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谚云:“上有李姓皇族,下有东方世家。”
“东方世家”乃京城第一大世家,历年来经营南北货的买卖,在当时商业繁华的景况中,其赚取的利益,可谓是富可敌国;但是最让东方老爷感到骄傲的并非是权势利益,而是他的膝下四子,这四个儿子个个出类拔萃,乃人中之龙,当时的民众甚至给了东方家四位少爷独特的称号。
尊龙——东方炜,他的个性沈稳、内敛,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领袖气息。
狂虎——东方妮,性子暴烈、冲动,在狂躁之余,即添了一分霸气。
傲鹰——东方乔,人如其号,相当孤傲,行事漠然,有鹰隼般的锐利冷静。
侠豹——东方宇,举止优雅,言语间却不乏轻佻,让人难以掌握其真伪。
这四个封号,让东方老爷笑得合不拢嘴,百姓们对东方世家推崇备至,却也为四位东方公子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天底下,到底有什么事能难倒东方家四位公子?
那就是“成亲”!对一般人来说,或许只是一件稀松平常之事,但是对四位公子而言,这简直要比杀头更令他们难受。这些年来,东方老爷可说是想尽一切办法要让四兄弟娶妻生子,父子五人之间的斗法始终不曾间断过,不过老爷子虽然精明,但四位公子亦不是省油的灯,总是能在最后一刻躲掉相亲,每每都将东方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
话说某日,东方老爷气愤非常地对着仆人喝道:“来人!把那四个不孝子全给我带过来!”
不一会儿,排行第二的东方妮人已出现在大厅门口,他三步并两步地冲到东方老爷面前,以嘹亮的嗓门问道:“老头!有什么好事?”
东方老爷尚未回话,只见老大东方炜缓步走进,开口道:“二弟,爹今日找我们必定是有要事,你这么抢话教爹怎么回答?先坐下来,等三弟、四弟到齐了,再听爹说个分明。”
话甫说完,他眼角一瞥,便看见老三东方乔手一挥,袍子一扬,已悄然入座。
东方妮见状,立即走向东方乔,亲热地揽上他的肩头道:“三弟,你这二十几年来,老是这张冰块脸,我真想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失控的时候。”
“你放心,我再怎么失控,也不及二哥暴怒时的万分之一。”东方乔淡淡开口,俊逸的脸上是一抹温文尔雅的笑。
言谈间,若四东方宇已经手摇摺扇,打着呵欠懒洋洋地走了进来。“我说爹,到底有什么天大地大的事?瞧您眉头皱得跟什么似的,放轻松、放经松……”
东方老爷哼的一声,跟着大声道:“阿福!把张家送来的红蛋分给他们四个人!”
四兄弟每人手里拿着红蛋,面面相觑,心知大事不妙了。这已经是这个月来老爹第三次叫他们来拿红蛋。想必又要将他们早已成年却尚未娶亲,让他无法抱孙子的事再叨念一遍了。
眼看东方老爷就要开口骂人了,东方字抢先一步开口道:“老爹,您别生气,我知道您要说什么,就让我来代劳吧!”
东力宇转过身来,面对其他三位兄长,摆出老爷的威严喝道:“你们三个不孝子,也不想想爹都已经快五十岁了,连个媳妇的影子都没瞧见,更别提孙子在哪了!”
东方宇话还没说完,就被东方老爹敲了一记响头。“这哪里有你说话的余地,你也是不孝子之一,你今年也二十有四了。”跟着他将手指向东方炜道:“你、你、你——最不应该的就是你!身为长子,今年都二十七岁了,至今仍未娶妻,怎么为弟弟们做个好榜样?”
东方老爷说着说着,眼角瞄到其他人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更生气了,跟着开口继续骂道:“你们几个也别幸灾乐祸,你们兄弟只不过各差一岁而已,总之,你们今天一定要给我一个交代。”
四人一听完父亲的话,皆欲辩解,不料东方老爷又立刻接了下去。
“什么都别说了!我今天去了城西王尚书那里,他的千金我很中意,我明早会去定下这门亲事,今晚之前,你们四个不管谁都好,推一个出来和王家的千金完婚。”话一说完,东方老爷气呼呼地拂袖离去。
四兄弟对望一眼,心里各自有了打算。
那一天晚上,大少爷东方炜的房门外,传来了细微的敲门声。
“炜少爷!炜少爷!”像是怕惊动其他人似的,门外的人每敲三下便会停顿一会儿,警戒地看向四周。
“什么事?”东方炜迅速将门打开。
“炜少爷,今天您不是派小的去监视妮少爷吗?如您所料,妮少爷此刻带着包袱,似乎正准备要出门哩!”家丁压低了嗓门说话,深怕被人发现。他是打扫东方妮庭院的家仆,今天稍早时收了大公子的一个金元宝,大公子要他若是发现妮少爷有任何异样的举动,就要立刻来回报。
“很好,你下去吧!”东方炜嘴角噙起淡淡的笑意,满意地要家丁退下。四兄弟之中就属老二东方妮最为冲动,只要他一行动,那表示自己也可以动身了。
等家丁离开后,东方炜也关起了房门,他大步走回床边,取出了早已打包好的行李。
今早那场父子对谈,很明显地老头子是认真的,而他相信这种倒楣事没有一个兄弟愿意做,但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多说什么,怕是心中都打定了主意要开溜吧!
“最后走的最危险,但跑第一的会被老头子埋怨一辈子,这个金元宝花得值得。”东方炜低声喃喃自语。这也是怕派人监视东方妮的原因了,最冲动的老二一定跑第一,他只需紧跟在后,不要当最后一个逃家的就好。
东方炜在环顾房间一眼之后,跟着从腰间取出了一张纸条,以纸镇压在桌前,他望着字条上的字,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有事相商,请弟往曲江一叙。”龙飞凤舞的字迹,出自当今皇太子李玄之笔,是前天系在小鹊鸟腿上、由皇宫飞进他庭院里的秘密信函。
这张小纸片,不但来得好,更是来得巧,他这一、两天原本就打算动身赴约,现在更没有理由不去了,皇太子有事相商,怎么也比娶妻来得重要吧!
而将这张纸条压在桌上的理由很简单,至少可以让爹相信自己是接了纸条后匆忙出门的,就算他要动怒,也不会拿他先开刀。
冲动的二弟已经动身了,他现在离开可说是最恰当不过的,至于那个尚书千金到底会成为谁的妻子、老三和老四谁会是最后离开的那一个,这都不是怕该关心的问题。
老头子刚定下的那门亲事,最后会是一场混乱吧!但是怕又能怎么办呢?大家自求多福吧!
东方炜小心地关上房门,走到东方家的后门,轻轻一翻便跃过了墙,不一会儿工夫,他高大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
※※※
翌日清晨,东方老爷喝着清粥,吃着昨日张家送来的红蛋,心中得意洋洋地想着:“昨日那一招可说是‘破釜沈舟’之计啊!这四个儿子虽然个个古怪,但是经昨晚这么一逼,总会推出一人来完婚吧,嘿嘿,这下子总算快有孙子可以抱了!”
正当东方老爷沈醉在抱孙子的美梦中时,家丁阿福面色苍白地冲了进来,慌乱地开口道:“老爷不好了!四位少爷全都留书出走了!”
霎时,一阵睛天霹雳,打碎了东方老爷的美梦,也震落了他手中的红蛋。那红蛋在地上“咚!咚!咚”滚了三圈之后,停在阿福的脚边,彷佛正冷冷地嘲笑着东方老爷的天真……
第一章
宫城。芙蓉园都城乃当代规模最大、物华最盛的城市,一共建有三重;外一重名京城,内一重名皇城,又内一重名宫城。而芙蓉园地处宫城之内,为皇家禁苑,一般人无法进入,是一专为帝王、贵族所建的游乐之所。
时值初夏,芙蓉园里的奇花异卉逐一绽放、相竞斗艳,增添无数风情。芙蓉园里的观云亭,此时早已设下一桌丰盛的宴席,比较特别的是席中并无宾客,圆桌上只设有两副蟠龙金杯,象牙银箸、玉胚碗,桌前坐着一名身穿华衣、举止高雅的贵公子,他举起酒杯在鼻端轻轻晃动,眼瞳微眯,一边欣赏眼前的美景,一边耐心地等待着。
“名花异卉,竞相娇妍,但不知大哥赏的是花还是美人?”含笑的嗓音自不远处传来,一道人影微晃,坐进了华衣公子的对面。
“好一段日子不见了,炜兄弟依然风采不减,今日你肯应邀而来,愚兄可说是受宠若惊。”华衣公子淡笑出声,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跟着不怀好意地开口道:“莫非是城西王尚书的千金不够好,所以兄弟你特地参加宴席,想亲手挽下一朵牡丹花?”
“这事你也听说了?”白衣男子挑高一道眉,无聊地撇撇嘴。
“当然,这可是京城里最热门的消息,但不知是哪位东方公子要娶美娇娘?”
华衣公子哈哈一笑,轻摇手中的玉扇,咧齿而笑。“喏,你我情同兄弟,若那个尚书千金不够好倒也无妨,今日是皇上赐宴,王公贵族全都来了,环肥燕瘦的美人也是应有尽有,我这个亭子的视野极好,不论你看上哪朵花,只需告诉我一声,相信以兄弟的人品和家世,没有一个姑娘会拒绝你的,你意下如何?”
的确,坐在他眼前的,是一位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浓黑上扬的剑眉底下,是一对炯炯有神的漆黑眼瞳,形于外的是一股斯文华贵之气,绝对会让人眼睛为之一亮。他,就是人们口中的尊龙——东方炜。
他与东方炜相识已久,更是拜把的兄弟,而他明白在东方炜过于俊美的五官之下,有一颗极为精明的心,个性沈稳而内敛。在东方炜赢得尊龙这个称号之前,不少人就是犯下了以貌取人的错误,认定了他这位炜兄弟长得俊雅无害,结果这些人全都栽了个大斤斗,这下他们才知道东方家的人个个惹不得,尤其不能惹上那个俊美无比、有着一张斯文面孔的东方炜。
“怎么,稳当的皇大子不做,倒想和城中的媒婆较劲?”东方炜似笑非笑地嘲弄自己的义兄。想不到老爹为他们四兄弟定亲的荒唐事也传到了宫中,现在还成为被取笑的话题,真是胡闹。
“好,我们不谈女人,来谈谈别的。”华衣公子朗笑出声,以玉扇抵了抵眉心,再抬头,眼中已无笑意。
“说吧!若不是有事,你不会放小鹊鸟飞进东方家的庭院。”东方炜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凝神细听,于公,皇家与东方家的关系不差;于私,他更是太子殿下的结拜兄弟,现在皇太子有了困难,无论如何他都要帮他走一趟。
“炜兄弟你看,这曲江多姿、碧波荡漾,乃人间美景,这曲江边所建的楼台、亭阁,甚至是锦绣帐幕至少有千百个,看得真让人眼花撩乱。”皇太子淡笑道,又啜了一口醇酒。
“这宴席每年都要举办几次,不过皇上似乎越来越喜欢热闹了。”东方炜有感而发。
从他一踏入芙蓉园,触目所见尽是奢华,在曲江池中的彩绘画舫每一艘都是晶润艳丽,而附近所建的楼台亭榭更是富丽堂皇、美不胜收。
今日的曲江,可称上是宴席遍地、万众云集,而这也是近几年才有的事,因为皇上开放此地饮宴享乐,期望君民能同欢,共享这太平之盛世。
“不错,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喜欢热闹是人之常情,而我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皇太子神色一凛,语气凝重地再度开口道。
“大哥想说什么?”
“眼前虽然社稷稳定、民心安顺,但所谓满则溢、盈则亏,这巅峰之世却透着隐忧,我既身为人子,又是一国之皇太子,自然也得多担一份心。”
“什么隐忧?”东方炜也被挑起了好奇心。
“或许是因为年纪渐长,又或许是太平盛世所致,父皇近几年来少理朝政,却是对长生不老、仙乐金丹情有独锺。”皇大子对东方炜解释,跟着说到这几年有无数的道士以炼仙丹、进灵药的名目进宫,却意外地得到宠幸。
“此事我略有所闻,但只怕我是无能为力。”东方炜微微苦笑,若是要他扫除叛乱、上阵杀敌他都义无反顾,但要地想办法改变皇上一心求长生的念头,那可是难上加难。
自古以来长生不老一直是所有帝王的梦想,更何况是当今皇上,他坐拥太平江山、享尽荣华,可说是拥有人世间的一切,自然更想求得长生,永远地延续自己的生命。
“别说是你,就算我贵为皇上的太子,对于父皇兴道教、求长生之事,我也是一个字都不能提的。”皇太子轻叹一口气,悠悠道。“供道士、求长生倒也无妨,问题就出在前阵子,有一个叫‘昊天居士’的老家伙进了宫,他不知拿出什么药,父皇在服用后觉得神情气爽、精神百倍,自此之后对他言听计从,时时将他的意见往心里记去。”
“‘昊天居士’就是你说的隐忧?”东方炜沈吟,思索在记忆中是否有这个人的存在。
“老道士满嘴荒唐言,出的主意更是让人发噱,他前些日子上奏给父皇,说苏州一带出现了一道奇异的紫气,据他的推算,紫气源于一名巫女的身上,那是天精地气酝酿出的魂魄,足以撼动皇上的江山。”皇太子一把玉扇漫不经心地点了点桌面,眸中泛起一抹精光,继续道:“有趣的还在后头哩!这名巫女本事可不得了,据说她翻手是云、覆手就是雨,老道士告诉父皇,若将此女迎入宫中奉为国师,皇朝自当富裕永盛,若此女不愿为朝廷所用则杀之,以保眼前安定之盛世。”
“而皇上信了?”东方炜挑高一道眉,这种荒诞不经的言论,一向英明的皇上怎么会相信呢?
“深信不疑。”皇大子轻叹一口气,起身背对着东方炜,凝望着江边风景半晌,又以平淡的语气开口道:“希望兄弟为我走一趟苏州,早父皇的人马一步,替我会一会这个可以颠覆王朝的巫女。”
“小事一桩,我自当效劳。”东方炜点头允诺,有些好奇地问道:“找到之后,又当如何?你我相识多年,我知道大哥并不是迷信怪力乱神之人。”
“我是不信。”皇太子转身,眸光中闪烁的是掌权者的精明与果断。“一个小小的巫女,竟想颠覆王朝?我可不是好唬的人。你此行只需一探她的虚实,再向我回报即可。”
歪风既是从朝廷吹起,就该由朝廷减去,这名巫女若是真有古怪,那么他会杀一儆百,砍断这大平盛世里的隐忧。不过他现在尚无斩草除根的打算,一切可以等到东方炜回报,然后他再做出应有的决定。
“我明白。”东方炜举起酒杯,做出允诺。
“兄弟办事,我是绝对放心,我会在京城等你的好消息。”皇太子也举酒敬了一杯,过后重新展开笑脸。“正事说完了,我们两兄弟也好久没好好地聊一聊了,就陪大哥多喝几杯吧!”
“没问题,”东方炜朗笑出声,重新将酒杯斟满。
曲江边美景娇娆、轻风微微拂面,将两人饮乐的雅兴撩得更盛,东方炜与皇太子,就在曲江边一杯按着一杯,尽情地享受这美丽的湖光山水……
※※※
绿荫垂柳妆点了六月的苏州,各色的烟花飞舞过细雨中的苏州府,南方的女子似水,漫身软绸春意,吴侬软语伴着轻声浅笑,一路流泻出苏州府的水泽。
碧波澄清的湖泊上,有无数大小画舫飘汤在其中,其中一艘精雕细琢的画舫上,隐隐传出丝竹慢调,在悠扬的乐声中,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优雅地端起墨玉瓷杯,一口将手中的陈年佳酿饮尽。
“好!这杭州的桂花酒,果然是色、香、味俱全。”缓缓放下酒杯,白衣公子露出满意的神情,却也让在一旁服侍的店家松了一口气。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想他老柳做画舫生意这一行已经十多年了,早看多了所谓的王公贵族。可今天当这位东方炜公子一出现在湖畔,准备出借画舫时,他就知道这会是一笔大生意。
果然,他眼睛眨也不眨地扔下几个金元宝,就包下了这艘画舫。
“来人,为炜公子上菜!”光是见他出手的阔气模样,他知道只要好好服侍这位俊美的买公子,就有好一阵子不愁吃穿了。
以一种悠然之姿态端坐画舫的,正是自京城而来的东方炜,此行的两个目的,一是受皇太子所托,二也是为了躲避家中老父的逼婚,也因此这一趟旅程他打算多待些时日,所以他租下了这艘画舫,打算好好饱览苏州城的风情。
“船家,有件事我想向你打听一下。”东方炜再饮一杯酒后抬头,以漫不经心的语调问起。
“炜公子,叫我老柳就成,有什么事您尽管问就是了。”老柳搓搓手,端出和善的笑脸。
“我河京城来,听说这里有一间庙香火鼎盛,不少善男信女不远千里来此,就是为了沾染此地的灵气,是不是有这回事?”
“喔,是啊!怎么,京城里也知道这事吗?”老柳微笑道,不由自主地流露出骄傲的神情。“说到这,我老柳也不得不承认,这‘云□巫女’的确是我们苏州人的骄傲。”
“‘云□巫女’?好特别的名字,我倒是头一回听说过这个名字。”东方炜不动声色,仅是疑问地挑高一道眉。
“喔!炜公子,您打外地来的,自然不知道这件事,这‘云挣巫女’呐,就是让庙堂香火鼎盛的原因!她可是老天降下的神仙宝贝儿,是我们苏州城里的活神仙,这男女老幼谁要是病了,只要见过她一面,包管就会痊愈。”
“有这种事?”
“您别不信,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老柳再三保证,跟着转身道:“呐!就在前面的岸边,那就是‘慈云寺’,‘云□巫女’就是在那为人治病,您可瞧见面前那一群黑鸦鸦的人群,那全是为她而来的。”
“是吗?”东方炜微微眯起眼眸,目光瞥见了湖畔的另一端,的确是人头窜动,聚集了无数人群,他心念一动,转头对老柳淡笑道:“老柳,就麻烦你将船靠岸,这‘云睁巫女’如此特别,我既然来到此地,不见她一面岂不可惜?”
“是。”听到东方炜的命令,老柳随即吩咐船夫更改航向,不一会儿工夫,画舫已缓缓地停靠在岸边了。
船一靠岸,东方炜身子轻轻一跃跳上了岸边,他仔细一看,这才发现眼前聚集的人潮,并不像老柳口中要去进香的群众,而是惊慌逃窜、竞相奔走的人群。
发生了什么事吗?
“轰”地一声巨响,前方有一族火光猛烈窜起,给了东方炜所需的答案。
“炜公子,失火了!您就别去了,那里危险啊!”老柳立在船头,一脸焦虑地提醒东方炜。
看火苗窜生的位置,似乎就是他要调查的慈云寺,东方炜微微沈吟,随即做出决定。“老柳,你守在船上,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炜公子!”老柳不想开口再劝,但只见东方炜提气疾奔,不一会儿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
※※※
浓烟急速窜升、瓦砾纷纷崩落,原本一座雄伟的庙宇,此刻在熊熊烈焰中焚烧着,东方炜一边闪避四处逃亡的民众,一边朝庙宇的方向前进着。
好不容易挤到了前头,他看到了直冲上天的火柱,他身边聚集着一群人,有些刚从火场中逃出,张着一双双惊魂未定的眼,有的则是泪流满面,无助地呼喊着尚未逃出的家人。
“寺庙为何会突然起火?”东方炜抓住一名提着水桶准备救火的僧人问道。
“我们也不知道,火是从最里面的祈福神殿窜出的,根本还来不及警告大家,人就烧起来了!”僧人被火熏红的脸上一片茫然。
“还有多少人困在里面?”东方炜抬眼看了看火势,这座庙宇再过不久就要倒塌,但仍有足够的时间让他走一趟,至少可以多救出几个人。
“回施主,小僧不知,这场火来得大突然了。”
“小师父,和你借点水。”东方炜知道时间宝贵,微一运劲将衣袖撕下了一大块,在水桶中浸湿后,将湿布条掩住口鼻绑在脑后。
“施主!”僧人大吃一惊,伸手就想要拦住东方炜,但后者身影一晃,已经冲入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中。
东方炜提气疾奔,在火中搜寻是否有尚未逃出的乡民,在烈火中,他隐隐听见了孩童的哭声,他听声辨位,循着哭声在前方发现了一名幼小孩童。
“别怕!我带你出去。”东方炜来到孩童身边,伸手就将她搂进怀中。
“大姊姊……大姊姊……”正当东方炜抱着孩童要离开的时候,小女孩却扯扯他的衣领,用手拚命指着后面。
“你姊姊还在里面?”东方炜猜测她话中的意思,于是先将小女孩放下,转身寻找是否有其他人的踪影。
“大姊姊,睡着了。”小女孩拉着他的手往回走,果然东方炜看到了一个纤细的身影倒卧在一边,似乎是被浓烟呛得晕了过去。
东方炜弯下身,伸出手探视她的鼻息,在察觉到她还有微弱的鼻息之后,将少女一把扛起,另一手抱住了小女孩,再次提气冲出了火场。
在冲出火场不久,身后的庙堂“轰”地一声倒塌,让东方炜也不禁流下一身冷汗,知道自己要是晚了一步,也得葬身在这火场之中。
东方炜解开湿布,吐出胸中一口浊气后,关心地问着小女孩道:“你住在哪里,和谁一起来的?”他猜想小女孩一定是在大火中和家人走散,但不知她的家人是否也平安度过这一劫。
“娘拉着我跑,后来就不见了!”小女孩歪着头回答他的问题,跟着指着地上昏迷的少女道:“好大的火!是大姊姊抱住我,但后来大姊姊就睡着了。”
“是你姊姊救了你?”东方炜试着想从她童真的言语中了解真相。
“小宝!”身后忽然传出了狂喜的叫喊声,一名妇人疾奔而来,一把搂住了东方炜自火场中救出的小女孩。
“娘!”小女孩也紧紧地回抱妇人,她在母亲的怀中放声大哭,宣泄刚才在火场中受到的惊吓。
好一会儿后,妇人才注意到东方炜正站在一旁,她不好意思地连忙擦乾眼泪,无限感激地开口道:“是恩公救出小女的吗?实在是太谢谢您了,恩公的大恩大德我无以回报……”话语未竟,她身子一跪,朝东方炜拚命地磕头。
“大娘请起,不用如此多礼。”东方炜连忙将她扶起,跟着说道:“小妹妹受了不小的惊吓,还是让她早点回去休息吧!至于她的姊姊,我刚才为她把过脉,只是吸了浓烟气息不顺,休息几天后就会没事的。”
“啊?恩公可能误会了,这位姑娘并不是我的女儿。”妇人有些错愕,但仍是低下头,看了一眼昏迷的少女后道:“瞧姑娘身上穿的衣服,应该是慈云寺里的修行巫女,我想应该是跟在‘云□巫女’身边那些服侍她的少女吧!”
“是吗?”既然她是慈云寺里的孤女,那么应该让她留在这里。但若是如同妇人所说,她是在‘云□巫女’身边服侍的人,那这名少女对他日后的调查,说不定会有所帮助。
就在东方炜思索着要如何处置这名他救出的少女时,身后传来骚动的声音,他身子一侧,看到了大批的官兵带着人马走了过来,其中一名身穿官服的人骑在马上,大声道:“将这个地方封起来,在没查出失火的原因之前,慈云寺里的人一个也不准放他们离开!”
“我们一家老小会时时感念恩公的,我这就告辞了。”妇人抱起小女孩,朝东方炜又拜了几下,匆忙地离去。
不单是妇人,原本聚集在这里的民众,也因为听到官府要封住这个地方,开始快速地往外移动,谁也不想惹上麻烦。
东方炜心念一动,知道官府办案一时半刻是查不出什么的,而寺庙要重建也不是短时间内可完成之事,若他要再混进慈云寺,只怕也不是容易之事,眼前他唯一可以掌握住有关慈云寺的线索,就是眼前这个昏迷不醒的少女了。
“我就好人做到底,带你离开这里罢。”东方炜脱下身上的外衣,盖住昏迷的少女,弯身再一次将她抱起,很快地混入人群之中,决定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
他混在人群之中很快地出了慈云寺,朝着画舫停泊的方向前进。远远地,他看到了一脸焦躁的老柳,后者在见到灰头土脸,但仍是完整无缺的东方炜时,绽开了一抹大大的笑靥。
“炜少爷,您回来了,没受伤吧?”老柳殷勤地向前,不明白他为何回来时手边多抱了一个人。
“没事!我们开船吧!替我送些热水进来。”东方炜对老柳点点头,抱着少女就往船舱走去。
“开船!”老柳也识趣地不再多问,一边下令开船,一边招呼船上的夥计烧水。就这样,画舫再次离岸,缓缓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东方炜先将少女安置妥当,自己则来到另一个船舱,准备在夥计送来热水后好好地的清洗一番。
正当他褪下刚才因为救人而被熏黑的衣服时,画舫上的小斯忽然慌张地冲了进来,张口呼喊道:“炜公子!炜公子!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东方炜抬高一道眉,那些府衙的人不会这么神通广大,马上得到消息知道他藏了一个“慈云寺”的小巫女吧?
“炜少爷,您……您刚才带上船的那位姑娘,她跳船了!”
“什么?”东方炜脸色一沈连穿回外衣的时间都没有,就拉住小斯急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快带我去!”
小斯带着东方炜很快来到画舫的甲板上,上面已经聚集了一些人,脸色凝重的老柳在看到东方炜之后,慌乱无比地开口:“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那位姑娘眼睛才一睁开,问了一句‘我在哪里?’跟着就冲出舱房,扑通一声就跳到湖里去啦!”
