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愿赌服输
过了几天，老赵通知宋承宇已经安排好了，最快可以两周后做手术，让他自己再想想，然后定一下日子，手术前三天开始住院做各项检查。
“那就定在两周后的周二吧。”宋承宇想了想说。两周的时间，该知道的人一定会知道了。
手术前一天晚上，宋承宇一个人靠在雪白的病床上，手里拿着一本财经杂志，好像在看，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他在等人，其实消息放出的一刻，他就一直在等着他的出现，可是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了，他要等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事前尽量考虑周全是他的习惯，所以不是没有想过如果到了手术前的一刻他还不曾出现，他自己又该怎么办。本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就那么冷漠，他是不是健全，多一条腿还是少一条腿，大概他连问都不会问。如果不是他老人家一直属意的那块地皮就要拍卖了，不是他非要让他亲自主持，也许他根本就不会出现。但既然他要他出面把这件事摆平，他当然就不能现在没有腿。
所以现在他便只能等，而且他要比那老头子还有耐心才行，一直等到最后一刻。
一本杂志被宋承宇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整个晚上，屋子里仍旧静的只有他的呼吸声。他抬头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快午夜12点了，看来只有等明天了，明天早上9点之前老头子还不来，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用备用方案了。
第二天，宋承宇很早就起来了。还是那本杂志，从头再读。在他读到最后一页时，他要等的人终于出现了。
病房里响起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听起来有些凝重，一步步走得很慢。宋承宇眼睛没有离开杂志，心里却在数着那些步子。一直到脚步声停在了他的床边，他才缓缓的抬起头，一脸平静的看着对面的老人说：“爸，你怎么来了？”
老人直直的盯着宋承宇，目光灼灼，仿佛想透过他的眼看到他的心里去。沉默了两秒，老人说：“你要做手术，我怎么也要来看看吧。你怎么忽然想起要做截肢了？”
“没什么，我只是不想再用拐杖了，医生说截肢三个月之后装个假腿，我就能自己走了。”宋承宇淡淡的答。
“哦？你这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怎么没想着做。”
“以前？”宋承宇嘴角一牵，似笑非笑。“以前，我以为留着它还有用，现在发现它根本就是个累赘。”
老人一听，也笑了，淡淡的，带着不加掩饰的愉悦。“现在想清楚也不晚，既然是累赘，当然就该果断地除去，当断不断，必有后患。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就在这等你到手术做完吧，怎么说这么大个手术，也该有个亲人陪着的。”
宋承宇一听，脸上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心里却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这下他可是骑虎难下了，看来父亲还是不信他，这趟来，不光不阻止，还要亲眼证实才肯罢休。
其实对于截肢，他也是无所谓的。那天子悦说出分手，他去找她，离开时，就是因为这只残腿，摔倒在电梯口，那时他就想，如果他真的猜错了，如果子悦真的要离开，那么她离开之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截肢。而且那时他甚至有些期待截肢，因为好像只有身体上的痛才能缓解他心头的痛。所以，为了取信于父亲，他决定安排这个手术，但也只是安排而已，他以为父亲再狠，也不至于看着自己断肢，何况还会影响到震宇的商业利益。看来他还是低估了父亲。
