿认真读书,买一打一打的参考书回来,但从来不做题,买的时候都买最新最好的,然后过期了全新没做再低价卖给别人。”

  “毅力本就是很磨耐心的事。”蔺霖说,“不到过完一辈子的时候你不知道戒掉了没有。”他玩味地说,也吃沙拉。

  林婧明好笑,“你写文章吗?说话说得那么散文,一辈子太长,虽然觉得自己到最后一样要死很可怕,但是我还是觉得一辈子太长,不爱说什么一辈子如何如何。”她挑起一个番茄吃掉,然后说,“也许三五年以后,我就会觉得三五年前的自己是个陌生人,三五年前坚持的事情,三五年后你确定不会觉得很好笑?何况是一辈子?”耸耸肩,她说,“我是不相信永恒的,所以我没有毅力。”

  旁边的舒偃、方红、斐荼靡等几个人在打扑克。蔺霖说:“好的事情不会跟你一辈子,坏的事情会。问你一个问题,”他说话的声音让她感觉不到是玩味,是悲观,还是调笑?“你相信爱情吗?”

  她考虑了一下,“不信。”

  蔺霖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她发觉从前他的眼里总有一层纱幕,而现在纱幕没有了,她一眼看见他的心。那是像一汪漆黑潭水那样深沉,却又像里面有什么怪兽寄居,翻滚搅动激荡着最深沉的东西,所以心情永远不平静,“我也不信。”

  “那你又有女朋友?”她白了他一眼,“骗人。”

  “我骗她。”他坦然说,“我骗她我爱她。”

  “她现在发现你不爱她,是不是?”林婧明记起早上看见的情节,“你爱她表姐。”

  蔺霖平静地说:“我不信爱情。”

  她很聪明,错愕了一下,“难道你连她表姐都不爱?”

  蔺霖沉默,那就是默认。

  “你不会是个Gay吧?”她没说他没良心,反而先笑了起来,“你不爱女人,男人呢?”

  他被她逗笑了,“Gay的理论是爱情不分男女的吧?我如果是Gav,应该信奉爱情可以超越一切。”

  她觉得很好笑,虽然话题本身并不好笑,“我到现在没有谈过恋爱呢,虽然很多人都不信,他们以为林婧明应该有好多情人,其实我一个都没有。”她爽快地分吃蔺霖盘子里所有的东西,“盛茹说我一方面是要求太高不现实,另一方面是我不相信爱情。我老公说的话很有道理,她说人都是自卑和自恋的结合,对人要求太高就是自恋,不相信别人真的会对你很好就是自卑。”吃完了丝丝的卷心菜,她说,“所以我谈不成恋爱。”

  他感兴趣地听着,扬了扬眉,“爱情……不是女人的终极梦想?”

  她点头,“可是每个人对爱情的幻想不一样,可能我想象力太丰富,总觉得谈一场恋爱是很痛苦的事,会改变我目前所有的一切。我现在很快乐,为什么要改变呢?”她笑得甚至很调皮,“为什么要改变呢?嗯?我有时候想得好远好远,如果我一辈子不结婚,也许我一辈子每天都会很快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能谈恋爱生孩子的一辈子都快活得多,是不是要做单身贵族好得多?可是身为一个女人,没有谈过恋爱、没有做过新娘、没有生过孩子,人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不会很遗憾吗?”她皱皱鼻子,“也许等我单身到老了以后,就会后悔的吧?”

  他总结:“你的想法就是你想谈恋爱、想做新娘、想生孩子,又想过单身生活。”他接了一句,“那么这样吧,谈恋爱老是甩人,做了新娘以后离婚,生了孩子之后送孤儿院。”

  她错愕了一下,大笑起来给了他一拳,“打死你!亏人家一本正经地和你说。”

  蔺霖笑,“你只不过是没有遇到你真的喜欢的男人而已,遇到了,就不会想要单身。”吃了一口沙拉,他又说,“你很幸福。”

  她点点头,“我妈也这样说我,甚至妖精、盛茹也是。很多人都很羡慕我。”看了他一眼,她发现他眼睛里的纱幕又盖了回去,“你呢?你不幸福?”

  他顿了一下,微笑,“也很幸福。”

  她说:“是啊,妖精说你功课好、会唱歌、在网络公司打工、一个人住、好多人喜欢你听你的话、你还有个貌美如花诗情画意的女朋友……”她故意的。

  他也知道她是故意的,她在激他。林婧明是很聪明的女孩,也很敏感。考虑了一会儿,他说:“你觉得我不幸福?”

  她嫣然一笑,笑得像一朵花,“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是忧郁的气质男生,当然是不幸福的。”她点着自己的眉心,划十字,“大家不都说你像团长吗?蜘蛛的团长,那么倒霉的男人当然是不幸福的。”接着她狡猾地笑嘻嘻地问了一句,“我想知道锁住你的那条酷拉皮卡的锁链是什么?可以听故事吗?”

  他莞尔,“我拒绝。”说着他喝了一口冰水。

  “我拒绝。”她的心微微一跳,像“咯啦”一条线从蔺霖牵连到《我拒绝》那篇文章,那种濒死的自卑和自负沿着线爬过来,笼罩在蔺霖身上。她突然脱口而出,“你看平沙的网文吗?”

  他的脸色“轰”的一下变得苍白,那边打扑克的声音突然停止,刹那问这一桌这一个包厢里空气死寂得落针可闻。林婧明立刻推桌站了起来,“我去厕所。”

  舒偃和斐荼靡面面相觑,一起看着脸色苍白的蔺霖,心里默默地赞林婧明应变得快,又诧异她怎么会说着说着又扯到网文上去了?不过认识蔺霖快要两年了,还没有见过他这么难看的脸色,平沙李琛在他心里真的……那么重要?网恋的女友,见也没有见过几面,死了两年以后听到她的名字还会变色吗?团长是这么痴情的男人,

  林婧明去了厕所之后好久没有回来,过了会儿斐荼靡的手机响,她接电话,“喂?”

  林婧明的声音伴着汽车的声音,一片喧哗,“我说错话了,不敢回去,这就走了。”

  斐荼靡吓了一跳,“现在九点多了,外面很黑,你一个人很危险的。”

  “不要紧,”她很爽快地说,“有色狼我一脚踢死他,然后找警察叔叔。”

  “不是色狼的问题,要是遇到强盗怎么办?”斐荼靡说,“你打的回去吧?”

  “我送她回去。”张凯皑突然说,说着站起来往外走。

  “装可爱说要送你回去,你在外面等一下。”斐荼靡叮嘱林婧明不要乱跑,看张凯皑出门,和舒偃面面相觑,叹了口气,“团长,婧明说她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先走了。”这话说得有气无力一听就知道在骗人,但是还能说什么呢?

  舒偃把扑克丢到蔺霖面前,露出可爱的微笑,“参加吧,我们在玩八十点。”

  蔺霖笑笑,拿过扑克开始分牌。

  那个晚上林婧明出去之后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蔺霖的脸色一直很苍白之外,再没有什么不同。舒偃和蔺霖玩八十点玩到晚上12点,蔺霖真的很可怕,他怎么能带着那么沉重的心事耐心地坐在这里打扑克?明明说起平沙李琛对蔺霖来说很痛苦,但他就是能带着微笑坐在这里打牌,不管是说话还是气息,都让人不知要如何劝他停止,只能陪他打下去。

  这就是登峰造极的“我拒绝”。

 迷迭:第三章 李琛之死


  之后好几天林婧明几乎是从“竹”身边消失了。又过了几天,约莫是“蓝吧”吃饭半个月后,奔赴期中考试考场的斐荼靡才和林婧明“狭路相逢”,忙着直奔各自的考场也没来得及说什么,匆匆约了一句“考完了门口等你”。

  两个小时十五分钟以后。

  等在门口的林婧明看到斐荼靡出来,笑,“考得怎么样?”

  “还好啦,不会不及格。”斐荼靡看她笑得还是很灿烂的样子,仿佛心情并没有不好,“你怎么样?我还以为你给团长吓了,看见我们就逃呢。”

  “哪有哪有!”林婧明笑了起来,“是我问错话嘛,蛮不好意思的。”说着默了默,“最近和杂志编辑吵架了,嗳…多了很多事出来,所以就没过去找你。”

  “和编辑吵架?”斐荼靡奇怪地看着她,“我从来没听说你和人吵架。”虽然林婧明很招摇,但的确很少和人吵架,“是很严重的事?”

  “我写了一个很郁闷的故事,”林婧明说,“编辑要我改稿子,我不肯。”

  “畦,你写了什么?”斐荼靡吓了一跳,基本上林婧明写的都是青春活泼充满幻想的文章,看起来让人心情愉快,“很郁闷”的故事是第一次听说,虽然说实话她也没怎么看林婧明的网文。

  “我写了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然后把她害死了。“她说,“编辑竟然说我写得这么偏,会走上歪门邪路,说这稿子要重写否则杂志不收,说我感慨太多失去青春活泼的特色,说开头太沉闷入题太慢,说要我改成什么神秘悲壮的故事.气死我了。”

  斐荼靡额头的青筋在跳动,干笑,“你……怎么会突然写起这种故事来的?”她心下同情林婧明的编辑:那是奇幻杂志耶,婧明写的这是什么她也不懂啊,果然是……歪门邪路……

  “喜欢一个人和杀不杀死一个人是两回事吧?”林婧明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为什么不可以很爱一个女人,但是因为立场不同毫不犹豫地杀死她?为什么不可以?”

  “你不是基地组织训练出来的杀手吗?”斐荼靡苦笑,“你要说可以当然可以,可是怎么样也是和正常人的道德观差很远的啊。杂志登出来也许读者会接受不了的嘛,你要考虑杂志的立场。”

  “黑格尔的哲学说,一个人最能感受到自身活着的时候,就是在他掌握另一种生物生命权的时候,也就是在弄死别的什么动物的时候最能感受到‘活着’的感觉。所以我觉得,害死女主角也是男主角独占欲或者生存欲表现的一种方法啊。”林婧明仍然不认错。

  “老天,你看的都是什么鬼东西。”斐荼靡哀嚎,“反正你是第一次被骂吧?第一次被骂说明你就是有错嘛,怎么会想到写这么惨烈的故事?我记得你以前不都是喜欢写白衣飘飘的帅哥和几个女人的故事,外加一些容易引起嗳昧幻想的帅哥的朋友吗?写那样的故事多好,你还不适合卖弄深沉啦。”

  “我怎么知道?我敲键盘的时候就想出来那种故事,白衣飘飘的帅哥我写腻了。”林婧明想起一件好笑的事,“妖精妖精我告诉你。我给那些‘白衣飘飘’的帅哥小说总结了一句话。‘白衣飘飘.横着吹箫’,哈哈哈……”她笑得半死,“你看不看83版射雕?里面黄药师不就是横着吹碧海潮生曲的?虽然演得很好,可是横吹笛子竖吹箫,这是常识啊。”

  “我看你心情还不错嘛,写那些变态的故事干什么?”斐荼靡跟着笑倒,“说起来我前阵子看了一篇网文叫作‘横吹洞箫’,我现在知道了,”她一本正经地说,“不是她‘横着’吹洞箫,是她人‘横着’,横躺在床上吹的。”

  “哈哈哈……”林婧明笑到无力,“好了好了所有郁闷都笑跑了,妖精。”她捏住斐荼靡的脸,“看在我郁闷了这么久,以至于写出很变态的故事被编辑骂的分上,告诉我团长的故事好不好?”

  “团长的故事?”斐荼靡顿时有点心虚,左看右看,小声地问,“你究竟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奚竞兰和团长之间还有个什么奚竞兰的表姐,那个表姐死了。”林婧明说,“还有你们都很害怕说到网文什么,团长写网文?那个表姐写网文?”她很聪明地猜,“因为网文死掉了?不会吧?”

  “团长的女朋友就是李琛啊。”斐荼靡低声说,“‘平沙’李琛,你不会说你不知道吧?”