“从这里吗?”东方炜沈着一张脸,思索着现在下湖寻获她的机会有多大。
“是!我见小姑娘一跳下去,就立即将船停下来了。”老柳应道。
“找几个熟水性的人来,事不宜迟,我先下去找。”东方炜吩咐完,也从画舫上跳下了湖中。
“你们还呆在那里干什么?”老柳转身对其他人吩咐道。“会游水的都帮忙下去救人,不会游泳的就留在船上,另外,多烧一点热水,等他们上岸的时候会需要听完老柳的吩咐之后,又有几个人跳入了湖中,开始寻人的工作,而其余的人则关心地守在船上,随时准备伸出援手。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在祷告,直到有一个人浮出了水面,兴奋地朝船上挥手喊道:”找到了!“
“找到了,快!快划过去。”老柳也松了一口气,下令将画舫往前划。
就这样有惊无险的,他们将这名投湖的姑娘又救回了画舫。随后,东方炜和那些下湖找人的船员们,也都一一回到了船上。
“送到我舱房,我自己看着她,省得她又给大家添麻烦。”上船后的东方炜无奈地开口。先是在火场中救了她一命,现在又为了她跳湖,他真的为了她“水里来,火里去”,这个小巫女还真不是普通的麻烦,他开始后悔自己最初的决定了。
“炜少爷,我为您送热水去,这么折腾下来,您一定也累了。”老柳原本殷勤的声音中,又添加了几分敬佩。看他一身富贵、气质不凡,但是在救人的紧急时刻,他却可以眉头也不皱一下地挺身而出,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谢谢你了,老柳。”东方炜弯下身抱起一身湿淋淋的少女,以一种莫可奈何的心情走回了船舱。
※※※
为了不让这名小巫女再有任何让人措手不及的举动,东方炜乾脆点了她的睡穴,这才放心地梳洗自己,等他换下一身湿衣、约略梳洗一番之后,他来到少女身边的床沿坐下,顺手解了她的睡穴,这才有时间仔细地看清楚她。
先前在慈云寺,一来是因为时间紧促,二来是因为当时她的脸被烟尘弄脏了,所以他始终不知道自己救出的小巫女长得是什么样子,而现在,因为她先前投水的行为,湖水将她脸上的烟尘灰烬都洗乾净了,露出一张纤细而清丽的脸蛋。
这名少女长得称不上美人,顶多只有清丽的程度。在她小巧的脸颊上有两道弯弯的眉,小小的鼻梁之下配的也是一张精致的小嘴,她给人一种瘦弱清幽的感觉,东方炜甚至无法从她的脸蛋判断她的岁数。虽说在救她之时免不了有肌肤相触,但那也只有让他感觉到她的身子骨相当单薄,轻得几乎是没有一点存在感。
“唔。”睡穴被解开后,她嘤咛了几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双眼眨了眨后,像是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她似的,慢慢地转过头,跟着对上了东方炜探索的黑瞳。
她有一双汤漾如赤子般的眼眸。
这是东方炜望着她双眼时唯一的感觉;浓黑的眼瞳似夜、澄澈如水,其中蕴涵的光辉,是那种唯有孩童才有的无瑕纯真。
“这里是哪里?”她轻声开口,声音充满不安。
“你不要害怕,你现在正在我租的画舫上。”东方炜小心翼翼地开口,深怕她又激动起来。“先前发生了一场大火,你记得吗?是我救了你,然后带你离开‘慈云寺’的,你的身子还很虚弱,所以我才擅自主张地带你离开,想找个大夫治疗会比较妥当。”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晶莹如同水晶一样的眼,眨也不眨地望着他,欲言又止的唇蠕动了半晌,害怕地问道:“你真的只是带我去看大夫?”
“你是因为这样才跳船的?”东方炜听出她话中的恐惧,连忙安抚道。“我没有恶意,看完大夫之后,若是你想回去,我会送你回‘慈云寺’的。”
“不!”她双眼闪着恐惧,慌乱地开口。“我不要回‘慈云寺’!”
“你为什么不回去?‘慈云寺’的信徒众多,要重建并不是一件难事。”东方炜觉得她的神情有异,试着想套出更多的消息。“再说,寺里有那么一位显现神迹的‘云□巫女’,我想募款重建的时间要不了多久的。”
她躺在床上动也不动,跟着闭上眼缓缓流下了两道泪水。
“你怎么了?”
“不能回去,也不用回去了。”她睁开眼,再一次直直地望进东方炜的双眼中,说出的却是让他错愕不已的话。
“‘云□巫女’……已经死在那场大火里了。”
东方炜一愣,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这整件事似乎才起了一个头,就被一场大火给打乱了,接下来该怎么做,他应该要好好地想一想……
第二章
苏州。问霞别苑晚霞染红了天际,一阵风轻轻吹过,带来一股沁凉的感受。
在富丽堂皇的宅院里,所有人都为了这人的到来而忙碌着;最好的桂花酿酒已经端上、最上等的佳肴已经盛在盘中、女侍们换上新衣,就连城里最会跳舞的舞娘,也都被请进了“问霞别苑”,在他的面前尽展所有的美丽。
“东方公子,这个凉亭可说是咱们苏州城里最适合观赏夕阳的地方。”宅院的主人张明德,殷勤地站在一名白衣公子身后,涎着一张笑脸说道。
“张员外,这里的风景确实不错。”白衣公子点头,眯起眼欣赏风景,仰头喝下一杯温热的桂花酿酒。
“您慢慢欣赏、慢慢欣赏。”听到贵宾满意,身为主人的张明德,可说是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眼前坐在这,佣懒地喝着小酒的贵公子可不是什么普通人,他是名震天下的东方家长公子东方炜,张明德表面上是苏州城富商之家,暗地里却是当朝皇太子在苏州设下的眼线,这个东方炜不但与当朝皇太子是义结金兰的兄弟,还是权倾京城东方世家的长公子,如此一号人物现在到了苏州城,他自然不会放过献殷勤的机会,于是,当东方炜一从画舫上岸,他就上前表明身分,驱车将东方炜接回府上招待了。
“东方公子若是需要什么,小人自当尽心戮力的为公子效劳。”张明德恭敬地道,东方炜初下苏州,皇太子在信上注明要好好地招待他哩。
“别忙,我听说这里山明水秀,所以才特地南下一游,打算在这里好好休息休息。”东方炜淡淡一笑,将话题带过。
“既然如此,请一定让我聊表地主之谊,我这个地方住起来比客栈要舒服多了,就请东方公子不要客气,放心地住下吧!”张明德笑开了脸,住得越久,那可是更好攀交情啊!
“如此我就打扰了。”东方炜举杯敬酒,嘴角始终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浅笑。
“老爷。”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婢女匆匆地走来,在张明德耳朵边说了一些话后,婢女脸上尽是为难的表情。
“啊!这样,那该如何是好?”张明德也白着一张脸,不知所措的眼睛瞄了一下东方炜,又迅速别开了眼。
“张老爷,是我带来的姑娘惹了麻烦?”东方炜自幼习武,自然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于是主动开口询问。
“不知是不是我家下人不中用,惹得小姑娘不高兴了。”张明德有些尴尬地笑道。他不知道与东方炜同行的女子是谁,却怎么也不敢得罪。
“这倒是我失礼了,她的脾气拗得很,这一路上都在和我闹脾气。”东方炜摇摇头,对那名女子斯文一笑问道:“真对不起,不知她惹了什么麻烦?”
“啊!也没什么。”婢女胀红了一张脸,为东方炜那一抹淡笑失了魂。“只是……只是姑娘不愿意我们替她更衣。”
“原来如此,这丫头,先前我带着她上‘慈云寺’参观,她就是淘气,一时兴起买下一套寺里巫女的衣裳,说是好玩,你现在要她换下,她自是不肯。真是胡闹!”东方炜无奈地摇摇头,轻松地将她的身分和寺里的巫女划分清楚。
“是啊!姑娘家就是淘气。”张明德“喔”地一声,也跟着摇头。
“没事,让我去教训她几句就可以了。”东方炜站起身,对张明德解释。“小姑娘闹脾气,张员外请多包涵,耽搁了晚宴真是过意不去。”
“哪里的话,这晚宴主要也是为东方公子洗尘,自然是等您回来才开始。”张明德哈哈一笑,瞧东方炜似乎对那名少女颇为礼遇,说不定她也是个身分尊贵之人,看来他可走运了,屋里一下子来了两个贵宾哩。
“那我就先失陪了。”东方炜拱手为礼,跟着婢女自花园离去。
走出花园凉亭、穿过长廊,东方炜不一会儿已经来到了客房之外,他停下脚步,对带路的婢女一笑后开口道:“你先下去吧,我记得路,一会儿我会带着她一起回花园。”
“是。”婢女再次红着脸,无限娇羞地退下。
等到婢女退下,四周空无一人,东方炜眉头一紧,望着那紧闭的房门,一时之间还不知道要怎么进去面对那名小巫女。
先前在画舫上,他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本以为他可以从这名小巫女身上,多探听一些有关“云□巫女”的事,没想到她一醒过来,就告诉自己“云□巫女”已经在那一场大火中丧命了,这消息将他原本的盘算都打乱了。
此时将她送回“慈云寺”并不恰当,一来她的身体尚未痊愈;二来,官府的人现在正在清查那一场大火的起因,要是他私自带走一名巫女的事情被发现了,势必又会惹上一场不必要的风波。
没想到那天画舫一靠了岸,张员外已经等候在岸上,所以他只能将小巫女一起带回这“问霞别苑”。
要怎么安置她倒是其次,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说服她换件衣服,参加这场晚宴,其余的以后再说。
“我要进去了。”东方炜喊话,敲了房门几下,便直接推门而入。
只见那名小巫女身上仍是穿着那一件脏兮兮的衣服,纤细的身影坐在床上,缩成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她们服侍你更衣?”东方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拉了张圆椅在床旁坐下,试图和她讲理。
她仍是不发一语,以沈默应对。
“你……”东方炜蹙眉,这倒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破人彻底忽略,感觉有些不习惯。
“你和他们是一样的,都想带我上京城,对不对?”她双手环膝,头也不回地冒出这一句。
“带你上京城?你哪里来的这个念头?”东方炜觉得莫名其妙,真要怀疑“慈云寺”是个古怪的地方,就连一个小巫女,说起话来都阴阳怪气的。
“就在我们上岸的时候,那个胖胖的、一脸和气的员外,他不是一看到你,就亲切地说,‘什么风把您这位贵人从京城吹来?’你还想骗我?”她轻声开口,肯定对方一定是特地从那里来,想要将她带去京城的,她不要!
“我的的确确是打京城来的,可是我可没打算回去时还带着你这个小巫女,带你回去可以做什么?盖一间寺庙让你为我念经祈福吗?”东方炜忍不住低笑出声,好玩地发现她原本白皙的脸上,慢慢染上了一层晕红。
“你没有……没有要带我上京?”她转过头,既惊又喜地问道。
“的确没有。”东方炜肯定地摇摇头。
“那,是我误会你了……因为一天之中发生太多事了,我有点紧张,真对不起。”她澄澈的双眼换了个方向,总算肯转头注视东方炜。
“就为了这事,你不愿意换衣服,出去用膳?”东方炜有耐心地询问,他可不想再有什么误会。
“不是,只是,我习惯了穿这身衣服,那些……那些衣服大花俏了,我穿不习惯。”她有些尴尬地开口,指着婢女为她准备的新衣。
“我记得你在画舫上告诉我,你不愿意再回‘慈云寺’,对不对?”东方炜微微倾身,欲借这个机会和她吧话说清楚。“现在官府的人都在调查那一场火灾,而我不但救了你,还将你带出‘慈云寺’,这可是有包庇人犯之嫌,你可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我刚到这个地方,并不想和官府的人扯上关系,我想你也不愿意事情定到这个地步吧?”
她的脸色一白,僵硬地点了点头。
“很好。”东方炜见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满意地点点头。“目前为止,没有人知道你是我从‘慈云寺’带出的巫女,但若是你在言行举止上露出了破绽,那我可救不了你。”
东方炜看到她非常困难地又点点头,不情愿地拿起了新衣服,虽说这种威胁的行为有点卑鄙,但此时此刻他也顾不了这么许多,既然她不愿意回慈云寺,就得听从他的命令。
“你明白就好,我在外面等你。”东方炜站起身,正准备要离开时,又回头问道:“对了,至今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她抬起头,看了东方炜好一会儿,像是在做什么重要决定似地犹豫着,最后缓缓地开口道:“我叫练无瑕。”
“练无瑕,我是东方炜,记住我的名字。”东方炜点点头,关起了房门。
练无瑕轻叹一口气,开始换下那一身代表着巫女身分的白袍。
弄了半天,是自己误会了东方公子。原本自己想乾脆死在那一场大火之中,一了百了,没想到却被东方公子救了起来,他救了自己,自己非但不感激他还误会了人家,而他居然没对自己生气,这个东方公子真是一个好人。
※※※
当换上新衣衫的练无瑕走出房门,东方炜满意地点了点头。
淡粉色的衣裳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细致,也增添了一些生气,让她看起来不再那么纤细单薄,一头乌丝规矩地缩在脑后,再加上无瑕本身就有一种宁静的气质,说是巫女也好、大家闺秀也罢,地想张员外是不会察觉出两者之间的不同。
“宴席上不用说话也可以,等今晚的宴席结束了,我们再来讨论该怎么做。”
东方炜看出她的不安,于是为她打气。
“嗯。”练无瑕点头,柔顺地跟在东方炜的身后前进。打从她换下那一身巫女的衣裳起,她就告诉自己该有所改变。
既然自己没有死在那一场大火之中,她也已经离开了“慈云寺”,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云挣巫女”这一号人物。
她只是练无瑕。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子。
在简单的介绍双方之后,晚宴开始了,但接下来的场面,几乎让张明德吓破了胆子。
为了讨好东方炜,张明德准备了一桌上好的美酒佳肴——驼峰炙、缠花云梦肉、蒸腊熊、小天酥,各种奇珍美食,奢华程度几乎可媲美宫廷饮食,没想到,这挖空心思所筹备的美味一上桌,坐在东方炜身边的练无瑕却是脸色一白,手捂着嘴痛苦地弯下身,不住地乾呕出声。
“练姑娘怎么啦?”张明德吓呆了,这可是他花了不少金子,特地向御厨买来食谱做的,怎么她光是闻了味道,就吐成这个样子?
“我……很难过……”练无瑕脸色苍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怎么了?”东方炜直觉地伸出手将她垂软的身子搂住,黑眸淡扫过一桌子的荤食,有些明白地问道:“是这些味道让你不舒服吗?”
他听过有些人若是长年茹素,一旦吃到荤食,身体会觉得不适,但没想到练无瑕却是连闻到气味都会不舒服。
“我……不舒服。”练无瑕无力地攀住他,没有力气说出其他的话,就昏倒在东方炜的怀中。
“啊!东方公子,这是怎么一回事?”张明德紧张地问道。
“无妨,可能是受了点风寒,就请员外为我准备一些清淡的素菜,我先带她回去。”东方炜将练无瑕一把抱起,对张员外歉意一笑。
“要不要我请个大夫来看看?”开玩笑,贵宾怎么可以在他的屋檐底倒下?张明德急忙表示。
“不需要,我略通医理,等会儿为她把个脉,再请人抓一帖宁神养气的药方即可。”东方炜不再多说,抱着练无瑕很快地离去。
望着那一桌原封末动的美食,张明德哀怨地叹了一口气,他精心准备的美食啊!就这样全浪费了,东方炜达一口也没尝到,真是可惜极了。
“老爷!”身边的仆人小心地开口。“从云舞坊请来的舞娘还在等着,您看,是不是要送她们回去?”
“统统散了!”张明德挥挥手,看来今晚是什么马屁也拍不着了。“这宴席也撤了去,另外,叫厨房准备一些清粥小巷,即刻给我送到客人房里去。”
“是。”
张明德起身,莫可奈何地拂袖而去。今晚虽然有点不顺利,但东方炜人就住在这,他只好慢慢找机会再献殷勤了。
※※※
东方炜将练无瑕一路抱回房间,再一次感叹自己不该将麻烦揽上身,早该将她留在慈云寺的。现在可好了,不但从她身上问不出“云□巫女”的事,还要处处防着她的身分暴露,真是麻烦。
一脚踢开房门。东方炜将她平放至床上,顺手倒了一杯水,小心地喂她喝一口温热的水,练无瑕这才慢慢苏醒过来。
“啊!”长长的眼睫眨了眨,澄澈的眼在看到他时霍地大睁。
“醒了?觉得好些了吗?”东方炜不以为意,又喂她喝了一口水。“你当真这么虔诚,光是闻了肉味就让你受不住?”
“对不起。”练无瑕有些委屈地开口。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她只知道食物一上桌,脑门就觉得晕眩,跟着一阵酸意就涌上了喉头。
“算了。”她的确是个麻烦,但也是自己惹上身的,再说,不知怎么一回事,面对那双纯真的眼,自己就是无法狠下心不理会。
“等会儿员外会送上一些清粥,你多少吃一点。”瞥了眼她清瘦的身子,东方炜命令道。
“谢谢。”练无瑕抬眼望着他,若是连她晕倒这件事算在内,东方炜一日之中就已经放了她三次。
练无瑕怔怔地望着他半晌,像是从没看过他那样,仔细地盯着他瞧。原本有些迷惘的眼,慢慢凝聚出一族耀眼的光晕,苍白的脸颊添了淡淡的红润,就连她的小手,也微微地颤抖著。
“怎么?”东方炜察觉出练无瑕的异样,有些奇怪她的改变。
“你是好人,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练无瑕绽开笑颜,脱口说出盘旋在心头的感激。一日之中,东方炜已经救了自己三次。他救她离开“慈云寺”,改变了她的命运,原以为自己若是死在那场火中,一切就一了百了,没想到上天却赐下了一个贵人,解救了她。
好人?东方炜微微蹙眉,这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他,他处事向来精打细算、绝不做亏本的生意,就拿带她离开“慈云寺”来说,当时不过是想日后可以藉由她接触到“云□巫女”,虽然事与愿违不得不将她带在身边,但那可不是同情她没地方去,只是为了免除官府调查的麻烦。另外,他地想从她身上多套点慈云寺的消息。
总之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义兄交代下来的事,却没想到练无瑕单纯到以为这是善心,还称呼他是个“好人”。
“你认为我是好人?”东方炜眉一掀,不知道为什么,练无瑕那种全然的信任,完完全全对他不设防的表情实在让人生气。
“嗯。”她用力地点头,纯真的表情就像是一只等待主人拍抚的小狗。
对!就是那种像孩童、又像小狗的眼神。“我可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好人。”东方炜微微眯起了眼,这种纯真到几乎是愚蠢的人最麻烦,就像是随意丢了根肉骨头给街上的狗,它就认定了自己是它的主人,不顾一切地跟在身后那样的麻烦。
而依这个情况下去,这个练无瑕到了最后,极有可能会睁着这双水汪汪的澄澈眼睛,想要和他一起到京城去,那怎么可以?他必须做点什么,让练无瑕断了他是好人这个念头才是。
“你是。”她更用力地点头,拳头握得紧紧的,小脸上的表情更是笃定了。
一股无名火突然涌上心头,东方炜决定好好给她一个教训,好让她知道轻信于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原本坐在床沿的身子一倾,双手攫住她的双臂,低下头黑眸锁住她纯真的容颜,扯开一抹放肆的笑容道:“我可承担不起这样的信任,我东方炜从不做亏本生意,我的确救了你,但这可是要索取报酬的。”
“啊?”她圆瞪双眼,有些无措地看着他向她逼近的俊脸。
“随随便便相信一个人,是要付出代价的。”不给他回答的机会,东方炜低头,吻住了练无瑕微启的心嘴……
一股淡雅的少女清香,从两人相接的唇齿之间幽幽地传递过来,当他一触碰到那两片温润的唇瓣,意外地发现它们是如此地甜美诱人,而自己居然有点舍不得离开……
“东方公子,我送晚膳来了。”门外的敲门声,“咚”地一声唤起东方炜的自制力。
“该死!”东方炜低咒出声,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忘形至此。
他站起身,下一秒已经恢复了平静,当他走向前开门,伸手接过了婢女端上的餐盘,脸上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平静无波,就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
“谢谢。”就连他说话的声音也极为自然。
重新关上门,再将餐盘放到桌上,东方炜深吸一口气,准备接受练无瑕的指责,她应该会被他刚才的行为吓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后悔自己不该这么相信人,如此一来,等练无瑕的身体较舒坦以后……她就会主动离去。
“好香的粥,我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愉悦的女声响起,却让向来自制的东方炜猛地抬眼,不可思议地瞪着她看。
“你……”她为什么是这种反应?非但不沮丧,甚至还很愉悦?
“这里的张员外也和你一样是好人,知道我不能吃荤,还特地送上这么香的粥。”练无瑕从床上起身,坐到了桌前,很体贴地先为东方炜盛了一碗粥,才又为自己盛了一碗。
不应该是这种反应的,东方炜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她。
“你不吃吗?”饥肠辘辘的练无瑕吃了半碗,才有空抬起头,这才注意到东方炜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你没有什么事想问我的?”这个小巫女要不是太迟钝,就是根本不把刚才的吻当一回事,而不管是哪一种,都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你的肚子不饿吗?若不是这样,你刚才就不会吃我的嘴了。”练无瑕小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
“什么?”若不是自己的自制力够好,他真想捏死她。弄了半天,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占她的“便宜”。
练无瑕不知道他为什么板起面孔,有些无措地咬着下唇,半晌后才继续道:“嗯……我想你一直和我在一起,不但从大火里将我救出来,又好心地跳下湖救我,这些都是很累人的,所以你现在应该很饿才对,没道理你不想吃东西啊!”
练无瑕说出她心中的疑问,忽然饱含歉意地开口道:“啊!我怎么忘了,张员外帮你准备了那么丰盛的酒菜,你当然不想陪我吃这些清粥小菜,我真是糊涂,不如……”
“闭嘴!”东方炜低咒一声,被她彻底打败了。
他脸色不悦地在练无瑕面前坐下,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她盛好的稀饭,心里开始盘算着要怎么和这个纯真过了头的小巫女将眼前的处境说明白。
他现在所面对的,不是精于算计的富商,也不是工于心计的竞争对手,而是一个很明显没见过世面的小巫女。在画舫跳水之后,她明明对自己还有戒心,但是不知怎的,现在她似乎认定了他是好人,她望着他的眼神不单是闪着信任,就连笑容,都是那副“我相信你是好人”的真诚模样。
古怪的小巫女!单纯而毫无戒心,极有可能被他一口吃了,她都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今年几岁了?在慈云寺待多久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它是该多了解她一点,以后才好知道要怎么摆脱她。
“我十七岁了,我从小就待在慈云寺,是那里的师父们将我养大的。”面对恩人的问话,她毫不隐瞒地据实回答。
“你从来没有到过外面?”东方炜推测道,唯有如此,她才会不怕陌生人,却又对世事一窍不通。
“嗯。”练无瑕点点头。
“那么,你为什么不愿意回慈云寺?”东方炜再问,几句简单的谈话,他已经知道练无瑕是个极单纯的女子,但是他绝不明白,为何她独独对重回“慈云寺”一事反应激烈。
“我不能说。”她脸色一变,坚决地摇头。
“还有,你最初以为我要带你去京城,还激动地跳湖,这又是为了什么?”东方炜继续逼问。“你以为我是谁?是谁准备带你去京城?”
“我……”她垂下眼,身子变得僵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告诉我,你如果不说,我要怎么帮你?”东方炜不着痕迹地坐到她的身边,极有说服力的语气温和地响起,低低柔柔地回汤在她耳边。
仔细一想,这个小巫女看似天真,却处处透着古怪,而他不喜欢这个情形,他不允许身边有这样一个无法控制的变数,眼前的练无瑕就是如此,她似乎覆盖着一层掀不开的面纱,却偏偏有着一双澄澈如水的眼,这不单影响了他的判断,还让他不自觉地松懈,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对不起……我不能说。”练无瑕鼓起勇气抬头,轻声回答。
“这不是我要的答案。”东方炜眯起眼,看到态度开始退缩的练无瑕想站起身逃离他,于是伸手一抓,轻松地将她扯回,按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我救了你、收留你,我以为我有权知道答案。”
“啊!”握着她纤细腰肢的大掌一紧,让练无瑕轻呼出声,吓了一大跳。
“为什么不愿意回慈云寺?”东方炜漫不经心地开口,但扣住她腰际的手却半点也没放松。
“不能回去。”练无瑕无助地开口,觉得腰际间传来一股热,让她觉得很不自在,但东方炜偏偏半点也没松手的打算。
“为什么?”他轻轻撩起她的一撮发,从发梢隐隐传来一股清香,和她原有的那股少女馨香混合在一起,淡雅宜人。“是寺里有你不想见的人?还是有别的原因?”
“我不能……不能再当巫女了。”她微微颤抖,觉得被困在东方炜的怀中很奇怪,她感觉到他身上的温热一波一波地传来,让她的身子忽冷忽热,就像是病了一样。
“为什么?”东方炜低笑出声,他可以感觉出她的紧张和不安,却无意放弃他逼供的决心。“你在发抖。别怕,只要你给我答案,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不能。”他吐出的气息缓缓地喷在她耳后,让练无瑕几乎要从他身上弹起,但是他的手却像是铁环似地紧紧扣着她,让她连动一下都不能,更不用说是离开了。
“无瑕,我快要失去耐心了。”
就在练无瑕无助地胀红脸、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的时候,门口再次传来了敲门声。
“东方公子,我是张明德。”门外传来张员外殷勤的声音。
东方炜低咒一声,不情愿地松开了手,练无瑕则急忙地从他腿上站起,一连退了好几步,她紧张地咬着下唇,小脸上有着敢怒不敢言的委屈神情。
东方炜走向前开门,对上张明德一脸讨好的笑脸。
“东方公子,不知练姑娘好些了吗?”他说明来意,执意当个尽责的主人。
“无妨,我已经让她歇下了。”东方炜应了一句。
“那就好、那就好。”张明德松了一口气,跟着道:“我已经将您的房间准备好了,离这不远,就让我带您过去休息吧!”
“也好,等我吩咐她几句话后就走,就麻烦员外在外面等我一下。”东方炜淡淡一笑,再次关上了门。
他回过身,不意外地看到练无瑕又僵着身子,一脸紧张地望着他。
“无瑕。”东方炜踩着平稳的脚步,一直走到她面前才停下。“这件事不会这样就了结,我或许救了你、愿意将你留在身边,却不表示我是个傻子,我不可能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明白地将你留在身边,你明白吗?”
她像是僵硬的石块,只是动也不动地站着。
“明天一早,我要听你的决定。”东方炜直接下达最后的通牒命令。“看你是要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或是让我送你回‘慈云寺’?你自己好好想清楚了。”
狠下心不看她泫然饮泣、楚楚可怜的小脸,东方炜大步离开了她的身边,将选择权交到练无瑕的手上。
此次下苏州不容许有变数,即使练无瑕已经意外地挑起了他的怜惜,还有不常出现的同情心,但他仍是不能破例。
二选一的决定,他已经对她够仁慈了,不是吗?
第三章
一大清早,东方炜就被门外窃窃私语的声音唤醒。
“这该怎么办?我雇你们这些饭桶是做什么的,居然连个人都看不好?”压低着声音说话的,正是这宅院的主人张明德。
“老爷,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了,或许练姑娘只是出门走走,不会走太远的。”
东方炜听了几句对谈,心中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罩上长袍起身,“呀”地一声推开房门。
“东方公子。”张明德无限惶恐地垂下头。
“出了什么事?”
“是……下人们说练姑娘,她……不见了。”张明德摩挲着双手,惶恐地开口。练姑娘若要是什么皇公贵族之女,他一条小命可就不保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原有的猜测得到证实,东方炜并没有表现得太惊讶,只是对练无瑕的决定略感有趣,原以为经过昨夜的逼问,她会将真相全盘托出,没想到她竟然有胆子选择第三条路,来个不告而别,看来她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脆弱,却也让他对于练无瑕极力想隐藏的事感到更好奇。
“呃,是早上为姑娘送早膳的下人发现的,我发现后已经立刻派人去找了。”
张明德深怕东方炜一怒之下拂袖而去,连忙解释。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家丁匆忙地跑来,对着张明德喊道:“老爷,我们找到练姑娘了。”
张明德轻吁一口气,伸手揉了揉脸上因为惊吓过度而僵硬的线条,旋身再对东方炜笑道:“和我猜想的一样,练姑娘应该是起得早,嫌这里闷,所以自个儿出去走走。”再次转身面对刚才来报的家丁道:“阿乔,练姑娘人呢?是不是把她请回来了?”