虽然现在赌局还未定，但既然已经赌了，他就会愿赌服输。不过也许要委屈子悦了，嫁一个真正的残废。那晚她的泪落在他胸口的一刻，他就知道这一生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开她了。
八点多的时候，老赵和主刀的外科主任来做手术前例行的查房。检查之后，老赵看着宋承宇说：“你真的都想好了，一旦截肢，就再没回头路可走了。”
一时间，屋子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宋承宇身上。他面无表情地吐出几个字：“我没什么好后悔的。”
宋承宇的父亲盯着宋承宇看了片刻，然后一语不发地将视线移开。
“那好，一会护士会帮你准备。我们手术室见。”外科主任说完，拍拍宋承宇的肩，出了病房。
不多时，护士来了，推宋承宇去准备室。他们刚出了门，薛明涛匆匆赶了来，看着就要上电梯的宋承宇大叫了一声：“承宇，你等等。”
护士看宋承宇，宋承宇摇摇头，说：“不用理他，我们要晚了。”
电梯合上的那一刻，宋承宇和薛明涛默默对望。薛明涛不觉皱眉，怎么回事，不是他让他在最后关头赶来阻止的吗？
终于躲开了父亲的视线，宋承宇眼神一暗，事已至此，下面就只能交给明涛了，多年的朋友，那一眼他就应该知道他的心思了。
备皮，插管，直到进了手术室，一切还是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什么都没有发生。宋承宇在麻药的作用下渐渐失去意识的时候，心里就只一句话，子悦，对不起了。
不知过了多久，宋承宇从梦中醒来。意识回归，他心头一紧，腿，他的腿还是被截掉了吧。原来他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不在意，这一刻，整个下身都麻麻的，而他竟不敢睁开眼，看一看他的左小腿是不是还在。
“睁眼，自己看。你说过没什么好后悔的。”父亲的声音响起，一如既往的冷酷无情。
宋承宇只得缓缓睁开眼睛，眼光一扫，他皱起了眉头。
父亲丢下一句：“我要拿到那块地。”转身出了病房。
宋承宇看着自己的左小腿，那里裹着厚厚的纱布，触手麻麻涨涨，却是完整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正想着，两位医生走了过来。
外科主任检查之后，说：“宋总，刚才的手术一切都很顺利，您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没什么感觉。不过我记得我们决定的是截肢手术，但我的腿好像还在。”宋承宇问道。
外科主任马上说：“据我所知，您之前就咨询过修复手术的事情，而且您的朋友在手术之前特意找到我，说还是希望能保住腿。我们做医生的，自然也是能不截肢最好不截肢。所以切开外皮之后，我把当初的接点一个个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根据我的经验，认为做修复手术把握还是很大的。所以在跟您父亲谈过之后，我们换做了修复手术。”
宋承宇一听，松口气。这次算是命运眷顾，侥幸赢下一场。
因为是修复手术，宋承宇只在医院住了两周就出院了。这一次他的恢复情况明显好于第一次，一个月后，他左脚的温度就接近正常了，也可以稍稍受些力，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三月，他代表震宇和阿尔法正式签订宏盛的转让协议。因为批文已下，协议在签订当天生效，双方顺利交接。
四月，他遵从父亲的意愿，以6亿元的高价拍下了浦东靠近购物中心一块地皮的使用权。不过，这让震宇刚刚有所好转的财政状况又开始捉襟见肘。
五月，欣欣药长并入震宇，并更名为震宇药业。他到了杭州，参与了震宇药业正式挂牌仪式，并微笑着亲手为“震宇药业”挂牌。
自从药厂并入震宇之后，宋承宇就开始上海和杭州两头跑。当初买的时候，他就知道那家厂子正在根据民间配方改良一种中成药，而且已经到了临床试验后期，应该很快就可以上市。他很看好那种旨在抑制化疗副作用的中成药。他知道如果能定出好的上市计划，这家药厂很快就可以盈利。不过现在他倒是不那么急着盈利了。
五月底，震宇药业和阿尔法上海分部签定合同，新药的上市方案交由阿尔法制定。合同签订的那天晚上，宋承宇带着震宇药业市场部的人和建豪的人一起吃饭。席间，宋承宇暗示建豪要和他谈谈。建豪听到一笑，道：“宋总，我在上海刚买了公寓，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好，那就今晚吧。相信张总一定品味不凡。”宋承宇点头。