  “咯啦”一声,林婧明整个怔住了,刹那像从那篇“我拒绝”那里笔直延伸过一条妖异的丝弦缠住了她的心,那股妖气顺着丝弦渗进了她骨子里,难道……“李琛……”她茫然地说,“世界真小,团长和李琛是一对?”

  “是啊,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真的怎么回事只有团长自己知道吧?”斐荼靡低声说,“反正李琛的死,对团长打击好大,说到网文啊、平沙啊、李琛什么的他会一整天脸色都好难看,虽然也不会怎么样啦,但是是他的伤心事我们都不去说。”

  “李琛听说是考不上S才自杀的……我一直觉得好奇怪…”林婧明一双眼晴凝视着斐荼靡,“可是那时候,她是全国作文比赛一等奖,什么学校她想去都能去的。如果没有记错,Z大也有向她发出邀请,只要她肯来,z大愿意破格录取,什么分数都会要她,只是必须去汉语言文学系。她干嘛要自杀?”

  “z大有向她发出邀请吗?”斐荼靡愕然,“我不知道啊,那她干嘛要自杀?”

  “我记得很清楚的。”林婧明说,“我高中和她一起参加比赛的同学接到了N大的邀请,他也考得不好,都说学校照顾人才,只要他选的是中文还是新闻专业都可以啊。”她疑惑地说,“我明明记得那时候第一名是李琛,z大发了邀请,第二名是谁忘了,是T大发的邀请.第三两个并列都是N大的邀请,说是因为成绩出来了才破格,怕影响不好对别人不公平,低调处理了。但是真的是有的啊!”

  斐荼靡傻笑,然后干笑,“难道她不是为了考不上S大自杀? z大不比s大差啊,难道真的是为那篇作文的事气死了?”

  林婧明皱眉,“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不要好端端的名牌大学,为了一篇莫名其妙的高考作文去跳楼?我宁愿相信是为了别的原因,比如说失恋什么的去自杀还更像一点。”

  “失恋……”斐荼靡寒了一下,“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好吗?”

  林婧明考虑了一下,“我们去择锋堂说话。”

  两个人背着书包往择锋堂走,择锋堂是Z大的老旧建筑,少有人来,要来的也是情侣。

  两个人坐在空空荡荡上下几百级的石头台阶上继续聊。

  “婧明你想说……李琛是因为失恋才自杀?”斐荼靡低声说,“李琛的死,和团长有关?天啊,你不会小说写过头,想要说团长害死李琛吧?”她想起林婧明那篇小说,恶寒了一下。

  “团长对我说,他是不信爱情的。”林婧明也低声说,“我问过他‘难道你连她表姐都不爱?’他默认了。”

  “团长说的话你就信吗?”斐荼靡凝视着她,慢慢地说,“婧明,你记得猎人里面,团长最动人的一幕出现在哪里?”

  林婧明慢慢地感觉到一股寒意,低声说:“他骗了那个女孩,盗取了她的预言能力,还流泪。”

  “霖……”斐荼靡说,“骗人的时候,也会流泪。所以我们叫他团长,他是个好男人,对人很好,但是也会骗人的。”默然了一会儿,她说,“对于他自己的事……你问他,他就会骗人的。”

  “他骗我?”林婧明有点不可置信,那天蔺霖说“我不相信爱情”那眼神多平静多认真,就像一杯无色透明的白葡萄酒,放置在阴暗的角落却斜斜有光线穿过,是平静的明亮,黑暗中的光。

  “我不知道,也许他在骗你吧?也许是真的。如果他没有骗你,也许李琛……真的是为他死的:如果他骗了你……”斐荼靡摇了摇头,轻轻地说,“难道他想挑逗你吗?难道……他有了李琛有了竞兰还不够?”

  林婧明缓缓摇头,“我觉得他没有骗我…李琛,是为了他而死的吧?所以每次提起她,团长就会好大反应,是内疚吧?我猜的。”

  “她不是为了高考失利死的,是为了团长死的?”斐荼靡很迷茫,“真的吗?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林婧明低声说,“除了团长,谁知道呢…”

  “竞兰为了他,也差不多疯了。”斐荼靡说,“我不知道团长为什么答应和她交往,弄得她天天住院,隔三岔五就要闹些事情出来哭,我看得很累。”她撑住额头,“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林婧明露出一丝近乎冷嘲的苦笑,“奇怪的男人,想要害死所有爱他的女人一样。”

  “不!竞兰的事我还是觉得主要是竞兰自己的问题,我只是奇怪,团长他明明知道她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当初不拒绝,现在也不说分手呢?分手了,不是比较好,对谁都好吗?”斐荼靡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不过如果不是竞兰已经栽进去了,说不定我会栽进去,现在痛苦的就是我了。”

  “说得他像是一株毒人草。”林婧明低低地笑,“也许,他有他的苦衷,也许,李琛自杀是李琛的问题,竞兰发疯是竞兰的问题, “是吗?”斐荼靡睁开眼睛,“你真的信吗?表面上看,团长是一个好男人,实际上……我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你还敢推我去和他谈恋爱?”林婧明开玩笑,“你害我?”斐荼靡错愕了一下,摇头笑了起来,“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觉得——”她的声音微微黯了一下,“我只是觉得,是你的话,也许真的可以和他谈恋爱,你们很配。”

  “我们很配?”林婧明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斐荼靡更加愕然,她没想到林婧明的反应这么激烈,半晌才说:

  “你们的感觉很配啊,你们站在一起,就像在恋爱。”

  林婧明瞪着斐荼靡,过了一会儿气才消,鼓着腮帮吐出一口气,

  “算了,为了你这句话,这火坑我跳了。”

  “哈?”斐荼靡傻眼,“你说什么?”

  林婧明搂住斐荼靡,脸靠在她肩上,“我喜欢团长,真的。”

  斐荼靡抱住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半天,只说了一句“是不是我害了你?”

  林婧明靠在她肩上摇了摇头,什么也没再说。

  斐荼靡看着台阶上两个人的影子,林婧明的恋爱,本该是件新闻,本以为这个女人会爱得轰轰烈烈,找个什么帅哥教授来谈很浪漫、也可以流芳百世的才女师生恋,结果就这么爱了,爱的是别人的男朋友,而且还是个看起来不会有好结果的爱情。

  林婧明和蔺霖,不知道蔺霖会给这第三个爱上他的女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无端端斐荼靡想到蓝胡子,那个杀妻成性的男人,不知道会给第七个妻子,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说了她喜欢蔺霖以后,林婧明却躲“竹”躲得远远的。那次“蓝吧”吃饭隔天,“竹”比赛得了第三,全组合士气都很低落。他们是第一个出场,第一个出场比赛的往往分数不高,这是没有办法的事。现在过了大半个月,奖金和奖品都已经发下来了,本来说好一起出去吃饭,林婧明也没有来。

  她没有来,倒是张凯皑问了一次“林婧明最近怎么样了”?被方红无端端顶了一句“你想她啊?”,竟然顶得张凯皑沉默,被人嘲笑他暗恋林婧明。蔺霖没再问过林婧明的事,奚竞兰出院了,他买了张CD送她,她也没再要死要活的,日子就这么照过。

  这大半个月,林婧明也没有写稿子,天天上网看电视,偶然打开那篇《我拒绝》,看了一阵关掉,看了一阵再关掉。全宿舍的人都知道她喜欢上蔺霖,她一贯藏不住什么心事,但是几次宿舍卧谈都觉得,这件事还是让它过去比较好。同宿舍的严华和焦晓月都转发了各自表哥和同学的照片给她,希望她喜欢上别的男生,但结论是她现在喜欢蔺霖,看谁都没兴趣,就像逛街看中了一双鞋子,再看其他的铁定没兴趣一样。

  “再这样下去,我们家老婆就变成忧郁女青年了。”沈盛茹对焦晓月叹气,“怎么办?”

  “让她去和那什么团长谈清楚吧?死心了就不会这样了。”焦晓月也发愁,“反正以婧明的个性,应该很容易死心很容易振作的,

  “真的是那样就好了,我还以为是以前什么都不太重视,所以可以满不在乎,我又不知道蔺霖在她心里多重要。”沈盛茹叹气。

  “你问我我问谁?问十个人林婧明会不会对一个男生痴情,十个人有十一个说不会。”焦晓月跟着叹气,“她那样子,哪里像啊,还在两个人看着戴着耳机哼歌看电视的林婧明,她在看《x档案》,吃的是最新康师傅出的什么火腿味夹心饼干,好像没什么奇怪。但是谁不知道正常的林婧明应该是生活规律、半夜写稿、白天睡觉、下午两点钟才起床的勤奋宝宝。正常的她,半个月怎么也写出好多篇白衣侠客的故事了吧?结果她最近夜里十二点半就睡觉,早上八点钟起床,起床就看x档案,也不知道打算一集一集看到什么时候。

  沈盛茹过去把手放在她肩上,结果她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笑颜灿。林婧明歪着头笑笑,转过头去继续看,“等我看完这集好不沈盛茹和焦晓月面面相觑,沈盛茹捶了她一拳,笑骂“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谈恋爱还要人催,叫你去告白还要?等我看完这那天下午三点。  蔺霖单肩背着书包站在第一层的中间,等着林婧明。

  他收到林婧明的短信,说有话和他说。

  “团长。”林婧明很;隹时,见到他的时候笑得很可爱,“来了很久了?”

  蔺霖微微一笑,简单地说:“没有。”

  “我有话和你说。”

  “什么?”

  “我知道你和竞兰不会分手。”她说,站在蔺霖面前,眼晴看着地板,但没什么害羞,“我也知道你和李琛……的事……”

  “嗯。”蔺霖似乎还在微笑。

  “我想问你,如果我说我也喜欢你的话,我们有没有可能?”她问,抬起头。

  “啊?”他似乎意外了,怔了一下。

  “我不给你什么时间考虑,我问你有没有可能?有,你甩了奚竞兰我们在一起;没有,当我什么也没说过。”林婧明说。

  她的发丝在五月天的太阳下,丝丝闪烁着褐色柔和的光辉,上面夹着鲜红色明亮的一条鱼,看起来稚气未脱,但比谁都充满朝气。

  蔺霖寂静了一会儿,然后说:“没有。”

  她抬起头来看着蔺霖乌黑的眼睛,那双眼睛始终是没什么光彩,像团长那样充满高贵的忧郁,黑泫泫深不见底,说不上来对这一双眼睛是什么感觉,“蔺霖。”她突然叫了他的名字,一本正经的。

  蔺霖扬眉,“对不起。”

  她笑笑,“真的觉得对不起的话,告诉我你和李琛的故事。”她往上走了五级台阶,先坐了下来。

  看她的架势,没有蔺霖拒绝的余地。

  他似乎很无奈,或者是有点无奈,更或者是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然后登上五级台阶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和李琛的故事。”她很蛮横。

  “你不礼貌。”他说。

  “我好奇。”她回答,“关于你的事不知道我就睡不着。”

  蔺霖又笑了笑,“我拒绝。”

  “你害死了她吗?”她凝视着蔺霖,问。

  他的脸色变得有点奇怪,反过来更加深邃地凝视着林婧明,轻轻地说:“你怎么会那么想?”

  “我知道她不是考不上S大去跳楼。”她微扬了一下下巴,“z大向她发出过邀请,要她来读汉语言文学,考多少分都可以,她的分数距离一本只差三分,也不是很差的分数。”

  他凝视着她,“你很聪明。”

  “很多人都说我很聪明。”她说,“她不是因为高考作文的事死的吧?你甩了她,所以她自杀了?”

  蔺霖轻摇了一下头,再摇了一下,那双眼睛的光芒始终很奇异,“不是。”

  “不是?”她低声问,“她为什么要自杀?”蔺霖沉默,下午三点二十五分,阳光有点西斜,天气没那么热,

  一切的影子都有一股明亮干净的感觉,除了蔺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寒的,像被沉在很深很深的溶洞水潭里的玻璃珠子,是冰寒的。

  “我们玩了一个游戏。”他开始说,语气很平静,“你知道闻风吗?”