“回老爷,练姑娘她不知怎么了,就是不肯和我们一起回来,我们不敢用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让阿强留在那儿守着练姑娘,我先回来请示老爷。”
“她现在人在哪里?”东方炜心知唯有自己走一趟,才带得回练无瑕。
“我们是在街上遇到练姑娘的,阿强已经将练姑娘带到附近的客栈歇脚了。”
家丁阿乔据实禀告。
“那好,就劳你带我走一趟。”东方炜转身又对张员外无奈地笑道:“这姑娘的脾气甚是古怪,看来我片刻都不能将视线离开她的身上。”
“敢问那位练姑娘,到底是……”这下子连张明德都感到好奇了,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到底是何来头,就连东方公子在言语中,似乎都对她相当包容、忍让。
“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也莫可奈何。”东方炜语焉不详地将话题带过,接着与家丁一同离去。
“来人,将东方公子隔壁的厢房打扫一下,收拾乾净乾净,另外再叫厨房准备些糕点,听到了吗?”东方炜离开后,张明德很快地下达一连串的命令。
听东方炜的语气,这也是一个不能得罪的姑娘,但若是她动不动就要出走,那大家岂不是累坏了?不能得罪又不能阻拦,那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两个人的房间相邻,这样不管出了什么事,自己就不必担上被责难的风险。
张明德捋须而笑,为自己这个聪明的主意感到骄傲不已。
※※※在家丁阿乔的带领之下,东方炜不一会儿已经来到城中非常有名的“迎宾客栈”,阿乔正想踏进门槛,却被东方炜一把拉住。
“你也忙了一个早上,我这里有些碎银子,就让你和阿强打酒喝去。你现在进去,对阿强使个神色,要他不动声色地出来,这样你听明白了?”东方炜从腰间取出一些银两,递给了家丁。
“东方公子,这是……”他有些受宠若惊,不知道该接还是不该接。
“你就带着阿强打酒去吧,我需要一点时间在这里。”东方炜淡淡吩咐。“姑娘说穿了就是喜欢听人哄,我可没打算在太多人面前劝她回去,这样你总该明白了吧?”
“啊!是是,小的这就去办。”阿乔露出一抹会意的笑容,这才收下银两,跟着小心翼翼地走到客栈里头去。
不一会儿,两名家丁一起走出了客栈,他们向东方炜拱拱手表示谢意,随即知趣地离去。
东方炜一个翻身向上轻轻一跃,跳上了“迎宾客栈”的楼上,他向下淡淡一扫,选定了一个可以看得见练无瑕的位置,怡然自得地坐了下来。
“来一壶桂花酿,还有些小菜。”东方炜向店家点了一些酒菜,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她。
练无瑕仍是穿着昨天那套换上的衣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的缘故,在阳光的照射下,她的肌肤几乎是呈现透明的雪白,连带地使得整个人有种清幽脱俗的美感。不过,她的神情仍是郁郁寡欢,就连桌上的素面看样子也没动上几口。
喝了一口香醇的桂花甜酿酒,东方炜仍是好整以暇地凝望着她,不单是如此,他还注意到四周的人,也频频将目光停驻在单独一人的练无瑕身上。
只身一人的美丽少女,非常容易就成为别人觊觎的对象。
“是该受点教训了,小无瑕。”东方炜喃喃自语。
果然,在东方炜为自己斟上第三杯酒的时候,练无瑕隔壁桌一名穿着华丽的公子哥,涎着一脸狞笑地朝练无瑕走了过去。
那名男子不知道对练无瑕说了些什么,后者先是摇头,而后还拚命地挥手,拒绝的态度相当明显,而练无瑕的反应似乎也惹恼了对方,那名男子挥一挥手,与他同桌的另两名男子跟着也坐到了练无瑕的桌前,眼看自己被三名陌生男子围在中间,练无瑕原本就白皙的小脸变得更加苍白了。
“小姑娘,我这么诚心地邀请你,你不去就太不给面子了。”为首的华衣公子开口。
他的嗓门一拉开,顿时客栈变得鸦雀无声,不少好事者认出了为首的那人乃是苏州县令的亲侄子,平常作威作福惯了,众人就算对他的行为不满,却也不敢插手管闲事,只能对那一名柔弱的少女,投以同情的眼光。
“谢谢公子美意,我的朋友一会儿就来了,实在是不能和你一同离开。”练无瑕秀眉微蹙,一双澄澈的眼略嫌慌乱地扫视四周,却怎么也不见刚才说要去小解的家丁阿强。
“小姑娘,我可是堂堂苏州县令的侄子,家世清白、人品端正,姓苏名俊才,在下可是诚心邀请你哩,你还是跟着我走吧!我自会留下字条,这样对姑娘的朋友也算是有个交代。”苏俊才哈哈一笑,说出这个他认为是折衷的办法。
想他苏俊才身边的妻妾无数,就缺眼前这种看起来楚楚可怜、浑身透着清灵气质的小妾,虽然身子骨看起来是薄弱了些,但无妨,光是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就让他心痒难耐,管她是谁的人,先带回去再说。
“不好、不好,我还是在这里继续等他就可以了。”练无瑕摇摇头,心中已经在懊悔自己轻率离去的决定,更不明白为何行事低调的自己,仍会惹上麻烦?
“我若是执意要请姑娘到府上一游呢?”苏俊才“嘿”地一声冷笑,他就不信这小姑娘敢当面拒绝他。
“苏公子,我真的不能。”练无瑕无奈地经叹一口气,抬起头缓缓道:“刚才我才想起来,若你真是苏家的长公子苏俊才,那么我更不能到你家里去。”
“嘿嘿,这小美人真有趣,既然你知道我是谁,本公子倒是要听听你不能上苏府一游的原因?”苏俊才端起一杯酒,邪笑着开口。
“苏府可是曾有三位女子上吊,两名婢女投湖,另有几位下落不明?”练无瑕以平淡的语气说道。当他自报姓名的时候,她就隐约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跟着才想起,每个月苏府的夫人们都会前往“慈云寺”,除了捐献大量的香油钱之外,还念经超渡亡魂,希望“云□巫女”能够消灭怨灵,不让怨灵骚扰苏家的人。
“你……你这个疯女人!在说什么鬼话?”苏俊才怒吼出声,却让在场围观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了起来。
“有没有这回事,你是苏家大公子,自然会比我更明白,我是真的不能去苏府,请见谅。”苏府有太多枉死的人,而她身为巫女,自有比一般人更强烈的感受力,若是到了那里,她的身子一定受不了。
“你这个疯丫头,居然敢胡说八道?”苏俊才胀红了脸怒吼道,敏感地注意到四周围的人神情变得诡异,正窃窃私语着。他心中恶念已然涌起,先前对练无瑕的邪念已经转变,此刻他只想狠狠地教训她,看她还敢不敢口出狂言。
“我没有胡说。”练无瑕神情淡漠地摇摇头,不再言语。
“我先毙了你这个疯丫头!”苏俊才一步向前,霍地闪身向前,举起手掌狠狠地就要朝练无瑕的脸掴去,心想就算一掌打她不死,也要将她击晕,怎么也不能让她再胡说八道下去。
“啊!”练无瑕惊呼一声,虽然察觉出对方浑身散发着恶意,却不知道他当真欺身向前,竟然想要出手伤人。
她自小生长在“慈云寺”,对这种事自然无法反应,只能直觉地合上双眼,认命地准备接受这避无可避的一掌。
一阵掌风袭来,跟着“哇”地一声惨叫!练无瑕却感觉不到身上有任何疼痛的感觉,她疑惑地睁大了眼睛,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她面前,白色的衣服、高大结实的肩膀,是她怎么地想不到的东方炜!
“是你!”练无瑕又惊又喜地叫出声,定睛一看,这才瞧见苏俊才已狼狈地倒在一旁,左手正抚着右上臂,不住地哀嚎出声。她才明白刚才发出凄厉惨叫的人是他。
“你是谁?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出手伤人!”与苏俊才一夥的两名男子怨声问道,却没有一个人敢向前。刚才他们甚至没看清楚东方炜是怎么出手的,苏俊才就被打了出去。
“动手想伤人的可不是我。”东方炜淡淡一笑,浑然不在意地开口。“在场各位可有谁看到我出手?我不过就是往这位姑娘的面前一站,谁知道这位仁兄就自个儿飞了出去,我说,练武之人练到这种难看的地步,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明明就是你。”苏俊才挣扎着起身,胀红了脸怒道。可恶!这个浑小子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居然敢和他苏俊才作对。
“喔!这位仁兄若是不相信在下的话,不如这样吧!我就站在这,不闪不避地再议你打一次,如何?”东方炜无所谓地耸耸肩,笑道。“就烦各位做个见证,看看到底是他自个儿跌倒,还是我出手将他打飞出去的。”
“啊!”东方炜背后的练无瑕轻呼一声,担心地伸手轻轻扯住了他的袖角,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伤害。
东方炜感觉到了,伸手轻轻回握住她的手,要她别担心。
“你!”苏俊才一时之间倒也答不出话,方才他明明是被一道极强的内力所震出,也就是说眼前这位嘴角含笑的白衣男子的武功内力修为极高,才能身影不动地就将他震开,两人要是再交手,他可没有赢的把握。
“哼!本少爷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我们走!”所谓英雄不吃眼前亏,此刻身边没有帮手,待他回去搬了救兵,再回来和他好好地算帐。
在友人的扶持之下,苏俊才铁青着一张脸离开了客栈。
苏俊才等人一离开,方才围观的人群也慢慢地散开;有些是以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出手相助的东方炜,大部分的人则是担心地摇摇头,这个白衣男子一看就知道是外地来的,看样子不知道自己惹到了城中的霸王,未来的日子可有苦头吃了。
“你真有惹麻烦的本事。”无聊的苍蝇赶走了,东方炜转过身,似笑非笑地开“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我明明只是坐在这里吃面,没打算招惹任何人的。”练无瑕无辜地开口,忽然想起自己昨夜逃走之事,她对于城中街道并不熟悉,胡乱走了半天,尽是在原处打转,后来不知怎地,张府的家丁就找上了她,不由分说地将她带到这里来等人。
“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换一个地方。”东方炜打断她,察觉出他们仍是人群注意的焦点,当下决定先离开这里再说。
“呃!可是……”昨晚和东方炜单独相处的回忆又涌上了心头,让她又害怕了起来。虽说他不曾伤害过自己,但光是被他那一双炯亮的眼神看着,她的心里就感到一阵慌,不知道该怎么办。
“无瑕,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跟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东方炜眉一挑,对她的退缩略显不悦。“你瞧,刚才要不是我来得快,你可能就被那个人一掌劈死了也说不定,所以我又救了你一次。”
练无瑕“啊!”地一声,小脸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这下子可惨了,为什么每次有难,都是东方炜救了她?再这样下去,他对自己的救命大恩,可能要到下辈子都还不清了。
“跟我来。”东方炜淡笑出声,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她抿着小嘴皱眉的模样挺有趣的,自己总是禁不住想作弄她。
不给练无瑕回话的机会,他伸手揽住她的身子,大步走出了客栈。他现下有一堆问题想问这个神秘的练无瑕,却也不急着回“问霞别苑”,于是他心念一动,轻功一展,一手搂着练无瑕的腰,轻轻松松地离开了繁华的街道。
※※※
杨柳垂荫、水波荡漾,东方炜带着练无瑕来到苏州城湖畔边,租了一艘小船,慢慢地汤离湖岸,远离所有人的骚扰。
“你可别又急着往下跳,我可不打算一天毁一件衣服救你。”等船只来到了湖畔中央,东方炜淡淡取笑她道。
“不会了。”原本睁着一双好奇眼睛四处打转的练无瑕,被这句话唤回了心神,小脸一红,轻声地应了一句。
“别怕,我不再逼迫你就是。”东方炜开口。渐渐了解她是如此单纯的姑娘之后,东方炜知道强逼是没有用的,他必须花更多的时间让练无瑕相信自己,唯有如此她才会将事实的真相全盘说出。
反正“云□巫女”已死,“慈云寺”也因为那一场大火而全毁了,他目前为止能调查的事情并不多,既然闲着也是闲着,逗逗这个单纯的小巫女,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
“真的吗?”练无瑕抬起头,原先的忧愁顿时一扫而空,高兴地对他绽开一抹“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也不迟。”东方炜温和地开口,跟着又提出新的问题。“刚才在客栈,你将那个苏公子唬得一愣一愣的,气得他几乎要出手杀你,难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嗯。”练无瑕点点头,思绪慢慢飘回过往的日子,经声开口道:“这种事常常有的,上‘慈云寺’的人很多种,大部分的人是来祈福、避祸,但苏夫人每次出现,都是一脸愁苦,不停地求啊跪的,虽然她捐了很多钱想买心安,但是我想她的心永远都不会平静的。”
“那就是你在‘慈云寺’做的事?坐在那里,倾听我们芸芸众生的烦恼?”东方炜好奇地开口。
“嗯。”她点点头,跟着又连忙抬眼,有些慌乱地解释道:“我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我向来只是陪在‘云□巫女’的旁边,所以或多或少,我都听到一些。”
东方炜淡淡一笑。“小无瑕,你别紧张啊!要说你这小小一个姑娘是那个名声响彻苏城的‘云□巫女’,别说是我,这成千上万慕名而来的人也不会信的。”
练无瑕听到他这么说,小脸不由自主地又红了,心里虽然松了一口气,却又有点不服气地抬起头道:“那你可曾见过‘云□巫女’吗?你倒说说她应该是什么模样?”
“反正不会是你这个模样。”东方炜耸耸肩,不忘对她戏谑地眨眨眼。
“你看不起我!”她又气又急地瞪大了眼睛,却看见东方炜朗笑出声,像是见到什么好玩的事一样。
“喔!那你说说,你这个小巫女会什么法术,是治病,还是消灾解祸?”看到她气鼓鼓的模样甚是有趣,于是他再次戏言问道。
“我……那些我是不会,可是……可是我会一些别的。”练无瑕不敢相信他这么恶劣,他这么说好像她很没用似的,这怎么可以?她堂堂一个“云□巫女”,怎么可以被他看扁了!
“喔!那就麻烦请你让我开开眼界。”他仍是不改戏谑的调子,撑起手肘,好整以暇地等着看练无瑕大展神通。
练无瑕双拳紧握,看样子的确是动气了。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地伸出一只手,不知道想要做什么。
“这是什么?”东方炜被她挑起了好奇心,坐直了身子。
练无瑕不语,转头专注地看着旁边,不一会儿,她嘴边缓缓扬起一抹笑容,将手又举高了一些。东方炜也随着她的动作转头,想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忽然,他们看见不远处有两、三只颜色鲜艳的小鸟儿,往他们这里飞来,更奇怪的是小鸟们居然停在练无瑕洁白如藕的手臂上,在她手上开心地跳来跳去。
“这是什么?”东方炜确实看傻眼了,难不成这个小巫女要表演的法术就是“驯鸟术”?
“所有的鸟儿都是我的朋友,我可以听懂它们的话,它们自由自在地飞,可以告诉我许多事情。”练无瑕微笑地开口。
“无瑕,这只是普通的驯鸟术,这些全是训练过的鸟儿,只要有人召唤,她们就会飞来的。”他摇摇头。
“你不相信我?”她瞪大眼睛,一副被伤害了的模样。
“我的确不信。”东方炜就事论事地开口,一根特制的小笛子、一批训练过的鸟儿,就可以有这样效果,他可不信这是什么神通。
“那你试试。”练无瑕手一扬,让手上的鸟儿飞回天空,不服气地开口。“你试试看,看鸟儿是不是愿意停到你的手上?”
东方炜摇头,他才不要和一个固执己见的小巫女穷搅和,若是她说鸟儿会听她的,那就是这样吧!花时间在这上面争论是件再愚蠢不过的事。
“你不相信我!”她眼中有着不被信任的挫败,激动之下从小船上站了起来。
“小心!”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小舟晃动了起来,更让她重心一个不稳,就跌到了东方炜的身上。
“痛!”整张脸直直地搂进东方炜坚硬的胸膛,撞得差点鼻子都歪掉了。
她呻吟着撑起手臂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整个人几乎是趴在东方炜的身上,一抬头,就看见他那一双漆黑的眼眸,动也不动地望着自己。
“啊!对不起。”她被东方炜看得很不好意思,只能红着脸道歉。
“或许你真是一个巫女也说不定。”东方炜缓缓开口。练无瑕整个人贴在他的身上,近到他可以感觉出她身子的柔软、还有那一股幽雅的清香,若有似无地扰乱他的思绪。
两片粉色嘴唇像是甜美的花瓣,诱惑他索取其中的甜蜜,东方炜望着她,双手不由得将她的身子向上拉,想再次一亲芳泽。
“我想到了!”单纯的练无瑕突然大呼出声,打断了东方炜想偷香的念头。
“你想到了什么?”他闭上眼,运用自己绝佳的自制力,深吸一口气,驱逐脑中的遐想。
“我想到了,要怎么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她有些兴奋地开口。
“怎么报答?”东方炜嘴角轻扬,漾开一抹挑情的笑。或许这个小巫女并不是真的这么单纯无知,倒也知道“以身相许”这档事。
“嗯,你听了可别吓一跳喔!”她点点头,这可是张府家丁阿强和阿乔给她的灵感呢!瞧张员外有一群仆人伺候,看样子好神气,而东方炜不管到哪里都是一个人,未免不够气派,既然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怎么样也得让他神气神气。
练无瑕深吸一口气,大声地宣布:“我已经决定了,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家丁、仆人,我会好好服侍你的!”
东方炜膛目结舌,果真被她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四章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东方炜的错愕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大笑出声,跟着不可置信地摇摇头。
“这有什么好笑的?”练无瑕不解地问道。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所以她做他的仆役是理所当然的啊,又有什么不对?
“无瑕,你真的知道怎么做一个仆役吗?”东方炜笑着开口,仍是懒洋洋地将她揽在怀中,显然她尚未发现此刻两个人的姿势有多暧昧,那么他也不介意美人在怀的滋味。
“我是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有仆役的人看起来很神气。”练无瑕老实地回答,偏着头想了又想,继续又道:“像是到‘慈云寺’里的一些富贵人家,他们身边都跟着很多仆役,还有昨儿个你带我住的地方,那个张员外不是也有一堆仆役跟在他身边吗?但我瞧你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报答你,所以我要当你的仆役,让你也能看起来很神气。”
东方炜一时之间也找不出话来反驳她奇怪的理论,但不知怎的,她这番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却又明显发自内心的话,让他既想笑又叹息,却又有一种奇怪的满足感,更诡异的是,他居然开始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莫非自己真是被苏州的暖风给吹昏头了?
“你怎么说?”她看着东方炜,等待他的回答,这是她所能想出来最好的办法了,一来可以报答东方炜,二来她也不会无处可去。
“你在‘慈云寺’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说不好奇是骗人的,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造成了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的练无瑕。
“嗯,我很小的时候,师父们就发现我可以轻易地和鸟儿们亲近,所以他们就说我有成为巫女的特质,于是我就成了‘慈云寺’的巫女。我每天做的事都是一样的,就是上香、祈福。”
“你从来没有到外面过吗?”东方炜为此啧啧称奇。
“师父们说,外面的生活和寺里完全不同,若是出了寺庙,修行就会被打乱,就再也回不到原本安宁的生活,所以我从来没有出去过。”练无瑕开口解释,隐藏了部分的原因。事实上,因为她是寺中地位最崇高的“云□巫女”,所以寺中的师父们根本不让她有接触外界的机会。
“你从来没想过要到外面看看吗?”东方炜又提出了一个问题,逐渐了解到她为何会有这样一双澄澈如赤子的眼神。
“外面和里面,有什么差别呢?”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或许你觉得寺里的生活很单调,但是在外面生活得多采多姿的人也未必快活,不然他们不会动不动就到‘慈云寺’消灾解厄。既然如此,寺里同寺外并没有多大的分别。”
若不是那场大火,还有那一场被她意外撞见的阴谋,自己或许终其一生都会待在“慈云寺”吧!
“我原以为,这一生就是这样了,但是你却改变了一切。”她平视东方炜的眼,淡粉色的唇,缓缓扬成一抹灿烂的笑。“因为你,你在那一场大火中救了我,让我能有一个新的人生,谢谢你。”
那一场大火,算是断了她和“慈云寺”的牵绊,也烧掉了“云□巫女”这个身分,而东方炜不计较一切地收留她,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才好。
“不客气。”面对如此真诚的一张面孔,东方炜很难不动容。
或许是因为练无瑕有些激动的缘故,东方炜觉得搂在怀中的娇躯变得有些热,而她充满情感的话语,更让他的内心产生了一股奇妙的骚动。
“真的不做孤女了?”东方炜开口确认,上一次他吻她是因为怒气,事后总有那种亵渎了小巫女的荒谬感觉,所以现在他可要问清楚才行。
“嗯。”她笃定地点点头,她只是练无瑕,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
“很好。”东方炜低笑出声,不再压抑自己的渴望,原本扣住她腰际的手微微运劲,将她紧贴着自己的身子又往上推了几寸,顺利地吻上练无瑕微启的红唇。
“唔。”她惊愕的喘息声完全被东方炜的吻所吞没,她甚至可以感觉到有一股热气直冲脑门,震得她头晕目眩,根本无法思考。
她和记忆中一样甜美。东方炜将她拥得更紧,让她的身子更贴紧自己,让她完完整整地被圈围在自己的怀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她诱人的樱唇,东方炜满意地看到练无瑕仍然沈醉于方才的一切,眼波迷蒙似水、双唇娇艳如火,此刻的她,诱人极了。
“你还好吧?”东方炜低柔地问道。
“啊!”练无瑕像是从梦幻中突然清醒过来,这才发现整个人被东方炜揽在怀中,她胀红着一张脸,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你……你为什么……又吃我的嘴?”她有些结巴地开口,两只小手抵在他的胸前,试图保持一些距离。
“我的肚子又不饿,为什么要吃你的嘴?”他微笑反问。
“可是……那刚才……”她被东方炜弄糊涂了,刚刚他明明在吃自己的嘴,怎么不承认。
“刚才的那叫吻。”不忍心再作弄她,东方炜好心地对她解释。
“‘吻’?”她不明白的事果然还有很多,就像是东方炜说的“吻”一样,她从来不知道两片嘴唇除了吃东西、说话之外,还可以做别的事,不过她满喜欢那种当两唇相触碰,酥酥麻麻的感觉。
“那你为什么要吻我?”她还是好奇。
“没有什么原因,就是想这么做。”东方炜轻轻撩起她的一撮发,在手中细细把玩。东方炜外表看似漫不经心,内心却被她无意间出的问题撼动了。
他为什么又吻她?在昨晚之前,练无瑕只是自己无意中救下的一位姑娘,一位甚至称得上是麻烦的姑娘,所以他在听到练无瑕连夜逃离“问霞别苑”时,心里并没有什么特别感受,甚至在客栈中找到她时,他都还没有确切的打算。
一直到练无瑕遭人骚扰,他才知道自己无法眼睁睁地看她受苦,就这样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他还是将这个小巫女带在身边。而在了解了她的单纯天真之后,他更是无法以胁迫的方式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被围在东方炜臂弯里的练无瑕因为动弹不得,只话用一双眼好奇地转来转去,“看!湖底的鱼都游上来了。”她忽然指着小舟外惊奇地喊道。
“这又是你使的法术?”东方炜挑眉取笑,松开怀中的练无瑕,好让她看得更清楚一些。
“不是,我不是说过了?和我做朋友的是天空飞的鸟儿,不是水里的鱼。”她严肃地摇摇头,听不出东方炜语气中的戏谑,还一本正经地向他解释。
“是,我现在记清楚了。”他无奈地摇摇头,不再与她争辩。
练无瑕半弯着身子,两只手都伸到了湖水中和鱼儿嬉戏,小脸上的表情既专注又开心,就连他这个旁观者,都可以感觉得出她单纯的快乐。
这就是他舍不得放练无瑕走的原因吗?光是这样看着她,他就有一种愉快的感觉,在亲近她之后,他更可以感受到练无瑕身上那一股从来没有被污染、纯真若赤子的天真和美好。
“好,我接受你的提议。”当下,东方炜做出了决定。
“你刚才说什么?”她偏过头,想听清楚东方炜说的话。
“从现在起,你就留在我的身边吧!”单纯可人的小巫女,她是他发现的,那么没道理将她送走不是吗?
“我真的可以吗?”练无瑕不可置信地眨眨眼,他真的肯收自己在身边,那表示她不但可以报恩,也不用四处流浪了。
“千真万确。”东方炜微笑点头。
“我太高兴了!”练无瑕激动之下又从小船里站了起来,兴奋地就扑向东方炜表示她的感激之情。
“别跳过来!”东方炜正想开口阻止,但太迟了,练无瑕已经像一只小鸟般跳进了他的怀中,他只能伸出手,试着再次将她抱住。
只不过这一次可没这么好运气,“扑通”一声巨响!在强大的力道之下,小舟失去了平衡,两个人“咚”地一声跌入湖里。
“咕噜……”练无瑕一连喝了好几口水,才被一股力量拽出了湖面。她吓得直掉眼泪,双手紧紧抱住了可以抓住的东西。
“没事了!没事了!”东方炜一边安抚着练无瑕,一边还要使力拉开她勒住自己脖子的双手,“啊!船翻了……对不起。”直到东方炜低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练无瑕才敢把眼睛睁开,这才知道她一直紧紧抱住的是他的脖子。
“你已经连着毁掉我两件衣服,要是不收你做婢女,我可要亏大了。”东方炜无奈地摇摇头不再说话,认命地搂着她往岸边游去。
自两人相识以来,他似乎总在扮演救命的角色,更诡异的是,他总是觉得这种事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
“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上了岸,练无瑕已经窘困到无地自容的地步了。自己似乎总是在为东方炜添麻烦啊!
“算了,我们回去吧!”看着她一身湿淋淋的、眼眶中又泛着水气,表情比一只落了水的小狗还要无辜,实在让人无法苛责她。
“嗯。”她迅速抬眼,小小的脸又漾起了那抹纯真的笑靥。
东方炜定定地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从现在起,自己身边多了这么一个像小孩又像小狗的小仆人,说真格的,当真是千百种滋味在心头的复杂感受哩!