建豪只是笑。
终于见到建豪的公寓时，宋承宇不由得叹气，也终于知道了他在笑什么。
建豪把宋承宇让进屋里，又煮了手磨的咖啡递给他，然后才笑着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说我错过了时机，所以这一次，我一早便出手了。”
宋承宇想一想，也笑了。那些话他的确说过，因为无论如何建豪都已经错过子悦，但没想到这一次，他出手真是快。在他不知道子悦卖房子时，他就已经买了下来。
“为什么会买了这里？只因为子悦住过？”宋承宇问。
建豪摇头，“其实那并不是主要原因，我以前就说过，对她我从不强求，她离开了，我也无意于留住什么。这间公寓位置和大小我都很满意，又看得到江，我喜欢，就买下了。”
建豪和宋承宇走到阳台上，两人一起看着滚滚的江水。
沉默片刻，宋承宇说：“建豪，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个忙？”
建豪转头看他。从来他们之间的关系都很微妙，亦敌亦友。但今天，他却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什么忙？”
“我希望你能帮我想一个可以让新药上市彻底失败的方法。”宋承宇看着建豪缓缓地说。
建豪皱眉，“为什么？”
“拖垮震宇。”
“你想要震宇垮掉？”
宋承宇冷笑，“对，我就是要震宇垮掉。震宇是我父亲最看重的东西，既然他逼走了我最看重的人，我就要他失去他最看重的东西，这样才公平。”
“怪不得子悦离开得那么突然。原来她是怕你父亲对你不利。”建豪低语。
“不是。”宋承宇口气非常笃定，“我父亲不会单单只用我去威胁她的，因为那根本威胁不到她。倒是你，如果父亲说要对你下手，她自然就范。”
建豪听罢脸沉了下来，他侧头看了好久的江水，然后说：“好，给我一周时间，我给你你想要的方案。”
“多谢。”
“哪里，这是我的荣幸。”建豪一向温和的脸上带着一丝冷然。
【68】 手下留情
一周之后，建豪约宋承宇在自己的公寓见面。宋承宇准时出现，两人连寒暄都省了。待宋承宇在沙发上坐定，建豪递给他一份文件。
宋承宇接过来一页页翻看着。文件不长，很快他就看完了，然后他嘴角微微翘起，看向建豪。
建豪笑着摇头道：“原来以为做成功要花功夫，现在才知道做失败也是要花功夫的。好在我以前就研究过中国的医药市场，要不一个星期还不一定能给你这份东西。”
“如果我按着你提的方案做，你能保证新药上市就一定会失败吗？”宋承宇问。
“那得看你想要多大的失败了，按这个方案做，我保证你新药的市场占有不到5%，亏本是一定了，只是亏多少的问题。”
“我要的是惨败，血本无归，所以最好市场占有率不到1%。”
建豪想了想，说：“那就要看你中药里的成分了。如果那里面有任何成分的含量超过国际惯用的标准，欧美国家的标准，或者里面含有其他国家的违禁成分，市场占有率会再降。据我所知美国最近刚刚禁止了四种中药的销售，你在网上就可以找到信息。还有，如果药里面的重金属含量超过中国医药局定出的标准，那你的市场占有率就肯定没有1%。”
宋承宇听罢眼光闪动，那里面却没有丝毫的温度。没错，他要的就不足1%的市场占有，而且越少越好，不愧是建豪，短短几句话已经给了他最好也是最有效的建议。沉默片刻，他看着建豪微微一笑说：“多谢。”
“不用客气。”建豪也是一笑。顿了顿，他又说：“不过，阿尔法正式给出的上市计划和我这份会有很大不同。”
宋承宇点头：“这个我明白。而且震宇药业一拿到阿尔法的上市计划，就会放出消息说，因为一些重大问题上的分析，震宇决定和阿尔法解约。”
“多谢。”建豪释然。
宋承宇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他答应过子悦的，自然不会对建豪不利。而且真的连累到建豪，反倒如了那老头子的愿了。
其实这次他本可以不公开与阿尔法合作的，那样无论如何都扯不到建豪头上，但他觉得这对建豪来说也许是个机会。因为如果上市计划的分歧使震宇和阿尔法决裂，那么之后震宇药品上市如遭惨败，就更能反衬阿尔法当初方案的权威性。所以先签约，再解约的策略应该是对建豪最有利的。
六月底，震宇药业拿到了阿尔法的上市提案，建议震宇把新药定在中低价位，以便迅速占有市场。但震宇却在一周之后突然宣布和阿尔法解约，官方的解释是“对于上市方案上双方存在根本分歧。”
