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所谓流言
半斤挂面,一大碗木耳鸡蛋的卤,不到半小时就做好了。子悦摆好饭桌,到客厅叫宋承宇吃饭。
一进客厅,她就看到宋承宇坐在沙发里,微微躬着背,笔记本电脑打开放在腿上,正在键盘上一阵敲敲打打。
早知宋承宇是工作狂,今天的事一定今天做完,但看到这样的他,子悦心底竟生出些异样的感觉。原来他公事还没做完就赶过来看她了,倒真的仿佛老朋友一般。
子悦正犹豫该不该打断他,宋承宇却忽然抬起了头。看到一旁的子悦,他先是微微一笑,然后他说:“面条好了吧。”
子悦点点头。“你是现在吃,还是忙完了再吃?”
宋承宇合上电脑,站起身说:“当然是现在,都这么晚了,你还要吃药。”
两个人一起走到餐桌边。
子悦指着一只大些的碗,对宋承宇说:“这碗给你,卤在桌上,自己舀。”
“谢谢。”宋承宇坐下舀了一大勺卤,正要吃,却发现自己碗边放着的是一双筷子,而子悦拿着的却是一把叉子。
子悦将叉子叉进面里,一圈圈的转动叉柄,等面条都缠到了叉子上,再往嘴里送。这种吃法多是用于吃意大利面条,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把面条整个送到嘴里,而不是吸到嘴里,杜绝了那种不雅的声音。只是这么吃中式的打卤面,看起来颇为怪异,中不中,洋不洋。而且子悦一定也知道,所以才给他筷子而不是叉子。宋承宇暗暗地猜测其间原因。
子悦吃了一口,发现宋承宇盯着她的叉子看,只好解释道:“我筷子用得不好,面条又滑,所以用叉,请不要介意。”
宋承宇眼光一闪,片刻后开口:“既然要解释,就请讲实情。”
子悦皱眉看宋承宇。她的确没说实话,但他又从何而知。
宋承宇舀了一大勺卤,然后淡淡地说:“那年,你离开时,我们几个一起做项目的人出去吃饭,不知谁提的比赛夹花生米,我记得是你赢了。”
好些年前的事了,子悦几乎已经忘记,不曾想却被宋承宇又轻易地提起。如此看来,不管他们之间是不是朋友,却真真切切地分享过一段过往。那个她已经习惯的说出,连清辉都不曾质疑过的借口,就这么轻易被宋承宇看破了。
想了想,子悦说了实话。“大概是以前鼠标用多了,有些时候会觉得手腕疼,可能这几天因为发烧,手腕又有些酸疼,用筷子费力,手腕更疼,所以就改用叉子了。”
宋承宇听完,向子悦一伸手。
迟疑半晌,子悦微微叹了口气,将右腕放到宋承宇的左手上。
子悦的手腕白皙纤细,腕骨分明。宋承宇细细看过,放开,然后他说:“你也帮我拿我把叉子好了。”
子悦取了叉子来,她和宋承宇都没再说什么,安静地吃饭。
吃过饭,子悦收拾了碗回到客厅。宋承宇已经又在电脑上敲敲打打了。
“宋总,处理公事还是在办公室或是自己家里方便一点。”子悦只好说。
“你吃了药,我就走。”
子悦顺从地吃了药,然后默默看着宋承宇。
宋承宇一笑,收了电脑。“好吧,我回家了,有事给我打电话。明天不用去上班。”顿一下他加上一句:“晚上我过来看你。”
语毕,宋承宇又一次如愿地看到子悦小巧的虎牙。然后他心情极好的离开了子悦家。
宋承宇一边开车一边想,原来对于这些年,他也有淡淡的遗憾。六年前,他心里有的只是现在这个职位,为了这个职位他汲汲营营,不敢松懈半分,对身边人也苛求。等终于得到了这个职位,可以回头看时,他才发现,这些年他竟不知错过了多少可以这样轻松享受生命的时刻。
好在现在还不算太晚,几乎已经拥有了一切的他,终于可以放任一下自己,做些想做点事,就比如刚才捉弄子悦。真的有些庆幸,曾经的那个别样女孩也有一次走进了他的生命里。思及此处,宋承宇不禁嘴角上扬,浅浅地笑了……
第二天,对子悦来说,倒是没有太多意外。她一整天足不出户。晚上时,宋承宇如约而至,带给她一束金黄的郁金香,阳光般的颜色轻易地照亮了整个客厅。不一会,雅品又送来了宋承宇定下的的粥和点心。
子悦看着一桌精致的清粥小菜和点心,心里却忍不住叹息。有人关心,有人照顾的感觉的确很好,只是那个人又能照顾你多久呢?连承诺过天荒地老的人都会离开,她还是习惯自己照顾自己的好。
那天,宋承宇陪子悦吃过饭,就匆匆离开了。子悦乐得自在。
休息了足足三天,适逢周六,反正一个人呆在家里也是无聊,而且这一病也的确耽误了些工作,子悦干脆去加班。
一到公司,发现自己组里的毕业刚一年的女孩小张也在。寒暄几句,她们就各自忙自己的事情了。中午时,自然是子悦带着小张出去吃饭。
吃饭总是要聊天的,两个人便蜻蜓点水般从目前的项目聊到了公司的概况。既然是两个女人聊天,就一定会八卦,所以小张自然的说起了她们这位年轻了总裁的花边新闻。
子悦便微笑地听着,偶尔跟着感叹一声。至于宋承宇与那个女星有染,与那个世家女走得很近,公司里又有哪个女主管对总裁有意,这些事只不过从子悦一个耳朵进去,而后又飞快地从另一个耳朵出去了,不曾在脑中停留片刻。
看看小张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子悦便打算结束这顿午饭。还没等她说什么,小张却扔了不大不小的个炸弹出来,将一把火引到了子悦身上。
“韩姐,这个星期,您可是一鸣惊人,现在咱公司大概没人不知道您了。”小张看着子悦,眼睛亮亮的。
子悦自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其实那天在众人各有深意的目光之下,被宋承宇亲自带出会议室,她就知道有些传言是在所难免了。
不过弄到人尽皆知,还是让子悦有些吃惊,也有些无奈,宋承宇还真是她的灾星。子悦叹口气,淡淡地开口道:“小张,如果你们觉得宋总对我有些特别,那只有一个原因,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早到在他进震宇之前,我就曾在他手下做。”
“啊?!原来以前的那些传言居然是真的。”小张不经意间,丢出一个更大的炸弹。
子悦皱眉,“以前又是什么传言?”
“哦,我以为您知道。”小张倒吞吞吐吐起来。
子悦想想,摇头道:“算了,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既然是真的,总有一天我会知道。”
“嗯,也不是我不愿意说,只是,那传言也不全是真的。那个,如果我说了,您可别生气。”
子悦点头。
“您刚进公司那会儿,大家都知道您以前没有做游戏的经验,您又很漂亮,而且一进公司就分来管理我们这个和美方合作的游戏。所以就有传言说,您之所以得到了这个职位是因为您认识公司的某个高层,可能,有些,嗯,那个,特殊的关系,所以即便资历不够,还是被聘为了项目经理,来管理这个太空项目。但实际上,您来,不过是只是做做样子,拿份高薪,项目还是会由黄总管着。可是到了后来,大家看您很快地就接了手,做得也认真,项目又管得很成功,就渐渐地不在提那个传言了。”
老掉牙的段子,多少带着中伤,子悦微微白了脸。细细想来,不过因为她是个女人,碰巧生得还不丑,原来美丽也是一种错误。
沉默了片刻,子悦淡淡地开口道:“如果真的有什么不明不白的关系,宋总那么精明个人,估计是宁可直接给钱,也不会容许别人对他的项目造成丁点伤害的。”
小张听罢想了想,说:“嗯,好像的确如此,听说宋总最是公私分明。”
子悦不再说什么,结了帐,和小张离开。
星期天,子悦在语盈家混了一天。
周一一早,子悦到了办公室,一坐下就发现,自己的鼠标垫被换成了一个带护腕的。子悦拿起那个无任何花俏的纯黑鼠标垫,心道,还真是他的风格,只是他这番心思只因为上司对下属,又或者朋友对朋友?
子悦在外面隔间了转了一下,发现只有她的鼠标垫被换过。本来,他虽然苛求,但对她并不大恶,也不是不可以作朋友。但若有朝一日,他们真成了朋友,又会有怎样的流言?这份不太确定的友情是否值得她去承受别人的诋毁。
片刻之后,子悦决定给宋承宇发一封电子邮件。
中午时分,刚开完会的宋承宇看到了子悦的那封电子邮件。
“宋总,
多谢您考虑周全,帮我换了新鼠标垫。鉴于近来职业病有越来越多的趋势,我想是不是公司可以给每个员工都配一个带护腕的鼠标垫?
韩子悦”
看罢,宋承宇敲敲电脑屏幕,笑了。心说,子悦,你这是跟谁装糊涂呢?你要撇清关系,我偏不,我才不会给每个人都配那种鼠标垫,那么便宜的东西,他们也不是买不起,谁想买自己买去,只有你的,是我买来的。
【13】 学会承受
周二,又一轮游戏的汇总测试顺利结束,子悦的小组皆大欢喜。很难得的,还不到7点,子悦就走出了震宇大厦。
子悦正站在路边想是坐地铁还是打车,纯黑的宝马越野车轻轻滑到了她身边。车窗摇下,驾驶座上的宋承宇侧头对着她道:“子悦,上车,我送你。”
子悦怔怔地看著宋承宇犹豫不前。那一声子悦让她有些迷惑。他什么时候开始便只叫她子悦了?他们已经那么熟络了吗?她怎么以前都没意识到。
等了一刻,宋承宇有些不耐了,皱着眉说:“不想在公司门口展览,就快上来,有什么事上来再说。”
子悦一听,飞快地开门,跳进车里,还没坐稳,就叫:“开车。”
宋承宇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够了,才问:“刚才发什么傻呢?”
子悦恨恨地看一眼宋承宇,说:“还不是和你那些菲短流长。”
“不就是送你去了趟医院,又送你回了趟家吗?你的业绩在那,他们又能怎么传。”宋承宇根本不在乎。
“不是那个。是那个关于我怎么进公司的。”
子悦的口气带些怨,宋承宇听得明明白白。他淡淡一笑道:“子悦,公平一点,那件事不是我的错。”
“哦?”子悦拿一双大眼睛看他。
宋承宇暗叹,这个傻丫头,难道还非要要他点破才行。他想一下说:“的确,录用你是我决定的,给你的现在这份薪水也的确是我亲自批的,但我是从公司利益出发做的决定,并没有徇私,所以我没错。而对于你,最初申请这个职位的人是你,最后决定来震宇的人也是你。你申请时就知道这个职位管理游戏项目的项目经理,而你又没有那方面的经验,所以你最初这样挑战自己的时候,就该料到这一番是非了。虽然我没有昭告天下我就是以前的周承宇,让有些你意外,但我并没有不帮你。时至今日,你该不会再记恨我逼你十天就接管项目了吧。”
子悦听罢,叹口气,垂下了眼,原来他早已知道,原来他那样逼他另有原因,原来他也可以这样耐心的说话。
宋承宇见子悦半晌不语,腾出一只手,握住子悦交叠的双手,轻声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偏偏你又不丑,即使换一家公司也还是一样,而且说不定更加不堪。这种事情习惯就好,这世上也不止你一个人背负着流言在活,总要学会承受的。如果哪天碰巧听到了,一笑而忘才是。”
过了半晌,子悦才抬起头。她看着宋承宇微微一笑,道:“好。”
宋承宇嘴角一牵,收回手,接着开车。
子悦看向窗外,看了片刻,皱眉道:“宋总,你开错了吧?这好像不是去我家的路。”
“没开错。我们去吃饭。”
“不是说送我回家吗?”