※※※
当两人重回到“问霞别苑”时已将近黄昏了,东方炜带着练无瑕正准备回房间换下一身湿衣服时,发现房间内早已备有热水。
“你瞧,张员外好厉害,他怎么知道我们落了水?居然连热水都准备好了。”
练无瑕心思单纯地称赞着张明德。
“你快进去换上乾衣裳,着凉了可不好。”东方炜低声催促,心里却暗自为张明德在苏州布下的眼线感到不悦,要不就是他纯粹要讨好自己,还是说他是在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东方公子,老爷子要我请您等会儿过去一趟。”一名家丁恭敬地向前。
“我知道了。”东方炜应了一句。不管是哪一种情形,他倒要听听张明德作何解释。
在回房约略整理好自己之后,东方炜一个人来到了大厅。
“东方公子,请坐。”张明德起身,一脸有事与他商量的表情。
“张员外,有事吗?”东方炜在他对面坐下。
“是这样的,东方公子与皇太子有拜把的交情,而小人是奉了皇太子之命,驻守在苏州做他的另一只眼,也因此我当公子为上宾,但不知公子此行的目的为何?可否提示一二,我才好提供所有的协助。”张明德试探性地开口。
“这就是你派人跟着我在苏州城打转的原因,原来是急着为皇家尽忠哩!”东方炜淡淡一笑,语中的讽刺却让张明德瞬间白了脸孔。
“东方公子切莫误会。”眼前的东方炜虽然噙着笑,但不知怎地就是让他觉得紧张。张明德慌乱地挥挥手,连忙道:“我让人跟着公子实在是有原因的,不知公子可记得在‘迎宾客栈’遇到之人?”
“‘苏俊才’?”东方炜眉眼一敛,想起了是有这么一回事。
“就是他。”张明德点点头,继续道:“此人是苏州县令的侄子,有苏县令在他的背后撑腰,平日胡作非为惯了。但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客栈之事,公子可说是和苏县令结下梁子了,我之所以会派人跟着公子,也是怕苏县令的人和公子起了冲突,要是误了公子要办的正事,那可不好。”
“苏县令。”东方炜微微沈吟,脑海中闪过一道模糊的身影,跟着想起他们曾有一面之缘。“我见过他一次,是他带兵围住‘慈云寺’,说是要调查失火的原因。”
“我知道苏县令与‘慈云寺’的住持颇有交情。”张明德尽责地提供情报。
“交情?”东方炜陷入沈思,他当时见到的可不像是这么一回事,倒像是苏县令亟欲掩盖什么,所以他才会亲自带兵包围了“慈云寺”,不让寺里的任何一个人离开。
“是。这些年下来‘慈云寺’的名气越来越响亮,不少人从各地慕名前来,带来了无数的信徒与香油钱,为了不让歹匪有机会窃取香油钱,县令倒是派了不少人驻守在‘慈云寺’,维护寺里的安全。”
“原来如此。”那苏县令派兵包围“慈云寺”,或许不光是要调查火灾这么简单的事,其中必定还有什么不欲人知的事情。
“但不知东方公子此行南下,是针对哪一件事、哪一个人?”张明德地想藉这个机会将事情弄明白,再看看是不是能帮上忙。
“早在我南下之前,我早已听说了‘慈云寺’的响亮名声,到了苏州,什么都没瞧见寺庙就被一把火给烧了,不过现在你倒给了我一条好线索。”东方炜露出一抹笑。苏县令与慈云寺的关系绝对不单纯,的确值得调查。
“东方公子打算怎么做?”
“就让我会一会这个苏县令,看看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样。”东方炜轻轻啜了一口茶,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原本以为被一场大火烧断的线,今晚就可以知道到底是不是系在苏县令的身上
※※※
月娘高挂时分,从“问霞别苑”抬出了一顶轿子,轿子沿着街道走去,最后停在灯火通明、有如白昼的江水边。
“你们可以回去了。”东方炜从轿中探出头,要家丁们回府。
抬轿的四名家丁领命而去,不过东方炜却注意到走在最前面、提着灯笼的那名家丁却是动也不动,他以为对方又是奉张明德之命留下的人,他心中略感不耐,不由得再次开口斥离。
“你也回去,这事我一个人就办得妥。”
“这下子你可承认自己骗人了吧!”那一名家丁转过头,软帽之下是一双澄澈的大眼睛,赫然是练无瑕。
“你!”东方炜一愣,不知道她怎么会跟着来。
“你这个做主子的大不够意思了,你不是说到哪里都要带着我?一转眼自己就跑出来玩。”练无瑕指了指热闹的江边抱怨道。
江上画舫无数,点着各式造型的美丽灯笼,简直比白昼还要热闹上几分,这么好玩的事竟然不带她出来?
“你过来。”东方炜挑高一道眉,对她勾勾手指。
“嗯。”练无瑕向前走几步,却又停住,江边忽暗忽明的灯光打在东方炜的脸上,投射出不同的阴影,让他原本俊美的脸看起来和平时不同,变得有些阴沈、有些危险,要让她不敢接近。“我在这里就可以了。”
“过来,你不听我的话了?”他的声音低柔地在夜里响起,却让她更紧张了,“我……”在那一双黑眸的凝望下,她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事的小孩,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本来嘛,这些好玩的事我都没见过,但是你又不带我出来,我就向他们借了一套衣服,再说服那位提灯笼的大哥,让我跟着一起来。总之是我不对,是我拜托他们的,但是……但是这也是你不好,若不是你……啊!”
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以媲美乌龟的速度垂首前进着,最后是东方炜不耐烦,长手一伸将她扯进他怀中,这才终止了她的喋喋不休。
“若不是我怎么样?”他挑眉问道,看着她脸还特地抹上一层黑粉,忍不住笑出声来。
“没有。”她有些期待地抬起头。刚才听到他笑了,那就表示他不生气了?
“没这么容易。”他看穿了她的疑问,却不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她。他知道苏县令平素生活过得极为奢华,夜晚一定会乘着自己的画舫出游。因此他打算今晚会一会苏县令,现在可好了,被练无瑕打乱了他的计划。
“可是……”她还想辩解,却被东方炜接下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他伸手取下她的软帽,让一头青丝垂落,大手更是探入她的发梢,慢慢地梳开她的发。“谁告诉你今晚我是出来玩的?”东方炜漫不经心地问。
“你让人将轿子停在这,不是为了玩乐,是为了什么?”她有些不服气,要出来玩,为什么不带她?
“你真想知道我出来做什么?”东方炜咧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今晚的计划被这个小巫女打乱了,怎么也要戏弄她一下。“如你所见,我乘轿子来到这里,就是想搭上其中的一艘画舫,但那可不是你可以去的地方。”
“为什么?”她不服气地抬眼。
“这是苏州城夜里特有的风情,你这个小巫女怎么会懂?这画舫上,全是为男人们准备的乐子,山珍海味不说,还有香醇的美酒,最重要的是……”他戏谑一笑,贴近她的耳朵轻声道:“画舫上有许多美女,有的会唱歌、有的会跳舞,既吟诗又陪酒,环肥燕瘦、各展风情,这种滋味你不会明白的。”
“啊!”她轻呼出声,一张脸胀得火红,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话,还是那双揽着她腰间的手。
“小无瑕,这下打扰了我的雅兴,你要怎么赔?”东方炜微微眯起眼,不怀好意地开口。
“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在认识我之前,你一直是‘慈云寺’里清心寡欲的小巫女,不是吗?”他一边调笑着,一边伸手抹去她脸上的黑粉。
“那我现在回去好了。”练无瑕试探性地开口,两个人同在这轿子里太挤了,让她觉得呼吸都不大顺畅。
“来不及了,最后一叟画舫已经开走了。”东方炜扣住练无瑕的腰,不让她移动。
“那怎么办?”她信以为真,内疚更深了。
“那我只好将就一下了!”他故作遗憾地轻叹一口气,缓缓道:“我只好将这轿子当画舫,明月当佳肴,清风当美酒,至于这伴酒的美人……就由你来充当好了。”
“我?我不会!”她吓了一跳,更奋力地想自他身边挣脱开。
“小无瑕,现在后悔太迟了。”他轻笑出声,将她转了个方向背对着自己,他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双手仍是紧紧地环在她的腰上,接着缓缓低下头,凑到她耳边问道:“你会唱什么曲子?”
“我……我只会念经。”她全身像是生了病似的,不但发热而且全身无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可惜了你有一副好嗓子。”东方炜低笑出声,炙热的吻落在她的耳边,舔吻了一会儿,更将她整个细致的耳垂含入口中,惹得怀中的娇躯不停地发颤。
“那你会不会跳舞?”饱含浓厚情欲的嗓音又响起,含笑地问道。
“不会。”练无瑕紧咬着下唇,她相信要不是东方炜搂着自己,她一定全身都瘫软在地上了。
“那更可惜了,你可知道你有一副美丽的身子,不跳舞真是太可惜了。”东方炜原本停在腰边的手缓缓向上移,攫住了她胸前的柔软。
“啊!”她惊喘出声,不明白自个儿身上为何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像是在火里,又像是在冰水里。
东方炜低下头,吻住了她颈边因为挣扎而露出的一小块嫩白肌肤,他鼻间传来少女馨香胜过以往他所接触过的女人香,怀中这个甚至称不上是成熟女人的练无瑕,纯洁得像是一朵小白莲,却也让他禁不住想掠夺她的甜美。
“东方公子……”她发出无意识的娇喘声,双手只能无力地拉扯着东方炜的衣他再也忍耐不住,将练无瑕的身子半转,索求的吻印上那两片温润的唇,炙热的舌尖探入与她香软的小舌纠缠,强迫她给予同样的热情和反应……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隐隐传来马车经过的声响,惊动了身陷情欲之中的东方炜,他停止动作,将怀中的练无瑕搂紧,还不意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
“别出声。”这个时间有马车经过太不寻常,让他不得不心生警惕。
练无瑕动也不动地缩在他的怀中,隐约觉得东方炜的胸膛好宽阔、好温暖,就像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她都可以靠在这里那样地安全。
那辆马车缓缓驶来,经过这顶没有轿夫停靠的轿子边时停了一下,跟着又迅速离去。东方炜心中一惊,因为从那顶轿子中,隐隐传出了一股血腥味,淡淡的,但是他闻到了。
“啊!”原本缩在他怀中不动的练无瑕,也惊呼一声,纤细的身子开始发抖,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无瑕,怎么了?”他察觉出练无瑕的不对劲。等到马车一走远,他就搂着不停发抖的练无瑕走出轿子。
“这是……这是从马车里掉出来的。”练无瑕看到路边有一个闪着亮光的东西,弯下腰将它捡了起来,跟着神色一变。
“这是什么?”东方炜将它接了过去,发现那是一只银色的耳环,上面有着未乾的血迹。
“这是‘慈云寺’里的东西。”练无瑕颤声道。“云□巫女”所有的首饰都刻有白莲形状的特殊图案,所以她能一眼认出它们。但是自己的首饰怎么会从那辆马车中掉出来呢?里面坐的人又是谁,怎么会有她的东西?
“你确定?”刚才马车经过时,他看见驾车的马夫像是练武之人,没想到马车竟也和“慈云寺”扯上了关系。
“我看过这个东西,这是‘云□巫女’的首饰。”练无瑕于是向东方炜解释这件首饰的特别之处。
“我们回去吧!”东方炜心念一动,越来越觉得这件事有调查的必要性。
“怎么啦?”她瞧见东方炜凝重的神情,有些不安地问道。
“我怀疑‘云□巫女’并没有死在那一场大火之中。”东方炜说出他的推论,若是如此,那“慈云寺”和苏县令在图谋些什么,当真值得好好推敲了。
练无瑕浑身一震,以颤抖的声音问道:“你一直没告诉我,为什么你也要找‘云□巫女’?”
东方炜淡淡一笑,将练无瑕搂得更紧,开口戏谑地道:“我若是说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取‘云□巫女’的项上人头,你信是不信?”
“咚”地一声,练无瑕毫无预兆地昏倒在东方炜的怀中。
第五章
东方炜抱起昏迷的练无瑕回到“问霞别苑”。来到门口,却发现刚才那一辆马车居然自“问霞别苑”的门口离开,他不动声色地抱着练无瑕来到后门,轻轻一跃翻过了墙,将练无瑕安置在房间,约略整理了一下仪容后,才来到大厅,准备询问张明德那辆马车之事。
“东方公子。”张明德见到东方炜,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方才来的人是谁?”
“就是我和你提过的苏县令。”张明德挥挥手,要其他仆役退下,他神色凝重地道。“方才苏县令的马车经过江边,见到您乘的轿子,那顶头上的绣花是我府上专有的,于是苏县令才会转方向来这查问,怕是他也察觉出什么了。”
张明德简单地将苏县令来访的目的说了一遍,其中苏县令还提到“问霞别苑”里有一位来自京城的贵客,若是有机会,希望能见上一面之类的话。
“他侄子虽不成器,告状的本事倒是挺快的。”东方炜淡淡一笑。
“怕是让他瞧出有哪不对劲的地方。”张明德捻须开口,这苏州城内所有的人都不愿得罪县令,再加上东方炜是生面孔,不单是举手投足间引人注目,就连说话的腔调也和当地人不同。
“我这几日在这进进出出的,迟早会让他心生怀疑,这倒无妨,既然我预备调查‘慈云寺’一事,迟早我们是要碰头的。”东方炜跟着说出自己觉得怀疑的地方。“我记得你告诉我住持相苏县令颇有交情,但为何‘慈云寺’一出事,苏县令就派人将地方围了起来,且不让任何人出入?这事一直让我觉得奇怪,再者,苏俊才只是顶着苏县令侄子的身分,居然可以作威作福这么久,看来他这位苏州县令做得挺风光的。”
“您说的没错,苏县令在此地确实是有权有势。他与江南一带的县令关系良好,在朝中也有与他来往亲密的官员,这就是今日他可以在苏州城说风是风、说而是而的原因了。”张明德继续回答。“这些事我也回报过皇太子,不过他以为苏县令至今并未做出什么罪大恶极之事,所以也由得他去了。”
“是吗?”东方炜颔首,可见得这苏县令是个极为谨慎之人,不然不可能安稳地度过这些年,而没露出半点破绽来,这样子的对手,有趣极了。
“对了,东方公子,您是怎么回来的?”张明德这才想起东方炜是忽然出现在屋内,不像是从外面回来的。
“喔!今晚月色不错,我和无瑕是一路散步回来的。那顶轿子还留在江边呢,就烦请员外派人将它抬回吧!”他挥挥手不以为意,转身回房去了。
既已查出刚才马车上的人是苏县令,他打算明天亲自到苏府去探个虚实,现在,让他担心的是受了惊吓而晕过去的练无瑕,早知道她这么不经吓,以后自己可得多注意一些才是。
※※※
东方炜来到练无瑕的房间,后者仍旧躺在床上,即便是在睡梦中,她两道眉仍是紧紧蹙著,看来他刚才的玩笑的确大过分了一些,让练无瑕在睡梦中都睡得极不安稳。
“不要……不要……”睡梦中的练无瑕无意识地低喊着,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景象,额头上亦冒出一颗颗的汗珠。
“无瑕,快醒来,你只是在作梦!”东方炜不忍心见她如此,伸手想要摇醒她。当他的手一碰到练无瑕的时候,她忽然睁开了眼睛……。
“啊!”双眼一睁开,就看见一双手往自己的方向伸过来,练无瑕自然的反应就是大叫。
“别怕!无瑕,是我。”东方炜的手准确地覆上她的嘴,身子一倾将脸凑到她看得到的位置。“我看你作了噩梦,所以把你叫醒,看清楚了吗?是我,不是什么恶人。”
练无瑕脸上那因为恐惧而失去焦点的视线让东方炜觉得内疚,他是喜欢戏弄练无瑕没错,但可不是存心将她吓这个样子。
“无瑕,是我。”一只手仍然捂着无瑕的嘴,另一只手则是轻轻将她的身子托起,再紧紧揽入自己的怀中。
一股温热从东方炜的身体传递出去、慢慢地暖和了练无瑕略显冰冷的身子,她被东方炜紧紧揽在怀中,好半晌才逐渐清醒,她眼睁轻轻地眨了眨,指尖有些不确定地轻触着东方炜的衣袖,胆怯地问道:“你……真的是来杀人的?”
“我真把你吓坏了是不是?”东方炜经叹一口气,以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道。
“我是和你说笑的,若我真要杀‘慈云寺’的巫女,当初就不会救你一命了,不是吗?”
“你是开玩笑的?”她惊讶极了,不可置信地自他怀中抬起头。杀人这种事也可以开玩笑的吗?
她摇摇头,当真觉得不可思议。
“我确实是开玩笑。”东方炜低下头,双眼直视她澄澈的眼,感觉到她的身子不再发颤后,有些无奈地道:“会把这种玩笑话当真的,普天之下只怕只有你一个。”
“你不应该开这种玩笑,我会认真的。”在松了一口气之后,练无瑕脸上漾起红晕,明显地动气了。
东方炜看着她脸上变换的表情,心想她真是自己见过最坦白的小东西;前一刻她还在自己怀中抖得像一只小鹌鹑,现在发现被戏弄了,一张小脸又胀得通红,当真是藏不住任何的心事……可爱极了!
“像你这般经不起玩笑,动不动就直挺挺地倒在我的面前,再来个几次,我可受不了。”他揉揉她的头发,带着宠溺的笑意说道。
“你笑我。”练无瑕抬头,开始有些了解到东方炜在戏弄她的时候,那一双漂亮的黑眸都会染上一层特别亮的光,就好像现在一样。
“喔,现在你又会分辨了?”东方炜摇摇头,看出她已经一脸倦意,于是命令道:“好了,再多睡一会儿,可别再作噩梦了。”
练无瑕柔顺地躺回床上。眼睛却舍不得开上,想一想,这可是东方炜第一次对她这么温柔体贴,虽说是他戏弄自己在先,但是他此刻的温柔却是自己从来未曾感受过的,这让他觉得心头暖洋洋的,很是奇妙。
“闭上眼。”他再次命令。
“公子,如果你不是……不是要杀‘云□巫女’,那你为什么要找她?”练无瑕还是坚持要问出疑惑。
“好奇的小巫女。”他嘴角微扬,知道她不问出一个让自己心安的答案是不会死心的。“她的名气响亮,我只是想看看她是不是真如传闻中这么有本事,我听说她什么病都会医。”
“那……那不是真的,我……我在‘云□巫女’身边这么久,也没见她医过什么人,是真的!”她有些惊愕,更有些慌乱,急急忙忙地辩解。
“好啦!我们别说这些了,快点闭上眼睛休息。”
“公子,是真的,她只是一个很平常的巫女。”练无瑕不死心地再一次开口强“我知道。”东方炜弯了弯嘴角。在见识到练无瑕的单纯之后,他心里也在猜想“云□巫女”的神迹,多半是一些穿凿附会之说,只是吸引人前往捐献香油钱的把戏之一,根本没有什么可以通鬼神的巫女。
“你知道,那我就放心了……”练无瑕不再多说,感觉到睡意来袭,她缓缓地开上了眼睛。
“睡吧!”东方炜从床沿边站起,温柔地看了她半晌,才举步离开。
一直到东方炜关上了房门,练无瑕再次睁开了眼睛,她凝视着东方炜离去的方向良久,才轻叹一口气,道:“东方公子,若你真要砍我的头,无瑕也是心甘情愿的。”
她缓缓合上眼睛,紧闭的眼角慢慢沁出一颗泪水,自小,她就有些许预言的天赋,所以当她第一次见到东方炜的时候,她清楚瞧见他的背后有一道耀眼的光,因此她认定了东方炜是上天派下来解救自己的人。
但是当今天东方炜戏言说要砍她的人头时,她睁眼一看,东方炜身后却是一片鲜血般的红光,那是自己死亡的预兆吗?她不知道,因为她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景象。
“我心甘情愿。”她不断地喃喃自语,最后缓缓地睡去。
她的一条命是东方炜救的,不单是如此,他还愿意收留她,所以不管东方炜未来会怎么做,她都毫无怨言,包括献上自己的一条命。
※※※
第二天,东方炜准备前往苏州府衙,一探苏县令和慈云寺的关系,由于练无瑕执意要一直跟着他,他担心自己若是不答应,练无瑕又不知会惹出什么事来,只好让她换了一套男装,跟在自己身边一道出门了。
“公子,我不是你的仆人吗?为什么穿的衣服和你一样?”一出“问霞别苑”,练无瑕便提出问题。
“因为我喜欢这样。”东方炜嘴角噙着笑,见到她一副俊俏公子哥的模样,虽然不像穿女装时的柔美,却另有一种风情。
“可是我觉得……”她还是觉得很奇怪,仆人不该都穿得像阿乔、阿强那样吗?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还有些“光鲜亮丽”的感觉?
“我是主子,我说了算。”东方炜眉一挑,表示没得商量,跟着递给她一把扇子。“喏,要是有人直盯着你瞧,就用这把扇子遮住脸,明白吗?”
她的脸太过白皙、太过娇柔,他可不想让别人一直盯着她瞧,更不想浪费力气赶走身边的苍蝇,最好的方法就是给她一把扇子。
“是这样吗?”练无瑕喜孜孜地将扇子打开练习,微微遮住了口鼻,一双含笑的眼,有趣地瞥向东方炜。
“别用眼神勾我。”东方炜蹙眉,开始后悔了。不知怎地,就是不想让太多人看到练无瑕,若是有可能,他真想将她锁在谁也见不着的地方。
“什么是勾人?那是什么意思?”她像个好奇的学生,一有疑问马上就提出问“没事,我们走。”东方炜轻叹一口气,他对这个天真小巫女的独占欲似乎越来越深了,偏偏她是个不解风情的丫头,真是麻烦。
※※※
走在大街上,练无瑕好奇地东张西望,把握机会准备将热闹的市集看个过瘾,而东方炜心知她自小就未出过“慈云寺”,也放慢了脚步,好让她专心看个够,他谨慎地保持了几步的距离,小心地保护她的安危。
就在两人走入市集时,不远处忽然传出了锣鼓喧天的声响,所有人都停止了手边正在做的事,抬起头想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快让道!快让道!”激昂的叫喊声,隐隐约约从远方传来。
“这位小兄弟,请问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东方炜眼明手快地抓住了一名往这里跑来、口中正不停吆喝的少年问道。
“是这样的,前阵子这儿的‘慈云寺’不是被火给烧掉了吗?这会儿镇寺之宝‘云□巫女’坐在神轿上,准备游苏州城一圈,一方面是让人瞻仰她的面容,另一方面顺便为重建寺庙募点香油钱。”他简单回答,跟着又继续喊道:“快让道!让道!‘云□巫女’要通过,各位让让道!”
街上的行人很自动地返到两边,空出了中间的道路,路人无一不引颈期盼,想一睹这神秘的“云□巫女”长得是什么模样。
东方炜也觉得奇怪,低头望向练无瑕,只见她脸色变得苍白,但也是目不转睛地瞪着神轿的方向,一双手紧紧地握着他的衣袖,似乎很紧张的模样。
“怎么了?”东方炜握住她略微冰冷的心手,关心地询问。
“不可能!‘云□巫女’不可能会在这的!”她颤抖的双唇像是失色的花瓣,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
“或许她和你一样,也被人从大火中救了出来,这也是极有可能的。”东方炜说出自己的推测,心中却不得不佩服“慈云寺”的巧思,让那个神秘的“云□巫女”出来游街,想必一下子就能募得重建寺庙的款项吧!
练无瑕不语,只是以一种惊惧的眼神盯着神轿的方向。
远远行来的“云□巫女”端坐在一顶由八名僧侣抬着的软轿上,上面盖着一层又一层的白纱,让人看不清楚“云□巫女”的面容,只能隐隐看见她穿了一身洁白的袍子,乌亮的发丝垂腰,双眼平视前方,一副圣洁不可侵犯的模样。
旁边随行的还有三、四名巫女,她们有的手拿莲花,有的拿香粉不停地挥撒,让神轿所经之地,都充满了淡淡的香气。另外还有几个人跟在最后,手上拿着托钵,里面盛放着一路上求得的香油钱。
“啊!”在神轿经过东方炜和练无瑕的时候,后者害怕地将整个人缩在东方炜的怀中,动也不敢动一下。
“怎么了?身子又不舒服了吗?”东方炜将她搂得更紧,觉得怀中的娇躯变得更冰冷了。
“带我离开这里,我不舒服。”她低声地请求着。
“你忍着点。”东方炜于心不忍,将她一把抱起,准备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走在神轿后面的人也来到了东方炜所在的地方,他们举起钵,以平静的语气道:“请施主发善心,让我等重建‘慈云寺’。”
东方炜为了不让自己行为与其他人不同,也从腰际取出了一些碎银,但是由于他抱着练无瑕,所以在递放碎银子时转了个方向,不可避免地将练无瑕双眸紧闭、无比苍白的脸给露了出来。
“啊!”拿着钵的心师父惊叫一声,退了一步。
“小师父,怎么了?”东方炜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泛起了疑惑。
“没有,没有,谢谢施主恩典。”小师父摇摇头,急急忙忙地回归队伍。
东方炜心知事出必有因,但现在不是问事情的好时间,于是他抱着练无瑕,很快地离开了热闹的市集。
而刚才那一名小师父,则是神色慌乱地跑到神轿附近,对神轿中的“云□巫女”说了些话,突然之间,轿子停住了,一只洁白如玉的手缓缓掀开白纱,露出了一张让人屏住气息的绝色面容,她一双妙目转了转,目光停在刚才东方炜和练无瑕离开的地方,滟红的嘴缓缓扬起一抹笑。
逃走的小鱼儿终于现身了。
※※※
东方炜抱着练无瑕随便找了附近一间客栈,向店家要了一家客房,急忙地将她放到床上,以热毛巾擦了擦她直冒冷汗的小脸,又喂她喝了一口热茶,练无瑕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舒坦些了吗?”他伸手探向她的脉搏,好在并无任何异样。东方炜心里知道无瑕连续几次昏迷,都不是因为身体虚弱,而是和情绪有关,而仔细研究起来,全部都和“慈云寺”有关。
“谢谢。”她又喝了几口热茶,脸色渐渐恢复红润。
“无瑕,之前我不想逼你,但是现在你必须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一遇到和‘慈云寺’有关的人与事,就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他既然救了她,又将她纳入自己的守护之下,就必须明白她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我……”她欲言又止,想依靠他,却又怕为东方炜带来不幸。
“到现在你还不相信我?”东方炜眯起眼,口气顿时变得强硬。
“不是……不是这样子的……”练无瑕紧咬着下唇,无措地开口。“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只是……只是我不能将你扯进这堆麻烦之中,这样子不妥,我也不要这个样子。”
东方炜不语,只是坐在床沿静静地听她说话。
练无瑕深吸一口气,身子微颤地说出自己的决定。“公子和无瑕只是萍水相逢,可是你不但肯救我,还让我留在你身边,让我有地方住,我已经很感激公子了,又……又怎么能再替你惹麻烦。”她垂头谦卑地说道,眼泪已经盈眶,但是为了不让东方炜受伤害,她不得不这么做。“所以我想了又想,我还是……还是不要待在你的身边,会有不好的事发生,公子迟早有一天会离开这里,也不能一直将我带在身边,还是让无瑕离开吧!”
现在已经又出现了另一个“云□巫女”,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隐约察觉出他们另有所谋,自己本该在那一场大火中丧命,那么,怎么也不该将东方炜牵扯进来。
“你说完了吗?”东方炜淡淡地打断她的话,虽然练无瑕低着头故作平静状,但是他却看见一颗一颗泪珠掉落,在被单上形成一小摊水泽。
无瑕的眼泪,向来让他觉得不忍心,但此时他的胸口突然涌起一股酸涩的感觉,他明白这和无瑕的眼泪无关,却与她刚才说的话有关。她居然说不需要他?不愿意再待在它的身边了?