  “闻风论坛,我知道,我也在上面玩。”她说。

  他笑笑,“你知道‘Fenrir’吗。”

  她呆了一下,“Fenrir?你是Fenrir?”

  Fenri一是闻风论坛的传奇,两年多前Fenrir写了一篇《神怨》长篇网文,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最后还出版成了网络小说,画成了漫画。闻风之所以出名,很大程度也是因为《神怨》和Fenrir。但是这个人只写过这一篇就不再在任何奇幻武侠论坛出现。两年了,关于他的讨论已经渐渐减少,但是那篇《神怨》永远是闻风的经典。林婧明加入闻风的时候,Fenrir已经不再出现,她根本没有想过……蔺霖=Fenrir?Fenrir是狼形的怪物,古北欧神话亚瑟神族的叛逆者,杀死亚瑟神族之首奥丁的凶手,而Fenrir是奥丁的孙子。她当初想过使用这个网名的人肯定很变态,却没想过她居然已经认识Fenrir这么久,而一点也不知道。

  蔺霖笑笑,“我是。”他没看她,望着脚下五层的石阶,“我们是在闻风认识的,那时候她在写《长门赋》,我在写《神怨》的结局。”

  《长门赋》是李琛很有名的武侠长篇,林婧明也沉默了一下,“都是好文章。”

  “我们在闻风的聊天室聊天,”他继续说,语气仍然很平静,“她很淑女,也很大胆。”

  “她追你?”林婧明问。

  蔺霖笑笑,没回答.接下去说:“认识了几个月以后,闻风姬阳网聚。”

  “你去了?”她问,心里却想废话。

  “我去了。”他简略地回答,顿了一下,“她也去了。”

  还是废话。林婧明这回不是心里想,她直接说: “废话。”

  蔺霖还是笑得一点开心的意思都没有,她第一次发现有人笑起来比不笑还忧郁,“我们玩了一个游戏……”他的语气低沉下去,变得十分忧郁“那里我十八岁,她也十八岁,那天她刚参加完学校的高考体检。其实那天闻风聚会的人几乎都是高二高三的,最大的大学三年级,我们一共八个人,玩一个很无聊的游戏。”他那双大大的眼睛比平时更加没有光地看着她,竟看得她一阵发寒,他说,“你有没有听说过,还是在电视上看见过,有些很叛逆很颓废的年轻人,会拿着针头去刺人,然后告诉别人‘我这支针刺过艾滋病人。’?”

  林婧明的脸“刷”的一下白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们聚会就玩这种游戏?”

  蔺霖笑笑,“你说呢?”他的语气还是平静,这时她已经听出来这种平静的程度接近于死,“我们只是在打扑克,我在那时候第一次喝醉,可能大家都是第一次喝醉吧?玩着玩着,有人提议,玩扑克牌输的人,要被人用针剌一下当作惩罚。”他慢慢地说,“我们都喝醉了,没有人反对,大家都觉得很high……结果她输了,我用针刺了她一下。”

  “然后呢?”她睁大眼睛,“不会那针上有艾滋病吧?”

  他笑得很平静,但再次让她看见了平静下深沉得不能再深沉、翻滚在黑色深潭最底下的痛苦,那痛苦强烈得都死寂了。他说:“针上当然没有艾滋病,我们打完扑克,喝完酒,就各自回家了。隔天她问我那天晚上聚会有没有吻过她?我说不记得有没有,她说她喜欢我,问我能不能和她交往……”

  他一直都说得很平静,林婧明手心里的冷汗却慢慢渗了出来。她突然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腕,光天化日之下,她像昕着鬼故事,只觉得全身寒毛直立,非常可怕。

  “我说不能。”他没动,让她握,“她问我为什么,我说不为什么,我不信爱情。她说不能试试看吗?我说对你我没那种感觉,你是我没性别区分的朋友。她没说什么……后来……”他顿了一下,她几乎听到他牙齿打颤的声音,那股五月天下午三四点的阳光都敌不过的寒气从他身上传过来,“后来……我不知道她问了谁那支针的事,大概是一个多月以后吧。那时候差不多隔一两天就是高考了,她问了那天聚会的人中不知道哪一个网友‘那支针是什么针?’结果那个人恶搞,告诉她是刺过艾滋病人的针。”沉默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然后她的高考砸了。”

  “天啊,她不会真的相信那支针是有艾滋病的吧?怎么可能……”林婧明叫了起来,“这明显就是开玩笑的嘛!”

  他很奇异地看了她一眼,“可是她真的生病了,高考那几天她一直在生病,脸色变得很难看,常常呕吐,很虚弱,她告诉我她真的怀疑那支针有艾滋病。”

  “生病了不去看医生吗?”她问。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她怀疑是那支针有问题,那天的聚会她瞒着她爸妈来的,毕业生的父母怎么容忍乖乖的女儿去酒吧?她不敢告诉爸妈也不敢去医院,她怕是艾滋病。”

  “根本不可能!李琛也想得太多了吧?”她追问,“她不会……怀疑自己得了艾滋病去跳楼吧?”

  他像没听见她说话般,双手支在膝盖上合拢,眼睛看着五级石阶,那一级一级整齐的石头台阶给人神圣的感觉,“我劝她去看医生……”

  他的声音有点变调,她觉得他在哭,或者他快要哭了,不自觉握了握他的手腕,“你劝她去看医生,她不去?”

  他摇了摇头,抬起一只手撑住额头,“我告诉她她得的不是艾滋病,我劝她去看医生,她不敢…她说她不知道怎么告诉爸妈说自己得了奇怪的病,我告诉她那不是奇怪的病………不,我想告诉她她得的不是奇怪的病,可是自那以后,她就不再上网了……”他深吸一口气,力图平静地说,“那时候我们没有手机,也没有彼此家里的电话,她不上网我就再也找不到她……”

  他突然抬起头看着她,他没有哭,但那双眼睛黑得吓人,“我当然知道……有一种病,只要0.00004毫升含病毒的血液就能传染……她没有得艾滋病,那支针也没有人恶作剧,”他说,语调平静得可怕,“她的病是我传染的,那支针刺破我的手,那天晚上太醉“她不是应该有打疫苗的吗?”林婧明本能地反驳,“乙肝病毒携带者那么多,又不只有你一个。”

  他很奇异地看了她半晌,然后说:“疫苗的预防不是百分之百,你知道乙肝病毒能引发多少种肝病吗?有一种表现叫做‘爆发性肝炎’,急性发作十天左右会引发肝性脑病……到时候会发生很多…很多很奇怪的事。”又顿了一下,他补了一句,“我身上的乙肝病毒,只会引发爆发性肝炎,两三天之内就会引发肝性脑病,可能病毒在我身上变异了吧?”最后一句说得轻飘,纯粹轻描淡写给自己加罪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慢慢地解释:“比如说……性格颠倒,日夜不分,定向力和计算力出现问题,又比如说:烦躁、视物不清……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或者不知道自己已经爬到不能爬的她吓得尖叫一声.“你说李琛是生病脑子有问题爬楼摔死的?”说这话的时候心口“怦怦”直跳,这太残忍了!李琛没有想死没有要自杀,是因为蔺霖传染了可怕的病给她让她神经不正常才会摔死的!这太……太可怕了……

  他眨了一下眼睛看她,“我爸在李琛跳楼之后一年,我大一的时候,莫名其妙绿灯的时候走上人行道,被车撞死了。听说在他被撞死之前几天他就已经把白天当成晚上……”他没什么表情,继续说,“我没说李琛她一定就是这样死的,我只是说也许…也许她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要自杀……”

  “是你害死了她?”她的心跳逐渐平静下来,骇人听闻的故事,真相实在太令人震惊,简简单单一个女生因为高考失利而跳楼,却居然有这么多……奇怪的曲折……

  “是我害死了她。”他平静地说,“她生病以后本来我们有一次机会聊天,如果我在那时告诉她她得了乙肝,而不只是强调叫她去医院检查,也许什么事都没有。”

  “你干嘛不告诉她?”她问。

  “我害怕她会怕我。”他说,回答得很快也很平静,“我怕她知道是我传染给她,检查出来以后会讨厌我。”

  “你爱她吗?”她凝视他问。

  他避开,“不爱。”

  “她是你害死的。”她坚定地说。

  他震动了一下,点头,“她也许从来没有想过要死,是我害死她的。”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她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而是真的想自杀呢?”她放开握住他手腕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头,“想一想她也许真的是自杀的,你会好过一点。”

  他微笑,微笑得很高贵,说:“我真的没有想过她会真的想自

  “你就这样认了所有的罪?”她低声说,“李琛身上发生的一切,全部都是你的罪?没想过是天意还是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是命?”他笑笑,“我不信命。”呵了一口气,“何况,不止李琛。”他说。

  “竞兰吗?”她想了想,“你干嘛要和她在一起?你们不合适。”

  他默然,然后笑了笑,“我很怕别人和我说死。”

  她不解,但是她很聪明地反应,“你很怕竞兰威胁你说‘让我去死好了’?”

  他点头,笑笑,“很好笑是不是?”

  她想想,承认,“很好笑,不过我能理解。”她又想了想,“竞兰到现在都没有领会到,是她在威胁你?她不会真的去死的,只是自己觉得很悲伤的时候那么说说而已,你别信。”

  他没说什么,又笑笑,“我对不起她。”

  她点了点头,“对她好的话,你该坚决地对她说分手,你们根本不适合。”

  “她会住院。”他说,“她会真的生病住院。”

  “那就让她生病住院,反正过一阵,最多过几年就好了。”她说,“否则你想要让她哭到什么时候?你又不爱她,一点都不爱。女孩子的青春不能这样让你浪费,很不公平,尤其是竞兰这么漂亮的女生,你想让她为你浪费多少年?”

  他笑。

  “你会怕的话,我去说好了。”她说,“我帮你去告诉她,你们分手。”

  “你很奇怪。”他不答.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你不害怕吗?”

  “怕你?”她笑了起来,“我有打乙肝疫苗的,我不信世界上那么倒霉的事会落在我身上,我不怕你传染,你又不拿针刺我。”

  下午四点了。

  四点的阳光渐渐变得温柔,照着眼前容颜可爱笑得脸颊粉粉的女生,“你很可爱。”他说。

  她皱皱鼻子笑,拉脸吐舌头,“我这样会更可爱。”

  他被她逗笑了,“和你在一起,好像心情会变得特别好。”

  她扬眉,“那当然,我比李琛好,比竞兰好,我是最好的。”

  “以后有空聊天吧。”他说,然后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差不多该回去了。”

  她也站了起来,“你的事我不会说的。”

  他笑笑,“从来没有人敢像你这样问我。”

  她大方地说:“我是特别的。”

  他转身挥了挥手,“再见,下次有空聊天。”

  “我会在闻风等你的。”她对着他的背影喊,“在聊天室。”

  蔺霖举起手挥了挥,不知是拒绝还是表示他听见了,渐渐地走远了。

  她告白被拒,但是她很高兴。

  蔺霖害死了李琛.他又连累了竞兰,可是她还是很高兴。

  和他聊他从来不说给别人听的话题,她觉得蔺霖是个好人。

 迷迭:第四章 你不是最爱我的人


  之后很多天她都在闻风的聊天室里等Fenrir的出现,但是蔺霖都没有来。斐荼靡打电话来问和蔺霖究竟怎么样了?说蔺霖这几天似乎心情很好。她说没什么啊,她被蔺霖甩了。斐荼靡奇怪怎么你好像也很高兴?她说没什么,也许现在的状态比恋人都好,又说她在做红颜知己,像小说里一样也许可以陪伴男主角一生一世,比女主角还长久。斐荼靡听得瞠目结舌,直喊婧明你神经病啊?她终于爆笑承认她在开玩笑,说没事,现在什么都好,一切都过去了。

  她以她纯纯的初恋换来一个惊悚的故事。偶尔她会想,如果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她会怎么样呢?想来想去想不出来,最后承认幸好这事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害死一个……可能是喜欢的人,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死掉,甚至到死也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当蔺霖是一个好人的时候,那会有多痛苦?她渐渐可以理解蔺霖那双大眼睛里含蓄的忧郁,那种气质不是忧郁我今天心情不好,而是李琛的幽灵在那里,就在蔺霖眼睛最深处,那漆黑的深潭里翻搅的怪兽,就是李琛。

  五月二十一日,早上九点二十分。这天是星期六,宿舍电话铃响。

  “钤——一铃一一”

  响了十几声,宿舍里四个懒女还躺在床上不肯起来接听,大家明明都被吵醒了,但是都躺在床上比赛各自的忍耐力,看谁忍不住起来接电话,心里都暗骂:这么早不知道人在睡觉啊?这么久了还不挂断?