“我也没说现在。吃完饭,自然送你回家。”宋承宇说得问心无愧。
“你!”子悦那颗小巧的虎牙又露了出来,宋承宇看到,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
令子悦庆幸的是,宋承宇并没有带她去什么奢华的饭店吃燕鲍翅,而是带她去了弄堂深处,一家小小的私家菜馆。正宗香浓的上海本帮菜,子悦向往已久。不光如此,宋承宇竟然还特意带了叉子给她用。
那时子悦想,如果她可以笑对留言,也许他们真的可以是朋友。
项目终于移交到后期制作部,周五下午,子悦给项目组所有的人放了假,自己也提前回了家。回家的路上,她还特意去买了菜,打算做几个像样的菜犒劳一下自己。
虾子抽了砂线,淹好,子悦又将鱿鱼切块。她正在鱿鱼背上打花刀时,手机叮叮咚咚的响了起来。通常只有一个人打她手机,有过一次被人破门而入的经历,她不敢不接。
擦了手,一接起来,宋承宇的声音就急急地传了过来:“你在哪呢?”
“在家呢。”
“在家?亏我给你那么多薪水,你倒偷懒。”宋承宇说完就啪一下就把电话挂了。
子悦苦笑一下,回去接着做饭。
不一会儿,准备工作已经做好,子悦开火,油入锅。油还没热,门铃“叮咚”一声,子悦心说怪不得刚才莫名其妙的挂她电话,敢情一个人就这么摸过来了。
子悦拎着锅铲跑过去开门。门外的自然是宋承宇,手里一大束鲜亮的粉红色非洲菊。Africa Daisy,子悦最喜欢的花,带着她的心情也仿佛鲜亮的起来。
“谢谢。”子悦笑着接过。把宋承宇让进屋里。
看惯了公司里精明的女子,也看惯了身边的那些妩媚女子,而此时宋承宇看着一身小女人样子,系着围裙,手拿锅铲的子悦,觉得别有味道。
反正今天菜做得多,子悦倒也不介意宋承宇留下来。就让他在客厅等一下,自己又奔回厨房。一个菜做完,子悦回身,发现宋承宇斜斜地倚在厨房的门边。
想到他的身份,子悦忍不住调侃一句:“不是这辈子第一次进厨房吧?”
“你呀,太小瞧人了。我可是自己做过饭的。”
“这,怎么可能吧。除非你喜欢烹饪。”
“喜欢谈不上,我那时在美国留学,迫不得已时,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他那种人留过学,子悦倒是一点也不意外,点头道:“哦,那倒也是。你哪里毕业的?”
“Yale,耶鲁。”宋承宇淡淡地,只陈述一个事实,没一点炫耀的味道。
子悦一听,却噗哧一声笑了。
宋承宇看着她皱眉。
“没什么,只是你和布什总统同校。”子悦依旧含笑。
宋承宇微一沉吟,也笑了。“我可没他那么差。”
子悦叹气道:“他也算是极品了,拿了那么多C,还那么理直气壮的人大概也就只此一个了。本来我还不知道他那么差,可他那年跑到耶鲁的毕业典礼上致辞,其中一句便是‘And to you 'C' students, you too can be president of the United States’(对于你们这些经常得C的学生而言,你们一样可以成为美国总统。),结果那句话被所有的电视台挑出来一遍遍地播,想不知道都难。”
宋承宇只在一旁笑着看子悦。
因为共同的美国经历,让他们之间多了不少共同的话题,一个晚上的时间在悠然地吃饭聊天中飘然而逝。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子悦少有的闲适。黄谦说下一个和美国合作的项目还是由她来带,但因为还有些小细节没谈妥,所以要再等半个月才能正式开工,这期间只要查看一些先期资料就行了。所以当语盈打电话约子悦周六一起喝咖啡,逛街,子悦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九月末的上海,依旧是艳阳高照,暖烘烘的午后,子悦和语盈坐在星巴克靠窗的位置,喝着手中的咖啡,分享一块小小的起司蛋糕。
在美国时,子悦就喜欢去星巴克。从不喝咖啡的清辉常常笑她小资,陪了她去,却只喝水。其实子悦也不是多喜欢那里的咖啡,哪里的咖啡太浓,她向来只喝摩卡,香滑的巧克力与苦涩咖啡的完美绝配。
子悦真正喜欢的便是那样一种感觉,就如同现在,繁华的街角,她安然地坐于一隅,惬意淡然,看着外面软红十丈,人来人往。仿佛她离于世外,透过这一方魔镜看这世事中的人间百态,芸芸众生。
刚好语盈也喜偏爱这样一番情怀,所以她们的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交谈。
长久的沉默之后,语盈忽然道:“出国之前,总觉得在美国应该帅哥美女随处可见才是。可是在中西部待了这些年,竟极少看到,终年的牛仔裤,T恤衫。年轻的太青涩,年纪大些的又开始发福。看来看去,竟还是这里好,隔不了几秒就有个养眼的经过。”
一个穿着超短裙的女孩正从窗口经过,修长结实的美腿忍不住让人生出几分妒忌。子悦叹着气,点头。“可不是,在这里美女还真的满街都是。”
“帅哥也是。”语盈加上一句。
犹豫片刻,语盈还是说了出来:“子悦,反正你与清辉已经结束,不如趁年轻,赶快找一个吧。你仔细看看,这满街的美女又有几个美得过你。”
“谈何容易。”淡淡地无奈。
语盈假装没听懂,指着外面一个看着干净斯文的男士说:“简单,你拿着手上的咖啡撞过去就行了,小心点,别洒他身上,洒你自己身上就行了,剩下的你自己想吧。”
“就这样?”子悦接话。朋友好意还是要领的。
“就这样。”语盈极其笃定。
子悦终于笑起来。“你赋闲在家这些天是不是小说看多了。”
“是不少,本本都是天荒地老,海枯石烂,赚去我不少眼泪。我挑几本送你好了,总有一本让你相信爱情。”
“怎么说得跟卖书的似的,等等吧,等我有空了再说。”子悦装傻。
语盈点头,不过试试,她也不是不懂,伤口总要时间去愈合的。
子悦喝一口苦涩香滑的摩卡,心思归为平淡,未及抬头,却听到语盈幽幽的叹气,不无遗憾地道:“子悦,你就不怕错过这样的极品。”
子悦顺着语盈的眼光向窗外望去。
微醺的午后,一身休闲衫裤的英俊男子不急不徐地从她们的窗前轻轻走过。
然后子悦淡淡地笑了,人生何处不相逢。
【14】 玫瑰攻势
察言观色,子悦那个柔和的浅笑让语盈看到希望,她推推子悦说:“赶快去吧,再晚了人家可要走了。”
子悦笑意加深,看着语盈说:“那个人我可惹不起。”
语盈立时泄气,叹道:“原来你们认识。”
子悦点头。“嗯,这极品便是我那周扒皮老板了。”
“可惜了这副皮相,居然是心狠手辣的主。”
语盈话音未落,星巴克的门叮当一声,英俊的周扒皮风度翩翩地走了进来。
有人生就是受人瞩目的,就如此刻的宋承宇。子悦本想随意的跟他打声招呼的,不管她与宋承宇算不算得朋友,怎么说也是认识的人,前些日子他还帮过她。但一看到旁人的目光,子悦就有些犹豫了。
“承宇,这里。”一个轻柔的声音自屋子的另一边传来。
子悦松一口气,循声望去。
人如其声,一个长发披肩,纯净柔美的白衣女子。淡淡地顾盼浅笑间,竟让原本黯淡的咖啡店生出几分亮丽。
宋承宇轻快地走过去,温柔的捏一下她小巧的肩膀,然后拉出椅子,坐在了她身边。
子悦收回目光,转头看窗外。
语盈伏在耳边道:“这两个看着倒还真是相配。一个霸气,一个娇弱,还都是这般花容月貌。”
子悦一听笑了,“你白看那么多小说了,哪有形容一个男人花容月貌的。”
“我还真就是从小说上看来的。不过那个不重要,你说这小绵羊别被你们那个周扒皮骗了,哪天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你又怎知她一定只是个小绵羊?”子悦微微摇头,举手投足都恰到好处并不是所有人都做得到的。
“唉!”语盈长叹。“你们这些人都跟人精似的,怪不得我回了中国就只能做家庭主妇了。”
“有人养你还不知足。”子悦一样感叹。
私下议论别人到底不好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虚,子悦忽然觉得有个眼光落在了她身上,灼灼的,如芒在背。她回头,刚好看到那白衣飘飘的女子挽着宋承宇,聘聘婷婷地步出店门。
不知怎的,子悦就想起了上次的火辣的红衣女子。那日的红,今日的白,两个气韵截然不同的女子,却一样的风华无限,看来宋承宇身边的女人还都是绝色呢。
不一会,子悦和语盈都已喝完咖啡,离了星巴克去逛繁华的步行街。大概因为是周末,宽敞的街道,各色行人川流不息。
两人走走停停,不经意间就走到了LV的旗舰店门口,偌大的LV店里居然人满为患。
国人对名牌的狂热一直让子悦不解。无论是纽约第五大道,还是芝加哥密西根大道,那里的LV店子悦都去过,几乎是门可罗雀,和这里的仿佛是两个世界。而且在美国买LV的多是有钱人,在芝加哥时住的那几年,她时常看到年轻的小姐或年老的妇人拎着LV步出奔驰车。而在上海,她却常看到穿着入时的女子拎着LV赶公共汽车。一开始她还以为那些都是高仿的假包,有次和清辉出去,谈起这事,清辉笑她土,说亲耳听到他的秘书说存了半年的工资,去买了一只真的LV,天天背着。
本来子悦根本不打算停步,可是语盈好奇,想知道为什么今日LV店里人出奇的多,要进去看个究竟。子悦最不喜欢和别人挤来挤去的感觉,就让语盈自己去看看,自己在外面等。
子悦一个人在立在默默店外,眼睛看着脚尖。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双褐色的男式休闲皮鞋,“韩小姐。”有人在叫她,并不熟悉的声音。
子悦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秀的脸,眼睛很长,鼻子很挺,面色很白。似曾相识的一个人,子悦却记不得在哪里见过。
认人一直是子悦的弱项。几年前,建豪第一次知道后直摇头,试过几种方法帮她记住那些有一面之缘的人,无奈对她效用都不大,最好建豪只好说:“不管怎样,和公司有业务来往的人都要记住,那些不相干的人,你认不出来就算了。”所以子悦对和工作有关的人,都会把名字和特征记在一个本子上,时常翻翻。
很明显,眼前这个人并不属于和工作有关的那一类。不过无论怎样,被人家叫出名字,而自己却无法回应,怎么说都是一件尴尬的事情。
子悦努力想了想,还是无果,只好说:“这位先生,您好!我记得以前见过您,但是很抱歉,我想不起来您的名字了,可不可请您在告诉我一遍。”
对方微微一笑,轻轻地道:“没关系,毕竟我们只匆匆见过一面。我叫薛明涛,是你们总裁的朋友。”
原来是他,曾经那句不明深意的“可惜了……”在子悦记忆的深处一闪而过。
看子悦不语,薛明涛又说:“韩小姐怎么不进去,今天刚好新款上架。”
“我今天只是陪朋友来,自己不想买。”
“为什么不自己也买一只。据我所知,承宇从不亏待他的员工,你一个月的薪水买至少可以三个。”
子悦还是笑着摇头。
不知道薛明涛想到了什么,忽然叹口气道:“难道是因为韩小姐的先生不喜欢?”