“我既然救了你,自然可以再救你。”他知道无瑕在害怕,可他却为了她的退缩和不信任感到生气,他竟是无法让她安心托付的人吗?
“不!”练无瑕摇头。“是我不好……我不要你再救我了。”慈云寺的人早晚会找到她,到时候就是死路一条,没必要拖累其他人。
“你是存心要激怒我吗?”东方炜危险地眯起了眼,语气也冷了好几度。“那么先前的事怎么算?你不是说要做我的仆役、服侍我一辈子?”
练无瑕又一顿,眼泪流得更凶,以极谦卑的语气道:“公子的大恩大德,无瑕只有来生……”
“砰”地一声,是东方炜拳头打在床柱上的声音。
“公子?”下一秒,练无瑕已经被东方炜整个人压在身下,她睁开泪眼迷蒙的双眼,看见了一双燃烧着怒焰的黑瞳。
“这事不难解决,我可以在此刻占了你的身子,就当是你偿还欠我的恩情,也胜过你的下辈子做牛做马来得强,不是吗?”他恶意地开口,只想狠狠地羞辱她。
“公子……”练无瑕从没见过这样的东方炜,不禁有些害怕。
“只要我索回你欠我的恩情,你要到哪都随便你!”东方炜冷声道,不给他任何回答的机会,低下头就蛮横地吻上了她的嘴,伸手探进了她的衣襟内,粗糙的手掌攫住她的柔嫩,毫不留情地开始抚弄她……。
“啊!”练无瑕吓坏了,拚命地扭动身子,想将东方炜挣开,但是她力气大小根本无法撼动他半分,很快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东方炜褪去了一半。
东方炜以一只手将她两手高举过头扣住,不理会她细微的挣扎,舌尖再次熟练地探入,吸吮她的软嫩粉舌,另一只手则握住她胸前的丰盈,更以指头揉搓她粉色的蓓蕾,直到它在自己的掌中变得挺立,他又低下头,将她粉色的花蕊纳入口中,意欲在她身上燃起一把情欲的人。
被她拒绝所激起的怒火,已经让东方炜完全失去了理智,此时他只想狠狠地伤害练无瑕,让她也尝一尝受伤的滋味。
“公子……”练无瑕哽咽出声,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粗暴,一方面是因为感受到东方炜愤怒背后的伤痛,这股伤痛源自于她的不肯坦白、还有不信任,所以东方炜才会这么生气,但是她该怎么办?
和东方炜相处几日下来,她知道他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不然不会什么都不问,就这么无条件地收留自己,就因为这样她更不能将“慈云寺”的阴谋告诉他,以东方炜的性子,他一定会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要是东方炜受到任何一点伤害,她绝不能原谅自己的,所以,她什么都不能说。
“公子……都是无瑕不好,你要怎样处置无瑕,都随便你吧!”练无瑕忽然停止挣扎,饱含歉意地开口。
东方炜是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的好人,现在自己却让他好生气、好伤心,但她是个没有用的人,除了沈默之外,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东方炜的吻一顿,抬起情欲浓厚的俊脸,阴霾不定地瞪着她看,有些错愕地松开她的手。
“是我不好,惹公子生气了。”练无瑕缓缓抽回手,以双掌遮住泪流不止的眼,仍是不住地表达她的歉意。
“你!”东方炜完全说不出话来。这是为什么?她真宁愿这样献上自己的身子,也不愿意对他宣泄自己的恐惧吗?
“公子若是要无瑕的身子,无瑕心甘情愿。”她根本不敢看东方炜的眼睛,不想看到里面的怒气和嫌恶。
“该死的你!”东方炜愤怒地吼叫出声,震得她双耳嗡嗡响,表示他有多么主他若真是可以毫不在乎地占有她,或许自己就不会这么痛苦了!紧握住的拳头松了又握紧、握紧后又松开,就怕自己忍不住会一掌捏死她。
“我不管你怎么想,我不会这么简单就和你善了。”东方炜怒气冲冲地开口,话出了口,才发现自己居然也会说出这种幼稚的恐吓话语。
这个小巫女真的要把他逼疯了!他现在不知道要掐死她好,还是让她离开比较好,他真的需要好好想一想。
练无瑕感觉到身上的压力忽然减轻,跟着是“砰”一声很大的关门声,显示东方炜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她松开手,全身力气像是被抽乾似地疲软无力,只能噙着泪水,无言地凝望着那一扇紧闭的门,试图想□清自己的思绪。
但是她什么都感应不到,向来灵验的预感,此刻就像是桌上忽暗忽明的烛火一般,闪闪烁烁、飘忽不定,一如她的未来……
第六章
练无瑕又哭了好一会儿,这才勉强从床上坐起身子,将刚才被扯松的衣服穿好,她准备在东方炜还没有回来前尽快离开。
她极小声地将门打开一条缝,仔细地看门外有没有人,在确定四周都没有人之后,这才踮起脚尖,迅速地离开了房间。
在她匆忙的身影离去后,东方炜才从隔壁的房间缓缓步出。练无瑕的心思极为单纯,他会先离开,就是料定了她一定会不告而别,既然练无瑕什么都不肯说,不如他就放手让练无瑕去,再暗中保护她,或许会查出什么端倪来。
练无瑕出了客栈,弄不清楚方向的她,根本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只能顺着街上的人潮,漫无目的地前进着。
东方炜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着她,走了约莫一刻钟,东方炜察觉出前面出现了几名身穿黑衣、面色不善的汉子,他们在看到练无瑕之后,朝彼此打了一个暗号,跟着慢慢地朝她的方向接近。
练无瑕根本毫无所觉,还一心沈浸在离开东方炜的痛苦决定之中,直到一道阴影挡住了她的路,她才漫不经心地抬起头。
“小姑娘,我有点事想请你帮个忙哩!”那名大汉露出一抹笑,挡住了练无瑕的去路。
“有什么事?”练无瑕疑惑地开口询问。
“我家里的人病了。”大汉低下头,以细不可问的声音道。“想向小姑娘求一包药。”
“我不是大夫。”她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小姑娘不要同我开玩笑,你一定懂得我在说什么,我说的,就是那‘慈云寺’里可以治百病的灵药啊!小姑娘身上应该有吧!”他抓住练无瑕,不怀好意地开口。
“啊!”练无瑕大惊失色,使尽力气用力一推,拔腿就跑。
对方嘿的一声冷笑,并没有立即追去,只是向其他人使个眼神,示意要他们逼练无瑕逃往偏僻的地方,再将她一把捉住。
东方炜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对这些人更感到好奇,于是他全神贯汪、不动声色地跟在他们后面。
练无瑕不管怎么跑,似乎都可以看见身穿黑衣的男子,她心里越来越慌,却又不敢出声呼救,只能胡乱地向前冲,不知不觉地,已经离街道越来越远,等地察觉到不对劲,已经跑到一间荒凉的土地庙前了。
“你们要做什么?为什么一直跟着我?”到了小庙前,紧跟着她的黑衣人也不再忌讳,四个人从暗处慢慢地走出。
“小姑娘别误会,我们兄弟是真心想要求药啊!”脸上露出狞笑,他们不怀好意地一步一步靠近,享受她脸上恐惧的感觉。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练无瑕慌乱地摇头,冷汗已经流了满背。
“小姑娘,别再装了,我们兄弟也是受人之托,我们可不想伤害你,如可是鼎鼎有名的‘云□巫女’,是我们主人最珍贵的物品。”为首的大汉笑着,伸出巨灵之掌就向练无瑕探去……。
“不要!”练无瑕放声大叫,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抓住的时候,低沈熟悉的声音竟然自她的头顶响起。
“‘云□巫女’?这就是你怎么也不肯说的秘密吗?无瑕。”从天而降、有如天神般再次救了她的,竟是才刚分手不久的东方炜。
“该死的家伙!你从哪冒出来的,敢坏我兄弟的大事!”黑衣大汉们从腰间拔出了大刀,愤怒地向东方炜砍来。
东方炜一把揽住练无瑕的腰,一边灵活地躲避攻击,心中却为了刚才意外得知的消息而震惊着。无瑕居然是“云□巫女”?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些准备要抓她的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啊!”大汉们的刀起刀落,东方炜避起来毫不吃力,但却让身边的练无瑕吓坏了。
东方炜一心只想救练无瑕出险,好将事情问个清楚,亦不愿意和这些人多做纠缠,他一只手仍抱着无瑕,另一只手往腰际一扯,瞬间,手上多了一柄晃着银光的软剑。
“兄弟!小心!”与东方炜对峙的大汉只见银光一闪,正想开口示警,但手上的虎口已经传来剧痛,下一秒,大刀已脱了手。
“还要再来吗?”东方炜冷冷一笑,手中软剑再挥,将其他人的兵器也甩到地上去了。
“你是谁?有胆就留下名号来,居然敢坏我们兄弟的事!”汉子大喝出声,知道遇到了前所未见的高手。
“在下东方炜,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云□巫女’在我手上,若是他想保主苏州县令这个位置,就给我安分一点。”刚才交手之际,他认出了其中一名大汉是苏县令随行的保镖之一,于是直接下了战帖。
“哼!走着瞧!”他们低咒一声,却也知道保命的重要,一行人连兵器都不敢捡地匆忙离去。
等恶徒散去,东方炜这才将怀中的练无瑕轻轻放下,他先将软剑收回腰间,这才将注意力转回练无瑕的身上,她低垂着头不说话,他则是环起双臂,耐心地等待她开口。
沈默的人儿此番却是铁了心肠,垂下的头始终不曾抬起,东方炜知道再等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因此无奈地经叹一口气。
“我们回去吧!”
他瞥见无瑕轻轻吁了一口气,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得意的笑。这个小巫女,以为这次他会轻易地放过她吗?没这么简单!此地并不是一个好的逼供场所,等回到了“问霞别苑”,她就得小心了。
※※※
一回到“问霞别苑”,东方炜就以忙了一天为由,命令仆人准备热水给他们两人净身,当家丁领命而去之后,东方炜温柔地低下头,轻声道:“你也累了一天,先将自己弄乾净,好好休息,我们有事明天再说。”
“啊!”她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她骗了东方炜这么久,他还愿意对自己这么温柔。
“好姑娘,听我的话。”他仍是淡淡一笑,将她送进房间,还亲手为练无瑕关起房门。
关起了门,东方炜的脸上则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他特意在客房前的小庭院绕了两圈,算一算时间,这会儿她应该已经脱好了衣服,也泡进木盆里了才是。
“无瑕。”他噙着笑,连门也不敲地推门而入。
“啊!”预计中的尖叫声响起,在她看清楚来人是谁之后,练无瑕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我改变主意了,我现在就想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他浑然不在意地将房门关起,漫不经心地找了张椅子坐下,撑起手肘,以欣赏的眼光饱览她背部柔美的曲线。
“我在洗澡……”蚊子般细不可闻的声音自木盆边响起。
“我看到了,需要帮忙吗?”他笑问,还作势将椅子弄出移动的声音。
“不用了!”她几乎要尖叫出声,吓得将整个身子往木盆里缩去。半晌后,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惊声道:“你是故意的对不对?先让我放松警戒心,然后……然后你……”
“然后我怎么样啊?”东方炜懒洋洋地,顺着她的语气往下问。
“这样不公平。”她气红了脸,但因为浑身赤裸,就算想生气,却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需要给我一堆解释的人是你,若是你又闷不吭气地跑掉那怎么办,我这次可不打算心软,若是你不将所有事情说明白,我们就永远这样耗下去。你听明白了吗?”东方炜移动椅子来到她面前,让她知道自己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要知道些什么?”练无瑕无助地缩着身子,恨不得能将整个人都钻到水里“我统统都要知道,将所有的事都告诉我,半点都不能隐藏。”东方炜猜想那场大火一定有问题,再加上苏县令居然派人要将无瑕抓回,一定是她知道了什么重要的内幕。
“我不能说。”她双手环着小腿,执意当个缩头乌龟。
“你是‘云□巫女’,那日坐在神轿上游街的又是谁?”东方炜开始提出问题,一只手懒洋洋地拨弄木盆里的水,开始他的逼供。
练无瑕还是不说话,只是将自己的身子缩得更小了。
“你想将整个人缩到木盆底下去吗?”话才说完,东方炜在木桶里的手已经有所行动,手一探抓住她的脚踝就要将她拉出来。
“啊!”练无瑕尖叫出声,不敢相信他这么恶劣。
“再叫大声一点也没关系,最好叫得让所有人都冲进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我无所谓。”他咧嘴,扯开一抹恶意十足的笑。
练无瑕顿时收了口,只能瞪大一双眼,无声地谴责他的恶行。
“想知道我的耐性有多好?那不成问题,反正你哪里也去不成,我也是一样的。”他似笑非笑地说着,原本扣住她的手缓缓松开,正当无瑕松一口气的时候,东方炜的手指却以一种近乎爱抚的方式滑过她的颈项。
“啊!”她惊喘一声,无奈双手全用在遮住胸前的赤裸上,根本空不出第三只手阻止他。
“本以为你是个孩子,没想到在那一身衣服底下,包裹的竟是如此一副美丽的身子。”东方炜低笑出声,挑情的指尖滑动,感受着她光滑如玉的肌肤,粗糙的指从她的肩头慢慢下滑,缓慢而刻意地折磨着她……。
“不要这个样子。”她紧咬着下唇不知该如何应对。本来因为热水变凉而感到些许寒冷的身子,这下却因为东方炜指尖的滑动,在体内挑起了一族又一族陌生的火焰。
“你不喜欢?”他轻笑出声,并不打算收手。
原本只是想用这个法子,逼无瑕说出藏在心中的秘密,但此时此刻,是否问得出真相却变得不再重要了。她微弱的挣扎、细小的呻吟,让他的眼眸变得更深沈、下腹也传来一股燥热。
东方炜带着渴求的手继续往下滑,当他在逐渐失温的水里触摸到她变得滚烫的身子后,他不再迟疑,伸手将木盆里的练无瑕一把抱起“公子。”她不知所措,只能紧紧抓牢他的衣袖。
“水变凉了,再泡下去会生病的。”他嘴角噙着笑,将练无瑕一把抱上了床,身子随即覆上。
湿透的乌丝透着淡香,像是倒垂的瀑布般披散在床单上,白皙透明的肌肤上凝结一颗颗的水珠,此刻的练无瑕,美得诱人。
“公子,我的衣服在那边。”她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难为情地用手指着放在椅子上的衣裳。
“不急。”他但笑不语,只是以炽烈的眼神望着她。
“可……可是你的衣服都被我弄湿了。”她瞧见东方炜的胸前已经湿了一大片,可能是刚才抱她的时候沾湿的。
“这个问题也不难解决。”东方炜轻笑出声,开始褪去身上的衣服,一件又一件,直到赤裸结实的胸膛呈现在它的眼前。
“呃!”她迅速别开脸,但东方炜精壮结实的身子已经深深印在她的脑海中,挥也挥不去了。
“为什么许多事都瞒着我?”他低下头,炙热的气息停在她的耳边,几乎让她的心跳都快停了。
“我不能……不能让公子卷入麻烦。”脑门一片乱,全身又冷又热,全是因为他逼近她的缘故。
“我想起来了,‘萍水相逢’对不?你是这样告诉我的。”东方炜漫不经心地开口,凝视着怀中美丽的女子。
“是!‘萍水相逢’,公子已经救了我许多次,我不能再麻烦公子了。”她点点头,有些为难地开口。
“那么现在如何,我们算不算是‘坦诚相见’?这样你是不是肯告诉我其他的秘密?”东方炜以指尖抚弄她细致的唇形,缓声问道:“你怎么说?”
她眨了眨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还记得你在客栈说的话?”东方炜提醒她。“不管我做什么,你都是心甘情愿的,甚至是献上自己的身子,嗯?”
“我……”她窘困地转过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现下我要说的话只打算说一次,你可要听好。”他的手危险地滑到她的颈项,停在她胸前的丰盈,掌心贴在顶端的花蕊之上。“不论你是谁,是‘云□巫女’也罢,不是‘云□巫女’也好,都改变不了我渴望你的心,你可明白?”
练无瑕只觉得脑门“轰”的一声,被他所说的话深深震撼了,正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接下来的举动分去了心神。
东方炜低下头,火热的唇已经吻上她胸前诱人的蓓蕾,满意地看着它们在自己的吮吻下变得挺立晕红。
他将身子弯得更低,直到赤裸的胸膛接触到她的柔软,东方炜满足地吁了一口气,将他的唇重新贴合到她嫣红的唇上,舌尖熟练地探入,一步一步唤起她深藏的女性本能。
直到练无瑕发出嘤咛声,双手也主动地环上他的肩头,他知道无瑕已经准备好了。东方炜将自己置身于无瑕的双腿间,有些强制地捧起她的脸。
“无瑕,你听清楚了吗?不准再躲我!不准再逃开!不管你是谁,我都要你!”他将头埋在练无瑕纤细的颈间,坚定地开口。
意乱情迷之际,练无瑕根本不知道他要自己允诺什么,只能被动地回望着他,缓缓地点头。
“这才是好姑娘。”东方炜含笑开口,抬起无瑕的腿,将身子一弓,强而有力地占有了她……
“啊!”被撕裂的疼痛让她泪水溢出,抡起拳头想将身上的东方炜推开。
“嘘!别怕,搂着我的肩,一下子就过去了。”他吻上她的肩、她的眼,细细地吻乾她的泪水。
练无瑕不住轻喘,无法适应他炙热的存在,只能以双手轻轻揽住东方炜的肩头,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东方炜伸出手在两人接触的部位温柔地抚弄,耐心地等待着无瑕平缓刚才的疼痛。
等待的时候是种痛苦的折磨,但他就是不愿意伤了她,于是乎,东方炜只能继续忍耐,平放在她身侧的拳头紧握,拚命地压抑想挺进的冲动。
“好些了吗?”东方炜的声音因欲望而低哑,抵着她汗湿的额头问道。
“我不知道。”练无瑕不确定地摇头,但这个细微的动作却同时引发两个人的反应,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弓起,东方炜额头上的汗冒得更凶了。
“不疼了,是不是?”东方炜的忍耐已到了极限,于是他再次低下头,捧起她的脸,索求的舌再次入侵、占有她的甜蜜,一如紧镶在她体内想要律动的火热,渴望冲刺、疯狂的占有。
一直到练无瑕依着本能,不由自主地扭动身子,东方炜才开始在她的身上律动,他伸手将她的腿分得更开,身子冲得更深了,一波接着一波,直到她紧窒的身子开始颤动,他才不再压抑自己的冲动,他紧紧搂住怀中这个他不愿意失去的小女人,最后一次用力挺进,与她共同攀登情欲的最高峰……。
云雨褪去,东方炜翻了个身,将练无瑕自身下拉起,再将她温柔地揽入自己的怀中。
欢爱后的气味,混着无瑕身上那一股淡淡清香,东方炜满足地闭上眼睛,感受这股完全拥有练无瑕的感觉。
“无瑕,我刚才有弄痛你吗?”他轻抚她的长发,温柔地问道。
“嗯……有一些……可是后来就不会了。”她胀红的脸埋在他的胸口,怎么也不敢抬起来。
“好了,现在我们来谈正事。”他忽然开口,想起了最当初进房的目的。
说来丢人,他一向以自身的自制力自豪,结果事情全走了样。本来以为无瑕坐在木盆里可以方便他逼供,没想到最后克制不住的人却是自己,什么也来不及问,就搂着她欢爱一场,急得像是初尝情欲的小子一样。
“可是我好累,我们不能明天再说吗?”练无瑕嘤咛一声,打了一个呵欠,佣懒的模样像是一只小猫。
“累了?”他狐疑地看她,以为无瑕只是想逃避他的问题,低下眼,却瞧见她半垂的眼皮,的确是一副倦极欲眠的模样。
“嗯,让我睡一下。”她在他的胸前蠕动,试着找出一个舒适的位置。
“好吧,你睡吧!”终究还是不忍心,东方炜轻手轻脚地为无瑕盖上被子,一只手还体贴地停在她的背部揉搓,温柔地按摩着。
“无瑕,慈云寺里的‘灵药’到底是什么?”一直萦绕在东方炜心中的,始终是这个问题。他记得那几名汉子追着无瑕,要的就是慈云寺的灵药。
“灵药……”她不甚清醒地重复着。
“是,那恶人追着你讨的药是什么,‘慈云寺’真有这药?”东方炜又问了一次,执意要问出答案。
“嗯,吃了那药,什么病都会好的。”练无瑕半睡半醒间应了一句。“可是……不能吃,吃上瘾就断不掉了,除非……”
“除非什么?”东方炜见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低下头想听得更清楚。
但练无瑕不再说话,已经完全睡着了。
“吃上瘾的药?这是什么药方?”东方炜听得迷糊,但隐约中就是觉得这和“慈云寺”的秘密有关,不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好好睡吧!”他起身着衣,在睡着的练无瑕额头边轻轻印下一吻,以温柔坚定的声音说道:“小东西,学着多信任我一些。”
他已经一步一步地解开无瑕的过去,“云□巫女”的身分并没有改变什么,地仍旧是那个让自己心动的单纯小巫女,是他自“慈云寺”亲手救回,一直带在身边的姑娘,仅此而已。
“我会保护你的。”不管藏在“慈云寺”里的秘密是什么,不管无瑕要躲避的敌人是谁,他都会守护她的。
就这样站在床边看了她好一会儿,东方炜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房间。
第七章
刚出了客房,东方炜就看见一名家丁等候在外,说是张明德有事要找他商量,他点点头,跟着家丁走到了前厅。
“什么事?”东方炜一走进前厅,就看到张明德对着一张帖子皱眉。
“东方公子,苏县令那只老狐狸送帖子来了。”他将帖子递给东方炜道。“上面说他今晚要来此处作客,说要拜见您这位远从京城来的贵宾呐!”
“他的胆子倒是不小,自个儿找上门来了,我倒想看看是怎么一回事。”东方炜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公子要小心,这老狐狸不知道要玩啥把戏,实在让我担心。”自己虽是太子在苏州的探子,但这“问霞别苑”在苏州什么也不是,若是苏县令想在这里痛下杀手,就算他们有皇太子撑腰,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你别担心,让他来就是。”东方炜挥挥手,眸中亮起一抹精光,也该是会一会苏县令的时候了。
※※※
到了晚上,两顶轿子准时地出现在“问霞别苑”,走出轿子的是苏县令,另一位则是一名身穿白衣,长得千娇百媚的绝色女子。
苏县令夜访“问霞别苑”的目的不明,东方炜自然不愿让练无瑕出席,以免遇到凶险,由于练无瑕并不知道到访的人是谁,于是也听话地待在客房里。
主人张明德在凉亭里设下了宴席,战战兢兢地招待着客人,一双眼戒备地看着苏县令,就怕他这次夜访有什么阴谋。
“眼前这位可是名享京城的东方公子?”苏县令是一名清瘦的中年男子,斯文的脸上畜着些许胡子,他将第一杯酒敬给了东方炜,推崇道:“你们四兄弟的名号,连苏州城都传遍了,既然来到这里,怎么也得让老夫招待招待,才不会失了地主的礼仪。”
“好说、好说,县令大人事务繁多,我怎敢叨扰。”
“哈哈哈!东方公子,这苏城好山好水,东方公子绝对会尽兴而归的。”苏县令朗声笑道,又为东方炜和自己斟了一杯酒。
“这里风景好,就连一间小小的寺庙,都能香火鼎盛、声名远播,我来苏城,也是为了想开开眼界。”东方炜淡淡一笑,将话题带到了“慈云寺”上。
“想不到小小一间寺庙,名声居然传到了京城?”苏县令惊讶不已,转身对身旁的女子道。“你这‘云□巫女’的本事不小,说不定哪一天,就连皇上都亲自来苏州一睹你的风采呢!”
坐在苏县令身边的绝色,正是东方炜今日在街上遇到、乘着神轿游街的“云□巫女”。
“这一位就是‘云□巫女’?”东方炜不动声色,也想知道苏县令葫芦里在卖什么膏药。
“可不是,不瞒东方公子,所有前来‘慈云寺’的香客不为别的,全是为了我身边这位‘云□巫女’,她不单有治病的本事,更有一项特殊的技艺,不如就让她在此表演如何?”苏县令捻须淡笑,神情中充满了得意。
“不知她有何种本事?”东方炜扬眉问道,莫非这“慈云寺”里的巫女都有神通?就连这个冒牌货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本事?
“这‘云□巫女’擅长跳舞,每年苏城的祭祀都是由她跳舞,我之所以带她来,也是想让东方公子开开眼界,让东方公子一窥这‘云□巫女’的曼妙舞姿。”
“是吗?”东方炜噙着笑,目光停在张明德的身上,表示一切由主人作主。
“张员外,不介意叫你的人起个调,让我们一同欣赏巫女的舞技吧!”苏县令笑着询问。
“没问题。”一来张明德不知这“云□巫女”是假;二来,他的确也想见识一下她会舞出何种曼妙的舞姿,于是点头答应了。
等张明德唤来一些懂得音律的家丁后,坐在苏县令身边的女子缓缓起身,朝大家倾身行礼,踩着曼妙的脚步行到了凉亭外空旷的地方。
“云□巫女”伸出修长、浑圆如玉的手臂,轻轻地舞动着洁白的双袖,踩着似静欲动的舞步,慢慢地摆动着身子,配合著旁边的音乐声,当真是趋步明玉舞瑶□、芳姿艳态妖且妍,像是在摹拟鸟飞鹤翔的姿态,又像舞着羽化登仙时那种绝美的姿态。
所有人都看傻了眼,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如此曼妙的舞姿,“云□巫女”轻轻地舞动着身子,极为自然地慢慢接近了东方炜,轨在她一回眸一甩袖之间,她突然向东方炜的眼睛喷出了一口气……。
“啊!”东方炜愣了一会儿,直觉地伸手一挡,但眼中并无任何异样的感觉,反倒是鼻间奇香扑鼻,脑门刹那间昏眩了一下。
“东方公子!”张明德坐在东方炜的旁边看得分明,紧张地喊出声,但东方炜摇摇手表示无妨,他才松了一口气。
“云□巫女”甩着白袖,脚步轻移又舞开了,她在空地上又舞了片刻,等到乐声结束之后,一场撼人心魂的舞蹈也跟着结束了。
“好!真是太美了!”张明德拍手叫好,眼睛还舍不得从“云□巫女”美丽的脸上移开。
“东方公子,您觉得如何?”苏县令淡淡一笑。
“的确是不同凡响的舞技,托县令大人的福,东方炜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东方炜微微拱手,不忘以真气运走全身一回,确定自己是否有中毒的迹象。
“哪里的话,公子喜欢就好、喜欢就好。”苏县令笑得好不开心,言谈中,颇有和东方炜示好结交之意。
一场丰盛的晚宴,就在笑声不断、举杯邀酒和乐气氛中结束了。
“时候不早了,该告辞了。”吃了个酒足饭饱,苏县令拍拍肚子,笑着站起身子,就要离开之时,他又忽然回头,对东方炜道:“对了!我这还有一项礼差点忘了给东方公子了。”
“苏县令何必大客气。”东方炜摇手,并不打算接受。
“东方公子,这可是了不起的东西,这是‘慈云寺’里最特殊的灵药,平常是求也求不到的,但住持相我是朋友,所以我随身呢,就会带上个几瓶,你我相识一场,就算留给你做个纪念,也是好的。”苏县令从腰中取出一只小瓷瓶放在桌上。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但公子莫小看了这瓶药,这可是‘慈云寺’里最值钱的东西,放在身边,迟早会用得上的。”
“如此多谢了。”东方炜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内心开始揣测他的用意,但换个方向来看,手边若是有了灵药,自己也算是多掌握了一分线索。
“好说,如此我就不再打扰了。”苏县令分别朝东方炜和张明德拱手道别,带着“云□巫女”离开了问霞别苑。
一直到两扇大门关起,苏县令这才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那个东方炜会上当吗?”“云□巫女”抬头,宴席之间,她注意到了对方有一对深藏不露的精明眼眸,看样子不好骗。
“嘿!你送上的那一口毒,会有发作的时候,到时候,由不得他不服灵药。”
苏县令嘿的一声冷笑。
东方炜要是不服邪灵药,就是死路一条,但若是服用了,嘿嘿!他这一辈子,就等着当一个废人吧!