  好不容易铃声断了,很快新一轮又开始。

  难道有什么天灾人祸的事紧急通知?沈盛茹终于忍受不了像催命一样的铃声,爬起来接电话,特地扮得像刚刚起床,睡眼惺忪的声音,低低弱弱虚无缥缈地说“喂?”心里暗骂:我就不信你不知道这个时候大家都在睡觉!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低低的男声:“我是张凯皑,请问林婧明在吗?”

  沈盛茹呆了一下,“哦……”她压住话筒那边,抬头悄声说,“老婆,张凯皑的电话,你又招谁惹谁了?”

  “我哪有?”林婧明大惑不解地从床上爬起来,“他怎么会有我宿舍的电话?我记得没给他宿舍电话啊!你听清楚不是高仲希的声音?上次把我吓死了。”

  “不是不是,高仲希的声音我还不认得?下来啦,懒女。”沈盛茹把话筒放桌上,自己去刷牙洗脸。

  “喂?”林婧明蓬头垢面地来接电话,边接边拿梳子梳头。

  “张凯皑。”电话那边说。

  “啊,什么事?”她差点脱口而出”你上次借手机给高仲希把我害惨了”,转念一想,算了算了,语气也不怎么温柔。

  “出来一下吧。”他说,“我在小夜湖等你。”

  “现在?”她看时间,“现在九点多了,等我刷牙洗脸换衣服出去,至少也要二十分钟,走到小夜湖都快要半个小时了,现在你等我?”“我等你,不见不散。”他挂了。

  林婧明目瞪口呆地看着手里的话筒,她最近在走桃花运,希望不是烂桃花……呃……也不算烂桃花,是结果都会把她整得很惨的那种凄凉桃花,“张凯皑约我,你们说我去不去?”

  “去吧,他都在等你了。”床上的焦晓月说,“去勾引个帅哥回来,就算你不要送给我也好。”

  林婧明吐血,“你男朋友岂不是要从上海飞过来杀我?我哪敢找人回来勾引你?倒是你怎么不见得勾引一个帅哥回来送我?”

  “拜托,说遇到帅哥的机会,天底下哪有人比你多……”焦晓月继续说,“你不去找帅哥,帅哥都会来找你,出去啦,盛茹,把那个女人踢出去,不要看见她得意还卖乖刺激我们这些正常人。”

  “得令!”沈盛茹刚好刷完牙回来,指指阳台,亲切地说,“美女,让给你了。”




  林婧明到达小夜湖的时间差不多是十点正。

  张凯皑站在湖边,高瘦的身材,套着一件空空荡荡的褐红色T恤,那背影很入画,看起来很忧悒。林婧明被那感觉电了一下,“张凯皑。”

  他转过头来,“嗨。”

  “早上好。”她说了最无聊的一句话。

  张凯皑半转身,低了下头,偏长的发丝盖到眼前,她觉得那一低头很有味道,像那首《我是来自北方的狼》那种荒旷的感觉。过了一会儿他抬头,“做我女朋友。”

  他一扬头的样子很野性,她喜欢这种很有味道的酷哥,但是听到这句话没有半分高兴,过了一会儿她说:“对不起,我……”

  “因为团长?”他打断她,声音低低的,没有什么感情。

  她怔了一下,“也…不算……其实……”

  “其实什么?”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烟雾。

  “其实我很讨厌男生抽烟。”她想也不想地说,绝对是真心的。

  他望着她,凝视她的眼睛,把烟熄了,“我可以为你戒。”

  她的心跳了下,耳边突然冒出一句“不到过完一辈子的时候你不知道戒掉了没有”,心像凉了凉,被一阵风吹过凉彻心肺一样,“我不喜欢你。”

  “你喜欢我的。”他走过来站在她面前,“我也喜欢你。”

  她被迫看着那双眼睫长长的眼睛,张凯皑长得很普通,但是那眼睫鼻梁说不出的有味道,眼睛蛊惑人的黑。和蔺霖的黑不一样,张凯皑的眼睛充满男人的魅力,充满自信和光彩,和那双没有光彩的大眼睛不一样。她莫名其妙地想起蔺霖那充满水色却没有光彩的眼睛,心烦意乱起来,她转头避开张凯皑的目光,“我对你没感觉。”

  “因为团长吗?”张凯皑没有逼她转过头来,低低地问。

  “算是吧。”她说,“我也不知道。”

  “他不会喜欢你的。”他说。

  林婧明耸了耸肩,“呵……”她呵出一口气,“那又怎么样?”

  张凯皑凝视她,“你可以爱他,但是不能和他在一起。”

  她顿了一下,他又接了一句:“你可以爱他,但是和我在一起。”

  她愕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你说什么?”

  张凯皑走过来抓住她让她的额头顶着自己的额头,声音很低沉:“你可以爱他。”他说,语气淡淡的有点不在乎,却很认真,“但是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她听到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呼吸声很震人,丝毫的胸膛的震动都从他的额头传来,清晰得让她恐惧,“什么意思?”

  “他会害死你的。”他说,“就算他自己没那么想过,他那种人就是会害死你的。我没说他不能爱,只是你要和我在一起。”他抬起头来,一手搂住林婧明的肩,杷她禁锢在怀里,“和我在一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实际上已经心惊胆战,迷茫地看着他笑笑,颓废的男生笑笑的时候显得分外沧桑。他又深吸了一口气,深深地吐了出来,拍了拍她的肩,“我没说什么,我喜欢你,半响,“你这个自恋狂。”她终于说话了,“根本没有给我拒绝的余地。”她终于理解了这个男生行动的模式,就是如此直接、如此不容分说。霸气,张凯皑身上有一股霸气,他不常开口,开口就不给张凯皑笑了笑,丢掉烟头,“谁不是自恋狂?”深深看了林婧明她又怔了一怔,瞪了他一眼,“你可以爱我。”她端着张凯皑的口气说,“但是在我想要一个人的时候不要出现在我身边。”

  他又笑了,揉了揉她的头,“你真是小女孩。”

  “Ok。”他说,“你想一个人的时候我不会出现在你身边,然她笑了,叹了口气,“张凯皑,你这样我说不定会真的爱上你张凯皑往垃圾箱里丢掉他那包烟,“你会的。”她说实话,她现在对张凯皑没有一点感觉,但是以后会爱上他吗?她现在希望以后会,对于蔺霖,她也许一辈子都忘不了,但是也许她也没有胆量拼命地努力,去变成蔺霖眼底黑潭中的第二个怪物吧?她想,她没有那么爱他。

  “上课了。”张凯皑背起书包在右肩,“我下了课找你。”他上星期六的公选课。

  她点点头,“给我发短消息。”

  他就这么走了。

  张凯皑也不是一个缠绵的人,她评价:这个男人很男人,桀骜在骨子里,不常说话,十分霸道,而且我行我素。

  也许有人会说他像一只苍狼。

  但是林婧明说他是一只独虎,比苍狼更狂野更有控制欲,并且擅长伏击。

  张凯皑是一个不说话擅长伏击的男人,他奉行一击即中。

  就像对她一样。

  她喜欢这种霸气,但是为什么这种霸气不在蔺霖身上?想到这里的时候她知道她虽然没有那么爱他,但还是爱他。

  如果说李琛是蔺霖的悲哀,那么蔺霖就是林婧明的悲哀。

  这事实清晰得像照镜子一样,只是她不怎么想承认,她想爱上张凯皑。

  在那个将近十点半的早晨,她真的想要爱上张凯皑,就像那天早晨的花爱上那天早晨的水,那天早晨的云爱上那天早晨的天一样。

  可惜,后来发生的那些事证明:她做不到。

  那天下午林婧明选的公选课下课。

  “婧明啊,大事了大事了。”下课的时候,林婧明一脚都还没有踩出门口,斐荼靡远远撞倒无数人,但依然英勇前进地冲过来,满脸 恐地抓住林婧明,“出了大事了!你知道吗?”

  “我们发射了神州六号?”她开玩笑。

  斐荼靡愣了一下,抓住她摇晃,“什么神州六号?你还开玩笑!奚竞兰自杀了!”

  “什么……”她还呆呆的,“死了没有?”

  斐荼靡匪夷所思地瞪着她,“什么死了没有?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她干嘛要自杀?”林婧明终于清醒过来,知道斐荼靡不是在开玩笑,“蔺霖不是对她挺好的吗?”奚竞兰自杀?说实话她很愕然,甚至是近乎惊恐的愕然,为什么?为什么?蔺霖他不是很害怕身边的人死吗?为什么竞兰会去自杀?

  “我怎么知道?昨天是她生日啊,我们给她过生目的时候她还好好的,今天早上起来她拿把刀割脉,吓死她舍友了。”斐荼靡满脸的余悸未消,“虽然没有死,但是从这里割到这里。”她的手指竖着划过前臂的整条动脉,“她这样割,电视里不都是横着割的吗?她竖着割,好可怕,不是开玩笑的。”

  “她干嘛要自杀?”林婧明突然全身出了一阵冷汗,风吹来那冷汗比冰还冷,“为了团长?”

  斐荼靡叹了口气,“不是为了团长,难道是为了考试吗?”

  “团长呢?他怎么样了?”林婧明追问。

  “跟着去医院了,不知道怎么样。”斐荼靡摇了摇头,“从早上到现在,就像电视里那些很深情的男主角般守在竞兰床前,什么也没吃。”她的眼神黯然了一下,“团长对竞兰其实很好,他只是……”

  “他只是不爱她而已。”林婧明打断她,皱了皱眉,“就算我知道了也不知道怎么帮他们,你要我……”

  “你不是喜欢他吗?这么大的事,难道你一点感想也没有?而且——”斐荼靡看了她一眼,又叹了口气,“难道你不知道你喜欢他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吗?你……你……大家都以为你是很主动的那种人,竞兰自杀了,你以为大家会怎么想?”

  林婧明蓦然睁大眼睛,“又不是我去挑拨离间,奚竞兰要自杀关我什么事?”

  斐荼靡苦笑,“那是我们才知道不关你的事,可是别人不知道……一个早上我已经听到好多你怎么做第三者,怎么逼得奚竞兰自杀的故事桥段了,你要听吗?”

  “不要。”林婧明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现在——大家都以为是我逼得她自杀?”

  “至少你要知道有些人,”斐荼靡强调,“有一部分人那样想。”

  林婧明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她活到二十岁从来一帆风顺,这么被人猜疑杜撰故事还是平生第一次,没想到什么倒是先笑了出来,“大家的电视剧也看得太多了吧?”

  “你不生气?”斐荼靡倒是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会气死。”林婧明那么自以为了不起的女人,她知道她很自负,被人这样说还以为她会勃然大怒暴跳如雷,结果她似乎只是有点匪夷所思。

  她耸耸肩,“别人爱怎么想怎么想,我管不着。”望了学校里的医院方向一眼,她郁郁地说:“这次团长又要倒霉了,我想不通竞兰为什么要自杀?莫名其妙的女人。”突然下了决心,“我去看她,问问是怎么回事?”