这时语盈刚好回到子悦身边,一听薛明涛这么说,伸手挽住子悦,皱眉看着他说:“你是谁?她前夫喜不喜欢关她什么事?”
“前夫?”薛明涛也皱眉。
子悦懒得解释,道声“失陪了。”拉着语盈就走。
语盈倒也不问。
走了好一会,子悦才停下来。语盈看着她,等她解释。
子悦想了想说:“我今天是第二次见他,第一次见连名字也没记住,不过他好像是我们总裁的朋友。”
“就这样?”
“就这样。算个路人甲吧。”
“那你跑什么,还拉着我跑。”语盈也不是好糊弄的。
子悦叹气,只好照实说:“上一次,他问我要电话,我给了他公司电话,暗示他我已婚。这一次,你说了个前夫,要说清楚起来太麻烦,所以就走为上了。”
“他看着也不差,为什么只能是路人甲?”
“不为什么。”子悦不答。
语盈叹口气,拉了子悦说:“我们接着逛吧。”
这世界上,有些伤只能由时光抚平。
虽然对于子悦,薛明涛只是路人甲,但很明显,那个路人甲并不这么认为。周一,子悦一上班,秘书就送来一大束黄玫瑰。
子悦打开贺卡,一行清秀的钢笔字跃入眼帘:“对不起,请原谅我前日的失言。明涛”
犹豫半晌,子悦并没有丢掉那一大束玫瑰。既然只是道歉,她接受也无妨,更何况花最是无辜,生就是为了绽放,她实在不忍就这么剥夺了那些与生俱来的美丽。
看资料,开会,一天的飞快地就过了,快下班时,子悦接到了薛明涛的电话,早知他不会只是送花。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子悦也是不怕的。
薛明涛约子悦晚上吃饭,子悦推说工作忙,而且还一个星期都忙。薛明涛也没坚持,只说再约,便挂了。子悦倒是意外,没想到他这样就放过了她。
一连几日,虽然薛明涛每日都有花送过来,却没再打电话。子悦乐得清静。
周四晚上8点多,子悦正无所事事地一遍遍的翻着电视的频道,手机忽然响起。她这才意识到,除去那天在星巴克的惊鸿一瞥,她好像已经有好久没见到宋承宇了。
子悦接起来“喂”了一声。
“你在哪儿?”宋承宇问。
“在家呢,有什么事吗?”
“嗯,那我现在过去。”说完,宋承宇啪的挂断了电话。
子悦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电话上的彩屏渐渐暗去。心想,这个人原来还只是不许别人说不,现在更绝,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了。反正也是无聊,他要来就来吧。
二十分钟后,宋承宇已经坐在的子悦家客厅的少发里。他伸长了手脚,一副悠然闲适的模样。
子悦沏了杯茶给宋承宇。宋承宇接过,指指身边的地方,说:“坐下,我们来淡淡。”
子悦依言坐了,却和他隔开一段距离。宋承宇瞥一眼两人中间足足一尺的间隔,笑了,“你怕什么?”
子悦皱眉。
宋承宇轻轻一叹,道:“唉,算了。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你和明涛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别跟我装糊涂。今天跟他出去吃饭,他问我你最近是不是特别忙。”
子悦一听忙问:“那你是怎么答的?”
“别急,我说这事我不清楚,要问了黄谦才知道。”
“哦……”子悦松口气。
宋承宇也不再问,只看着子悦。
子悦被他看得发毛,只好把那天在LV店门口的事,以及明涛给她送花,约她吃饭的事说了。
“你想跟他出去吃饭吗?”宋承宇直接问要点。
子悦摇头道:“他不是我惹得起的,这个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宋承宇想了想说:“嗯,既然这样,那我帮你好了,保证他以后不会再缠你。”
“多谢。”子悦微微一笑,眉眼弯弯。
宋承宇嘴角翘起,自然地伸手抚了抚子悦细碎的短发。他明显地感到子悦的身子动了一下,似是要躲,倒引得他反而更用了力,让她动不得。其实那日他在星巴克也看到她了,只不过,她要装不认识,他就由她,不过,总有一天,他会让她无法对他视而不见。
几日之后,当子悦终于明白宋承宇要以何种方法帮她是,不由得感叹自己又一次被那个英俊的周扒皮给耍了。
【16】 暗夜相拥
进入新的一周,子悦新的项目也终于下来了。所幸是刚开始,而且她也已经轻车熟路,所以并不算太忙。
周三,她下了班,刚进家门,宋承宇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要来接她晚上出去吃饭,她还未及反应,他那边已经挂断。
宋承宇带着子悦到了唐朝酒店三层的包间,进门之前,忽然牵住了子悦的手,十指交叠,紧紧地握着。子悦一慌,刚要抽手,却听宋承宇低低地说:“你若不愿继续被明涛缠,就别动。”
子悦疑惑的看看宋承宇语,他却只是笑笑,拉着子悦进了包间。
明亮的包间里坐了四个人俊男靓女,子悦一眼便认出了那个有过两面之缘的薛明涛。只是两个人谁也不曾料到再见面会是这样一番光景,都有些尴尬。
子悦看看薛明涛,又看看宋承宇,已经明白了为什么宋承宇进来前要握住她的手,心里不禁叹气,原来他就是这样帮她的,说白了与害她无太大区别。
薛明涛迅速瞥一眼子悦,就将目光则落在了子悦和宋承宇紧握的双手上。
宋承宇的笑容始终未变,眼光微微闪烁。
三个人各自心怀鬼胎,片刻之后,倒是薛明涛最先开口,语气里略带着挖苦:“承宇,你不是不吃窝边草的吗。什么时候把你们公司的人真给变成你的人了。”
宋承宇脸上还是那个笑,淡淡地道:“明涛,我可从来没说过不吃窝边草。以前没遇着喜欢的罢了。”
“可你也实在不够朋友,有这么明着横刀夺爱的吗?”
“明涛,要说横刀夺爱,也不是我呀。你去我们公司打听打听,前些日子,她病了,是谁送她去的医院,又是谁一大早送她回家休息的。”宋承宇一脸无辜的样子。
薛明涛一听,看向子悦。事情到了这份上,子悦也自能点头承认。
一旁坐的另一个男士赶紧出来打圆场,“明涛,既然是承宇在先,你就让让他吧。现在也不早了,我们赶紧点菜吧,你不饿,这几位女士要饿了。”
薛明涛沉默两秒,然后笑着道:“何平,被你这么一说,我也饿了。得了,你们俩赶紧坐下,我们好点菜。”说完他也不再看子悦一眼。
宋承宇笑着拉子悦入座,把其他人介绍给子悦,就好像刚才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顿饭看似丰盛,子悦却吃得食不知味,心中吧宋承宇来来回回骂了无数遍,只想早点回家。吃完饭,不是谁提议去钱柜唱歌,子悦的脸都快绿了。
宋承宇看一眼子悦,淡淡地说:“真不巧,我今晚还有些其他的事,就不和你们唱歌去了。”
说完他拉着子悦和其他人告辞。何平打趣道:“承宇,以前从没见你像今天这样,猴急,猴急的。”
“嗯,是有人能急得不行,一分钟都等不了了。”宋承宇丢下这句就带着子悦离开了。
包间门在身后合上时,子悦听到里面暧昧的笑声,忍不住一阵心烦。
回去的路上,子悦一语未发,宋承宇也只是安静地开车。终于到了子悦家的楼下,车子还没停稳,子悦就解开了安全带,正要下车时,忽听宋承宇说了句:“等等!”
子悦回头看。宋承宇先是微微一笑,然后侧过身,飞快的吻了子悦的面颊。
温热的唇和微凉的脸相碰的一刻,子悦身子一僵,她怔怔地看着宋承宇。
“子悦,你不懂事。”宋承宇缓缓地开口,惯常的语调,听不出几分真,几分假。“为了帮你,我把朋友都得罪了,你居然‘谢’字都没有一个,所以我就只好自己讨回来了。不过刚才的还不够,剩下的以后再慢慢讨。”
“你……”子悦不知说什么好,干脆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家里,子悦想着一晚上发生的事,不住的叹气,虽然她和宋承宇之间什么都没有,但这样被他硬生生的带出去给朋友看,倒好像真的有什么似的。不过事已至此,解释估计也是无用,只希望薛明涛再不会找他,而过了今晚,宋承宇就有只是她的宋总了。
接下来的日子,薛明涛果然不再送花来。而那晚的事无论对她还是对宋承宇就如一场春梦,过后便了无了痕迹,他们都不曾再提起。宋承宇偶尔会在周末来子悦家吃顿饭,也会拉着子悦出去吃饭,不过只如一般朋友那般,吃吃饭,聊聊天而已。
子悦以为一切就这样过去了,她的生活也归于平静。她与宋承宇之间的相交也刚刚好,淡淡的,不远不近。
十一长假,子悦被语盈拉着在苏州杭州玩了一圈。6日晚她才回到自己的公寓,简单吃过,收拾一下,就9点多了。子悦开了电脑,刚想去常去的网站看看,手机就叮叮咚咚的响了起来。子悦心想,他倒是快,刚一回来了就打过来。
她接起来,“喂”了一声。
对面传来一声轻叹,然后是宋承宇声音轻轻传来:“这几天去哪了,电话都不接。”
“哦,和朋友去苏杭了,反正有朋友在,手机就没带在身上。”
“嗯……”低沉柔和的语调,带着几分疲惫,子悦的心不觉一动。
电话里只有两个人浅浅的呼吸声。
片刻之后,宋承宇再次开口:“子悦,帮我个忙可好?”
从没听过他这样说话,她不忍拒绝。“好,你说吧。”
“来风韵酒家接我。”
“你病了?”不知为什么,子悦竟有些担心。
“没有,不过喝了不少酒,现在大概不能开车。”
“为什么要我接?”