七月初，震宇的新药正式上市。最终的方案和阿尔法的建议背道而驰，主攻高端市场，定价直接参照国外化疗用药。
因为化疗及其辅助药品的高端市场都被进口药品垄断，震宇的新药一上市，即遭遇滑铁卢。因为是新药，又是国产中成药，而买得起这种药物的患者却更信赖国外药品，大都对震宇的药持怀疑巴望态度，不愿冒然试用；而那些用不起进口化疗药物的患者，也又没有多余的多钱花在昂贵的辅助药物上。所以震宇的新药基本处于滞销状态。
半个月之后，又不知哪个内部知情人爆出，震宇的新药中含有美国FDA禁止的麻黄成分。消息一出，震宇的新药销售更是雪上加霜。这使得本就相信国外产品，对国产中药有所怀疑的患者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弃用了新药。三个月后，震宇新药销售额几乎为零的事实宣告了震宇新药的上市彻底失败，同时也导致震宇药业亏损状况比原先欣欣药厂更为严重。
震宇的股价在新药上市后也是不涨反跌，至违禁药品消息出来后更是一路狂跌，跌倒了历史新低。
但对震宇集团来说，这还不是最坏的。九月的时候，震宇地产负责开发的一个民用住宅楼在建筑过程中，东面一角突然坍塌。因为事故严重，政府也参与了调查，调查中发现这次建楼所用的都是劣质建材，其承重指数远低于国家标准。
调查结果一公开，几乎所有先期购房的业主就一致要求退房，而且震宇已开发的其它住宅楼的质量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质疑，楼盘的销售因此停滞。不光如此，这次的事故还直接影响到了震宇刚刚以6亿元拍到的新地的开发，原本震宇计划用那块地开发高档住宅的，但按现在得情形来看，开发出来，也不会有人购买，所以那块老头子看中得风水宝地也无可奈何的被闲置下来。
老头子对所有的一切自然也是了如指掌。新药上市失败，老爷子知道后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虽然是损失的是自家得钱，但比钱更重要的是，这一失败证明了当时他反对买药厂是多么正确。他觉得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打击一下自己那个自负的儿子，所以那时他几乎是有些幸灾乐祸的等着看好戏的。
但后来建筑工地的事故和调查结果却让老爷子再也坐不住了，毕竟这关系到他多年经营起来的震宇声誉问题。他招来宋承宇，大骂一顿，指责他办事不利，光顾着药厂，忽略了这些对着震宇来说最赚钱的产业。老爷子越说越气，大有废掉宋承宇之势。
宋承宇也不辩解，只是听着。
最后老爷子骂够了，想了想，扔出一个问题：“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宋承宇沉默了好久，才说：“爸，您先别担心。事故的善后应该没有问题，震宇的声誉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只是大概我们得等一阵子了，等到外界没有那么敏感了，震宇可以再公布一份内部调查结果，把责任推给承建单位，然后和现在合作的承建单位解约，再签一家信誉好的建筑公司应该就可以了。可是现在资金问题却不太好解决。我们买地的那六亿里面有一多半是短期贷款，第一笔要归还的一亿下个月就会到期。但现在震宇可周转得资金只有五千万，所以必须在短期内筹到另外五千万才行。”
老爷子听了眉头紧皱，过了一会他问：“怎么会只有五千万的现金，原来不是一直都在两亿左右吗？”
“这个……”宋承宇支吾半天，才说：“因为最近很多业主要求退房，从震宇的声誉考虑，董事会决定开先例，同意他们退房。所以退房款就用去了一亿多。那之前我还给震宇药业追加了几千万的投资，让他们尽快研究出用国外许可的中药替代现在里面的麻黄成分。”
“什么？你居然还在给药厂烧钱。又是那个药厂。我看你真的是不想做这个总裁了。”老头子再次动怒，看着宋承宇眼神凌厉。
宋承宇听了，只是眼神平静地和老头子对视，片刻之后，他有默默垂下目光，看着地，轻声问了句：“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哼！哪里有那么好的事，你自己弄得烂摊子，自己收拾。我听说你那新药上市失败后，有一家成立不久的生物制剂公司跟你接触过，希望将震宇药业买过去。你现在和他们谈谈吧，价格合适就把药厂卖掉，亏损一些也无妨，拿到钱正好可以解决目前资金的问题。”