  “喂?你去看她?”斐荼靡开始觉得这个女人也有点问题了,“你去看她不会把她刺激得又自杀?你去看她大家又要说你去人家病房耀武扬威……”

  “耀武扬威?”林婧明说去就去已经往医院的方向走,闻言回转来,“我去说清楚是团长不要我,让她放心不要自杀,这么有功德事,谁敢说我耀武扬威?”

  “喂!”斐荼靡本想追上去,但是想想不合适,还是颓然放弃。看着她往医院里走,一颗心七上八下,婧明这个女人真的没有问题吗?去告诉奚竞兰蔺霖不要她.真不是婧明的风格,为什么看着她慢悠悠往医院晃的背影,油然有一种凄凉的感觉?婧明之爱蔺霖,究竟是爱了多少?又能不在乎多少?不在乎多久?

  她走过校道的时候,也许是斐荼靡这么说,似乎人人经过她身边都在窃窃私语,也似乎每个人看她的眼光都很奇异。一贯觉得她走过别人看着她的目光是羡慕是崇拜或者是妒忌什么的,现在才知道原来目光还有更诡异的颜色,也许比鬼怪更容易杀人。她不知道那目光是自己的幻觉或是真的,也许只是她自己都怀疑:她是不是无意中威胁了奚竞兰而导致她去自杀?

  原来犯罪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咿呀”一声,她问了奚竞兰的病房推门进去,入目看见蔺霖端了椅子坐在床前,一个苹果削了一半,床上空空的,被褥叠得很整齐,奚竞兰不在。

  “喂……”推门那一声分外的清晰,竟让人有些心惊肉跳,林婧明难得局促起来,“她人呢?”

  蔺霖抬起头,他没看门口,他看床边的杂物台,动了一下手指,那个苹果削了一半但是削开的地方已经变成褐色,看来他停手很久了。

  “她爸爸妈妈接她国家去了。”

  林婧明松了一口气,是松了一口大气,突然觉得一路过来设想了种种可能的言辞烟消云散,对着蔺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喂。”

  蔺霖先抬起眼,眼神往上而后才抬头,这显出蔺霖和张凯皑完全不同的节奏。林婧明目不转晴地看着他抬眼再抬头,蔺霖做事不急不徐,节奏总有点拖,但偏让人觉得是恰到好处的好。他永远不会打翻东西或者大喊大叫,也不会用凌厉的目光逼迫人,有点静、有点笑,只是如此的一个男生,为什么在他身边总有那么多伤害的事?她想不通,“竞兰他爸给她办了休学手续,她要休学一年。”他说,声音依然是那样,没有什么感慨,依然有点微笑。

  但是她看见了他脸上有几块淤青,绝对是给人打的痕迹,“她爸爸打你?”

  他笑笑,没说什么。

  她走过来拉一张椅子坐下,凝视他。

  凝视了他八秒之后,蔺霖终于微微一笑,“干嘛?”

  “她为什么要自杀?”林婧明托腮看着他,“你害的?”

  他静了一阵,点了点头。

  “为什么?”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昨天她生日。”蔺霖动了一下手指把苹果放在桌上,“我说我们分手吧……”

  “你不是说不会和她分手,因为你怕她说要去死吗?”林婧明的记忆力可不是吹的,和电脑硬盘有得拼。

  “你不是说她说去死只是说说而已,我们应该分手,这对她比较好吗?”他静静地说,手指刚刚离开了苹果。

  她与他面面相觑。她哑口无言,半晌她答“你干嘛听我的话?”

  他也哑然,勾起嘴角笑了笑,“不知道啊……突然间觉得有道理。就那么说了。”

  她瞪着他,她绝对是以一种恶狠狠的目光瞪着他,像被拉下水犯罪的胁犯不甘不愿地瞪着主谋一样,末了软下来叹口气:“反正……反正她最后也没死掉,反正被她爸爸妈妈接回去了,对她比较好吧。”

  他依然勾起嘴角笑,“嘿嘿。”

  她也跟着“嘿嘿”地笑,“我很宽容自己。”

  “严格要求别人?”他玩笑。

  这古老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笑了,“嘿嘿。不管怎么样,反正你们分手了,竞兰回家有爸爸妈妈看着也比较好吧?过几年把你忘了就好。”

  “自己的事情在别人说来倒是无关痛痒。”他说。

  “你什么意思?”她怔了一下,蔺霖的语调听不出讽刺的意思,那底蕴却比讽刺更凉:他在平诉一种现实,那现实比水还凉薄。

  “没什么。”他又那样勾起嘴角笑笑,这次婧明看清楚,那笑比之前更多了一层冰凉的意思,冰封在他自己身上。他似乎又确确凿凿地把奚竞兰在身上划的那道长长的伤口,划在他自己眼睛深处了。

  “算了……反正她已经走了,你解放了。”她面对着这样的蔺霖,一而再再而三地觉得无法交流,他的心思飘忽无神,深邃也迷离,不知道存在在哪里,“反正不管怎么样,她没死…-”她甚至觉得和他对话都很困难,不知道他的心在哪里、不知道他究竟想不想听,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在听。手机突然响了,“喂?”她一手捋开一头快要散掉的头发,一边接电话,“哦,我现在去,好,我很快就过去了,就这样了。”收线以后她避开蔺霖的目光,侧过头去。

  “我BF找我,我走了。”

  蔺霖微笑,很礼貌地问: “你男朋友?恭喜恭喜。”

  “是张凯皑。”她本要坦然地说.但话说出口却成了仓促的语气,顿了一顿。这房间整个宅气都在驱逐她。“我走了。”

  她落荒而逃。

  蔺霖伸手去拿被他搁在桌上的苹果,手指一颤那苹果掉在地上,碎屑溅出去三尺。他静静地看着那摔坏的苹果,也许看见的人以为他想着很重的心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什么也没想,只是在听一些声音——

  “她为什么要自杀?你害的?”

  “我很宽容自己。”

  “严格要求别人?”

  “你什么意思?”

  “自己的事别人说来倒是不关痛痒。”

  一些乱七八糟的声音。

  突然一些更远的声音浮出来,“蔺霖,那支针有问题,我病了……”

  他其实是很冷漠的人,他不会发疯,他永远都不会发疯,他永远都这么冷静,他永远都爱不上任何人,他永远都不信爱情这东西。

  所以……

  他的故事就会是个悲剧?

  他拾起那个苹果,丢进垃圾袋,那即将腐烂的“扑通”一声仿佛他的心跳一样,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震动了一下。

  林婧明接了张凯皑的电话,匆匆去饭堂找他。他说:“过来。”她就如蒙大赦,从蔺霖那里逃之夭夭。离开医院十米以后她松了一口气,心情突然好起来,只要离开蔺霖,空气就不是奇怪的,天蓝蓝海蓝蓝,世界还是美好的。

  走进饭堂的时候她尖叫了一声,饭堂正中的桌子上一个支起三层的蛋糕!

  粉红色的蛋糕画着白色的雪,三层的蛋糕全部都是花瓣型,斜插了淡淡粉粉的芝士丝,是她最喜欢的那种慕斯忌廉。蛋糕周围已经围聚了许多好奇的女生议论纷纷,张凯皑坐在蛋糕旁边的桌面上,抱单膝坐,那支起的蛋糕和他的人差不多高。他依然沉默颓废,依然穿着早上那件空空荡荡的红色T恤,不修边幅,蛋糕旁边放着一箱无糖红茶。

  今天是她生日。

  林婧明终于想起来,奇怪的是她在昨天之前一直记得今天是她生日,今天却浑然忘记。原来她和奚竞兰生日只差一天,奚竞兰生日割脉,她却有这么浪漫的蛋糕…那刹那掠过她脑海的是这样的想法。奇怪张凯皑怎么知道她喜欢吃慕斯忌廉?又怎么知道她喜欢无糖红茶?心里虽然奇怪,她已经全然接受地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那蛋糕一眼,“威廉姆斯的蛋糕!”她一眼认出来,笑了出来。

  威廉姆斯蛋糕坊的蛋糕出名的贵,她笑得无比灿烂,这一阵子几乎忘却的女王的感觉复活了,她是特别的,张凯皑也是。

  “生日快乐。”张凯皑的语调还是低低的,递给她一张贺卡,而后才转过头来看她,那眼神散漫颓废,似乎漫不经心,但围观的人谁看不出来那种霸气——那明明就是在昭告天下在宣示林婧明是我的人。

  “生日快乐。”她主动地凑过去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我好开心。”

  张凯皑一手臂圈住她的颈项,把她搂进怀里,另一只手插蜡烛点蜡烛,轻轻地对林婧明说:“许愿。”

  “许愿……”她闭上眼睛,眨了眨就睁开,“我什么都有了,没什么愿可以许——我许——明年生日你也送我一个这样的蛋糕。”

  张凯皑“嘿”地笑了一声,“愿望说出来就不准,明年我送你两个这样的蛋糕。”

  她大笑,“那你不如把买蛋糕的钞票送给我。”

  围观的学生爆出一阵哄笑,她坦然大方,笑吟吟地接受众人的围观。张凯皑等她吹掉蜡烛,切了蛋糕,路过的同学都有一块。虽然只有一个蛋糕和一箱红茶,却分了不知道几十份几百份,那三层的蛋糕很有分量。随着蛋糕被碎尸万段分出去,张凯皑和林婧明的浪漫故事也就跟着分出去,虽然大家都不说,心照不宣,这就是那两个不在乎招摇的男生女生的生活方式。有些人天生不喜欢引人注目,但也有些人天生喜欢众星捧月,无疑张凯皑和林婧明都属于后者。

  分完了也吃完了蛋糕,张凯皑说:“去‘蓝吧’。”

  她咬着红茶的吸管正心满意足地坐在桌面闲晃,闻言放开吸管,“现在去?”

  他一手把她从桌面上扫了下来,拖着她往外走,“我跳舞给你看。”

  “好啊好啊!”她大喜,张凯皑的舞好像跳得很好,每次“竹”比赛他都领舞,丢掉红茶罐子她跟上去。

  走出饭堂门口的时候,迎面进来一个人,看见他们两个搂在一起微微一让。

  那人很有礼貌,而且非礼勿视,他并没有住别人脸上看。

  他甚至让得让人几乎要忽视有一个人对着她和他迎面走来,那一让让得太过自然,就像迎面掠过了一阵微风,连个影子都没有。林婧明被张凯皑搂在怀里,偶然侧了个脸,瞟到了那个人的侧面和背影。

  蔺霖。

  她蓦然回首去看他走入饭堂的样子,他居然知道她在看他,踏入饭堂的时候回过头来笑了笑,而后没入饭堂的人群里。

  张凯皑一用力,林婧明被他拖走了。

  但心情却没有被拖走,她这时候清清楚楚地知道她的心留在蔺霖她只记得蔺霖让过他们两个的那个擦肩,那一让完美得像夕阳。

  的关注,她像在看也像没在看,灵魂不知道在哪里,只每隔三五秒会倨傲地回以微笑,第二首歌是王菲的《开到荼靡》,听到“谁曾伤天害理,谁又是上帝,我们在等待,什么奇迹,最后剩下自己,舍不得挑剔……”她居然打了个寒战,耳边漫漫地飘过一句冰凉的“自己的。

  “婧明?”张凯皑摸了摸她的头。

  “果然自己的事情别人说来无关痛痒,”她摇头,低声说,“我能理解,其实人家没有什么恶意,不过就是在八卦而已。”

  “你很颓废。”张凯皑把一杯绿色掺酒精的饮料推到她面前,“喝一点。”

  她捞过来就喝,一口喝完,笑了笑,“通常女生的酒量比男生好。”

  张凯皑的头发微微地盖在眼晴上,视线显得很犀利,“我能喝,陪你喝。”他的话通常不多。

  她笑着靠在张凯皑肩上,“喂,凯皑,你人很好,对女朋友也很好,很浪漫,又很体贴,找到你做男朋友是福气。”张凯皑的肩骨很宽阔,虽然没有肉,却也靠得很舒服,有一种坚实的坦荡。

  “竞兰那女人很麻烦,她要自杀不关你的事。”他刚才递给她的那杯饮料后劲还是蛮大,知道她有点醉。

  她斜眼带笑地看他的耳朵,“你又知道我在想什么?我没想竞兰,我真不关心她,林婧明是出了名自私自利……我才没有负罪感,我只是在想这种谣言究竟要传多久而已……”

  他凝视着她,那刹那她几乎就要心软对这个好认真看着她的男生动心了。他是那么霸道的人,却那么认真地在担心她,醉醉地倒回他身上,她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张凯皑的胸膛震动了一下,正在这时有人打翻酒杯,她没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只知道是很短的一句话。头昏脸热,她也懒得再问,反正喜欢她不外乎她长得漂亮有才气,此外还有什么呢?她还有什么优点?一时想不出来,她靠在张凯皑肩上觉得眼前一切五光十色都浮了起来,此后虚虚实实她看不清楚,也就这么闭上眼晴,睡了。她醉了。

  她醉了以后,蓝吧另桌人站了起来,走到张凯皑身边,“凯子,你小子果然会钓马子,连林婧明都给你钓来。希哥只不过要你哄她过来,你还真卖力上台跳舞……”说着一只手伸到张凯皑身边去抓围在他桌前的四个人冷冷地说:“希哥和老大出去打牌,你小子不要忘了‘竹’的赞助和服装是谁出的,叫你泡个马子过来玩玩你也这么跩?”