“你会开车,而且明涛在,他刚才问我们是不是分开了。”宋承宇轻柔地呢喃,仿佛他们真的是情人。
“我不想去。”戏已经演过一次,子悦不想再演。
电话那端又是一声叹息。“子悦,你刚才已经答应了,怎么又反悔。不过,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了,我开车去找你。”
子悦皱眉,他特意加重了“开车”两个字,她怎会听不出。唉,就当为保持交通秩序做贡献吧。
“别,还是我去接你吧。”面对宋承宇,子悦又输一局。
挂断电话,子悦打车直奔风韵。她到时,宋承宇和朋友已经出来了,站在门边聊天。
一看到子悦,宋承宇和朋友挥了挥手,然后笑着迎了上来。子悦看他走得很稳,根本不像喝醉的样子,心下有些不平。
到了近前,宋承宇拉起子悦的手。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宋承宇的手心有些灼热,却握得很紧。子悦抽了一下,没抽出来。
宋承宇头凑在子悦耳边,极其暧昧的样子,轻轻说道:“有人看着呢。”
子悦无奈,心想,人生真是奇妙,为躲开了一个麻烦,却惹上了一个更大的麻烦,所谓得不偿失就是如此。
在美国,子悦只开一辆小小的civic,而且是在宽敞的大道上,而今却在中国的窄小街上开着宋承宇的大越野车,其它的车在他们身边嗖嗖而过,子悦忍不住心惊,恰逢一个左转,等了半天子悦都转不过去。宋承宇也不出声,只在一旁悠闲看着,一副天塌下来都无所谓的样子。
子悦心里更加不平,明明没醉,却把她骗了出来,所以也不问他家住在那,径自开到了自己家楼下。她熄了火,就要下车,宋承宇飞快地伸手拉住了她。“子悦,为什么生气?我刚才并没有骗你。我只说喝多了,从没说过喝醉了。”
子悦不语,自己也觉得奇怪,平日她并不是个易怒的人,今天怎么就生气了呢。
宋承宇忽然一叹,怜惜一般地抚了抚子的面颊,说:“子悦,一个人到底寂寞,我陪你一会可好。”低低的声音带着莫名的蛊惑。
子悦看向宋承宇,眼光里带着迷茫。整整六天,她行在人间至美的苏杭,却如同行在地狱,每一步都是那么艰难。语盈是好心,只是她忘了,她有夏维信携手相依,而她却只是一个人,来来去去只有影子相伴的一个人。许是真的寂寞了,子悦竟没有拒绝宋承宇。
黑暗的公寓里,他拥着她坐在沙发上,轻轻地吻她的额头,她的面颊,她冰冷的唇。她无法回应他,但也没有推开他,只是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汲取里面的温暖。此刻,她已经不在意他是否也是这样抱过那个红衣女子或白衣女子,这个怀抱现在是她的,只是她的,这就够了。
第二天早上,子悦在自己的床上醒来,温暖的秋阳洒下了一地的斑驳,屋子里暖暖的。一夜无梦,好久不曾睡得这般踏实了,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应该是在他的怀里吧,也是他把她放到床上的吧。
子悦起身,走到空空荡荡的客厅,从包里取出手机,打开,找出宋承宇的号码,犹豫片刻,又合上了电话。也许该说声谢谢的,但她宁愿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这样他们还可以继续做那种不远不近的朋友。
长假结束,子悦的生活又回到了简单的公司和家的两点一线之间。但她与宋承宇终究没再回到从前,她没打过去,宋承宇也没打过来,但是宋承宇会在某一天,不期然地会出现在她的公寓门口,张开怀抱拥着她直到夜深。
子悦曾经试图搞清楚她和宋承宇直接的关系,却一直未果。只是有一点她知道,他们绝不是恋人,也算不得不是情人,因为他们从不曾谈过一个情字,所以大抵还是朋友吧,只不过他是那种可以让她靠着取暖的朋友。
【16】 物是人非
快十月底时,有一天,子悦正上班,主管黄谦找了来,他对子悦说:“下周五晚上,有个商务酒会,希望你能陪我出席一下。跟我们合作的美方代表也会参加,到时候你的英文正好有用武之地。”
“没问题。”子悦痛快地答应了。
“那好,周五晚上六点半我去你家接你,记得要穿晚装。”黄谦叮嘱完,就离开了。
到了酒会那天,子悦提前了一些下班,急急地赶回家,就开始准备。既然要着晚装,头发和妆容自然也是大意不得的。好在是短发,只要涂一点点啫哩水,看起来不散乱就行了。可一张脸就要费些功夫了。
子悦坐在梳妆镜前一边往脸上涂着粉底,一边想,上次这样细细打扮是什么时候了。应该是去年年底,她供职的那家美国公司的圣诞Party吧。那个盛大的,一年一度的party,是可以带配偶,要求只一个,便是“Black Tie Optional”。看似简单,却几乎是最严格的着装要求了。最正式的晚宴要求是“Black Tie”,而这个仅此一级的。因此所有的人都是一身精致的晚装,女人更是以最美的娇颜示人。
她当然也无例外,而且每次清辉都会陪她。Party每年一次,她便也每年盛装一次。还记上一次,要出门时,清辉别有深意的看着一身暗红晚装的她,门开了,又关上,拥着她,一吻再吻,直到快迟到了,才几分不情愿地出了门。
正好这里也没人见过那件礼服,她也懒得去买新的,所以今日她便还是一样的暗红色A字吊带长裙,连妆容都相似,依旧是深浅两色的粉底,依旧是棕色的眼影,依旧是樱粉的腮红,依旧是玫瑰色的唇彩。几番的描描点点之后,镜中的女子也依旧如去年般是眉目如画,美丽动人。只一样不同,便是身侧,那个曾经分享她美丽的人,不经意间已了无了踪影。
六点半,子悦下楼,黄谦的车子已经等在那里了。看到她,黄谦赶忙下了车,一边帮她开车门,一边笑道:“咱们部门的人都说韩经理是个大美女,平日还不觉得,今日再看,果然名不虚传。”
“谢谢,黄总过奖了。”子悦说着上了车。
黄谦开着车,左弯右转,不一会便到了香格里拉大酒店。那时子悦才知道,原来今天的酒会是在这家五星级酒店的商务中心举行,规模极大,基本上所有参与过中美贸易的公司都有代表出席。子悦跟在黄谦后面一步步向大厅走,到了门口,却停住了,有些犹豫。但看到黄谦回身找她时,子悦还是咬牙跟上了。
宴会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黄谦带着子悦融入期间。
他们正和Gary,Bill谈着最近子悦带的项目,宋承宇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身边跟着的是一身银色晚装的绝色女助理。宋承宇与Gary、Bill寒暄几句。
子悦第一次听宋承宇讲英文,暗暗留意,发现他的英文字正腔圆,语速和缓,让人听起来很舒服,看来他也是花过功夫的。
之后,宋承宇叫上黄谦和子悦,为他们引见了另一家美国游戏开发商的代表。大家相谈甚欢,最后不知谁提议要共饮一杯。黄谦帮子悦拿了香槟过来。因为有胃病,子悦原本滴酒不沾,但这次还是从黄谦手里接过了酒。不过好在美国人对饮酒从来不强求,所以子悦只喝了一小口。
辞别了那几个美国人,黄谦和子悦去自助餐台取食物。快到餐台时,一个曾经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人影就那么淬及不防地撞入子悦眼中,逼得子悦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她怔怔的看着不远处的那个人,心中一阵狂跳,进门之前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子悦身前面几米处,静静地立着一个人,那个与子悦同床共枕数年的人。平和稳重的一张脸,暗灰的西装,蓝色的条纹领带,一如旧年圣诞晚会的样子。
分别这几个月,子悦不是不曾想到,有一天,他们会再见,毕竟他们都没有离开这座城市。只是她没有料到,真的到了这一天,这一刻,命运会这样真切地为他们上演出一幕物是人非。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去年圣诞晚会的装扮,周遭也是一样的华美宣泄,连食物都相似。只是那一晚他们携手共舞,一同进退;如今却已咫尺天涯,只得遥遥一望。
“韩经理。”已经走到前面的黄谦回身叫她。
子悦狠狠握紧了手中的酒杯,一语不发地转头跟上黄谦,仿佛不曾看到那一个人。他留给了她太多莫名其妙的伤与痛,她讨不回来,也无法忘记,所以她便只有视他如陌路,纵使相逢,也只能擦身而过。
“子悦。”他唤她,和过往的无数次一样,低低的,带着丝丝的温情。
子悦手中的酒杯一抖,浅褐色的香槟差一点撒到血色的裙子上。她停住脚步,挺直了脊背,片刻后缓缓的转身,无法逃避时,她选择优雅地转身。
她默默看着清辉,维持一张平静的脸已经耗去了她全部的精力,何况,她也不认为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清辉走进两步,轻声地问:“子悦,你还好吗?”
子悦依旧沉默。
清辉叹息,又说:“子悦,你有胃溃疡,不能饮酒的。”
一句“凭什么”忽然涌进了子悦脑中,她很想冷笑着说:“穆清辉,你要离婚,我乖乖的签了字,我们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凭什么管我?”
但她没有,那句话一说,她便成了不折不扣的怨妇,输去了婚姻,她不能再输自己那份尊严。只是要让她平静的说出“谢谢关心”几个字却也是难上加难。
僵持不下时,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包起了子悦紧紧握着的拳头,她手中的酒杯也被拿了过去。
“穆先生,子悦的事不劳费心,我会照顾她的。”
子悦心里叹气,和清辉比起来,他的声音总是带些清冷,透着无情,却偏偏来得不早不晚,正是时候。
清辉眼光落在宋承宇握住子悦的手上,发现子悦就这么静静的由着这个人握着,没有半分抗拒。于是清辉笑了:“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子悦的手忍不住又是一抖,好在有宋承宇握着,要不清辉不会看不出来。
宋承宇感觉到,看一眼子悦道:“穆先生,那边还有几个朋友等着,失陪了。”
他拉着子悦就要离开,一个女子端着食盘缓步走到了清辉身边。她看看子悦,又看看宋承宇,说:“清辉,这是你的朋友吗?可不可以帮我介绍。”
平平常常的一句轻言细语却让子悦刚刚放松的神经又绷紧了,她是谁,竟然那样亲密地叫他清辉。子悦细细地打量对面的女子。素淡的妆容,看不出年纪,但绝对不会很年轻,应该比她还要年长;一张脸也不出众,只能算是清秀吧。
那女子也是微笑着看子悦,走上一步,自然地挽住了清辉的胳膊。
子悦一看,手不禁握得更紧了。如果清辉的离开是为了一个更加年轻漂亮的女孩,或许她更好接受一点,毕竟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在这个都市不可能存在。可他偏偏为了这么个姿色平庸,青春不再的女子,放弃了她和他们四年的婚姻。为什么,她究竟是哪里做错了,她又是哪里不如她。
清辉一直都是聪明的,他温和地看着身侧的女子说:“巧云,子悦他们正好有事,下次我再给你引见吧。”
“好。”巧云顺从的点头。
清辉再看一眼子悦,挽着巧云默默离开了。
子悦立在原地,呆呆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动不得半分。
“走吧,我送你回家。”宋承宇不由分说的拉起子悦就往外走。
既然她已无法笑脸迎人,连一个假笑都挤不出来,也许这样是最好的吧。子悦如木偶般由着宋承宇一路拉着她走出大厅。
宋承宇也是无语。他把子悦放在驾驶副座,帮她系上安全带,发动了车子,飞快地向子悦家开去。
不一会就到了子悦家楼下,宋承宇把子悦从车子里拖出来,送进家门。子悦一到家,便缩进少发里,依旧沉默着,眼光幽幽的,没有焦距,不知看向何处。宋承宇看看蜷成一团的子悦,叹口气,俯下身,吻一下她,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子悦,抱歉,我还有件事要处理,不过我会尽快回来的,回来……陪你。”
也不知子悦听到没有,依旧缩在沙发里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不是不想留下,这样的子悦他如何能不担心,只是今晚的事他筹划已久,事关公司下面两个大的企划,身为总裁,他无法这样置公司利益于不顾,所以他只能离开,但事情一了,他就会尽快回来。
宋承宇用力握一下子悦的手,放开,转身出了门。
子悦不是没有听到宋承宇的话,只是她无力应对。她眼前,脑中,都是那个并不出众的女人,巧云,她和清辉挽手而立的样子,怎样都挥之不去。那感觉仿佛是将她尚未痊愈的伤疤又一次无情地撕开一般,鲜血淋漓,痛彻心肺。
虽然她始终都认为清辉离开她是因为另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人,如果今天她没见过巧云,她就可以继续阿Q下去,臆想着清辉不过是犯了男人的通病,但巧云的存在却让她迷惑。
可是不论是她哪里不够好,都还是清辉负了她,这样的相负之后,他竟然还可以象一切如常一样,平静地问候她。她做不到,到今天才知道,再怎么装,她都是怨他、恨他的。今后这怨这恨怕是会一直追随着她,天长地久,在她每次想起清辉,以及那个其貌不扬的女人时。
【17】 天使恶魔
子悦一直陷在沙发里,刚才的不期而遇,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她已无法再做任何事。手机铃声响起,子悦依旧不动,只能是一个人打来的,只是他要说什么对她并不重要,就像他陪与不陪一样,即使陪了,他又陪得了她多久,他能给她的温暖总是暂时的,他的怀抱总是飘忽不定,他有他的公司要应对,他还有他的红玫瑰,白玫瑰要取悦。
子悦默默的听着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归于沉静。她微微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犹豫着是否该去倒杯水,胃里有些隐隐作痛。
“叮咚,叮咚……”门铃毫无预兆的响起,一声紧过一声。这样会吵到邻居的。
子悦叹气,看来不管她领不领情,愿不愿意,他是非要陪她不可了,从来都是如此,不给人说不的权利。子悦有些无奈的走过去开了门。门口站着的除了宋承宇,自然再不可能有别人。
宋承宇有些疲惫地靠在门边,一只手握着手机,眼睛微微发红,略带着些酒气。他定定地看着子悦问:“怎么不接我的电话?”