“不卖！”宋承宇一口回绝。
老爷子冷笑一声：“那可就由不得你了，你现在不卖，承震回来也会卖。还不如你自己把它卖掉，说不定还能保得住你总裁的位置。”
沉默半晌，宋承宇叹口气说：“好，我明天跟他们谈。”
老爷子盯着宋承宇看了好一会，点点头说：“嗯，你走吧，希望过些日子你能用行动让我重新考虑总裁的人选。”
宋承宇听完扭头就走。
一个月后，震宇和超越生物制剂公司签订转让协议，震宇以五亿的价格将旗下药厂转让给超越。消息一出，震宇股票瞬间跌停。
宋承宇的父亲这次是直接找到宋承宇的办公室，一进门，就气急败坏的质问道：“你脑子进水了，我说的是合适的价格。现在这个价格只有买进时的三分之一，还不够还买进时所欠下的贷款，怎么可能解决目前震宇的资金问题。”
宋承宇似是早料到父亲会来，他看着满脸怒气的老人微微一笑说：“你放心，我脑子没有进水，清醒得很，我就是要震宇没有资金周转。”
老爷子听到一愣，他定定的看着宋承宇，眼光越来越冷，过了一会，他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走之前我就知道了。”宋承宇淡淡的答道。
老爷子想了想，忽然笑了，“不愧是我儿子，知道了就去截腿，然后再打击震宇和我。”
宋承宇也是一笑，指了指桌上的信封说：“这是我跟董事会的辞呈，我刚才一直在等你，麻烦你帮我交给董事会。”
“你现在就走？不怕我毁掉你的转让协议吗？到时候，估计你这个超越的幕后老板就拿不到药厂了。”
“除非你想让震宇彻底垮掉，否则你不会愿意付两亿的违约金。”宋承宇头也不回地说。
“等等。”老爷子叫住正要出门的宋承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手下留情。只要你想，震宇所有的产业，包括商贸，游戏都会出问题，以我对你的信任，你完全可以让震宇从商界消失。”
宋承宇停住脚步，过了几秒，他还是没有回头，只是轻轻说出一句：“不论什么原因，你至少留下了我的腿。”
说完宋承宇再不停留，大步离开了震宇的总裁办公室，没有一丝留恋。这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现在他想的只是尽快见到子悦，她才是他心底一直的牵挂。八个月没见了，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离开时她看起来那么憔悴消瘦，希望八个月的平静生活之后，她又是那个顾盼生辉，让他不知不觉就爱上的美丽小女人了。
第二天一早宋承宇登上了飞往美国的飞机。纽约转机，再飞水牛城，子悦已现在住的地方。因为想给子悦一个惊喜，他根本没有联系她。十几个小时的旅行之后，他终于拎着行李到了她住的公寓门口。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她了，他的目光里一片温柔。毫不犹豫地，他含笑按响了门铃。
很快的，门就开了，门里的子悦一见到他，就一脸惊愕的立在当地。
不过此时却说不清是谁更让谁吃惊，门外的宋承宇目瞪口呆地看着子悦，确切地说是看着子悦手上那个小小的婴儿。
那个漂亮的小宝宝转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一会看看子悦，一会又看看宋承宇，然后忽然对着宋承宇灿然一笑，还心情极好地大声哼哼了两声。
孩子天使般的笑足以溶解一切。宋承宇回过神，瞪一眼子悦，低声说：“一会跟你算帐。”接着他挂上一个温和慈祥的笑，伸手抱过那个小小的人，紧紧地贴在怀里。
子悦脸上浮起一个幸福的微笑……
【69】 与子成悦
子悦侧身，把宋承宇让进屋。
宋承宇头也不抬，眼光全在漂亮的小婴儿身上。
一大一小两个人，默默对望。不知是不是因为天生的血脉相连，小家伙对宋承宇有种特殊的好感，墨玉般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宋承宇，还咧着嘴，一个劲的傻笑，口水流了一脸。
宋承宇根本不在意，宠溺地看着怀里的小家伙，眼神温柔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以前子悦一直觉得宋承宇的眼光太过清冷，虽然也曾有过的片刻的温柔，却稍纵即逝，短暂得令人想抓都抓不住。但这一刻，他终于不再吝啬，把一腔的柔情都给了怀里的小人儿。
过了一会，宋承宇低下头，在小家伙额头印下一个吻。