  张凯皑把桌子往旁边推让林婧明趴在上面睡觉,挡在林婧明面“希哥追不到的女人你也敢要?”四人其中一个抱胸说。

  张凯皑高瘦的身体在四个壮汉面前就像一根竹竿,他却低低地说:

  “你好大胆子,”那四个人里面有一个嗓子特别大,“敢和我们……”

  “扑”的一声,张凯皑的回答是一拳击中那人的小腹,顺便扯回“蓝吧”渐渐安静下来,几个保安站在旁边,有些想拦,又有些不敢,都是z大的熟客,都是学生。迎宾小姐守着电话拿起话筒,不……她隐约听到了身边很吵,但吵不过她自己耳里嗡嗡嗡的声音,都是蔺霖冰凉的微笑和那些所谓无谓的故事,那种凄厉得快要变成鬼怪的痛苦与她天生的性格不合,比酒更让她头痛,让她恍惚。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继续?”踢了张凯皑一脚的那个人“砰”的一拳砸在桌上,引得酒吧里的人纷纷骇然,鸦雀无声,张凯皑一手在他背后一搭一推,领着那一群人大步往酒吧外走。再在这里闹下去人家非报警不可,高仲希和流氓帮派混在一起张凯皑知道,那些人学着港片玩黑帮把戏已经很久了,从前的电视学的是黑帮.现在的黑帮学的是电视,他低低地哼了一声,心里很不屑,现实很荒唐。

  他和他们走到“蓝吧”背后小巷的转角,还没有开始说话四个人一拥而上对着他拳打脚踢,寂静黑夜里拳脚撞击的声音似乎很响亮,但是因为没有呻吟也没有呼喝,所以听起来像拍打棉被或者殴打沙袋的声音,在静夜里特别清晰,却并不惹人注意。

  “咚”的一声是张凯皑把其中一个人扑倒在地上,拿地上的玻璃可乐瓶砸他的头,打架打到这种程度根本每个人都疯了,只牢牢记得不要开口呼喝以免引来路人或者警察,此外就是拼命地把眼前的人打倒,否则——

  他刚用玻璃瓶砸了两下整个人就被其他三个人抓了起来,就像抓起一只拼命挣扎的螃蟹,犹会回头钳住抓他的人的手。地上被砸了两下头的人拼命喘气,还没有从眩晕中恢复过来。

  一切混乱得像混沌刚开始的黑暗,早就忘记了为什么打起来,只记得拳脚打在人身上那种撞击感。人也是动物的一种,从这种扭打就可以感受到兽性的本能,那起源于狩猎,但转化为刺激的游戏。

  “警察来了,住手住手!”突然小巷口传来照相机“咔嚓”的几声,闪光灯闪了几闪,寂静的地方传来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

  扭打在一起的五个人一惊,四个人丢下张凯皑落荒而逃,月光寒寒地照在小巷地上,张凯皑倒在地上喘息,就像一条被钓出水的鱼快要窒息而死的样子。

  “凯皑!”从巷子那头冲进来的是两个人,第一个人扶起张凯皑检查他到底伤得多重,按了几下发现多数是淤伤还不要紧。张凯皑坐起来喘着气看着站在旁边的第二个人。

  那个人拿着照相机,他照了刚才他被四人围殴的照片,正蹲下来关切地看着他的伤口。他有些划伤和擦伤正在流血,衣服是红的,却不容易看出来。这个人镇定得很,不管走到哪里都冷静得过分,总是带着微笑,这个人就是蔺霖。张凯皑没话说低下头去,擦了一下嘴角的血痕,沉默。

  和蔺霖一起冲进来的是舒偃,他皱眉,“你搞什么……他们是谁?”

  张凯皑持续沉默。

  蔺霖把相机还给舒偃,把胶卷拿了出来,“照片在这里,如果下次还遇到这些人,你拿着照片找公安。”说着他把相机还给舒偃,那不是他带来的东西。

  张凯皑收下胶卷,对刚才的打架事件依然沉默,突然冒出一句:“婧明还在‘蓝吧’。”

  “婧明?”舒偃“啊”了一声,“她七点多的时候给我发短信说要相机,我去‘蓝吧’没看见她,都要回去了才看见你们在打架。”

  “她不在‘蓝吧’?”张凯皑一张脸顿时黑得不成人形,一下从地上撑了起来,“我知道她在哪里——”

  “啪”的一声蔺霖拉回他往外冲的身体,扬了扬眉,说话很柔和一点也没有刺激到张凯皑紧崩的神经,“先打个电话问问她在哪里。”

  张凯皑僵住,蔺霖说得有理。

  寂静的小巷,蔺霖镇定地拨通林婧明的电话,“喂?”声音也很含蓄,就像他那双眼睛一样,含蓄着忧伤.所以听起来柔和,“婧明?你现在在哪里?凯皑?凯皑在我这里,你在哪里?你站住不要走,我们过去找你。”

  舒偃和张凯皑都松了一口气,蔺霖再说了几句收线,“她说她喝醉了,起来的时候找不到你。她跑到‘蓝吧’外面找你,现在在贸业百货楼下,我要她在门口等我们过去。”

  张凯皑用手背再擦了一下血痕,继续沉默,但有些不甘的样子。

  蔺霖在的时候,常常让人觉得他有理,他的言辞不会刺激人,让他拿主意让他指挥很舒服,所以大家都默认他是“竹”的团长。蔺霖是婧明喜欢的人,是张凯皑的情敌,他很想做些和蔺霖的安排完全相反的事,却没有理由。正在心里暗暗忿忿,蔺霖递给他一包湿纸巾,“擦一擦。”

  张凯皑接过来撕开,扯出一大堆纸巾盖在脸上。舒偃帮他擦掉身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伤痕和血迹,皱眉看着他那身扭曲肮脏的衣服,那件衣服已经不能见人。蔺霖脱下外套丢给张凯皑,转身就往外走。

  而后他们在贸业百货楼下顺利找到依然昏昏沉沉的林婧明。她也没太仔细注意张凯皑外套下面的衣服和脸上稍微的伤痕,昏昏沉沉的被塞进出租车回校,连来接她的是几个人都不知道。

  回去的时候已是九点半,沈盛茹震惊地看着林婧明满身酒气地被张凯皑送回来,第一反应就是林婧明失身了,刚要尖叫一声,叫起宿舍全员逼迫张凯皑签下保证书:保证他们会结婚的时候——张凯皑身后又露出了舒偃和蔺霖。她被打断了一下,心里正在揣摩嫌疑犯有三人,究竟要强迫谁签保证书?背后舒偃的Fans严华从椅子上跳起来,“舒偃好久不见了!”

  “她喝醉了。”张凯皑没理会宿舍里的女生究竟是什么反应,低低地说。

  舒偃眉眼弯弯地看着严华,“她没事,只是喝了酒,睡一觉起来好了。”

  “喂,你干嘛去了?”沈盛茹可没有喝醉,日光灯下张凯皑的外套下的衣服一团糟,难道是三个人抢林婧明打起来了?

  张凯皑滞了一下,蔺霖说:“婧明没事,醒了有事就打电话给凯皑。”

  他简单一句话绕掉了沈盛茹的疑问,隐约暗示张凯皑出什么事应该婧明去问,不要她揭人隐私。蔺霖是个厉害角色,沈盛茹被他一句话塞住嘴,心里悻悻。接下来三个男生说再见下楼,她关上门,房里的焦晓月已经从上铺探出头来,“她是不是失身了?”

  “据说没有,如果是一个男生送她回来,我就不信。”沈盛茹说,“不过是三个男生送她回来,我马马虎虎就相信,下次警告她不许再去酒吧,那种地方怎么可以常常混?”

  “算了吧,婧明的婀娜答,我觉得没事的,那三个人都不是你这种好色猛于虎的人种,人家不会那么差劲的……”严华去阳台看舒偃出门,痴痴地说。

  “一脚踢那个发花痴的女人下楼,我怎么好色猛于虎了?我明明是这么清纯无辜的小女人,你把我说得像万年不见女人的色狼,我哪里得罪你了?”沈盛茹提高声音。

  “你不是万年不见女人的色狼,你是万年不见帅哥的猛虎。”铺上铺下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接着床上的焦晓月优哉游哉地说.“三干五百四十六张帅哥图啊,某个女人电脑里有三干五百四十六张帅哥图,古今中外电视电影游戏漫画动画无所不包,如果你不是猛虎——证明老虎这种东西彻底灭绝了。”说着她翻过~页杂志.那闲闲的“哗”一声越发刺激沈盛茹的神经。

  正在第N次宿舍大战就要爆发的时候,林婧明摇摇头醒了,茫然坐起来,自己游魂似的游出阳台去洗脸,洗了脸之后清醒多了,“我怎么回来了?”

  “被三个帅哥送回来的。”沈盛茹暂时放过床上那个恶毒的女人,指指桌上,“舒偃说你向他借相机,他放在你桌上了。蔺霖说你醒过来如果有事就打电话给张凯皑。我不知道你们今天搞什么,总之——你没有失身吧?”她凑近神秘兮兮地问。

  林婧明“啪”地拿桌上的白纸敲她的头,“死盛茹,怎么可能,你老婆我是有处女情结的,我没那么开放,咬死你!”

  沈盛茹闪开,“老公关心你嘛,你还是打个电话给张凯皑报平安吧,我看他心情很差的样子,好像很担心你。”

  “好。”林婧明的头还是昏的,懒懒地拿出手机打电话,“喂?”

  “喂?”电话里传来张凯皑的声音,那声音不如平时的冷酷散漫,带着呼吸像在和谁吵架,突然“啪啦”一声似乎手机跌在什么地方,离开了张凯皑的手,接着她听到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有人冷笑,“凯子,你欠我多少人情你自己算,我叫你泡林婧明把她甩了,你不泡也就算了,居然被她迷住。那个死三八,我一定要废了她。”

  “她是我的女人。”张凯皑的声音,这句话她似乎听到过,以至于再听到也不觉得震惊,只听他低低地说,“是男人的话,希哥,你来抢,然后你甩了她。”再过了一会儿,高仲希没有出声只有喘息声。张凯皑冷冷地说,“打架的照片在我这里,你要是再找人对付婧明,等着去公安局接人。希哥我不想和你吵,你算了吧放过林婧明,为了争一口闷气,值得吗?”