“晚了,我累了。”子悦淡淡的答。
宋承宇摇头叹气,一脚踏进了门内,子悦只得退开。他随手关上门,一伸手就把子悦拉进了怀里。
子悦心情不好,硬着身子,无声地抗拒,她不想要他给的温暖。宋承宇感觉到,却将她搂得更紧。
子悦想推开宋承宇,却发觉他正对着她的耳根吹气,一下下,温温热热,让她的心里麻麻痒痒的,说不出的感觉。
随后是一个声音响起,喃喃的,带着少有的温情:“子悦,别怕,我说过要陪你的,而且我还会帮你,帮你忘了那个你一直忘不了,可是又不值得你记挂的人。”
子悦未及反应,一副灼热的唇已经落了下来。她心头一惊,微微张了嘴,不想正好方便了宋承宇。他的舌,带着酒精的味道,趁机侵入。
子悦一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穆清辉已经远离,她又为什么要为他守着,她也累了,不如就尝尝这只有性没有爱的感觉吧。
宋承宇本就是个中高手,自然深谙男女之事,他吻缱绻深长,他手火热灼人,在子悦身上上下游走。不过短短一刻,他就轻易地撩拨起子悦自灵魂深处藏着的那一股□,引得子悦微微喘息。
宋承宇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抱起子悦像卧房走去。他把子悦放在床上,俯身下来,唇贴着子悦的耳际厮磨半晌,之后才哑声说:“子悦,如果你念念不忘的那个人是天使,那我就做恶魔,带你放纵堕落,直入地狱,只有这样你才能完全忘了他。不过你记着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天使,忘了他吧,陪我一起在地狱里前行。”
说罢,宋承宇伸手扯下自己的衣服,又将子悦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腿去,和她融合在一起。
子悦一语不发,闭着眼睛,默默承受,两弯秀眉微微蹙起。
宋承宇看到心中涌起有些不悦。“睁开眼,看着我。”口气里多少带着些命令的意味。
子悦睁开大眼睛,默默看向宋承宇,眼中雾气迷离,几分伤痛,几分困惑。
宋承宇叹息,“唉。六年多了,你怎么还是这么爱哭。”他轻吻一下子悦,说:“告诉我,我是谁?”
子悦再看一眼宋承宇,即使再糊涂,她心中也还有一丝清明的,怎会不知道他和谁在一起。身上的人当然不是清辉,和他相比清辉青涩得多,只是她却不知该如何称呼他,她迟疑的说了一个字,“宋……”
“还不算太无可救药。叫我承宇或者宇。”宋承宇眼底笑意弥漫。
“承宇。”
宋承宇听罢,满意的一笑,不再纠缠,带着子悦直入云端。
一番狂乱过后,宋承宇把子悦轻轻搂在胸前,两个人都没说话,卧室里是一片寂静。
毫无征兆的,宋承宇忽然就觉得胸口一热,他无语,只将子悦更紧地抱住。
泪水终于还是不受控的落下,一滴接着一滴,擦不干,擦不完。子悦已经放弃了和眼泪的拉锯,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趴在宋承宇怀里,任那泪水一泻千里,熨烫着她的脸,他的心。子悦也不知自己哭什么,宋承宇并不曾强迫她,是她放纵了自己,也放弃了所有的幻想,不再相信爱情,甘愿从此堕落,万劫不复。
子悦一直在哭,哭尽所有的眼泪,也哭尽了所有的力气,最后无声的在宋承宇怀里睡着了。
夜深了,宋承宇皱眉看着怀里熟睡的子悦。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他的确不算专情,身边也常有女伴,有时还不止一个,但他却也不曾主动招惹过那个女人,从来都是别人对他投怀送抱。今天他居然又为子悦破了例,这样软硬兼施的使手段,只为把这样一个满身是伤的女人带上床,给她疗伤,给她片刻的依靠。也许自己真的是欠了她的,六年前欠下的,现在来还。
想到六年前,宋承宇不觉苦笑。那时他还年轻,不到26的年纪,刚从Yale毕业回国没多久,还没练就现在的本事,遇到些挫折就沉不住气了。心情不好,难免殃及下属,子悦大概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被他痛骂了一顿。其实子悦绝对不是他第一个骂的下属,却是他能记起的最后一个。
当时他带的那个市场推广的项目对他来说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而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大哥宋承震却从中作梗,百般阻挠。他心里明镜一般清楚,只是那时的他对很多事还都无力改变,于是他的项目组里人员严重不足,算他在内,也只有四个人,而且构成也不合理,都是刚毕业的新人,不足一年的工作经验,这也就是子悦在他组里的原因。他的心里总有些愤愤不平的。
他记得,那日,已经晚上8点多了,他又一次发现,手中的销售数据被承震的做了手脚,这就意味着,所有已经分析好的结果和作出的提案都不再有任何意义,这个组所有人的工作也都毁于一旦,无异于提前宣布项目的失败。
正是一肚子的火气,子悦却偏偏在那时敲门而入,告诉她那天,她要提前回家。他一听立时就炸开了。狠狠地指责子悦不光做事不尽力,分析出来的数据还漏洞百出。还告诉她今后也不用再职场混了,连起码的察言观色都不懂,老板还没走,就打算自己走人,还偏偏在项目最忙的时候,她这种大小姐谁还敢雇。
当时在气头上,什么刻薄难听的话都说了,因为还有一周就要将提案初稿交给客户,重做几乎没有可能,他也豁出去了,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子悦大概根本没料到他会对她的要求有这么过激的反应,现在他面前呆立半晌。然后他看到她咬咬牙,扬起了头,不再看他。他更气,心想,居然你个小小的职员也敢这样蔑视的看她,言辞更加严厉起来。
骂到最后,他也烦了,想既然她要回家,他就成全她,就在他就要说出“滚,以后也别回来”时,他看到她脸上一闪,一颗莹白通透的泪悄然滚落,在她扬起的下巴微微停了一下,接着啪的一声碎落在他大大的红木办公桌上,留下一圈小小的水印。
他那时也是一愣,忽然意识到她抬头,也许不过是为了强忍泪水。学校学了那么多管理课程,做了那么多模拟的CASE,单单没有一样告诉他该怎样应对一个落泪的女孩。他看到她用袖子掩住了脸,却依旧高昂着头。于是他明白了她的自尊也骄傲,便也转了头。
不经意的看到桌角处的闹钟上的时间已经指向了9点,那时他只有叹口气,原来她提得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这些天大家一直都做到近午夜,他竟忘了9点对一般上班的人来说已是很晚了。
她的眼泪浇灭了他的一腔怒火,平静下来之后,心中是微微的懊恼,还能再说什么,他微微挥挥手,说:“算了,你走吧,有什么我们明天再谈。”但那时他并不确定他们明天是否会再见。对一个受了委屈,莫名其妙被他骂哭的女孩来说,大概一定不会再回来了。
本以为,她会在离开他的办公室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但她竟然没有,而是留了下来,红着眼睛继续干活,直到他看不下去,让她离开。
第二天,他们又见了,她来得比他还早,安安静静地在那里做事,眼里满是倔强。他有些意外,有些释然,但更多的是欣赏,欣赏她那份不屈不挠的坚持。既然她都在坚持,他又怎么能放弃。
之后的一个星期里,她早来晚走,不曾抱怨过一个字,他们还一起忙了整整两个通宵,终于赶在客户订的时间交出来提案的初稿。又是两周,她,他还有项目组的另外两个人依旧忙碌着,最终呈给客户了一个近乎完美的提案。
采用了他们的提案之后,客户新产品的销售额两个月提高了30%。就在那时,他接到了那个他一年也见不上一面的父亲的电话,让他进震宇总部。他知道他终于朝着自己的目标迈出了第一步。但在震宇,他是不能就那么一个人孤身奋斗的,所以他会把这次和他一起做项目的三个人都带进震宇,当然也包括子悦。
正当他为进震宇筹划时,子悦却先找了来。她笑着告诉他,她要辞职离开宏盛,因为她要去美国留学。他忍不住问她为什么之前没走,她笑笑答:“我不喜欢半途而废。”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他禁不住感叹。受了委屈,却选择留下,项目成功时,微笑着离开,那便是子悦,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别人。
他想留她,可始终没说出口。每每想起那日他骂她,总是心怀歉疚的,但他也有骄傲,所以从不曾说过“对不起”,也就无从留她。
总算,命运待他不薄,六年后,子悦误打误撞又撞到了他身边,他还是不会开口道歉,但也许可以做些什么来补偿她,就比如刚才,如果可以帮她忘了那个人,他不介意借她一个肩膀,一个怀抱,甚至更多。
【18】 没有选择
夜半时分,子悦睡得迷迷糊糊的,觉得身边暖暖的,睡着个人,就习惯的往那人怀里穿去。钻进去了,才发觉不对,那个不是她躺了四年的怀抱,一下子就醒了。她看看在一旁熟睡的宋承宇,犹豫片刻,叹口气,没有动。
人的习惯真的可怕,这么多年身边一直都有一个人,一副温热的胸膛,等到失去时,才发觉,再回到一个人,比最初更加孤寂。算了,那样的海誓山盟都没法永远,她又何必在乎她到底能拥有这副怀抱多久呢?就算是片刻的温暖也好。子悦枕着宋承宇的肩膀,又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子悦被一阵陌生的叮叮咚咚声叫醒,子悦正想搞清楚这是哪里来的声音,身边的人腾的起身,飞快地走下了床,拾起地上的衣服,掏出手机,“喂”了一声。
子悦抬眼一望,不觉红了脸,宋承宇□的站在地上打电话,好在是背对着她,不然她真的会不知所措。黑暗中进行的事情,是不能暴露于天光之下的。
子悦包着毯子去了浴室。水声哗哗,冲着她不知是纯净还是蒙尘的身子。她听到门好像开了又合,宋承宇走了吧,早知道他不肯能待太久的。
子悦洗完,穿着浴袍走出来时,门开了,宋承宇闪身进来,胳膊上搭着一身换洗衣服,手里好像还握着什么。
“你怎么回来了。”子悦有些意外的问。
宋承宇把衣服放在沙发上,说:“我的车上有备用的衣服,取来换一下,一会要和日商谈公事。顺便也买了个东西给你,不过用不用在你。”
子悦眼光落在宋承宇放到她手上的东西上,心里忍不住一阵发抖。早知道他们之间不过是互相发泄□,连一夜情都算不得,因为他们没有一个人放了任何情进去,可他也不用这样的急着挑明吧,这样的用放到她手上的一盒毓婷,清楚地告诉她,他们之间不能有任何的结果。也罢,既然他想要安心,她就当着他的面吃好了。
子悦胸口冰凉,咬着牙哗啦一下撕开了包装。
“唉……”耳边是幽幽的叹息声,几分怜惜,子悦只当是幻听,只是下一刻她的手却被紧紧的握住了。
宋承宇定定地看着子悦说:“子悦你根本没听我的话,你看到的和你想的不一样。我这人本来最懒得解释,可也不能由着你就这么误会我。我再说一遍,吃不吃在你。我给你这药,只是不想让你后悔,至于我,不论你怎样的选择我都会承担结果。这样够明白了吗?”