小家伙先是一愣，然后竟咯咯笑出了声，肆意宣泄她对宋承宇的好感。宋承宇看到也是一笑。
子悦忍不住叹息，想不到高高在上的他会这样喜欢孩子。等了几秒，他还是站着不动，她在旁边轻轻说了一句：“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宋承宇点点头，抬步往客厅走。
子悦在他身后跟着，她突然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被她忽略了。她停下脚步，皱眉看着他，发现他步子不大，走得有些慢，而且走的时候身子似乎微微有些右倾，虽然并不明显，但她还是看出来了。
宋承宇又走了两步。子悦脑子里忽地电光一闪，她不禁低呼了一声，快走两步追上宋承宇，拉住他的衣角。
宋承宇只得停下来，回头看她。
“你，你的腿。”子悦盯住他的左腿。
“嗯，还有点瘸，不过可以不用拐杖了。”宋承宇腾出一只手习惯地抚抚子悦细碎的短发，沉默片刻，他叹息着加上一句：“大概是老天舍不得你嫁个不能自己走路的。”
子悦抬眼看看宋承宇，什么也没问，只把脸默默贴在他手上。
宋承宇微微一笑，点点子悦的鼻尖，侧头吻上她的面颊，一吻之后，温热的唇又顺势滑下，落在她微张的唇上，正待加深那个吻，一个声音却蓦然响起。
“子悦，是不是朋友来了。”子悦的母亲刚好走了过来。她看到眼前一幕，不禁呆住了。
子悦听到母亲得声音，心头一跳，红了一张脸。
宋承宇倒是没事人一样，对着子悦挑眉一笑，然后慢慢直起身，坦然地看着子悦的母亲。
“他，他是谁呀？是你新认识的朋友吗？”子悦妈一脸迷惑地问
“妈，他不是朋友，他是，他是……”子悦看看宋承宇，又看看自己的妈，心里叹气，这还真不好说。
宋承宇看子悦结结巴巴，满脸通红的窘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够了，他才说：“妈，我是这孩子的爸爸。”
“啊，你叫我什么？”子悦妈又是一愣。
宋承宇又笑，终于知道有时候看起来傻傻的子悦到底像谁了。“妈，我总是要娶子悦的，大概会很快。现在叫，就省得到时候再改了，改来改去的麻烦。”
到这时候，子悦妈才总算有些明白了，“哦，那，那你到底是谁呀？”
“我是宋承宇，以前我跟您在电话上聊过的。”
“你就是小宋啊。唉，你说子悦这孩子也是，我们问他孩子的爸爸，她就是不肯说，早说是你的，我和他爸也不至于这些日子天天担心了。”子悦的妈妈开始念叨。
子悦嘴上没说，心里却在想，我说了你们大概更担心，这九个月，他连个影子都没有，你们还不以为我被骗了。
突然多出个叫妈的，子悦妈自然又惊又喜，拉着宋承宇问个不停，还把子悦的爸爸也叫过来一起问。宋承宇笑着把孩子递给子悦，耐心回答老两口的问题。
几个大人正说着话，子悦怀里的小人不甘寂寞地“咿咿呀呀”叫起来，小嘴还跟着一吧嗒一吧嗒的。
子悦看到，赶紧起身说：“爸、妈、承宇，你们慢慢聊吧，我去房里给思思喂奶。”
宋承宇听到眼光闪了闪，目送子悦进了卧室。
子悦差不多喂完奶的时候，宋承宇也进了卧室。小家伙听到宋承宇的声音竟不肯再吃了，吐出□，偏头看自己的爸爸。
子悦笑着摇头，早听说女儿喜欢粘爸爸，看来的确有些道理。
宋承宇这次却没去管那个小家伙，而是走到子悦身边，俯下身，一下子把子悦露在外面的乳头含到嘴里，轻轻吸着。子悦只觉得胸口一麻，紧接着一种暖暖的，苏苏软软的感觉直透心底。她赶紧深吸两口气，推推宋承宇说：“孩子在呢。”
“刚才你欠我的，现在讨回来。”宋承宇笑着直起身，却没有忘记先帮子悦把衣服细细地扣好。
子悦把孩子竖着抱起来拍嗝。
宋承宇伸一根手指让孩子握着。他另一只手摸了摸孩子身上鹅黄色的衣服，说：“思思这个名字很好。不过你还没告诉咱们这个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女孩。你总算想起来问了。”子悦笑。
“我的孩子怎样都好。”宋承宇淡淡地说。说完，他伸手把小家伙抱过了来。小家伙看看宋承宇，很舒服的样子，张嘴打个大呵欠，没一会就躺在爸爸怀里睡着了。
宋承宇小心翼翼地把柔若无骨的小家伙放到小床上，盖好被子。然后他转身叫子悦，“子悦，过来。”。待她走到身前，他说：“把你手给我看看。”
“看什么？”子悦不解的伸手过去。她忽然觉得无名指上一凉，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宋承宇套上了一枚钻戒。
宋承宇握着子悦的手说：“这么大的事你竟然瞒着我。本来还想问问你愿不愿意，现在孩子都有了，愿不愿意，你都得嫁给我了。”