“哈哈哈!不管是谁,和我作对的就只有一个下场。”苏县令狂笑出声,乘轿离开了。
※※※
凉亭内,东方炜与张明德也在讨论刚才那一场好不容易结束的晚宴。
“东方公子,您的身子真无不妥的地方,是不是要找个大夫仔细检查,我也好安心哩!”张明德始终觉得不对劲,苏县令平白无故上门,真的只是为了献殷勤这么简单的原因吗?
“我刚才地运气检查了一遍,并没有任何异样的地方。”
“那么苏县令明天邀请公子过府一谈,不知公子有何打算?”张明德又问道。
刚才在席间,因为有谈到“慈云寺”失火一事,于是苏县令特地邀请了东方炜明天至苏府一趟,可以更详尽地讨论“慈云寺”的问题。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东方炜沈吟了一会儿,做出决定。
“我明白了,公子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张明德心知东方炜已有打算,便不再多说。“至少今日的晚宴让我们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苏县令与‘慈云寺’的关系的确良好,不然就不会将‘云□巫女’时时常在身边了。”
“嗯,两者之间是否真是狼狈为奸、同出一气,总会弄个水落石出的。”东方炜点点头,真正的“云□巫女”在自己的身边,他相信自己会问出事情真相的。
“夜也深了,公子早些安歇吧!”
“今晚辛苦张员外了。”东方炜拱手道谢,几日下来,他也察觉出张明德是一位心思相当细密的人,难怪会成为义兄在苏城的眼线。
“哪儿的话,若是公子能顺利逮到苏县令的小辫子,也是人民的福气。”张明德笑着回答,他早认定了东方炜是人子殿下派来肃清贪官污吏的,对他的态度自然不同。
“希望如此。”东方炜淡淡一笑,转身离开了凉亭。
无瑕虽是“云□巫女”,但他绝不相信单纯如她,会是那名可以祸世的巫女,反倒是苏县令有许多神秘的地方,既然如此,他自然不需要对任何人泄漏练无瑕真正的身分,张明德要的只是苏州城的安定,其他的,就不是他该知道的。
※※※
回房梳洗一番后,东方炜很自然地又回到练无瑕的房间,在一顿各怀鬼胎的虚假宴席之后,此刻他需要的只有无瑕,只要和她在一起,看着她的笑脸,自己的心情就会变得极为轻松。
“无瑕。”他轻敲房门,跟着“呀”一声地将房门推开。
房间冷冷清清的,桌上只点了一根蜡烛,床上的被子摺得整齐,完全没有睡过的痕迹,东方炜低咒一声,心中隐隐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该死的!”再次仔细地检查过之后,东方炜确定练无瑕又再一次离开了。
正当他铁青着一张脸、踏出门槛准备出外寻人的时候,不远处,居然看到了一身青衣的练无瑕!她正在距离自己约莫三公尺的地方踱步,时而仰头看星空、时而低头玩弄裙摆,一副很无聊的模样。
“练无瑕!”那种以为已经失去、却发现其实没有的感觉是狂喜没错,但是怎么也压不过他发现无瑕不见时那种焦虑与狂怒,所以他还是只能大喝一声,一来发泄怒气,二来好确定那一抹纤细的身影是真是假。
“喝!”她被这声怒吼吓了好大一跳,身子震了一下,几乎要跌倒了。
下一秒,她已经被一股力道掠过,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压进一具温热熟悉的肉墙。
“公子?”她迟疑地喊着,味道很熟悉没错,但是她整个人被压得连头也抬不起来,实在无法确定对方是不是东方炜。
“哼!”无瑕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闷哼,跟着按在她背上的束缚力量解除,她抬起头,看到了东方炜一双含怒的黑眸。
“你在生气?为什么,今晚的宴席不好玩吗?”她偏过头,有些好奇地开口。
“可是也不对,张员外不像是会这么做的人。”
“你为什么在这里?”算了!和她生气简直是白费力气,因为练无瑕根本就不懂他生气的原因。
“啊!”她像是忽然想起自己在花园踱步的原因,俏脸一红。“没有,就是睡不着,所以我出来走一走。”
“为什么睡不着?”他挑眉疑问,捧起无瑕的脸逼她望向自己,刚才那种心头纠结的感觉不好受,他可不能让她以一句“睡不着”就打发了过去。
“睡不着就是睡不着,哪有为什么?”她蹙眉,坚持己见。
“那我换个方式问你,一般人要是心里有事,就会睡不着,那么让你闷在心里,睡也睡不着的事是什么?”刚才地又是沈思又是叹息的,一定有问题。
“没有。”练无瑕胀红一张小脸,拚命地摇头。
“无瑕,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他眯起眼,瞧她这种反应,还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这不是相不相信你的事。”她难为情地别开脸,不知所措,却也明白若是她不说清楚,以东方炜的个性一定不肯甘休。“我……我是在想今天发生的事啦!”
“今天发生的事?”这下子换成东方炜不明白了。是她身分暴露一事,是遇上恶人的事,还是“慈云寺”的事?但这都没必要面红耳赤吧!
“从来……我从来不知道两个人……两个人之间可以这么的亲近,就好像变成一个人的感觉一样,这种感觉我从来没有过,但是……总觉得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哎!我自己也想不明白,所以才会出来走一走。”练无瑕红着脸、低垂着头,虽然有些吞吞吐吐,但总算让东方炜听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你睡不着,就是在想这个?”东方炜有些讶异,却有更多得意。
这个单纯到几乎无求无欲的小巫女,原以为她一辈子都会如此,所以他在态度上才会采取强势手段,逼着她跟在自己身边、逼着她习惯自己,不让她离开,而现在,无瑕终于发现到了经过那一场欢爱之后,两个人都回不到原点,生命中的一切都将有所改变,那么感谢老天,他的苦难日子或许就要结束了。
“嗯,我说完了。”练无瑕松了一口气,忽然觉得不再烦恼,于是她抬起头开心地问道:“原来有心事要说出来才会快活,那么该你了!”
“我?”东方炜听了她的话,不禁十分错愕。
“对,刚才你一见到我,就好生气好生气,你一定也是有心事,你把它说出来,就不会烦恼了。”练无瑕漾着一张笑脸鼓励着。
“我没有心事。”东方炜摇摇头,他不会告诉这个小巫女自己是因为见不到她心慌意乱,所以才会这么生气。
“可是你刚才真的很生气!连叫我的名字的语气都好凶!”练无瑕怀疑地蹙起两道弯眉,总觉得东方炜的笑容很诡异。
东方炜正在思索要用什么藉口搪塞的时候,忽然察觉到附近有人影落地的声响,他机警地转身,将练无瑕挡在身后,跟着大喝道:“什么人?”
“嘿嘿!小俩口甜甜蜜蜜的,当真让人欣羡。”一名蒙着脸、身穿黑衣的男子从阴暗处走出,手上拿着一把亮晃晃的大刀。
“你是谁?”东方炜也取下了腰间的软剑,戒备地望着对方。
“嘿嘿!‘破雪银刃’?这也难怪我那些兄弟会败在你的手上。”黑衣男子瞥了一眼东方炜手上的软剑,眼中露出贪婪的光芒。
“你的兄弟?”东方炜微一沈吟,一方面在心中过滤人选,一方面却不以为意地笑道:“我这‘破雪银刃’的确杀过不少败类,但不知你的兄弟是谁?你要是不报出个名号,我这剑下岂不又多了一个亡命的无名鬼?”
“呸!要知道我兄弟的名,就下阎罗老爷那儿去问吧!”他被东方炜的话所激怒,大刀一甩,就开始朝东方炜猛烈攻击。
“无瑕,去找人。”东方炜运劲将练无瑕轻轻一送,不想让她被波及。
练无瑕眼见东方炜有危险,惨白着一张脸,就往另一头冲去,想多找些帮手帮东方炜一直到练无瑕的身影不见了,这才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眼前的敌人身上,对方攻得极凶,他也避得很快,十招过后,东方炜已经认出对方的身分了,他的招数和今天早上交手的汉子明显是同一路的,也就是说,他有可能是苏县令手下的人。
“告诉你的主人,先送礼、再送来刀,真多亏了他有这等巧思。”东方炜在打斗之中笑着说。
“嘿嘿!说到主人的赠礼,你可别吓得脚软!”对方见自己的身分已被东方炜识破,也不再隐藏,下一秒,已经将大刀撞得密不透风,跟着数十枚小刀已经破风而来,朝东方炜射去。
“你的能耐就只有这样吗?”东方炜运劲一挥,以软剑将小刀都扫落地面。
就在这个时候,被打落在地的小刀忽然起了变化,从剑柄处冒出了阵阵白烟,竟是与晚宴上,东方炜吸入的是同一种香气。
“这……”脑门再次传来一股昏眩感,东方炜心中大叫不妙,立刻屏住气息,但他发觉已经来不及了。
这次不只是头脑感到晕眩,就连眼前地出现了一闪一闪的幻觉,就在这时,他听到前方传来一声怒吼,直觉地学剑来挡,硬生生地挡下了对方砍来的大刀。
“东方公子,喜欢我们主人献上的礼吗?”邪恶的笑声扬起,一柄小刀无声地插入东方炜的胸口。
“喝!”虽然中了暗招,但东方炜将真气运于双掌用力向前一推,耳中听见敌人“哇”的一声,被他击毙于掌下。
敌人已被他击毙,东方炜却也撑不住了,他腿一软,直直地倒了下去,在陷入昏迷之前,他隐约听到了练无瑕的喊叫声,然后完全失去了知觉……。
意识昏昏沈沈之际,东方炜隐隐约约听到了谈话的声音。
“这下子该怎么办?这毒连大夫都不会解,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是张明德焦急的声音。
“对了!老爷,东方公子不是有一瓶‘慈云寺’的灵药?”一个陌生的声音这么说着。
“灵药?”张明德绝望的声音中,增添了一丝希望。
不能用药!东方炜虽然口不能言,但是仍想起了无瑕曾经和他说过的话——此药一用就会上瘾。这就是苏县令的贼心了,让他受了伤,却不得不服用此药。
“这到底是不是灵药?我不能拿东方公子的性命冒险。”张明德说着。
“让我来吧!”是练无瑕的声音。东方炜欣慰地辨认出她的嗓音,莫名地,觉得心安了许多。
“练姑娘?”
“若它真是‘慈云寺’里的灵药,只有我知道要怎么使用它。因为我才是真正的‘云□巫女’。”练无瑕以一种前所未闻的笃定声音开口。
无瑕!别说出你的身分!东方炜在心中喊着,但仍是开不了口。
跟着,东方炜又陷入了昏昏沈沈之中了……
他的体内,像是有一把怎么都无法熄灭的人,烧得他的五脏六腑都好痛,唯一支撑他的,是他手边有一股冰凉的力量,像是沁凉的湖水、又像是温和的风,始终紧密地握着他的手,那一股力量从手心传到了心口,赶走胸口那种疼、那种痛,缓慢地缓慢地让他从火热中冷却,然后,让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看到的是趴睡在床边的练无瑕,她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掌心,东方炜这才明白,她是救自己离开那火热的沁凉。
东方炜微微震动的手,让紧握着他的手的练无瑕惊醒了,她瞧见东方炜终于睁开了眼睛,喜悦地流下了两道泪水。
“别哭了,瞧你,将眼睛都哭肿了,还是不懂得照顾自己。”憔悴的容貌、嘶哑疲倦的声音,显现出他刚自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我只是……”练无瑕哭花的脸蛋绽开一抹可怜兮兮的笑,伸手拚命地抹开泪水,就怕眼前同她说话的东方炜是幻觉。“我不哭……不哭……”
东方炜看到她狼狈的模样,不自觉地扯开一抹笑,不料却牵动了伤口,让他痛得呲牙咧嘴,更让练无瑕再次吓白了一张脸。
“你别动!你不要动啊!伤口要是再出血怎么办?要是你又昏过去了怎么办?”练无瑕又急又慌,原本在眼眶打转的泪水又落了下来。“大夫呢?我去叫大夫过来,你别动啊!”
练无瑕连忙起身,就要喊大夫过来。
“无瑕。”东方炜制止了她。
“可是你的伤口很疼。”她泪眼汪汪地,自相遇以来听东方炜的话习惯了,一时之间突然不知道该叫大夫来,还是该听他的话才好。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不碍事的。”东方炜嘴角微抿,轻声道:“无瑕,我不会有事,再说,为了不让苏州城被你的泪水淹没,我的身子必须要好起来,你说是不是?”
“可是……”她仍然在迟疑。
“你在这里陪着我就可以,我不需要大夫,只要你。”东方炜伸出手,缓缓地触碰她细软的小手,仍是霸道地道:“听我的话,就这样别动,还有,别想乘着我不能动的时候偷溜,知道吗?不然我会很生气。”
“嗯。”她也真的舍不得松开他的手啊!只能拚命地点头,表示她明白。
“很好。”男性的唇露出一抹满意的笑,东方炜缓缓地开上了眼睛。
被他握住的手心好热好烫,就好像她的脸一样,但是她一点也不在乎,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东方炜能够好起来,其他的,都不重要!
“无瑕,你用了灵药了吗?”东方炜又睁开眼,知道自己又活了过来,一定和那一句起死回生的灵药有关。
她点点头。“嗯。可是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你受害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但东方炜并没有听到,疲倦的他已经再一次睡着了。
练无瑕伸手探了探它的额头,知道高烧退去,他的生命就不会有危险了。
全苏州城,甚至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世上唯一能中和灵药药性、不让人上瘾的方法民有一种,就是加入另一种药引,而这个秘密,唯有“慈云寺”里的住持师父和她知道,就连苏县令也不明白。
“公子,无瑕不会议你有事的。”她缓缓掀开袖子,露出了纤细的手臂,原本细白无瑕的皓腕,现在上面却布满了无数的血痕。
她拿起匕百,忍痛地又再一次划破自己的手腕,将一滴一滴的血,慢慢滴入盛放的瓷碗里。
这就是“云□巫女”真正的秘密了,她的血——就是当今世上,独一无二可以中和灵药的药引!
第八章
东方炜是被一种奇怪的感觉唤醒的,即便在自己的意识不甚清醒,即使他受了很重的伤,还是感觉到了。
他从鼻间、口齿之中,隐隐尝到了血的气味。
缓缓睁开眼睛,东方炜发现自己仍躺在床上,瞥见窗外一片昏暗,天色未明。
他撑起两肘奋力自床上坐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流了一身的汗,他知道虽然体内的余毒尚未完全清除,但身子已经逐渐使得上力了。
当练无瑕捧着一盆水进房门时,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副景象。
“公子!”她连忙将木盆放下,焦急地奔到床边,就怕东方炜一用力又将伤口迸开了。
“无瑕,我没事。”东方炜在她的帮忙下靠回床头,慢慢吐出一口气,抬头对她淡淡一笑。
“身子觉得怎么样?”她转身拧起一条毛巾,细心地为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欣喜地发现他的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我一共躺了几日?”东方炜蹙眉,因为看到了练无瑕眼睛下有着明显的黑影,看样子好几天不留休息了。
“五天,公子的身子比我想像中的好,我本来预计公子会睡上十天八天才会醒来呢!”她见东方炜又能问问题了,这表示他身上中的毒并没有其他的副作用,心中更是放下一块大石头。
“我若是再晚几天醒来,怕是又要倒下一个人。”他握住练无瑕的手,仔细望着她的脸,无瑕的身子本来就单薄,但现在看起来更瘦弱了。“你也好几夜没睡了吧?”
“我没关系!”她摇摇头,想站起身来,却发现身子有些轻飘飘的,“咚”的一声,她又跌坐在床上。
“别逞强,你也累了,就在我身边躺着休息。”东方炜温柔地将她拉进怀中,知道无瑕的体力已经完全透支,这些天她一定都是强撑着,现在瞧见他没事了,精神一放松,身子自然就便不上力了。
“不行……我还得去厨房拿药……”练无瑕还是想从床上爬起,心中一直记挂着炉上锅里还有一碗在熬的汤药。
“睡吧!你累了。”东方炜伸手在她的睡穴上轻轻一点,不让练无瑕有任何拒绝的机会。
东方炜拉起被子温柔地盖在练无瑕的身上,无限怜爱地执起她的手,这一个动作却让无瑕的衣袖滑下,露出了一截满是伤痕的手臂。
东方炜脸色一变,连忙将她的手臂抬起,仔细检查是怎么一回事。上面横长交错的伤痕像是割伤,有些伤口甚至还没收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直觉地想将无瑕唤醒问个清楚,但是看到她疲倦的面容,着实狠不下心,念头一转就想找张明德问个明白,他该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练姑娘,我为公子送药来了。”一名家丁将门打开,捧进了一碗还冒着烟的汤药。
“啊!练姑娘原来睡着了,我见炉上的药一直没人去取,于是就帮姑娘送来了。”家丁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练无瑕,于是对着东方炜解释道。
“谢谢你。”东方炜谢着接过那一碗药。
“那我先告退了。”家丁恭敬退下。
东方炜注视着手中那一碗药,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身子猛然一震,将药凑到鼻间闻了一下,不出他所料!除了厚重的药味之外,倘有一股淡淡的血味……。
无瑕臂上横长交错的新伤、他口鼻问的血味!若是将两者串连在一起,莫非在他梦中,口齿间尝到的血味就是无瑕的血?他震惊万分地转头看着练无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唔……”经过漫长的休息时间,练无瑕从睡梦中醒来。
她一开始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是觉得眼前的摆设很熟悉,半晌后她才猛然想起这是东方炜休息的房间,于是连忙从床上跳了起来!
“我居然睡着了,真没用!”她有些气恼地起身,伸手一摸旁边的床铺,凉凉的,这表示东方炜已经没有在她的身边很久了,身为一个看护受伤的人,自己真是够粗心大意的!
她进房探视的时候是清晨,但现在窗外又是一片漆黑,她该不会是一睡便睡到了深夜吧?想到这里,练无瑕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好,就跌跌撞撞地想冲出去寻找东方炜的人影。
“喝!”才走了没几步,一经过床前的小圆桌,她就被一股力道扯住了身子,吓得她整个人跳了一下。
隐隐黑暗之中,她好像看见了一个人影,是谁灯都不点地坐在那儿?
“是我。”低沈的声音,解开了她的疑惑,也让她松了一口气。
“公子,你……你怎么不休息,为什么不点灯?”她伸手抚着胸口,真要被他的无声无息吓出一身病。
“你这些天异极了,不点灯是为了让你睡得更舒坦些。”东方炜一把将她扯进怀中,按在自己的腿上,顺手将桌上的油灯点亮了。
晕黄的灯光照在练无瑕的脸上,他瞧见她的气色恢复了一些,就连眼下的黑影也淡去不少,他一张紧绷的脸这才渐渐转缓。
“公子是为了我?”她有些受宠若惊,想起他的身上还有伤,直觉地想起身,但东方炜双手一扣,就是不让她离开。
“你这些日子又清瘦了很多,不这样抱着你,感觉上你好像要飞走似的。”他抵着她的肩头轻轻叹息,腰际问的手又紧了些。
“公子,如果……如果你不赶无瑕走,无瑕是不会离开的。”她听到东方炜的话,害羞地垂下头,喃喃说出自己的心意。
东方炜的伤,让她明白了一件事——自己有多么在乎他的安危。当他受伤昏迷不醒的时候,她夜以继日地守在他的身边,就怕东方炜不再醒来……。
“你为什么肯这么做?”他的手从无瑕的腰际转向她的手,有些心疼地握住它,想起了上面那些伤痕。
“公子对我很好,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当然应该照顾公子。”
“包括割破自己的手,以你的血当药吗?”东方炜以自制的语气问道,先一步搂住她,不让无瑕逃开。
“你……你知道了?”她的身子抖得很厉害,以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有伤痕的手臂,努力想掩饰些什么。
“别遮了,我都看到了。”东方炜轻叹了一口气,将她满是伤的手臂抬起来,凑到嘴边,温柔地印下一连串细碎的吻,等他再次抬眼,看到了眼眶里蓄满了泪水的练无瑕。
“公子,你不怪我?若不是公子遇到了无瑕,根本不必承受这些事情……”她哽咽地开口,泪水已经流满了双颊。“我带着张员外赶到的时候,公子已倒在地上,一身是血,我很害怕,以为公子已经……已经死了,后来员外请来大夫,他们也没法子,因为他们根本看不出公子身上中了什么毒,还有公子胸前那把刀,虽然没有伤到心肺,但是你流了好多血,我吓死了……”
东方炜一边听练无瑕说话、让她发泄这几日来的恐惧和担忧,一边以手轻抚着她的背,温柔地安慰着她。
“后来有人说,苏县令有赠公子一瓶‘慈云寺’的灵药,我当时也吓了一跳,因为那药几乎在那场大火中都烧尽了,怎么可能还有,但若是真的有,我知道那公子的伤就有救了,所以我就向张员外讨了那瓶药来看,它果然是真的,所以我就将它制成解药,救了公子的命。”练无瑕一口气说到这里,还不忘伸手揩了揩眼泪,对东方炜道:“我真是没用,这点事就哭成这样子。”
“哭出来心里会好过些。”他扬起一抹笑,凑向前细细吻乾她的泪。“无瑕,我怎么会怪你呢?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拿刀子割自己的手,只是为了救一个不相干的人。”
“公子不是不相干的人!”她抬眼,有些恼怒地辩解。“公子……公子对无瑕来说很重要,所以,所以我才愿意的。”
寺里的住持曾告诫过她,她的血可以中和灵药药性的事,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一旦被人知晓这个秘密,她的性命就难保了。
但是当东方炜的性命到了危险关头的时候,她根本连考虑都没有考虑,就决定用自己的血救他,至于自己是不是会真的有危险,她已经不在乎了。
“这是我听过最动人的表白。”男性的唇,再次扬成一抹满意的笑,缓缓低下来,温热地烫印在无瑕的嘴边。
她柔顺地开上眼,双手主动地环上了东方炜的肩头,满足地轻叹一口气,自己总算对东方炜有用,救了他一命!
“无瑕,为什么灵药必须加上你的血?”东方炜抬起头来询问道。两人既已交心,他不愿意再有任何的秘密横亘在两人之间,她既是他的女人,他就要了解她的一切真相。
“那是……”练无瑕从他怀中抬头,迟疑地望着东方炜。
一反从前的逼迫,这一次东方炜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以温柔坚定的眼神望着她,无声地传递着要她相信自己、信赖自己的讯息。
“公子,那是好长的一段故事。”练无瑕点点头,伸出手小手紧握住东方炜的手,决定不再隐藏所有的秘密。
“公子还记得那一场大火吗?那大火并不是意外,其实是住持师父放的火,想将‘慈云寺’里罪恶的一切都结束掉!”她垂下眼,有些伤感地说着。“我是住持师父捡回来的孩子,一直以来,住持师父待我如亲生女儿一样,她虽是住持,但兴趣却是研究药草方子,自小我的身子不好,就是师父研究的那些药草,一点一滴地帮我的身子养壮的。”
“传说中的灵药,莫非就是她研制出来的?”东方炜好奇地问道。
“是。开始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知道莫名其妙地,寺里的香客越来越多,而且所有的香客都会去而复返,来寺里来得极勤快,我以为是他们诚心想拜佛,后来才知道,他们全是为了住持师父的灵药。”
东方炜不语,想起了无瑕曾经说过,灵药虽是救命仙丹,但是千万不可服用,若是上了瘾头,必须一直服用下去。
“若不是有一次,我撞见了有一名香客,痛苦万分地跪在地上、对着住持师父不住磕头哀求,我想找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住持师父居然做出了这么可怕的药。”她想起那一幕,一名五尺以上的大汉,为了住持师父的药,将头都磕出了鲜血,模样好不吓人。“我吓了一跳,被住持师父发现了,结果住持师父带我到房间里,问我想不想救那个人,我点点头,于是师父拿起小刀,在我手指上刺了一个小孔,让我的血滴在碗里,然后将它和在药里,对那个人说,这是最后一帖药,服了之后,就不用再来了。”
她还记得住持师父的脸色很凝重,当天晚上,就将她叫到房里去了。
“无瑕,今天你看到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住持师父是一名约莫五十来岁的尼姑,她对练无瑕而言,就像是世上的另一个亲人。
“师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无瑕你要知道,炼药对师父来说,是最大的兴趣,一直以来,我一直在炼一种药,能让人真的解去任何病痛与烦恼,一开始,只是掺在香灰里,好让前来拜佛的人,在手里闻这些有疗效的香气,但渐渐地,有人喜欢这种香气,向我讨了些回去,没想到有人居然将它当成药服下,解去了身上的病痛,经此一传十、十传百,这寺里有‘灵药’之说,就这么慢慢传开了。”
“住持师父,那是您慈悲世人,做出了灵药,有什么不好吗?”练无瑕觉得奇“无瑕,那药若是混在香灰里烧倒也无妨,但是当成了药服下,并不适宜。”
住持师父轻叹一口气。
“为什么?师父不是说,吃了什么病都会好了吗?”
“今日之事,你也瞧见了,这药是可以治百病,但它若是用来内服,会有一个可怕的后果,一旦服下这药,就会上瘾,断不掉的。”
“断……断不掉,那会如何?”练无瑕有种不好的预感,想起了早上那名汉子憔悴可怕的模样。
“若是能忍过七七四十九天,一切就没事,但每一天都是痛苦难捱、苦不堪言,这世上又有谁忍得住?师父做出这药,是错了!但幸好还有补救的方法,若是在药里掺了你的血再服下,这药就真正称得上是灵药,就算内服,也不会有上瘾的危险。”师父叹一口气,饱含歉意的眼光停在练无瑕身上。“你是我的徒儿,师父自小看着你长大,我又怎么忍心用你的血做药引呢?”