过来半晌,子悦皱眉问:“问什么?”
宋承宇浅浅地笑:“没什么为什么,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好了,我用一下你的卫生间。”说完,宋承宇也不理傻呆呆的子悦,自己进了浴室。
子悦脑子里一片混沌。她不是不知道他们昨晚什么措施都没做,但她并不担心将来会有什么问题,如果宋承宇怕将来出事,她虽然不平,但可以理解;可他却偏偏说出那样一番话,让她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他的心思总是让她看不透,从过去到现在,从不曾清晰过。
过了一会儿,子悦看到宋承宇清清爽爽的走了出来,她向他招招手。宋承宇走过来,低头看她,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子悦正要起身,却被宋承宇压住了肩膀,他坐到她身边,轻声问:“想跟我说什么。”
子悦吸一口气,说:“谢谢你的药,不过我想是用不上了,这件事上,我没有选择,因为,医生说过我不孕,除非做试管婴儿。”
子悦说完,垂下了眼睛。没错,这就是美国医生的诊断结果。曾经,她也想给清辉生个孩子,就像母亲说的,毕竟清辉也不小了。他们试了很久,每个月都是失望,最后只好去做检查。结果是她的黄体酮极低,几乎没有可能自然受孕。清辉走后,子悦曾无数次地想,清辉的离开也许跟她的不孕有或多或少的联系。
“那不是你的错。”依旧是那个清冷的声音,却是笃定的语气。他拉她入怀,给她温暖,也给她依靠。
静默片刻,子悦强迫自己推开宋承宇,她轻轻说了句“我去换衣服。”
宋承宇笑笑,站起身,说:“好吧,我要去谈公事,也得走了。”
子悦点一下头,径自回了卧室。
终于又是一个人了,子悦看在满床的凌乱,微微叹了口气。没想到她也会做这么荒唐的事,寂寞真的会使人发狂。不过做都做了,她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正是周末,子悦慢吞吞地收拾了床,换了衣服,然后出门到繁华的街角去喝咖啡,去看她的人生百态。
那晚,宋承宇没有再回来,子悦安心的上她的网,安心的看她的书,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肉体上,他们已经亲密无间,精神上,还不如普通朋友。他没必要告诉她行踪,她也没兴趣知道。
夜深了,子悦爬上床,闻者被子上残留的宋承宇身上的古龙水的味道安然入睡。
第二天是周日,子悦照例被语盈叫去吃饭。回家时,已经有些晚了。她才到楼下,就看到了宋承宇那辆纯黑的宝马越野车停在路边。
宋承宇下了车,走近子悦。
子悦也不问他为什么来,只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半个小时吧。”
“这么久。”其实子悦想说的是,这么久都没打我手机,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宋承宇淡淡地笑。“也不是没等过人。”顿一下,他说:“你等一下。”
子悦看到宋承宇又回到车里,拿了几套衣服出来,又折回来,跟子悦一起回了她的公寓。
子悦到卧室里,帮宋承将衣服挂进衣橱,未及回身,已经被他从后面抱住,拉到了床上。孤男寡女,床第之间,自然又是一番缠绵,宋承宇也又一次让子悦见识了他的床上功夫。
潮水褪去,宋承宇依旧把子悦搂在怀里,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听着对方的呼气,感受墨黑的夜,然后一起在黑暗中入睡。
第二天是周一,两人按时起来,吃过简单的早餐,如同约好了一般,子悦出门左拐去坐地铁,宋承宇出门右拐,去开他的车,两个人连再见都没说。
那之后,宋承宇偶尔会来子悦家过夜,并不算频繁,也不定期,有时一个星期来个两三次,有时半个月都不曾露面。子悦倒也无所谓,反正他们之间只是勉强算朋友。不过宋承宇每次来,都会带她上床,他的技巧很好,从不曾弄痛她半分,而且总能带给她片刻的温暖和欢愉。
子悦又一次试着搞清楚他和她的关系,想来想去,她总算得到一个结论,那就是他们之间大抵是床伴吧,只有性,没有爱,在无聊的晚上,相依片刻;天亮的时候,各奔东西。
很快,就到年底了,天气也冷了下来,宋承宇却好像越来越忙,不出现也就罢了,即使来了,也通常都是12点之后。好几次,子悦本来在暖暖的被窝里,睡得迷迷糊糊的,却被大少爷叫起来,跑去开门,她着实觉得痛苦,后来就干脆给了宋承宇自家公寓的门钥匙。她想,反正她和宋承宇不过床伴而已,关系永远好不到哪里去,给他钥匙他也不会误会。
宋承宇倒也真没误会,看也没看,就放到自己衣兜里了。
圣诞将至,子悦按照美国人的习惯给加拿大的哥哥一家和父母买了礼物,又给建豪发去电子邮件,祝他圣诞快乐。建豪的邮件回的很快,也祝她圣诞快乐,还问她要电话。子悦猜他大概有什么工作上的事要谈,就把家里的电话连同手机号都给了他。
新年的那晚,语盈又邀子悦去她家,子悦本来不想去,后来禁不住她一番劝说,便去了。语盈还请了别的朋友,大家就一起打牌,聊天。
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语盈拉着子悦,让她许愿,子悦傻傻的竟不知许什么,在她看来,所有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也没有什么值得她期许的。
语盈问她许了什么,她如实相告,语盈忍不住念叨她,“不就是丢了个老公嘛,就弄得这么消极,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子悦一听,笑了,语盈说得没错,只是旧的已去,新的却还不见踪影,不过其实这样正好,反正她也无力经营一段感情。
从语盈那里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子悦简单洗漱了就睡了。
梦中,子悦觉得耳边痒痒的,抬手去挠,手却被抓住了,手一受制,子悦也就醒了,发现是宋承宇在她耳边吹气。她不知宋承宇什么时候来的,只觉得他身子火热,似是刚喝过酒,带着势在必得欲望。
宋承宇也不说话,只一点点挑逗子悦。床伴不就是解决生理需要的吗,子悦也就不反抗,由着他闹,有着他要。不知是不是新年的缘故,他竟要了她两次,那一番激烈的碰撞之后,子悦觉得精疲力尽,话都没说一句就又睡了。
【19】 故人远来
第二天早上子悦醒来时,宋承宇已经不在床上了,子悦以为他已经走了,套了件睡衣要去浴室,一出卧室门,吓了一跳。
一身清爽的宋承宇居然悠然地坐在她家客厅的少发上,腿上放着电脑,正用她家的无线网看新闻。子悦招呼也没打,匆匆跑到浴室里洗了澡,又换好衣服,才走到宋承宇身边问:“你怎么在这?”