子悦摸摸手上那块世界上最硬得石头，忍不住咕哝一句。“哪有你这样求婚的？而且谁说我非嫁不可的？我一个人也能带大孩子。”
宋承宇看看子悦，眼神微微有些发暗。隔了片刻，他才说：“子悦，你知道我小时候没有爸爸在身边，虽然母亲对我很好，但我时不时的还是会被人欺负。那时我最希望能的就是有个爸爸可以保护我。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之后，我就说过，如果你有了孩子，我会娶你。其实那时我们的关系并不像现在这样。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我早就想好了，如果我有了自己孩子，一定会好好爱他，护着他，不让他受半点欺负。”
子悦一听，默默把头埋在宋承宇怀里，过了一会，她闷闷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宋承宇低头吻一下子悦，把她搂进怀里。“生孩子的时候，疼吗？”他轻声地问，温暖的气息一下下抚过她的耳际。
“嗯，还好吧。”子悦说。
“骗人。”他怎会听不出她语气里那一丝迟疑。
子悦无语，她不自觉地摸摸手上那个小小的疤。生孩子自然是很疼，她还固执，什么都想给孩子最好的，所以生的时候也没用麻醉药。当时母亲陪她在产房里，她怕母亲担心，不敢大叫，只能咬自己的手，也没觉得咬得多重，孩子生出来才她发现自己手上已经被咬破了一大块，还害得母亲掉了眼泪。
宋承宇眼尖已经看到，拉过她的手摩挲一下，然后紧紧握住。他轻轻地叹息道：“‘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子悦，这辈子，你别想再让我放开你的手。”
子悦听到，眼眶一热。此刻她身前是宋承宇温暖的怀抱，旁边是熟睡中得美丽的婴儿，人生的幸福大概就是如此。所以之前无论是等待，还是生产，那些苦，那些痛都是值得的。
宋承宇来这次来找子悦，原本打算马上把她接回上海的，因为他不能在美国久留，上海还有很事要处理。父亲说得没错，他的确是超越生物制剂公司的幕后老板。
一年多以前，他那趟来美国，除了联系贷款和风险投资，还做了另一件事。就是找到当时在美国知名药业任研发部主管的朋友杨杰，劝他回中国创业。刚好杨杰也在考虑回国发展的问题。两个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于是他出资金，他出技术，一起成立了这家超越生物制剂公司。
那家公司本来只是他的后备计划，因为父亲的强烈阻挠，他那时也没有100%的把握能顺利收购欣欣。但正是这家后备公司，让他可以在关键时候成功的打击父亲。
虽然现在他不再是震宇的总裁，却还有自己的公司要经营，所以他还是得回上海的。但因为那个天使般的小婴儿，回上海就不是两个人坐上飞机那么简单了。很多事情要提前准备好，所以他们决定子悦在这里把要办的手续办好，三个月后，宋承宇再过来接她和孩子。
短暂的相聚就又分别了。走的时候，子悦还好，倒是思思紧紧抓着宋承宇的手指不放。宋承宇眼底点点莹光闪过。
三个月后，早春的季节，水牛城冰雪消融，一天天温暖起来，宋承宇便随着一阵暖流飞到了子悦和孩子身边。这一次他还带来了纯白的婚纱。
一周之后，水牛城一家教堂里，举行了一场小小的婚礼。美丽的新娘和英俊的新郎在神面前立下婚姻的契约。
这并不是子悦第一次念结婚的誓言，第一次，她随着证婚人念，没有太多的感觉，只觉得好听。这一次，她随着神父再念一遍“无论好坏，贫富，疾病还是健康，执手扶持，相爱相敬，直到死亡把我们分离”，念着念着，子悦红了眼框。年少的时候一帆风顺，不懂爱情，也不懂这誓言。经过风雨才知道简简单单的誓言，却许了此生不离不弃。
宋承宇含笑看着子悦，眼底都是深情。这个誓言他早已在心底许下，现在终于对着她说出来，再用今后这一生岁月去坚守，给她一个天长地久。
交换了戒指，神父宣布宋承宇和韩子悦结为夫妻。
宋承宇揭开子悦的头纱，正要吻她，坐在外婆怀里观礼的小家伙却不知为什么大叫起来，还一脸委屈地对着父母的方向伸出了小手。
宋承宇对伴郎薛明涛说：“你把思思帮我抱过来。”
趴在父亲安全的怀里，小家伙开心地笑起来。宋承宇再次低头，吻上子悦。
温暖的阳光透过教堂的花玻璃照进来，斑驳的光影里，是的新郎新娘紧紧相拥，新郎怀里小小的婴儿笑靥如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