  “你喜欢那个三八?”高仲希的声音低沉了起来,带着冷冷的嘲笑.“是真的喜欢吧?她像你以前的女朋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不 我告诉你——”他的声音轻了,恶狠狠地在张凯皑耳边说,“她还会甩你,她喜欢的是蔺霖!”张凯皑没有说话。

  林婧明拿着手机听,怔怔地像个傻子,过了好久,张凯皑说:“那又怎么样?”

  她呆住了,听他低低地,充满烟圈那般颓废感觉地嘲笑,“那又怎么样?”

  高仲希也愣了一下。

  张凯皑说:“她是我的女人,你要是伤她一根头发我不会饶了你,至于她喜欢谁,我现在管不着,以后再说。”

  那是一种赤裸裸的守护欲,单纯到没有道理,像守护一尊艺术一个女神,贯注他的所有博取一笑,付出的时候就代表了爱情。张凯皑用混合着欣赏和守护的心情去“爱”林婧明……

  “凯子你疯了……”

  她切断了通讯,默默无语。张凯皑对她很好,真的很好……

  有一首老歌: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她想的是:最爱我的人不是你,我怎么舍得他难过?

 迷迭:第五章 不安的灵魂


  自醉酒之后,她对同宿舍三个人发誓、签下白纸黑字保证再也不去酒吧,张凯皑在过了三天以后,若无其事地找她上下课吃饭聊天,就像普通的情侣一样。

  她没再见到蔺霖。

  很久没在学校里遇见他,她本是很爽朗的女孩,却莫名地不敢开口问他的消息。很希望自己能爱上张凯皑,但一天一天越发觉得自己在做戏,又做戏做得麻木,分不清楚哪些是真心的笑,又有哪些是假的?她不开心,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日子还是这么过。

  又过了这样十天,她终于记得上网去看她贴文章的那些网站,一登上去发现无数的论坛短信。有的问她怎么潜水了?有的叫她要参加论坛管理;有的是慕名而来;最多的是朋友的询问,是不是身体不好?是不是心情不好?倒是网上的朋友比身边的朋友敏锐直接,她叹了口气,统统不回,盛茹她们即使担心,也不能直接这么问吧?网络的世界果然……其实比现实坦然。

  四处逛了一圈,十天不去,论坛早已翻天覆地,许多讨论的话题她都没见过,许多新出的文章她也不知看哪篇好,仿佛十天已被论坛遗弃。她耸了耸肩,去聊天室。

  点开聊天室的时候,诧异地发现聊天室升级成为语聊室,挂了个路人甲的名字进去,聊天室里有人在唱歌,一共五个人在线。

  无论现实或是造梦都给他每秒操纵从来没发觉

  他的呼吸催促我变得多蠢

  误信了我弱质纤纤

  随便也感动

  并未知道我也可以完全麻木放纵……

  有个女生在唱歌,唱功一流,这一首普通人根本唱不下去的《多得他》她唱得很顺。她听着听着,这十天….不,自从认识蔺霖之后,她蠢透了,整天都不知道在做什么,连想什么都不知道。

  “很好听。”她对那个正在唱歌的“长着翅膀的女孩”发了一句话,再加了一个心。

  “长着翅膀的女孩”唱得正认真,没有回答。

  她掠了一眼聊天室里的名字,有一个是版主“漠漠”,两个她不认识,还有一个叫做“今生意外”,她有点好笑,出去换了一个“来世潇洒”进来,果然那个“今生意外”给她发了一个“^^”。

  “你也唱歌吗?”她问“今生意外”。

  “今生意外”回答:不唱。

  “我唱。”她按出要麦的按钮,看着聊天室里冒出长长一串“我要麦,我要唱歌”的信号,接着戴上耳机开始唱 “每只蚂蚁都有眼睛鼻子它美不美丽偏差有没有一毫厘有何关系每一个人伤心了就哭泣饿了就要吃相差大不过天地有何刺激有太多太多魔力太少道理太多太多游戏只是为了好奇还有什么值得歇斯底里对什么东西死心塌地一个一个偶像都不外如此沉迷过的偶像一个个消失谁曾伤天害理谁又是上帝我们在等待什么奇迹最后剩下自己舍不得挑剔最后对着自己也不大看得起谁给我全世界我都会怀疑心花怒放却开到荼蘼一个一个一个人谁比谁美丽谁比谁甜蜜谁比谁容易又有什么了不起和谁擦身而过都那么整齐碰见所爱的人却心有余悸……”

  聊天室里开始一行一行地显出惊叹的符号。她知道她唱歌也唱得不错,但会被赞美是因为她也有原唱那么颓废吧?她现在活得很疲惫,也许就像王菲唱这歌的时候一样累。有重重的“这就是正常生活”的信念压在她身上,她现在有的不是她想要的,即使她已经有了最好的……她在等待什么奇迹?最后连自己也挑剔……明明从前她能随便一想就想出自己有很多很多优点,而最近算来算去都是缺点。突然之间毛骨悚然,记得她在闻风上第一次看到这首《开到荼靡》,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写的推荐。她在这首歌下面写了一句“我尝试着这样去诠释,用无奈的心情,带着胜利的微笑,在我爱的人面前,示威地唱着这样的歌。却到了最后,原来是这样一句歌词。心有余悸。”心有余悸啊……碰见所爱的人,却心有余悸……她的眼圈突然红了,看不见聊天室里究竟大家赞美了她什么,视线光怪陆离一片模糊,等她拿纸巾擦掉眼泪,那个“今生意外”已经下线了。

  “来世潇洒”孤独地留在聊天室里,现在是六点,大家大概不是下班了就是去吃饭了,聊天室的人一个一个减少,最后剩下她一个。

  潇洒吗?

  很潇洒。

  网络就是这么好,谁看不见谁哭泣,流着眼泪也可以大笑,只看得到一些人的强,一些人的软弱,强的人永远都强,软弱的人永远都软弱,各得其所。打下几个字“唱给自己的歌”,她唱歌,没有听众——心属于你的我借来寄托却变成我的心魔

  你属于谁的我刚好经过却带来潮起潮落都是因为一路上一路上大雨曾经滂沱证明你有来过可是当我闭上眼再睁开眼只看见沙漠哪里有什么骆驼背影是真的人是假的

  没什么执着一百年前你不是你我不是我

  悲哀是真的泪是假的

  本来没因果一百年后没有你也没有我……

  唱到一半,有一个人进来了,她没认真看,闭上眼睛把她的《百年孤寂》唱完,唱完了才看见进来的那个人叫做“蔺霖”。

  他对她打了一个“^-^”。

  她有一种灵异的预感, “今生意外?”

  蔺霖回了一个微笑, “来世潇洒。”

  她趴在桌子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起来,为什么等待了那么久,却是这样遇见……抬起头来的时候麦跑到蔺霖那边去了,他开始说话。

  他说:“婧明吗?”

  他听出来她的声音吧?她打, “嗯。”

  蔺霖的声音通过网络传来仍然很清晰,那种礼貌的冰凉的客气也似乎淡了一点,“心情不好?”

  她反问: “我的心情就应该一直都好?”这就是林婧明特有的咄咄逼人,打出这句话以后,她发现原来她还活着没有死掉。

  蔺霖说: “凯皑对女朋友很好,你心情不好应该和他说。”

  “我为什么心情不好就要和他说?”她开始野蛮, “我不喜欢他.”

  蔺霖的语调没什么变化,依然含蓄着忧伤一样的冰凉冷静,“哦。”

  “我问你,”她有点热血上冲, “爱上一个不想爱的人怎么办?”

  蔺霖还没有回答,她T-~快捷地再加一句: “爱上蔺霖怎么办?”

  麦那边彻底寂静。

  她隔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 “我爬不回来,怎么办?”

  蔺霖没有回答也没有离开。

  她一个键一个键慢慢地按,打出一行——“你会拿我……怎……么……办……”

  蔺霖很快地开口, “婧明……”

  她关掉了聊天室,截断了蔺霖的话。趴在桌上,她闭上眼睛。

  手机响。

  她捋了一下头发,等它响了五声才接起来,本来想摆出带笑的声音,开口却发现是沙哑的,像哭过一样,“喂?”

  ‘‘婧明啊?我是严华,我晚上不回宿舍,我回我舅舅家教我表妹数学,明天晚上回来。”打电话来的是严华,跟着她疑惑, “你没睡醒?”

  “啊,我午睡到刚才才起床。”她顺口胡扯,接着笑了出来,“数学那种东西你还记得啊々”

  “教小学生我当然还记得,要再考一次高考我肯定完蛋,怎么说当年数学还是强项,现在什么圆锥曲线立体几何全部都忘了,我记得我以前很会算的……好了好了不和你说了,浪费我手机的钱,就这样了。”严华挂了。

  她按下停止通讯键,等着它再响,但是它没有再响。

  又等了十分钟,她再次打开聊天室,换了个英文名进去,蔺霖还挂在那里。她写的“你会拿我怎么办”留在最上面,显示自她离开之后他没有发言,也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就那么静静地在聊天室里。她怀疑他放下电脑做别的去了,聊天室里还是只有两个人,突然蔺霖对她发了一句话:“婧明?”

  她挂的英文名叫做“eves”,和林婧明风马牛不相及,于是嘴硬:“不是,婧明是谁?”

  蔺霖选择了微笑的表情,说:“^-^。”

  “是你女朋友吗?”她故意问。

  他继续“^-^”,她开始说: “你在闻风的id是什么?”这就是搭讪,她扮作陌生人对他搭讪,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我已经自杀了。”他微笑地回答。在论坛上宣布永远不再用这个id发帖,叫做自杀。

  “为什么要自杀?和论坛上的人吵架了?”她是真的好奇,不知道蔺霖以前在闻风是怎么和人交往的?

  “^-^”,蔺霖又这么回答。

  这个人在聊天室也有用微笑含蓄忧伤,用以混淆视听的本事。她换了个话题,“你在等人吗?”

  他似乎不想和她说话,却仍然礼貌地回答:“是。”

  “等婧明?”她狡猾地说,“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她?”

  他过了一会儿才回复.“我没想到。”

  她差点笑了出来,在聊天室里打出一个大大的“爆笑”,“你为什么要等婧明?”

  “想唱首歌给她听。”他说。

  她的心大大地跳了一下,“打电话给她。”

  他做了一个微笑的表情,“我在这里唱,好不好?”

  她选择聊天室里的设定动作“踢”了他一脚,“在这里唱她听不到。”

  他说: “你不是婧明吗?”

  她打出了一长串“……”,不可思议他居然能认出她是谁,“谁告诉你我是林婧明?”

  “你的ip还在这里。”他微笑,“你电脑的ip。”

  她怔了一下,整个人泄气,“居然看我的笑话。”

  蔺霖做了一个鬼脸,“我要唱了。”

  “好啊。”她调大了声音。

  麦里传来三两声拨弦乐器的声音,她知道“竹”的人都会乐器,但不知道他弹的是什么,曲调很高很清。只听他开始念白: “昨夜梦里,有个地方,红叶森林的牧场。隐约听见,有人吹着一首歌叫雨夜花。已经忘了这首歌,它到底在说些什么,雨很美,夜很凉,花很香。”

  她知道这首歌叫《花雨夜》,张清芳的歌,清甜的嗓音很高的Key。听着蔺霖的念白,淡淡的没什么感情,像给她很耐心地说着故事,接着他唱起来:“那是树林里花儿纷飞……那是树林里花儿纷飞……山风溪水,狗狗炊烟,热汤木桌缺了谁?鸟叫虫鸣,莺声燕语,何苦惹是是非非……”蔺霖的声音不像原唱那么清甜,也一样没有什么感情,很耐心地给小孩子说着梦境一样, “……你说我太傻,人生本匆忙,花儿身上插,挥挥衣袖吧,我不想要历尽沧桑——”

  她在自己的电脑面前轻轻跟着唱:“陶醉梦里,紧抓不放,陪我好吗?山风溪水,狗狗炊烟,热汤木桌缺了谁?不要笑我,梦得太美,梦里等着你来陪。山风溪水,狗狗炊烟,热汤木桌别喝醉。就算醉,有了我,会更陶醉。昨夜梦里,有个地方,红叶森林的牧场。隐约听见,有人吹着一首歌叫雨夜花。雨夜花——花雨夜——夜里花儿纷坠……多么凉,多么香,多么美。”听着淡淡的拨弦,蔺霖清淡胧的歌声,想着那歌词,她仿佛看见那个红叶森林的牧场,那些热汤木桌,山风溪水,狗狗炊烟……那些雨夜花……心头突然凄恻起来,好美的梦,美得让人想哭。

  “婧明。”蔺霖仍在拨弦,通过麦说,“你最近心情不好,唱首歌博君一笑。”

  她打字:“我哭了。”

  他说:“这首歌很合适你。”

  她苦笑,“我是这么爱做梦的女生?在你眼里?”