宋承宇从电脑上抬头看了看她,淡淡地说:“等你一起出去吃早饭。”
“哦。”子悦看看表,九点半了,也是饿了,就没再说什么。
宋承宇关了电脑,问子悦:“现在能走了吧。”
子悦点点头,绕过宋承宇去拿自己在沙发上的挎包。那时,她才看见沙发上放着只大礼品袋。
“这是什么?”她问宋承宇。
“给你的新年礼物。”宋承宇依旧淡淡的。
子悦一听倒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说:“哦,那个,对不起,我忘记给你准备礼物了。”
宋承一笑说:“你昨晚已经给我了。”顿一下,缓缓加上一句“在床上……”然后他看到子悦的小虎牙一闪而过,瞪着眼睛看他。
宋承宇忍不住又笑了,他把袋子递给子悦说:“看看我的吧。”
子悦接过来摸了摸,有些狐疑的看看宋承宇。宋承宇挑一下眉,子悦也没说什么,慢慢打开层层包装,待看到礼物后,微微松了口气。
宋承宇送她的是一个褐色的挎包。子悦拿起那包仔细一看,Prada的牌子,柔软的皮质,带些流苏的装饰,简单却精致,正是她喜欢的样子。
“你以为我要送你什么?”宋承宇问。
子悦一笑道:“写满了字母,唯恐天下不知这是只名牌包。”其实刚才一摸,她已经猜到宋承宇送她的大概是一只挎包了,竟有些担心。
宋承宇思忖一下说:“嗯,送别人倒可能,不过一定不会拿来送你。”
子悦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却在犹豫着该不该收下,这份新年礼物有些重了。
宋承宇却不管,一拉她的手说:“走了,吃饭去。”
子悦也不想太小家子气,便放下包,跟宋承宇出了门。
宋承宇带她去一家粤菜馆吃早茶。吃完饭,宋承宇问子悦想去哪,他陪她。意外归意外,宋承宇反正也不许别人说不,子悦也就随他。过节嘛,总要找个热闹的地方,两个人最后决定去城隍庙和豫园。
上海市内能去的地方本来就不多,又逢过节,城隍庙和豫园自然是人满为患。子悦一看,就有些后悔了。但因为宋承宇在,不好就这么回去了,只得跟着他在人群里转。
宋承宇对这里倒好像很熟的样子,左右一拐,就到了城隍庙后面的小集市,他指着那些小摊,饶有兴味地给子悦讲着上海的小吃,最后居然还买了一包茴香豆。
子悦惊讶,没想到这个二世祖的总裁居然会买吃路边摊的东西。
宋承宇打开,递给子悦一把,笑着解释道:“小时候,母亲常买了给我吃。尝尝看,这里的不错。”
两个人嚼着茴香豆往九曲桥走。宋承宇在前,子悦稍稍落后一步,桥上人多,一上桥,他们就被人冲散了。
宋承宇大概也被挤得不耐了,大步走到桥的另一端,然后停下来等子悦。子悦想跟上,面前的人却在照相,她不想就这么破坏了人家好好的一张相片,只得在原地站着。
子悦抬头望向宋承宇。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宋承宇安然地立在桥的尽头,手里捏一包茴香豆,回身凝望着她,温柔浅笑。子悦看到心中一动,竟怔怔了迈不开脚步。
这弯弯折折的九曲桥竟似那百转千回的人间阡陌,而他便是那个在倦倦浮生的尽头,默默无语为她守侯的人。清辉曾说要给她看人间天堂,却留给她无尽的黑暗。他说要带她堕落,直入地狱,却安静地等她在凡尘人世。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两句天渊之别的话,却都不曾真实。这大概就正是他们人心,人性了吧,穷她一生都无法看透。
片刻之后,子悦一步步向宋承宇走去,如果她能从地上走到天上,也许她便能从人群中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行了。在她看来,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如这天与地一般遥远。
那日宋承宇陪了子悦一整天,第二天上班,他们又一左一右地踏上了各自的该走的人生。
阳历新年一过,子悦就忙了起来。她带的那个游戏项目的中期评估时间,最终被美方敲定在了大年初八,只剩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虽然已经是第二个项目了,不至于太吃力,但还是有不少东西要准备,要测试。子悦知道项目组里人大都有些不满,因为这样一来,连个春节都过不好,但因为时间是美方定下的,也不好找她抱怨什么。
子悦倒是庆幸有事可以忙,孤单的人最怕的就是过节,假期越长,越是煎熬。如果可以忙忙碌碌的,节日自然就不会那么难过了。所以子悦几乎可说是快乐的享受她的忙碌,而宋承宇好像也很忙,一连三个星期不见踪影,再见时,依旧是深夜时分,摸上了她的床。而且也只在春节时陪了她两天,然后他便又一次消失了。
初八那天,子悦给公司高层和美方代表作了项目陈述和演示,一切顺利,之后子悦又回到了原本朝九晚五的生活,不算忙,也不闲。宋承宇却没有再出现,子悦也不知他去了哪里,好像根本不在这个城市,因为她已经好久没在公司看见他。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子悦偶尔也会想起他,毕竟好久没见了,他们又曾那般的肌肤相亲过。
有时子悦想,即使是朋友这么多日没见,也该问候一下的,不过很多次,她拿起了电话,却始终没能拨出去。她不知道电话接通了她能说什么,一句“你好”之后便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她不能问他身在哪里,也不能问他在做什么,因为她没那个权利。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他们之间,她都是被动的一个,没办法,谁让他是她的老板。唯一主动的一次大概便是她笑着说要辞职,这也许就是她所有的权利了,不过现在她不想离开,所以只能继续被动下去。
过了春节,天气一天天温暖起来,三月的一天,子悦刚下了班,正坐在少发上想着要怎么过这个无聊的晚上,一阵叮咚的手机铃声蓦然间响了起来,在她那间空旷的公寓里格外的清晰。
子悦心随着那铃声微微震动,她赶忙地取出手机喂了一声。
沉默了一秒,那边才传来一句:“Oh,hello,是,子悦吗?”标准的台湾国语强调,子悦以前很熟悉的声音。
“建豪,是你!”意外地接到建豪的电话,子悦自然很是惊喜,但心里却还有一丝莫名的失落。她看一眼来电显示,居然是本市的号码。于是她又问:“你在哪呢?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上海的Four Season Hotel,到了上海不给你打电话,你以后会怪我的。”建豪笑着调侃。
“嗯,也对。”按她和建豪的关系,虽然他是她的老板,但他也是她的老师和朋友,他若没打这个电话,她大概会有人走茶凉的感觉吧,建豪做事永远是那么恰到好处。
“子悦,你吃晚饭了吗?要是没有的话,我可不可以请你一起吃晚饭。”建豪问她。
饭是一定要一起吃的,不过怎么说都是她该尽地主之谊才对,于是子悦说:“建豪,我还没吃晚饭,也很高兴和你一起吃。你想吃什么菜,我带你去吧,这里我比你熟悉。”
建豪想了一想说:“昨天吃了淮扬菜,觉得很好,我们就还去吃淮扬菜,好吗?”
正好子悦也爱吃淮扬菜,就说:“好,你如果没去过扬州饭店,我们可以去那。”
“嗯,就是那里吧。从我这里坐Taxi要多久?”
子悦笑:“不用担心,当然是我去接你,半小时后,我们酒店大堂见。”
“好吧,等一下见。”子悦的为人处事很多都是建豪教出来的,他又怎会不知道她想什么,所以他也不多说什么。
半小时之后,子悦到了四季酒店。一进大堂,她就见一个人站起来,快步向她走了过来。建豪还是一年前的那个样子,高高的个子,健康的麦色皮肤。
建豪走到子悦面前,对她张开了怀抱,子悦微微一笑,也张开双臂,投近他怀里,给他一个大大的美式的熊抱。
建豪怀抱总是那么温暖宽厚,子悦一直都知道,不管是老板还是朋友,他都是她可以信赖依靠的人,为人处事,他教他;遇到难处,他帮她,做错事了,他替他顶下。
永远都忘不了,她第一次自己带项目,一个疏忽就把一个报表数据弄错了,后来客户找了来,建豪主动承担责任,说是自己没核对好,其实他那时已不管这些具体的操作。她惴惴不安地找她认错,他只温和的笑笑说:“没什么,这种错我以前也犯过,以后小心就行了。而且出了错,自然我也有份。”
子悦有理由相信,若不是清辉要回国,她一定还是在他手下做,那样的老板,怎么会不让她跟得人死心塌地。
【20】 一言为定
拥抱之后,建豪放开子悦,说:“走吧,我们坐车时再谈,有些晚了,怕你饿到。”
“好。”
子悦和建豪并肩走出了四季饭店,到了门口,门童帮他们叫好出租,上了车,子悦问建豪:“你怎么来了上海,来玩还是Business Trip(出差)?”
“Business Trip。”
“哦,我记得我们那家公司好像没有什么和中国有关的业务呀。”
“That is why I am here. I want to see if we can get any business here in Shanghai.”(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想看看我们公司能不能在上海得到一些业务。)
“发现什么机会了吗?”子悦随口问了一句,想想不妥,又加上一句:“要是商业机密,你可以不答。”
“不是,其实这次来没什么detailed plan(具体计划),只是来实地考察一下。”
“觉得怎么样?”
建豪想了一下,工作很多的专业词汇,他不知中文怎么说,就干脆换用英文答:“I think there are a lot of opportunities here in shanghai for a consulting Firm, especially for a consulting firm like ours. You know our expertise is sales and market consulting. China is a huge market, and everyone would like to have some market share. It is almost for sure that we are going to open a Shanghai office. But how and when is what we are trying to figure out. Hopefully, after this trip, I will have a better idea.”
(我想上海这里对于一个咨询公司来说机会还是很多的,特别是像我么这种精于销售和市场咨询的公司。中国是个巨大的市场,所有人都希望占有一部分市长份额,所以公司在上海开分部几乎已成定局,剩下的只是这么开和什么时候开的问题。我希望这次考察之后,我会有更好的计划。)
“嗯……”子悦点点头,她本想再问一句的,但看到车子已经到了,就带着建豪下了车,进了饭店。
子悦和建豪两个人要了个包间,点好菜,子悦才又问:“你刚才说还没有决定How to open the Shanghai office(怎样开上海分部)。难道开Shanghai Office还可以有几种不同的方法吗?我以为只要找到合适的办公地点,开始办公就行了。”
建豪一听,笑道:“小姐,哪里会有这样简单。”
“哦?”子悦心想,看来这MBA还真不是白学的。
看到子悦不解的样子,建豪说:“来,我讲给你听好了。你说的那种开新office的方法是最简单的,付出却要很多,从无到有从来都是艰辛的。还有另一种相对简单的,也是最容易直接占有市场的方法,就是去买一家现有的,而且已经基本成型的公司过来,改造一下,变成总公司旗下的分部。当然也还有其它一些方法,不过In General这两种是最常用的。”
“嗯。”子悦听罢点头,想了一下问:“那,你这次来看了几家公司,感觉如何?”
“你还是那么sharp(敏锐)。”建豪并不掩饰他对子悦的欣赏。他直接告诉子悦:“这次看过两家公司,来之前就有过接触,他们也都有意向并入我们公司,但我看过之后,都不是很满意,他们本身都有很多管理上的问题,要把它们改成我们公司那种culture大概要花的effort比开一家全新的office还要多。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没法决定如何开这个上海的office。”
听建豪这样说,子悦就想到了她以前和宋承宇一起做过的那家宏盛咨询。她在宏盛一年,在建豪的阿尔法是将近四年的时间,照她看,这两家公司有不少相似之处,合并应该不难。不过据她所知,宏盛现在已经是震宇的一部分,而且宏盛应该是在宋承宇在执掌了震宇之后,并入震宇的,由此足见宋承宇对宏盛有多喜欢,所以大概无论如何是宋承宇都是不会出让的。所以子悦自然也就不提。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别后各自的生活,菜就上来了,反正也相熟,不需要太客气,子悦和建豪也不多语,安静的享受着美食,偶只交谈几句。
子悦正啃她最爱的红烧狮子头时,她的手机叮咚地在那晚第二次奏响。子悦这次先看了眼来电显示,竟是自家座机的号码,可想而知只能失踪多日的宋承宇了。
她向建豪道声“抱歉”,接起了电话。
“你在哪里?”还没等子悦说话,宋承宇倒是先问了。
“在扬州饭店和朋友吃饭。”子悦照实答。
“哦?你倒是会选地方。”
“嗯,我朋友想吃淮扬菜,自然就这里了。”
“好吧,你知道我在哪,晚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宋承宇说。
“我想不用了,我先送朋友回酒店,再自己回家就行了。”子悦倒觉得没这个必要。
“随你。”宋承宇说完啪的挂了电话。
子悦摇头,这个人还真不讲理,不要他接也会不高兴。
建豪看子悦挂了电话,忍不住调侃道:“子悦,你先生对你还是那么在意,才出来这么一会,就打电话过来。以前跟你在阿尔法时,你只要做得稍微晚一些,他就打过来,到后来我都不好意思再叫你晚上做那么晚。”
子悦一听,楞住了,看着建豪不说话。她从没打算跟他谈私事,可也不愿骗他,就有些犹豫,不知怎么答好。不过建豪只一眼就明白了,他歉意地拍拍子悦的手,诚恳地说:“对不起,子悦,我不该开你玩笑的。”
“哦,没关系,我只是不太习惯谈这些事。其实,我和前夫已经分开半年多了。”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子悦松口气,原来这样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难。
建豪皱眉,喃喃地说了句:“为什么他会离开?”声音很低,几乎如同自语。
可子悦还是听到了,问建豪:“你怎么知道是他离开我的?”