住持师父又叹了一口气,抬头望着天,不再言语。
“无瑕,师父对你说的这些,你千万要记在心上,绝不能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否则你会有性命之忧,明白吗?”半晌后,她郑重地警告练无瑕。
“师父?”她呆了呆,不明白是什么原因。
“听我的话,忘了师父今日同你说的话,对你自己有好处。另外‘灵药’一事,你也别担心,师父会再想办法的。”她拍拍练无瑕的肩,默然地离去。
※※※
将往事说了个大概,练无瑕这才住口,抬头平视东方炜的眼道:“这些就是师父告诉我的,‘慈云寺’里灵药的秘密。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表面上是很平静,但来寺里求药的人始终不曾停过,直到那一天……”练无瑕一顿,泪水又一颗颗地落下,语带颤抖地开口道:“大火发生的那一天,寺里一切都很平静,寺里的人告诉我,住持师父将她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肯出来,我有些担心跟了过去,然后……然后就看见师父的房里起火了!”
“是你师父自己放的人?”东方炜猜测,伸手将练无瑕圈回自己的怀中,无言传递自己的温暖。
“多半是这样,后来不知怎地,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后来的事公子你就知道了,公子救了无瑕,但师父……师父多半是不行的了!”她哽咽地将话说完,想到师父死于那一场大火之中,克制不住地又泪流满面。
“无瑕,‘慈云寺’里有名的既然是灵药,为何出名的反倒是你‘云□巫女’?”东方炜提出另一个疑点。
“师父说了,灵药要上瘾,也需要一定的分量,她掺放在香灰里的药量有限,所以大部分的人并没有上瘾,只有服用后觉得神清气爽,并无大碍,但真正麻烦的却是那些身上有病痛的人,因为身上的病,所以他们服用了很多灵药,最后上了瘾头,戒不掉了,所以师父就想出了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师父知道这些人都是因为服用了她的灵药,才会变成今天这种样子,却又不舍得让我受伤流血,所以她对那些已经上瘾、全身是病痛的人说,若是向‘云□巫女’祈求,就可减轻身上的病痛,那些人信以为真,更勤奋地来庙里祈福,那些来的人,师父让他们服下一种可以慢慢减去灵药药性的新药,就这样一个一个帮他们减去身上的药瘾,日子久了,才会有‘云□巫女’是活神仙这种传闻。”
“原来如此。”东方炜点点头,乍听之下无瑕的话真有些匪夷所思,但当他了解了事情的始末,这才将一切的谜团想了个分明。
“既然有法子解决,你师父不可能会自焚,又为什么要一把火将所有的药都烧掉呢?”这就是他不明白的地方了。“无瑕,你师父在放火前,有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我不知道,那一天我拚命地敲门,但师父就是不应我,我只听到她说,这一切都错了!她所做的一切都错了!‘慈云寺’将成为一个罪恶之地,而她不能让它成为阴谋之地!”练无瑕努力地回想。“我听不明白,但师父只是叫我走,别让恶人抓我进京,要我快逃,永远不要再回去!”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初次见面,你显得如此害怕,你以为我是要抓你进京的恶人。”东方炜点点头,为了得到更多的线索,他跟着又问:“在大火之前,你的师父是不是见了什么人?或是发生了什么事?”
练无瑕听东方炜这么一提,也努力地回想,想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道:“师父前一天见的人,就是苏县令,他们关在房里说了好久的话,后来我记得苏县令很生气地离开了,因为时候已晚,所以找就没问师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如此。”东方炜点点头,□出了个大概。
若是将所有的点串成一条线,苏县令就是罪魁祸首了。若如张明德所说,苏县令与住持私交甚笃,他一定知道“灵药”这件事,此事极有可能是他起了贼心,想将灵药拿到手。另外一点,他不惜派人行刺自己,为的是要逼他使用灵药,可见得苏县令也明白此药容易让人上瘾,先赠灵药、再派人刺杀自己,为的也是要让他上瘾,才好进一步地控制自己。
“公子,你想到了什么?”练无瑕见他想心事想得极为入神,关心地握住他的“没什么,只是苏县令千算万算,算不到我身边有个你。”他淡淡一笑,在无瑕的掌心印下一个吻。
“这就是全部的故事了,因为我答应了师父不说,所以才拖到了现在。”她的脸蛋微红,为东方炜语气中的亲密感到有些害羞。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总算肯相信我了。”
心中的疑惑解得差不多了,东方炜也感觉到有些疲倦,于是他搂着练无瑕起身、走回床边,先将她抱上了床,自己随即也在她身边躺好。
练无瑕紧张地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因为东方炜整个人靠在她身边,一只手还亲密地环在她的腰际边,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上一次的缠绵,练无瑕的一张脸瞬间变得火红,有点不知所措。并不是她不喜欢,只是公子的身上还有伤啊!这么做,不大好吧!
“公子。”无瑕有些窘困,更多的是慌乱。“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还是别……大夫交代过,要你躺着好好休息。”
“你以为我想做什么?”东方炜轻笑出声,从她酡红的脸蛋儿猜出她的思绪,忍不住就是想戏弄她。
“啊!没有!”她的脸烧得更红了。
“大胆的姑娘。”他低笑出声,将头枕在她纤细的颈项,细闻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有些无奈地道:“我是很想,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哩!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当然不会!”她胀红了脸否认,已经羞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别动,就这样让我搂着你。”她单纯的反应让他笑开了脸,将她馨软的身子搂得更紧了,“陪我再睡一会儿,我们都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嗯?”
练无瑕背对着他,温顺地点点头,身子逐渐地放松,听着东方炜稳定的心跳声,心中的慌乱一点一滴地消失,最后在他的怀中入睡。
※※※
如此又过了几日,东方炜的身子已经日渐康复,其间,他特别吩咐过张明德对外封锁一切的消息,不让苏县令得知他已经康复的消息。
“东方公子,你的身体好多了吧?”这一日中午,东方炜已经可以起身到外用膳,张明德高兴地问候着。
“已经好多了。”东方炜点点头,于是将所有的事约略解释了一遍,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无瑕的血是解药,只说出她是唯一知晓如何调配解药之人,所以苏县令才会对“云□孤女”如此执著。
“既然已有罪证,那公子打算怎么做?”张明德听完之后,也觉得匪夷所思,更觉得苏县令是一条必除的毒虫。
“我有一计,需要员外如此配合。”东方炜低下头,开始低声说出他的计划,这计划让张明德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只能朗笑出声。
“东方公子果然名不虚传,老夫算是服了你,此计甚好,我自当全力配合。”
张明德捋须微笑,对眼前的东方炜可说是佩服到了极点。
“如此有劳了。”东方炜淡淡一笑,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苏县令既然喜欢玩游戏,他东方炜自当奉陪!
第九章
晚风宜人、夜凉如水,东方炜在与张明德商议完所有计划的细节之后,很自然地回到练无瑕的房间,这些日子他已经习惯无瑕在身边的感觉,他更喜欢在夜晚时拥她入怀那种满足的感觉。
“还没睡?”房门推开后,东方炜看到了坐在窗边的练无瑕,他走了过去,伸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发拂到耳后,低头抵着她的颈项,将她馨软的身子搂紧。
就是这股清淡、让他觉得心安的香气,东方炜满足地弯起嘴角,将她一把抱起,往床边走去,后者则安静地靠在他的怀中。
“下次不要等我了,要是倦了自己先睡,知道吗?”东方炜见她脸色已有倦意,习惯性地扬眉告诫道。
“我睡不着,只是顺便等你。”相处了这么久,练无瑕多少也摸清了东方炜的脾气,只有在他认为她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时,他就会像教训小孩子一样地训她。
“为什么睡不着?”见她双眼又睁开了,东方炜于是搂着她坐在床边,打算闲聊一番。
“睡不着就是睡不着,哪有这么多理由?”练无瑕垂眼不愿意回答。她不想说,睡不着是因为又作了一个梦,梦中的东方炜一脸痛楚、狂乱的表情,在他犹豫片刻之后,最后伸手用力扼住她的颈子……
“你有事瞒着我?”他瞧出练无瑕的不对劲,伸手握住她的下巴逼她抬头。
梦中的感觉是如此真实,她似乎还能感觉到公子扣住她颈子的力道。“我没有,只是觉得胸口闷闷的,你整天和张员外说些什么,瞧你忙进忙出的,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一点忙都帮不上。”她轻叹一口气,还是别再多想那个梦了。东方炜的伤在她的调理下早已好得差不多了,但他总是很忙,似乎是病好了,就再也不需要她了。
“无瑕。”他低头吻了吻她,才抬头说道。“别再说这种傻话,有些事我不想同你说,是因为不想让你瞧见世间丑恶的一面,听多了,就怕把你吓坏。”
“你什么都不说,我更容易胡思乱想。”无瑕有些委屈地开口,是他自己亲口说的,不会再对彼此隐藏任何事情,但在她对他完全坦白之后,东方炜却是什么都不肯说。
东方炜心知她好不容易对自己卸下了所有的心防,也不想让无瑕误会,于是将他和张明德计划之事,大概说了一遍。
“公子,那太危险了。”练无瑕慌乱地抬头,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
“无瑕,不会有事的,你该对我有信心。”他轻抚练无瑕颤抖的身子,知道她在为自己担心。
“不行!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练无瑕的双臂紧紧攀着他,无法解释心中那般慌乱的感觉,总觉得东方炜要是离开了,两个人就永远见不着面了。
“无瑕,苏县令做了许多恶事,我此行下江南,也是为了这件事。”他将皇太子要自己调查“云□巫女”一事约略提了一下。“这一切都是苏县令搞的鬼,再说,这‘慈云寺’大火、住持师父自焚这两件事,多半也和他脱不了关系,我不可能就这样放过他。”
“可是……可是我怕!若是……”她紧闭着双眼,想起了师父在放火前的无助,还有东方炜的伤,这都是因为苏县令,那他就是一个很可怕的人,现在东方炜要去对付他,她的心里充满了不安。
“别怕。”东方炜低下头,小心地吮乾她紧闭双眸中渗出的泪水,有些无奈地道:“这就是我不想告诉你的原因了,瞧你抖成这个样子,别怕。”
东方炜将练无瑕发冷的身子搂得更紧,以一种几乎要将她揉进体内的力道抱着她,想为她驱逐不安,温暖她冰冷的身子。
“不要离开我……”练无瑕有些绝望地搂着他,心中隐约知道无法阻止东方炜,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傻姑娘,我怎么舍得离开你?”他轻笑出声,低下头,无限温存地吻住练无瑕,缓缓地褪下她的外衣,一件又一件,直到她令人心动的娇躯完美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别离开我。”她轻声叹气,只是以梦呓般的声音不断重复这句话。
“我不会离开你的。”他埋首于她如云的发鬓间,坚实的胸膛紧贴着她的柔软,十指交缠,情致缠绵地保证道:“我绝不会离开你的。”
互相依恋、饱含渴求的两具身子合而为一,让彼此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声,他将怀中的娇躯搂得更紧,开始了一场最亲密的律动……。
直到怀中的练无瑕倦极而眠,东方炜才和衣起身,他见她在睡梦中仍是紧蹙着双眉,于是伸手点了无瑕的睡穴,好让她睡得更安稳,不至于又作了噩梦。
换上一身便于夜行的黑衣,东方炜走出房门,看到了早已守候在外的张明德,还有一群准备和他一起行动的人。
“东方公子,我们都准备好了,就等你的命令。”张明德拱手请示。
“很好,今晚,我们就给苏县令一个惊喜吧!”
苏府。
夜已深沈,但苏府里却是热闹滚滚,无数的宾客在席间穿梭游走,上好的美酒与佳肴不断地替换,光是点上的灯笼烛火,将整个苏府照得比白天还要明亮。
“老爷,有人登门求见。”在宴席间,苏府的一名家丁凑向前,在苏县令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也该是时候了。”苏县令嘿的一声冷笑,命令家丁将求见之人带到其他的房间,自己则起身对宾客道:“真对不住,苏某忽然有要紧的事必须先行处理,各位请继续,千万不要客气。”
苏县令拱了拱手告退,转身就来到了平日议事的厅房,斟了一杯酒,面露微笑地等候着。
不一会儿,家丁带进了一名中年男子,正是“问霞别苑”的主人张明德。
“哟!是什么风将张员外吹来我这里?上一次在贵庄一别之后,好久没听到您的消息了,就连我派人送帖子,想请员外和东方公子赏光吃顿饭,我的人都见不着老爷子您的面呐!”苏县令一捋长须,笑声中带着轻蔑。
“那几日,我正为别的事忙着,有失礼的地方,还请县令大人别和我计较。”
张明德无限惶恐地开口,在苏县令对面坐了下来。
“不敢当、不敢当,但不知张员外今夜仓卒来访,找我有何贵事?”苏县令哈哈一笑,挥挥手表示对过去之事不以为意。
“我真的已经是走投无路了,这思前想后就只有苏大人能帮我这个忙。”张明德神情紧张地望了一下四周,这才压低声音开口道:“不瞒大人,住在我‘问霞别苑’里,那位我怎么也不敢得罪的贵客出事了!”
“喔!此话怎讲?”苏县令挑高一道眉,跟着满怀兴趣地靠近了几寸。“你说的可是那位名满京城的东方公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唉!算我倒楣,当初图他东方世家的名声,心想若是能和他攀上关系,日后少不了我的好处,没想到好处没捞到半点,麻烦却眼看着要上身了。”张明德一边说话,一边以袖子抹额上冷汗,当真是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我这里很隐密,不会有人听见的。”
“就是……前些日子,有人夜闯我‘问霞别苑’将东方公子刺伤了,这贼人虽然也是当场毙命,但这下子线索全断了,这还不打紧,这东方公子的身分非比寻常,若是在我那儿出了事,问题可不得了。”张明德说到这,再次紧张地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之后,才继续道:“我虽是马上为东方公子请了大夫,保住了性命,但还是……还是有些不对劲。”
“喔!怎么说?”苏县令不动色地问道。
“县令大人可还记得您送给东方公子一瓶灵药?”张明德忽然扑通一声地跪倒在地,不住磕头求道:“我若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县令大人,还请大人海涵,但这原是您与东方公子之间的过节,与小人无关,远望大人高抬贵手、高抬贵手,饶了小的一命。”
“张员外,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倒是越听越糊涂了。”苏县令一脸错愕地将他扶起,奇怪地问道。
“大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当日东方公子受的伤极为严重,大夫也开不了方子,情急之下,小人想起了大人曾给东方公子一瓶灵药,也不管合不合用,就将那药给东方公子服下了,这才挽回了东方公子的一条命。”
“张员外,那可是‘慈云寺’里的灵药,是许多人求也求不到的,你瞧,这不是救回了东方公子一条命了吗?”苏县令有些不悦地开口。“既然东方公子身子已经无恙,你这般慌慌张张地跪在我面前又是为了什么?”
“大人,活是活过来了,可是东方公子却像是变了一个人。”张明德擦了擦汗,慌乱地开口。
“变了一个人?”
“是!他的伤口明明已经无碍,应该已经不需服药,但不知怎么一回事,原本一日只需要服用三次药,但后来却是一日五次,有时候仆人送得迟了,东方公子还会大发脾气。”张明德解释东方炜这几日来的异样情形。“大人您送的药,现下也剩得不多,小人这才连夜求见,想请大人赐教,救小人一命。”
“有这么一回事,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苏县令喔的一声站起,捻须沈思。
张明德见苏县令已有几分动摇,再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药原本就是大人所赐,小人和这件事半点也扯不上关系,也不再妄想和东方公子扯上关系了,就请大人高抬贵手,救小人一家子的命。”
苏县令转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心想张明德虽是贪求富贵之人,却也不是个傻子,倒是瞧出了是他给的药出了问题,胆小怕事原是人之常情,这下子才会连夜造访,只求将这烂摊子给推了出去。
“现下他人在哪里?”苏县令点点头,事情已经一步步地朝他的计划进行,他也不妨卖个人情给张明德,日后或许有用。
“我在药里放了些迷药让东方公子睡了,此刻他正在轿子里,一切就请大人救小的一命。”张明德恳求,表明了他已经将人带出,是绝不想带回去的决心。
“和东方炜在一起的那位姑娘呢?”
“东方公子在受伤之前,不知道将她带到哪里去了,我也不甚清楚。”张明德恭敬地回答。
“那好,你先回去吧!东方炜的事,我来处理就可以了。”苏县令点点头,只要受灵药控制的东方炜落到他的手中,还怕抓不到“云□巫女”吗?
“多谢,小人告退了。”张明德又是拱手又是道谢,带着无限感激的神情离开了苏府。
“来人!将门外的轿子抬起来,将里面的人给我关到密室里去。”等张明德一离开,苏县令开口吩咐道。
“嘿嘿!有了这灵药,东方炜啊东方炜,任你是天上的一条龙,我也让你变成我手掌心里的一条虫!”苏县令笑得得意而狂妄,起身准备回到宴席上,今晚实在是太开心了,他非得好好庆祝一番不可。
※※※
深夜时分,宴席散去,苏县令带着一脸的酒意,在家丁的扶持下,来到了后院一间自行打造的密室,他按了一下开关,摇摇晃晃地沿着阶梯走下了密室之中。
“嘿嘿!我非得要亲眼瞧瞧那个东方炜,看他是不是真的被我关在这儿,老爷我才安心睡得着觉。”苏县令命令家丁点上烛火,走到其中一间铁牢前,要里面昏睡的男子露出脸来,让他一窥究竟。
家丁将铁牢内的男子转过身,让他的脸面向牢外。在昏黄的烛光下,照出了一名面容憔悴,但仍不失俊秀尊贵之气的男子,果然就是他在“问霞别苑”里有过一面之缘的东方炜!
“好!真是大好了!”苏县令朗声大笑。“真的是东方炜!那个鼎鼎有名的东方尊龙,现在成了我的阶下囚,真是让人快活!”
他得意地笑着,跟着又摇摇晃晃来到隔壁的铁牢前,口齿有些不清地开口道:“老尼姑!你知道在你旁边的人是谁?他可不是普通人呐!他是东方炜,名响京城的东方世家的长子,可是那又如何?还不是被你的灵药治得死死的?嘿嘿嘿。”
牢里的人默不作声,但苏县令丝毫不介意,打了一个酒嗝之后再次得意地道:“还有一个仔消息,你那个宝贝的‘云□巫女’并没有死在大火里,她够运气,这些日子就是跟在这个东方炜的身边,若不是我派人假扮她游苏州城,她还不晓得会藏到什么时候哩!”
“你想要做什么?”一阵嘶哑的嗓音响起,语气很是慌乱。
“嘿!我抓了你这老尼姑十天半个月了,始终不见你开口,怎么,现在又有兴致想说话了,反正你也快死了,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苏县令轻蔑地笑道。“连东方炜都受到了我的控制,他若是想要灵药,这一辈子都得要当我的走狗,我向他讨‘云□巫女’,他岂有不乖乖交出的道理!等巫女到了手,这灵药之谜也等于到了手,你也不用这么苟延残喘地活着是不?”
“多行不义必自毙。”牢里面悠悠传来一阵叹息。
“呸!谁要敢和我斗,就是你这个下场!好好活过你这最后几日吧!”苏县令冷啐一声,在家丁的扶持下离开了。
一直到脚步声完全听不到,密室里再无一点声音的时候,被关在牢里、原本是昏迷不醒的东方炜缓缓睁开了眼睛。
“锵”的一声,东方炜一运劲,就将手上的铁练扯断了。他跟着取出暗藏在靴子里、削铁如泥的匕首,轻轻松松地将锁头砍落,走出了囚禁自己的牢房。
东方炜来到了隔壁的牢房,以同样的手法将锁头打开,弯着身子进入牢里,见到了一名神色憔悴的中年尼姑。
“您可是无瑕口中那位‘慈云寺’的住持师父?”东方炜运劲将她手边的铁练也震断,一边开口说道:“在下东方炜。”
“你……”她有些震惊地开口。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师父莫惊慌,我是无瑕的朋友。”东方炜淡淡一笑,见到她还活著,更加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他混进这里的原因,本来是想夜探苏府,取得一些苏县令犯罪的证据,最少,也要将那名假的“云□巫女”绑出苏府,当作一名可以指控罪行的人证,没想到居然和住持师父同被囚在密室之中,现在只要将她救了出去,不单是无瑕会高兴,更多一名有力的人证可以指证苏县令的罪行了。
“但是我以为……”住持师父疑惑地开口,苏县令不是说他已经上瘾头,被灵药所控制了?
“您别忘了我身边有无瑕。”东方炜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伸手探了她的脉象,虽然有点虚弱,但不至于有生命危险。“我们必须快点离开这,您要是走不动,我背您出去。”
“谢谢你。”她点点头,让东方炜背在身后,听得他说了几句话,似乎很照顾无瑕,再说她相信无瑕这孩子的眼光,若是无瑕肯救他,那表示无瑕是真的打从心眼里信赖他,自己也就没什么好怕的。
“别客气,若是累了就闭上眼休息,我一定会救您出去的。”由于她是抚养无瑕长大的师父,所以东方炜在语气中充满了恭敬。
东方炜将住持师父背负在身后,一手握着削铁如泥的匕首,顺利地走出了密室。因为苏县令在得意之际松懈了警备,所以东方炜并没有费太大的工夫就离开了苏府,就这样展开轻功翻过墙,奔了几条街与守候的张明德会合。
“张员外,我要的人手都调到了吗?”东方炜一面将住持师父扶进轿子,一面问道。
“是,就等公子的命令。”张明德点点头,恭恭敬散地将东方炜的令牌递还,那是皇太子所给的令牌,可以让他随时调派人手,以应不时之需。
“很好!你派人将轿子送回‘问霞别苑’,先前劳烦员外演了一出委屈的戏码,现下,可得让您好好出出气了!”东方炜淡淡一笑。
“哪儿的话,那是公子瞧得起在下,在下不敢有怨言。”张明德脸一红,不敢答话。
“哈!一起走吧!我倒想瞧瞧苏县令在睡梦中被惊醒的模样。”东方炜对张明德做出了请的动作,嘴角露出了戏谑的笑。
“是。”张明德也吁了一口气。今天晚上他的确是狼狈,对着那个狗官又是哭又是跪的,这下子,可轮到他扬眉吐气了。
※※※
苏县令怎么也料不着自己的一场美梦,居然醒得这么快。
原本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没料到一觉都还没睡熟,就被门外嘈杂的人声惊醒了,他还来不及穿戴妥当,就被一群人制住压倒在地,将他的罪状洋洋洒洒念了好几条,头颈间就被套上了枷锁。
“这是怎么一回事?反了!反了!”他的神智还不够清醒,只能大吼大叫,这是怎么一回事,苏府的人都死光了吗?怎么随随便便就放人进来?
苏县令吼了半天,却无人回应,一直到他被官兵拖出门外,他才瞧见门外黑鸦鸦的一片人,全是被制伏的家丁部属们。
“张明德!这是怎么一回事?”苏县令眼尖,在人群中,看见了张明德和一名背对着他的高大男子正在说话,于是扯开喉咙大叫。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不停地大吼,这一定是梦!一定是他酒没醒时所作的噩梦!
“苏大人,您找我有事?”张明德应了一声。
张明德往前走,连带地也让原来那名背对着苏县令的男子缓缓转过身子,苏县令的心像是重重破人捶了一拳,让他差点运气都喘不过来了。
“不!不可能!”苏县令喃喃自语。
高大的男子一身白衣、风采俊雅,那人明明被自己囚在密室之中!不可能出现在这儿的!
“苏大人,我们又见面了。”男于嘴角微扬,笑意为俊脸上更添风采,正是被他囚禁在密室里的东方炜。
“你……”他颓软在地,什么都不用多说,他知道自己完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东方炜冷淡地结语,吩咐道:“把人带走,看样子苏大人还不甚清醒,就带到牢里让他多睡一会儿,明天再问话吧!”
“是。”
一声令下,众人将苏县令以及苏府的人都押入了牢里。仅只一夜之间,苏州城的毒虫,就被东方炜连根拔除了。
“东方公子,我为苏州城的百姓谢谢你。”回程中,张明德感谢地开口道。
“哪里的话,我只是奉了皇太子之命行事罢了。”东方炜摆摆手,麻烦解决了,现下他只想回到“问霞别苑”,回到练无瑕的身边。
一群人马浩浩荡荡地回转“问霞别苑”也已将近天明,走进门,他们就发现里头多了一些生面孔,虽然身穿便服,但东方炜明显看出他们个个身怀武功,他心中牵挂着练无瑕,当下三步并成两步地来到大厅。
一名衣着华丽的男子背对大门,正抬头怡然自得地欣赏着厅里的挂画,他听到了东方炜的脚步声,缓缓地转身,露出了一抹优雅的笑。
“不愧是好兄弟,我就知道将事情交给你,就会办得妥妥当当。”贵公子摇了摇手中的扇子,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皇……”东方炜也吃了一惊,跟着就要弯身行礼。
“免了,我这趟出宫可没打算让人知道,你还是叫我一声义兄吧!贤弟。”他摆摆手,要东方炜不必多礼。
“大哥,要来怎么不事前说一声?”东方炜也露出了笑脸,这一趟也算是将事情办圆满了,现在皇太子人都来了,他运审判这道手续都不用做,直接交给义兄即可。他预备将事情交代完整后,带着无瑕先游江南一圈,再带她回京。
“事情已经火烧眉毛了,我不来可不行。”皇太子笑脸一敛,神色转为严肃,对着东方炜开口道。
“宫里出了什么事?”东方炜奇怪地抬头。
“我带了父皇的圣旨,来江南与你会合……”皇太子轻叹一口气。
“为了什么事?”东方炜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凝神细听。
“父皇病危,下了一道圣旨,命我带回‘云□巫女’的人头!”
“锵”的一声,东方炜手上的杯子已经被他捏得粉碎,鲜血从掌中慢慢渗出,染红了他的白衣,但他却是一无所感,脑中只盘旋着皇太子那一句让他心魂俱裂的一句话……
“云□巫女”的头!
第十章
一夜之间,东方炜以为即将在眼前的幸福,徼底地崩裂了。
“兄弟。”皇太子轻叹一口气,带着无奈的语气述说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情形和变化。“你此行下苏州城,张明德将你在这办的事全都回报宫中,我将整件事串在一起,重新彻底调查那‘昊天居士’的底细,这才知道他之所以能顺利进宫,和苏县令脱不了关系。”
东方炜仍是铁青着一张脸,默然不语。
“这‘昊天居士’既是苏县令推荐,那必定和‘慈云寺’、‘灵药’扯上了关联,我让太医重新检视了他给父皇服用的药丸,这才发现里面所掺的成分,是会让人上瘾的。”皇太子背过身子,似不忍看见东方炜失魂落魄的模样,他慢条斯理地继续道:“太医们花了半天的工夫,才将调和的药方子开出来,送给父皇服用,但效果不大,父皇这些年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禁不住这些折腾,病不但没养好,在知道了一切之后,发了好一顿脾气,要我南下,将这件事有关的人全部都抓起来,一个也不能放过。”
听到这里,东方炜彷佛听到了一线生机,他急忙起身,对着皇太子说:“那‘昊天居士’给皇上服的,必定是‘慈云寺’流出的灵药,我知道解除的方法,就是无瑕的血,她的血可以中和药性!”