  他说:“花雨夜.雨夜花,婧明是个爱做梦的小女孩。”

  她反驳:“我是网上一呼百应的女强人。”

  他用的表情是微微一笑,然后是鬼脸,麦里说:“婧明是个爱做梦的单纯的小女孩。”

  她觉得有些狼狈了,用拳头砸键盘,鼠标一跳抢了麦。蔺霖打字怎么了?

  她说:“我砸了键盘。”

  蔺霖打出两个字:“大笑!”

  她恼了,然后又忍不住跟着笑,“从来没有人说我是这样的,团长,你看人的眼光有问题。”蔺霖在聊天室里笑,问:“心情好了吗?”她答非所问:“我爱蔺霖怎么办?”他回答:“甩掉他。”她打了哭泣的符号,“甩不掉。”他回答:“他不信爱情。”她充耳不闻他的这句,答非所问:“越来越爱怎么办?”他停顿了好一会儿,又打出了微笑的符号,“掐死他?”

  她叹了口气说:“如果真能掐死就好了,可惜掐死了没有人唱歌给我听。”

  “心情好了吗?”他问。

  她打出一个笑脸,“好了,蔺霖,我决定了继续追你。”

  他微笑。

  “最后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她感觉他要下线了,“那个……李琛的《我拒绝》是你写的吗?”

  “是。”他回答得干净利落。

  “真看不出来。”她说,然后关了聊天室,她要比他先走,这是林婧明的骄傲。

  蔺霖很温柔,温柔体贴,认识久了就发现他的确像斐荼靡说的,是一个好男人,对身边的每个人都很好,只是他的心太难捉摸……不,不是太难捉摸,是不知道在哪里。蔺霖每天都在那里,可是他的心他的灵魂被包裹在一层含蓄的忧伤里,离现实离躯体好远。转头看见了桌上的相机,本是为了和张凯皑爬山向舒偃借的,和张凯皑交往得越久越觉得麻木,到今天连爬山照相的兴致都没有……她爱蔺霖,即使那个人仿佛随时随地都是故事,仿佛无论如何她都不能了解得清楚,但是她爱蔺霖。

  他是她今生的意外,所以她要到来世才能潇洒。

  她无心索爱,无意缠绵,却爱如蒲草,蒲草如霜。

  第二天见到张凯皑,她有点心虚。虽然张凯皑说她可以去爱蔺霖,只要不和蔺霖在一起就好,但是她昨天那样……昨天在聊天室里是在“勾引”蔺霖吧?第二天她对张凯皑特别好,真的跟了他去爬山了。

  蔺霖在上课。

  他学的是理科——高分子化学一类,边听课边记着笔记。从侧面看去他的肤色苍白,脸色平静,虽然一双眼睛乌黑无神,但他给人的感觉很祥和。虽然也有人说他天生长得忧郁,但绝大多数人都觉得,蔺霖是一个脾气很好,待人很温柔的人,连那种忧郁的祥和都让人觉得他没有侵略性。他并不是咄咄逼人的类型,但却很容易受人信任,担任管理职务,是高分子化学系一班的班长,大家都很信服他。

  “啪啦”一声,隔壁桌一个同学的笔掉了,蔺霖帮她捡起来,放回她桌上。

  “蔺霖,”隔壁桌的女生拿回笔,好奇地悄悄和他说话,“我问个事情你不介意吧?”

  蔺霖停笔抬起头,微笑地看着她,“什么事?”

  “那个……你知不知道……竞兰回家以后的事?”那个女生很好奇地观察他的表情,觉得他没有什么反应很奇怪。

  “不知道。”他说,“她家里换了电话和手机。”奚竞兰的父母当他是仇人,差点没有上法院告他,如果不是找不到这条“分手致人自杀罪”的话。

  “她伤口感染,差点死掉,现在还在重病房里。”那个女生迟疑地说,“我听人家说的,你不知道?”

  蔺霖突然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的眼晴本来就很大,这么一看看得那女生毛骨悚然,呆呆地被他这样看着,她没见过蔺霖除了有些距离的微笑之外的表情。这是什么表情?无端端地她想到骷髅头那空洞的双眼,顿时彻底地全身发凉。

  幸好蔺霖只是这样看了她一眼,眨了眨眼睛,他问:“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好了,不过听说发高烧,烧得很多事情都忘记了。”女生不敢再看他,端坐回自己的椅子,心头仍然为刚才蔺霖那双眼睛“怦怦”直跳,那是什么表情……不……那就是没有表情才可怕,就像死人一样。

  蔺霖也回过头去记笔记,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他还是那么平静祥和,最多有点忧郁。

  下课,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

  舒偃过来找他练歌,上次比赛虽然没有得第一,但是舒偃被选作最佳歌手,推荐去校际比赛,赛程在下个月。一过来找他,舒偃先“嗯”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心情不好?”一拍下去,他抬起手来,满手的冷汗。

  蔺霖怎么了?舒偃怔了一下,蔺霖拿起桌面上的矿泉水,打开瓶盖整瓶水慢慢倒在舒偃手上。

  他举得很平衡,整个瓶子没有喝过的清水慢慢地滑过舒偃的指缝,全部溅在地上,但那清澈的水流洗过手指的瞬间很美。堪堪接触到满手冷汗的感觉完整地被冲走,舒偃合指接水,再放开让水流走,“我建议你最好去洗个澡。”

  蔺霖倒完那瓶水,“我建议你最好去用消毒肥皂彻底地洗手。”

  舒偃笑得很可爱,“我会的,我好怕死。”说着他却把手又搭在蔺霖肩上,“今天怎么回事?你去跑了三千米?”

  蔺霖单肩背起书包,微微一笑,此时他微笑得冰凉礼貌,“竞兰可能也被我感染发烧了,幸好她在医院,有医生看着应该没事。”

  “你确定你这么不好彩,每个女朋友都会被你感染病毒死掉?”舒偃笑得好满不在乎, “李琛的事是意外,竞兰的事也是意外,你怎么知道竞兰发烧不是因为她伤口没有处理好?大家都有防疫,为什么你就不传染给我?”

  “竞兰的血不好,她比较容易被传染。”蔺霖说。

  舒偃举手投降,“是,不管谁得那种恐怖的乙肝死了都是你害死的,行了吧。你的朋友感冒发烧生病咳嗽全部都是你的病毒害的,行了吧?走吧,去琴房。”

  蔺霖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我没那么想。”

  舒偃也看了他一眼,本要说什么,终于没说。

  蔺霖的事他不算全知道,但也算知道了七八分,天生带着变异的乙肝病毒,行行步步都要防备自己的血污染了别人的血。亲生父母因为肝性脑病去世,第一个女友跳楼自杀,第二个女友割脉……舒偃有时候想说,如果你能发疯的话,也许会比较幸福。可是蔺霖依然平静而按部就班地生活,他找了个兼职工作,租了个房子,带着他那种含蓄忧伤的气质依然在生活。他冷静得过分,一点也不糊涂,待人很好,他也会情绪不好——但是舒偃觉得那种痛苦是不够的,一个人……如果背负着这样的故事,应该痛苦得歇斯底里,蔺霖没有……蔺霖很正常……因为很正常所以才不正常,他不会疯狂。

  有时候,看侦探小说的时候,舒偃会托腮怀疑蔺霖说不定是害死父母害死两个女朋友的凶手,如果不是故意犯罪的话,有谁能如此冷静地面对最亲的人一个一个地死亡?但合上书的时候舒偃承认自己的想象力丰富,当他和蔺霖对视的时候,他知道这个男人只是太坚强。舒偃很自负自己的眼光,就像他知道蔺霖那双眼睛看人能够看穿人灵魂,他自己那双弯弯笑眼也能,当他们两个对视的时候知道彼此不可能欺骗彼此,所以都默然坦荡。蔺霖只是太坚强,当然,也可能是太脆弱崩溃之后的太坚强,就像打碎的玻璃比窗户上的更有杀伤力一样。

  走到琴房,舒偃去洗手间洗手,蔺霖拿出钥匙开门。

  “师兄!”路过琴房的一个女生正巧从女洗手间出来,见他非常开心地过来打招呼。突然尖头凉拖鞋绊到楼梯, “啊”的一声往蔺霖身上扑过来,蔺霖“咿呀”一声开门进去,蓦然回头看着往自己身上跌到的师妹,居然是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咚”的一声那女生跌在蔺霖球鞋前,额头撞在门框上,出血了。

  “同学。”洗完手出来的舒偃大吃一惊,赶过来扶起那个女生,那个女生几乎摔昏了,额头上肿了一块还擦破了一片,绝对破相。他悚然抬头看蔺霖,那个女生也微微睁开眼睛,用她茫然的声音问:“师兄……”

  蔺霖站在那里不动,可能过了十秒他才说出话来: “舒偃你送她去医务室。”

  舒偃皱了皱眉, “嗯。”他把那女生扶了起来,那女生清醒了一点,一双眼晴还是茫然瞪着蔺霖,似乎依然不敢相信他不仅不抓住她还往后闪, “师兄… ”

  “对不起。”蔺霖的声音在耳朵嗡嗡作响的女生听来遥远而空洞, “我去给医务室老师打电话。”

  “走吧。”舒偃扶起女生往外走.回头的时候看见蔺霖拿起琴房的电话正拨号。

  他还是——没有太痛苦的样子。

  还是很理智。

  舒偃当然能够理解,他不接是怕他身上的汗传染了病毒出去,只是看着她重重地跌下去,在他面前摔得头破血流,怎么能若无其事’他真的是若无其事吗?蔺霖是太坚强,还是一堆早已碎掉的脆弱玻璃?他看不出来,蔺霖的灵魂不在身体里。

  这件事发生之后两三个小时,在学校校园网的论坛里就变成了蔺霖见死不救,甚至是故意让女生摔倒的故事了。联系起奚竞兰自杀的故事,在学校里传成了这样一个复杂的故事?林婧明第三者插足蔺霖和奚竞兰之间,蔺霖看上了林婧明的美貌和才华甩了奚竞兰,林婧明在奚竞兰面前耀武扬威,逼得柔弱的奚竞兰自杀。而后嚣张的林婧明甩了蔺霖,找上了有钱的张凯皑,蔺霖心里不平衡,于是迁怒所有和林婧明相像的女生——跌倒的女生和林婧明一样都是染发——让柔弱少女摔得头破血流。故事里全部是坏人,除了受害者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舒偃送女生去医务室回来以后,蔺霖已经回宿舍洗了澡回来,正坐在钢琴前试弹他原创的编曲。零落的钢琴声似乎有些怪异,但那只是伴奏的一部分,并不代表蔺霖心情低靡。洗了澡穿了他习惯的自T恤,背后印着一个天使,舒偃望着那天使弯眉笑,也不再说什么,“开始吧。”

  而后那天他们练歌到晚上,琴房外面离奇的故事怎么传得沸沸扬扬他们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