“你确定?”皇太子咦的一声,半信半疑。
“此事千真万确。”东方炜跟着将自己也曾受伤的事简述了一遍,眼眸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希望,若是无瑕真能医好皇上的病,或许就可免除一死。
“既然如此,可以治病的灵药立即给我,我派人快马送回,至于救不救得了,就只能听天由命了。”皇太子沈思片刻,做出结论。
“多谢大哥。”东方炜拱手道谢。
“先别说我,此事成不成功,真的听天由命了。”皇太子莫测高深地说着,轻摇手上的扇子,缓缓地踱步离开了。
※※※
接下来几天对东方炜而言可说是度日如年,一来回京送药的人马始终没有消息回报,二来因为这是皇上亲自下令扣押“慈云寺”相关人等,再加练无瑕身系着当今圣上安危,所以她被囚禁在一个与所有人隔离的地方,就连东方炜也没有机会见上她一面。
在心力交瘁、却束手无策的十天过后,一名带着圣旨、骑着快马的使者来到了“间霞别苑”。
“东方公子!有人带消息回来了!”张明德高兴地来到东方炜的房间,告诉他使者已经在向皇太子宣读圣旨了。
“谢谢你。”东方炜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很快地来到了皇太子的房间,他看到太子手上已经接过了圣旨,神色不如以往的凝重,莫非是有好消息?
“你下去休息吧!”皇太子挥挥手遣退使者,对东方炜比了一个向前的手势,表示要与他详谈。
“皇上的身体如何?”东方炜关心地询问。
“灵药有效,父皇的身子已经逐渐康复,这才有心思读了我送去的信,重新下一道圣旨。”皇太子淡淡一笑,示意东方炜坐下。“父皇知晓了这救命灵药的来源后,倒是下了一道旨,要我详查此案,若是‘云□巫女’并无涉及此案,自可无罪开释。”
“真的?”东方炜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下,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他不抱任何希望地问道:“除了无瑕,皇上是不打算放过任何人了?”
“此事闹得太大,也太严重,皇上的意思,是要我严惩,宁可错杀不可错放,好绝了一些心生歹念的恶徒,不能再让‘慈云寺’的事重蹈覆辙。”皇太子也知道东方炜指的是谁,轻叹一口气。“她是‘慈云寺’的住持,也是这整件事的开端,要保她一命,难!”
“现在可以让我见无瑕了吗?”东方炜此刻,只想见练无瑕一面,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也好,先让她有个底,好方便我等一下问案。”他提醒东方炜,要他先提示练无瑕该怎么应对,能勉强保住她的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在这个关头上,绝对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我明白。”东方炜点点头,领命而去。
※※※
由于练无瑕的身分特殊,她一直被安置在房间里,里里外外站了无数的侍卫,严密地戒备着她的安全。
“无瑕!”东方炜激动地向前,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
四目相对、恍如隔世。
“公子。”练无瑕的脸颊缓缓流下两道泪,和东方炜分离了整整十天,感觉上却像是分开了一辈子似的。
“让我们独处。”东方炜忍住心中的激动,转头对旁边的人道。光是这么望着她不够真切,他需要牢牢地将无瑕抱在怀中,才能确认她是完好无恙的。
“这些天你过得好不好?”东方炜拉着她的手坐下,仔细地检查练无瑕,看看她是不是有哪里不对的地方。
“我很好,只是见不着公子,心里觉得不踏实。”练无瑕伸手不停地抹着眼泪,就怕眼前的人是出自幻觉。
“无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东方炜扶着她坐下,心知时间剩下不多,必须尽快同她把话说清楚。“你听我说,这件事还有解决的办法。”
东方炜将皇上因为服用真正的灵药而痊愈、并且打算饶恕她的事简单地说了一次,即使她对皇上有救命之恩,但是“慈云寺”一事闹得大大,所以她必须想好要怎么回答所有的问题,如此才不会被牵连进去。
“公子,那么住持师父呢?”练无瑕听完之后,抬头问道。她知道那一晚东方炜将住持师父给救了回来,但后来因为皇太子的到来,两人双双被拘禁,至今她都没能见上师父一面,“我不知道。”东方炜不愿意给无瑕太多的期望,只能安慰道:“皇太子奉命审查这一切,他会给住持师父一个辩白机会的。”
“我可以见师父一面吗?”练无瑕请求道,自“慈云寺”那一场大火后两人就失散了,她真的想见师父一面。
东方炜直觉地想拒绝,但是看到练无瑕一脸的期盼,他又无法狠下心拒绝她的要求,再说这即有可能是他们师徒的最后一面了。
“她在地牢里,我带你去。”
不同于软禁练无瑕的客房,地牢里既昏暗又潮湿,练无瑕在东方炜的陪同下走着,想到住持师父居然被关在这里,无瑕下不到几级阶梯,就已经泪流满面了。
“住持师父!”隔着铁牢,练无瑕忘情地叫着。真是师父!一段日子不见,师父憔悴了许多,但真的是师父!
铁牢里的中年尼姑缓缓睁开眼,眼眸中的惊喜一闪而逝,跟着又回复到原来木然的表情。
“师父!我是无瑕,您怎么不看着我,师父,和我说话啊!”见到住持师父陌生的表情,练无瑕唤得更急了。
“东方施主,县令大人对于‘慈云寺’指控的一切,贫尼都承认,我既已认罪,为何又带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娘过来?我虽是罪犯,但行刑前希望能得到一点安宁。”她对练无瑕视而不见,只是对东方炜木然地开口。
“师父!您在说什么?我是无瑕!是我啊!师父!”练无瑕听到住持师父这么说,心里一慌,泪流得更凶了。
“住持师父?”东方炜也不明白她的用意,这应是她们师徒所见最后一面,该有许多话想说,住持师父不应该是这种态度。
“东方施主,我的罪行已认,也画了押,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住持师父乾脆别过身子,背对着两人。
“公子!我师父怎么了?她为什么不认我?”练无瑕转身抓住东方炜,焦急地问道。“你说师父是不是病了?还是怎么了?”
“无瑕,你大激动了,休息一下吧!”东方炜心念一动,隐约猜到了住持的心意,于是他伸手点住无瑕的睡穴,将她一把抱起。
“擅自带人来见你,是在下的不是,以后不会再发生了。”东方炜恭恭敬敬地朝住持师父行了一个礼,眼眶不自觉地红了。
为了保无瑕的命,所以住持宁愿两人不曾相识,她宁愿放弃这最后与无瑕诀别的时刻,这一切都是为了保住练无瑕的命,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成全她的心意。
一直到东方炜抱着练无瑕离开了,住持师父紧闭的眼,才缓缓地流下两道泪痕。她可以放心地离开了,无瑕在那位东方公子身边会过得很好,那么,世上再也没有让她担忧的事情了。
※※※
练无瑕悠然转醒之后,对上的是东方炜关怀的双眼。
“无瑕,你的身子觉得怎么样?”东方炜将练无瑕自床上扶起,喂她喝了好几口热茶。
“我没事,谢谢公子。”她垂下眼,想起了刚才在地牢的一切,难过得险些又要掉泪。
“皇太子等会儿要问你话,我瞧你身子仍然不舒服,还是先休息再说吧!”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不放心地开口。
“公子,无瑕没事,我也想见见皇太子。”为了师父的性命,她必须赌一睹!
“你确定?”
“是,我可以回答问题,公子无需为无瑕担心。”她抬头,给了东方炜一个安抚的笑容。
“你在这等着,我去请皇大子过来。”东方炜低身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温柔地嘱咐著。
“公子。”东方炜起身走没几步,练无瑕却忽然开口唤住他。
“什么事?”
“没。”她还是温柔地笑着,凝目将他看得更仔细了,她想将他俊雅的容颜收藏在心底。“公子为无瑕做的,已经太多了。”
“若是你愿‘以身相许’,我就不与你计较。”东方炜咧开嘴,俊脸上虽有些许疲倦,但只要想到再过一阵子就可以带着无瑕回京,他亦别无所求。
※※※
由于练无瑕的坚持,所以这一次的面谈只有皇太子和练无瑕两人,就连东方炜都不能在场,后者虽然感到奇怪,但仍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在门外守候着。
过了约莫两、三个时辰,一脸凝重的皇太子走出了房间。
“大哥?”皇太子脸上的凝重表情,让东方炜心中泛起不祥的预感。
“你和我来。”皇大子停顿了一会儿,示意东方炜和他到别处详谈,两人来到了“问霞别苑”的另一个房间,皇太子以淡漠的语气开口道:“我与练无瑕谈过了,她所坦白的事实与兄弟你的说法却是不同。”
“什么?”东方炜一愣,不大明白皇太子的意思。
“那位练姑娘,承认了她是‘云□巫女’,承认‘慈云寺’的阴谋,承认了她知道灵药乃是害人之物,更承认了这一切的一切,她都参与其中。”皇太子说到这里,神情一敛,开口道:“我先前承诺过你,若是她并无涉入此案,就可以免了她的死罪,但是如今看来,恐怕愚兄得让你失望了。”
“不可能,无瑕她不可能……”东方炜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跟着想起了刚才无瑕不自然的神情,知道她一定是为了无法使住持师父免除死罪,所以宁愿和住持师父同罪。他想明白了这一点,于是开口解释道:“我明白了,无瑕会这么做,一定是因为那位抚养她长大的住持师父。”
东方炜于是将他刚才带着练无瑕前往大牢之事说了一次,更将主持师父为了保护无瑕,不愿意与她相认的事情也说了一遍。
“是吗?”皇太子听完之后也觉得颇有道理,他双手交握于背后陷入沈思之中,半晌后才开口道:“这件事真有点棘手,父皇早已经吩咐过要彻查此案,相关人等的口供和说词都得要上呈,这事若是如你所说,要如何取得练姑娘的口供就是一个难题。”
“大哥,让我再见无瑕一面,让我来劝她,她会听我的。”东方炜双手抱拳请求道,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的。
“你去吧!这是最后一次的机会,此事不能再拖了,江南我不能久留,明后天在公堂之上就得结案。”皇太子淡淡地说道。“贤弟……”
皇太子忽然唤住了举步要离开的东方炜,语重心长地道:“我知道你喜欢那位练姑娘,若是事情到了无法扭转的地步,你要看开一些,世上佳丽无数,你又何必苦苦疑恋于她呢?”
东方炜错愕了一下,但仍是双手抱拳,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我会说服她的。”
※※※
离开房间的东方炜,跟着来到软禁练无瑕的房间,他先要房间内服侍的人全部离开,然后百感交集地坐在练无瑕的面前。
“为什么这么做?”他神情凝肃地问。
“公子说什么,无瑕不明白。”练无瑕垂下眼,不愿意正视他的脸,怕那会动摇了自己的决心。
“既然不明白,为什么不敢抬头看我?”东方炜伸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练无瑕抬头。“看着我,双眼看着我,然后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做?”
练无瑕身子微微发颤,清澈的眼缓缓移动,最后视线停在东方炜的脸上。“公子,无瑕只是听从自己的心。”
“听从自己的心?”东方炜苦涩地扬起嘴角道,拉起她的手平贴在自己的胸口。“那你听得到我的心吗?在你做出了这项残忍的决定时,你可曾想过我?这些日子你和我的一切,原来对你来说,什么也不是吗?一切只是我在自作多情吗?所以你可以毫不留情地舍下我?”
练无瑕垂眼不语,眼眶一红,险些掉下泪来了。
“你一心只想为住持师父担罪我懂,但是你可知这一认之下,你不但辜负了住持师父的心,也辜负了我的情。”东方炜知道已经没有时间了,要是再不将自己的心意说明白,只怕一切都来不及了。“你曾说过,那一场大火让我们相遇,在你眼前的是一段新的人生,你要陪在我身边,这一生一世都要服侍我,这些话难道你都忘了?你是我下江南找到的、这一生我想与之共度的姑娘,我不会放手的。”
“公子,不要再说了。”练无瑕拚命摇头,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你从没出过苏州城,但是此事一了,我会带着你四处走走,去看许多你从未见过的东西。”东方炜以温柔的声音开口道:“还有京城,那是我出生的地方,也是我要你认识的地方,无瑕,别放弃我,那一场大火中我救了你,你就已经不是‘慈云寺’的巫女,你是我救起的姑娘、我的人。”
练无瑕像是被火烫到般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她抬起泪眼婆娑的瞳眸,嘴唇苍白而颤抖,以恳求的声音道:“公子,请你不要再说了。”
东方炜不语,只是动也不动地凝望着她。
“公子,你的心意无瑕这辈子怕是无法报答了。”练无瑕以虚弱的声音道。“住持师父对无瑕来说……就像是娘亲一样,她对无瑕的恩情这一辈子无瑕都还不清了,我唯一能为住持师父做的,就只有这个了,请公子成全我吧!”
若不是她自幼体弱,住持师父不会专心研究药物,更不会做出那种害人的灵药,惹出这一场风波,若住持师父有罪,那么她也与住持师父同罪。
“成全你?”东方炜不可思议地低语,忽然狂笑出声,他虽然在笑,但脸上的表情却是说不出的诡异、恐怖。“你当东方炜是什么样的人?不但无法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还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去赴死?练无瑕,你的确够狠。”
“公子……”
“砰”的一声,东方炜运劲将桌面一掌劈成了两半,练无瑕被吓了一跳,直觉地起身,下一秒已经被东方炜紧紧地扣住。
“公子。”练无瑕骇住了,自两人相识以来,她从来不曾见过东方炜脸上有这种狂乱、恐怖的表情。它的双眼赤红,黑眸中闪着激昂的火焰。
“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死,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你!”东方炜的手扣上了练无瑕的颈子。
练无瑕缓缓地开上眼睛,不挣扎也不言语。这就是她从前预知的情景了——公子亲手将她杀了!
“为什么?”东方炜发出痛苦呻吟。“我要给你的是一个新的人生,是我与你的未来,但是你却宁愿选择和你的师父一起死,为什么?”
“公子。”练无瑕轻轻叹了一口气。“杀了我吧!无瑕心甘情愿死在你的手中。”
“你!”东方炜瞪爆了双眼,只能死死地瞪着练无瑕那张让自己眷恋不已的面孔。他知道只要自己稍一用劲,无瑕倾刻间就会断气,但他真下得了手?下得了手杀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他该亲手杀了她,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上刑台?
“啊!”东方炜霍地松开手,用力一推将练无瑕推倒在地,嫌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在刚刚一刹那之间,他居然真的想亲手杀了她?
东方炜回过心神,将练无瑕扶起,他将无瑕拉到椅子上坐好,以压抑的声音开口道:“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当真要认罪,不顾一切地舍下我?”
练无瑕浑身一震,最后困难万分地点了点头。“公子对无瑕的恩情,无瑕只有来生再报了。”
东方炜抽出自己的手,明明内心已经激烈得像是要燃烧起来似的,但他仍是以压抑过的平静口吻说道:“抬头看着我。”
练无瑕闻言抬头,看到了东方炜那一双黑眸里的嫌恶。
“练无瑕,你的确够狠。”东方炜深吸一口气,缓慢地道。“你舍弃了我,我不会原谅你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东方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练无瑕呆坐在房里,任由泪水流了满颊也无心擦去,她彻底地伤害了东方炜,这世上她最不愿意伤害的人,但是,她没有其他的选择……
※※※
隔天一大早,皇太子再次对练无瑕问供,但后者并没有改变她的口供,再次坦言自己的罪行,皇太子定定地看了练无瑕几眼,最后重叹一口气,缓声道:“苏县令和‘慈云寺’住持的死罪不变,你既参与谋害当今皇上一事,又以‘云□巫女’的身分扰乱民心,实属重罪,我现在宣布罪行,练无瑕跪下听判。”
练无瑕恭敬地跪下,表情木然地听着判决。
“苏县令与住持师父于明日午时问斩,而你‘云□巫女’,于明日午,处以火刑,以处罚你假藉神人名义、欺瞒大众之罪。”
练无瑕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异常冷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刑罚。
“你……当真不后悔?”皇太子在离去前,最后又问了一次。“你虽然曾救皇上一命,但是你若不更改口供,只怕是神仙也难救你一命。”
练无瑕摇了摇头,始终不曾开口说一句话。
“那么,你就好好过完这最后一日吧!”
“慈云寺”一案的判决,在苏州城掀起了极大的反应,百姓们口耳相传着这一项骇人听闻的重大事件,所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守候着,想在刑场上一睹“云□巫女”的风采。
东方炜自然地得知了练无瑕的判决,但是他并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直到有人在门外急促地敲门,告诉东方炜不得了的事情。
“东方公子,那个‘慈云寺’的女尼,在牢里搂墙自杀了,现在已经奄奄一息,正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等着见公子一面。”仆人神色紧张地通报他。
东方炜脸色一变,随着通报之人很快地赶到囚禁住持师父的大牢中。
“您这又是何苦呢?”东方炜将一脸是血的住持师父扶起,对于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懊恼。
“东方公子……”住持师父看到东方炜,露出了一抹笑,拚着最后一口气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一些话。“……一切就拜托你了,公子。”
住持师父交代完自己的遗言之后,头一偏,死在东方炜的怀中。东方炜将她的尸首放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对她磕了几个头,他眼眶红润地抬起头,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晚辈一定不负所托,请师父放心吧!”
就在东方炜正要走出铁牢之时,附近牢房忽然传出了一阵哀求的声音,东方炜直觉地转头,居然是那一名曾经假扮“云□巫女”的女子。
“公子!救救我!我是无辜的,我根本和这些人没关系!我只是大人买回来的一名舞娘,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她神情狼狈地喊着。
东方炜不为所动,举步就要离开,走了几步却又忽然停止,他转回头,若有所思地凝望着那一名女子,脑海中慢慢形成了一个念头……
※※※
深夜时分,一名穿着夜行衣的男子忽然出现在囚禁练无瑕的房间外,他蒙着脸,背上驮着一只布袋,戒备地望着四周等待着。
一直等到房间门前的侍卫换班的时候,他快速地从阴暗处出现,迅如闪电地出手,点倒了门前的侍卫。
跟着黑衣人背着布袋推开房门,此时房间内的练无瑕也被惊醒了,她隐约看到门口站了一个人影,吓得从床上坐起。
“你是谁?”
黑衣人并没有回答,他一个纵身就来到练无瑕的面前,伸手点了她的睡穴,将她的身子打横抱起,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问霞别苑”……
终曲
练无瑕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在一间破庙里,她想起了昨天夜里有一名黑衣人闯入自己的房间,然后自己就被点了穴、昏了过去。但是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自外面传来,练无瑕一呆,傻傻地看着走进来的东方“公子?你是来救我的吗?”练无瑕不确定地问道。公子果然是一个好人,昨天他虽然是那么地生气,但是知道自己被劫后,还是赶来救她了。
东方炜不语,只是走到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公子,昨晚那个黑衣人是谁?他为什么要劫持我?”练无瑕好奇地开口。
“劫你自然是为了要救你,你不知道那黑衣人是谁?”东方炜撇撇嘴角,弄了半天她还是搞不清楚状况。
“救我?”练无瑕瞪圆了双眼,惊呼道。“那个黑衣人是公子!”
“是我。”
“可是……可是……”练无瑕受到的震惊自然是不小,跟着她又想起了皇太子的判决,自己是今天要处决的死囚,那公子将她劫了出来,不是也犯下了重罪吗?
“公子,快带我回去吧!无瑕……已经给公子添了很多麻烦,不能,不能再拖累公子了。”练无瑕焦急地开口,起身就要往外走。
东方伟长手一伸使力将她扯回自己怀中,将这个顽固又无感的女人紧紧地锁在怀中,他有些生气地开口:“我不可能看着你认那莫须有的罪名,更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上刑场,所有人都想救你,就你这个可恶的女人拚命往死胡同里钻去!你真想气死我?”
“我……我没办法。”她眼睛一酸,又想哭了。
“昨晚住持师父已经在牢中自尽了。”东方炜忽然开口。
“住持师父死了?”练无瑕脸色苍白地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没错,她并没有立即断气,拚命忍着最后一口气,等着和我说话,然后她才咽气的。”东方炜搂着她,低声地说着。“想知道住持师父和我说了些什么吗?”
停了片刻后,他才又道:“她最后的遗言,是交代关于你的事,她说,这苏州城里还有许多人身上有灵药的瘾头,你若是执意要和她一起死,就真的会议她罪大恶极、死后也不得安宁了。”
练无瑕听到这里,脸上已经淌下两行泪。她知道师父在说谎,她知道早在大火发生之前,师父已经将所有人的瘾头都解了,师父之所以会这么告诉东方炜,用意也是要她不可轻生,必须好好地活下去。
“你的师父告诉我,药的成分她都传授给了你,你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传人,所以你必须好好地活下去,她要我一直守在你的身边保护你,日后若是还有人为这灵药所苦,你就必须负起责任,别再让世人受害更深了。”东方炜伸手轻轻揩去她眼中的泪水,无限怜惜地抚摸着她姣好秀丽的面容,温柔地道:“这是她的心意,若是你还不能明白,就真的要辜负她一片苦心了。”
“师父,对不起!”练无瑕泪流满面,忽然扑到他的怀中,放声痛哭。她想起了住持师父的慈爱,还有她的牺牲,不禁流下了更多伤心的泪水。
“一切都过去了,别哭。”东方炜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道。
“我不值得……不值得大家对我那么好,住持师父,还有公子你,每一个人都对我这么好,我……我的心里好难受。”她哽咽着说出内心的感受。
“别哭了!我也已经承诺了住持师父,这一生都会好好守着你、保护你的安全。”东方炜经经地揩去她的泪水,说出自己的承诺。
“公子!可是……可是劫死囚,也会让公子受罚的,无瑕不能再牵连公子了。”练无瑕焦急道。现在就算她已经不想死,但一切也已经太晚了,皇太子已经判了罪,谁也更改不了判决的结果。
“只要你愿意为住持师父、为我好好地活下去,不再动什么轻生的傻念头,其他的你就不用担心了。”东方炜淡淡一笑,似乎对劫狱之事半点也不紧张。
“可是……”练无瑕尚犹疑着。
“你难道不相信我?”东方炜直直望进她的瞳眸,寻求她的承诺。“那一场大火将你带到我的身边,命运已经将我们牢牢锁在一起,这一生我是不打算松手!”
练无瑕一愣,垂泪的脸上缓缓浮上一抹笑,眼中再次新增了泪水,但是这一次却是因为纯粹的喜悦。
“不许再有那些牺牲、离开我的愚蠢念头,知道吗?”东方炜挑高一道眉,再次露出专制的霸气。
“好。”她扬起一朵美丽的笑,一抹让他心醉的微笑。
两个人不再说话,只是紧紧相拥、静静享受在彼此怀中的喜悦与满足,半晌后,东方炜忽然开口道:“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回去?”练无瑕紧张地抬眼。
“别怕,我说了一切有我。”东方炜淡淡一笑,牵起练无瑕的手,缓缓走出了破庙。
再次回到“问霞别苑”已经将近傍晚,在回程的路上,练无瑕听到的是“云□巫女”已经被处决的消息。她惊讶地看着东方炜,希望他给自己一个解释,但后者始终是噙着一抹笑意,什么也不肯多说。
东方炜和练无瑕一下了马,“问霞别苑”里的人早已经将他们回来的消息传给了张明德。东方炜牵着一脸紧张的练无瑕,神色坦然自若地走进屋里。
“你的胆子不小,倒也知道回来。”皇太子坐在大厅,面无表情地说道。
“义兄何出此言?不过就是错过了问斩‘云□巫女’这个节目,你知道我一向不变凑热闹的。”东方炜淡淡一笑,在皇太子的对面坐了下来。
“你也知道‘云□巫女’今日问斩?”皇大子“嘿”的一声冷笑。
“当然,我不去刑场,是因为未过门的妻子胆子小,见不得血腥,所以我就带着她游湖散心去,这才回来晚了。”东方炜神色自若地为他和皇太子各斟了一杯茶,接着又笑道:“大哥,这是我下江南后结识的女子,名叫练无瑕,过些日子就要娶她过门,到时候大哥别忘了来喝杯喜酒。”
“是吗?练姑娘长得的确很美,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兄弟可知有时候美人就会误事,说不定还会为自己惹下杀身之祸哩!”皇太子不知道东方炜在玩什么把戏,却也只是不动声色地刺探他。
“说到美人,大哥今日斩的‘云□巫女’才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我曾见过她乘坐轿子游街,那种风采,可是令苏城所有的百姓都为之疯狂的,就这样将她斩了,未免可惜。”东方炜轻叹一口气,又转头对张明德笑道:“上一次苏县令带着她来这里,兄弟我险些就着了她的道,还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所以话说回来,这样的女子斩了也罢,也算大哥为兄弟我出了口气。”
皇太子哈哈一笑,顿时明白了东方炜敢大摇大摆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当初苏县令为了要引出练无瑕,不惜找了一个假的“云□巫女”游城,如此一来,这苏城人民认得的“云□巫女”反倒是那一名冒牌货,东方炜一定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敢大胆将死囚掉包。
皇大子转念一想,此事是该就此打住了,否则他不但会失去一名义弟,更会让人觉得宫中的禁卫军十分无能,居然让死囚被劫;再说,“慈云寺”一案的主嫌也都被处决了,这个练无瑕只是无辜被牵连,何况她的确是救了父皇一命,若是再追究下去,倒显得自己大过小器。
“这杯喜酒我是无论如何都会向你讨的。”皇太子笑着开口,跟着不怀好意地道:“不过你可要记牢我这份恩情,日后,那些上刀山、下油锅的困难事情,你是怎么跑也跑不掉的。”
“这个自然。”听到这里,东方炜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原先他也没有十分把握义兄的反应为何,只是大胆赌上一把。
“那就这样吧!我也该回京覆命了。”皇太子拍拍东方炜的肩膀开口道。“这件事你办得不错,就让你在苏州城多玩上一阵子,过些时候再回京吧!”
“多谢义兄。”东方炜起身,恭敬地送行。
就这样,“慈云寺”一案到此,才算是完完全全地结束了。
※※※
苏城风情无限,春色明媚,这一日,东方炜带着练无瑕在湖边租了一艘画舫,在温暖的凉风中,享受着偷得浮生半日闲的乐趣。
“你看!湖里好像有东西!”一边欣赏着风景,练无瑕忽然开口。
东方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见到了湖底隐约有一团东西,他命令船家将船划了过去,以竹竿子将水中物挑起,这才看清楚那只是一件泡了水的衣服。
“幸好只是一件衣服,我还以为是有人溺水了!”练无瑕松了一口气。
“你不会以为到哪里都会有人落难吧!”东方炜有些好笑地开口,伸手将她黏在脸颊上的头发拨好。
“可是你就是这样救到我的。”练无瑕也有些不服气地开口。
“这种事一辈子只会发生一次。先是大火、接着又投湖,跟着还被人追杀,到了后来连皇上都要杀你,世上有这种际遇的,只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人了。”东方炜笑着吻上她的唇。“而这世上能救你的,也只有我东方炜一人。”
“是!所以小女子只能以身相许啦!”练无瑕也调皮地笑道。
“一个练无瑕就够了,再来更多只怕我也消受不起。”
两人对望一眼,忍不住地笑出声来,一阵微风吹过,东方炜直觉地将她揽得更紧,伸出手在她精致约五官上游走,以手描绘着她的美丽,最后露出了一抹满足的微笑。
练无瑕,这个拥有一双澄澈眼眸的女人,终于是属于自己的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