建豪叹口气,道:“子悦,我认识你四年了,知道你做事一直都很有分寸。在阿尔法时,那些年龄与你相仿的男生也不少,你一直刻意保持着距离。而我大概也算得是你的朋友了,但这么久了,你可曾仔细看过我?”
子悦闻言,抬头看向建豪。这一看,这才发现建豪是对的,她记得他的声音,身形,至于他到底长得怎样,竟然从没在她眼里清晰过。
于是她第一次研究起建豪的样子。不知是不是美国长大的原因,建豪的五官比一般亚洲人要深刻,脸上的线条也更分明,一双眼睛不是纯黑的,带着浅浅的褐色,清亮通透,可以一直将眼底看尽。建豪这张脸既有着东方人的温润,又带着些西方人的刚硬,不一定是最英俊,却很耐看,轻易的就可以让目光流连其间。
“第一次看我,觉得怎样?是否可以入目?”
建豪的声音蓦然响起时,子悦才意识到她已经盯着人家看了半天了,不觉微微红了脸。片刻之后,子悦说:“建豪,对不起,以前好像真的没注意过你的样子。”
建豪一听倒笑了,“你看不看我,那个都没关系,我只觉得和你一起做事总是轻松愉快。”
子悦也笑了,点头道:“我一直很庆幸能有你那么好的老板,在阿尔法时,我也很开心。”
“那就再回去帮我。”建豪的一句话脱口而出。
子悦本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抬头看他才发现,他已经收起了刚才的笑,默默看她。
其实子悦也想过回去的问题,她也不是不想回去,毕竟很多亲友都在那边,只是她现在不敢。不论亲友的关心,还是质疑,她都没有能力独自去应对。很多问题她没有解释,所以暂时还是不会去的好。于是子悦照实说道:“不是不想回去,是没准备好回去。”
建豪听罢,想一下,点点头说:“这样也好,大概要不了很久,我就会常驻这里了,上海office一建,我就会过来这边主持,既然你不想回去,我过来以后,你可愿来帮我?”
子悦心想,虽然现在这份工作没什么不好,但因为她和宋承宇那种床伴的关系,总是尴尬,去帮建豪也好,至少可以让她在公事上与宋承宇再无瓜葛,而且她一直知道他们之间终是不会长久的,这样一来,如果有一天他们要断,也可以断得彻底。
“好,我去你那里。能跟你做是我的荣幸。”子悦这句倒不是恭维。
“那么一言为定,职位任你挑。”
简短的承诺,一如从前。建豪与子悦相视而笑,四年的相处,他们之间并不需要太多语言。
吃过饭,子悦要付账,却被建豪不由分说的拦下了,他看着子悦说:“我是白教你了,你在美国也是白待了,这个时候跟我抢。”
子悦知道说不过建豪,悻悻地作罢。出了饭店,上了出租,建豪坚持送子悦回家,两个人就先到了子悦的公寓楼下。
子悦下车,转身跟建豪道别,却看到建豪跟着也下了车。他走到子悦身边,伸开手,把子悦抱进怀里,轻轻在她耳边说:“子悦,我明天就走了,你保重。什么时候你想离开了,若我还没过来,你要记得我总在那儿的,我对你的承诺也永远有效。”
子悦心底一片温暖,这便是她一直认识的建豪了。她也狠狠抱一下建豪,说:“好,我在这里过不下去时,一定会去投奔你。”
“我等你。”建豪说完,又紧了紧手臂,才放开。
子悦跟建豪挥手道别,然后自己往楼里走,到了楼门,她转身,看到建豪依旧立在原处看着她。见到她回身,便笑着向她摆手,于是她也笑了,无声的说了句:“建豪,谢谢你。”她相信他一定听得到。子悦进到门里,看着建豪离开,才上了电梯。
【21】 内线交易
子悦到了家,看到客厅里开着灯,沙发上放着宋承宇的手提电脑,就一个个房间找过去。所有房间都找遍了,也没看到宋承宇。子悦以为他临时出去了,也没在意,自己去卧室找衣服换,到了壁橱边,忽然看到阳台的门半掩着,阳台上一个模糊的背影,一点晃动的红光。
子悦推了门走出去。宋承宇听到声音,默默转过过了身。黑暗中子悦看不清他的表情表情,只见那一点红光在他指尖飘忽。对视片刻,子悦先开口:“你怎么在这?不冷吗?”
宋承宇吸一口烟,轻轻吐出几个圆圆的烟圈,然后他对子悦招招手。
子悦默默走到过去。宋承宇等她到了近前,一伸手把她拉进了怀里,又带着她转了个身,一起向外看。
子悦这才发现,从这里向下望出去,正好就是刚才她和建豪下车的地方。这样想来,他一定是看到她和建豪的拥抱了。但那又怎么样呢,那拥抱不过是在美国惯常的朋友之间的拥抱而已。更何况,他们之间也不过是有了肉体关系的普通朋友而已,他是无权过问她这些事的,就如同她无权过问他这些天去了哪里,又见了哪些女伴一样。
事实上,宋承宇也真的没有问,他根本没说一句话,只是拥着子悦在阳台上,静静的抽着烟,看江上游船的广告牌,和江对面的霓虹。
三月的夜晚,如水般冰凉,虽然可以靠着宋承宇取暖,子悦还是不喜欢这样在阳台上吹冷风。
于是她开口说道:“有些冷,我想回去。”一边说一边试图离开宋承宇的怀抱。
宋承宇倒也没坚持,放开她,自己却一动不动的依旧在原地地吸烟。
进屋前的一瞬,子悦回头,看了看那一点红光,和宋承宇略显孤单的背影,犹豫一下,说:“你也早点进来吧,别着凉了。”
宋承宇回身看她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回到房间,子悦先冲了个澡,接着就去书房上网。
正当她专心地看着雅虎财经上近期股票的走势,冷不丁一个声音带着些许的玩味在耳边响起:“没想到,你居然也懂股票,嗯,有意思……”
子悦吓得身子一抖,回头就看到宋承宇不知何时进了书房,此刻就立在她身后,俯身盯着屏幕上的曲线。
其实子悦会看财经版,从来都和建豪有关。晚饭时,建豪跟她提起了几只股票,让她考虑买进,她打算好好研究一下。清辉走时把他们共同的股票都留给了她,虽然原来他们在一起是,也一直是她在管股票的事,但因为心情的原因,她已经好久没追踪过她持有的那些个股了。不过到底是自己的钱,怎么也该看看的。今天刚好有时间,也有心情,她就做起了股票分析。
看完电脑上的曲线,宋承宇又将眼光转向电脑旁那张写了三行字母的纸,一眼便知那是三支股票的代码,巧的是而其中两只他也正在考虑买进,另一只却是他不熟悉的,就指着问子悦:“这个VDE是哪家公司的股票?”
“Vanguard提供的一只能源类股的ETF。”
宋承宇一听笑了,拿下巴磨着子悦的头道:“你胆子还真不小,原油价格最近在稳步回调,已经从去年年中的65美元降到现在的不足60美元了,你居然想买进。”
子悦想一想说:“其实我已经好久不看股票了,这支股是朋友建议我买进的。他说只要经济没有颓势,能源股就可以考虑买进,因为通常都经济先变差,能源才会受到冲击的。所以只要我在大体经济刚刚出现问题时,把它卖掉就可以。”
“你的朋友,今天晚上和你一起吃饭的朋友?”宋承宇收起了笑,下巴也离开子悦的头,直起身。
子悦点头,“嗯,就是他,我在美国时的老板。当初也是他把我拉进股票市场的。”
“哦?”宋承宇应了一声。
子悦以为他有兴趣知道,就接着说:“以前我是不买股票的,做学生时没有钱买,工作了又忙,不大懂这个。后来有一天建豪,也就是我的老板,他和我一起吃中午饭,问我是否对股票有兴趣。我说有啊,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不敢随便买。他说这个不难,可以学的,但做股票时机最重要,还说那天就是好时候,因为正好有一支股票IPO,他很看好那支股票,笃定它今后一定会涨。我就问他是什么,他说是Google。做IT的没人不知道Google的,因为天天用,我对那家公司印象不错,就听了建豪的。所以Google就是我买的第一支股票,还真的不错,没买多久就翻了一倍。”
宋承宇看着子悦,表情分毫未变,心下却是一声冷哼,这个建豪,不知是所有下属都这样好呢,还是只对子悦。让子悦在Google IPO时买进,跟告诉子悦彩票中奖号码无异,子悦这样入股场肯定只赚不赔。
宋承宇脸上还是那副如常的样子,甚至还带着微笑问子悦:“那你可还买过别的股票?”
“那当然,买股票的人谁会把身家都压在一个股票上。买了Google之后,我还会时不时的跟踪一下其它感兴趣公司,合适的时候就买一些。”
“赌一家公司的也不是没有,你没见过罢了。目前收益最好的是哪家?”
子悦一听,笑了,有些神秘地说:“是家水果公司。”
“水果公司?”宋承宇有些奇怪,他对股市那么熟,怎么没听说近两年来哪家水果公司的股票好过Google。
“嗯,至少阿甘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听子悦这么一说,宋承宇想一下,也忍不住笑了,浅浅的笑意直透眉间眼底,心中那些不快也随之淡去,没想到子悦也会这样和他开玩笑,他又把下巴放到子悦头顶,说:“顽皮,不过这样看来很多人在股场上智商还不如阿甘,那家苹果公司近年来的业绩的确很好。你这么会想到买它,不会也是那个建豪告诉你的吧。”
子悦摇头,“Apple倒不是建豪建议我买的,我只是很喜欢自己的IPOD,跟踪Apple的股票时,发现那家公司隔不久就会出一款新产品,我一直很看好这种不断创新的公司。”
宋承宇点头,“现在我有些相信女人有买股票的直觉了。”
“不对,不能说是直觉,他们公司的每季盈余报表我都研究过,且跟踪了半年才觉得买进的。”子悦不喜欢把买股票说成是炒股,她买股票一定要做好先期研究,才会进场,所以她也不希望宋承宇认为她目前能赚钱只是运气而已。
宋承宇只是笑着只用下巴蹭蹭子悦的头,算是安抚。过了一会,他又问子悦:“这两年中国股市涨势比美国还猛,你有没有什么中国公司的股票?而且现在你人在上海,直接投资中国股市收益应该会更好,为什么不研究一下中国公司的股票。”
子悦叹口气,说:“我并不是没有买过中国的股票,只是买一笔,亏一笔。我也不是没做好研究,但时机好像总不对,每次我觉得买进之后,就会有一个新政策出台,影响到那家公司的业务前景,所以我现在有些不敢再买了。”
宋承宇摇头:“小笨蛋,就像你说的,时机不对而已。中国公司的股票是会受政府政策的影响,但不会很大,也不会很久,除非你在高点买进,而且消息一出,就卖出。”
子悦听得皱眉,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不会很多,怎样才算很多?我买股票从来都是长期投资,很少在短期卖出,除非跌幅超过20%。而且我买股票就是这个原则,如果损失超过20%,我就一定会卖出。”
宋承宇还是摇头,“20%怎么够,你也知道中国股市波动很大,如果你对美国股票设20%的底线,对中国股票就改成至少30%才行。”
子悦思忖一瞬,说:“底线就是底线,对我持有的所有股票都一眼,跌过了那个点我会觉得不舒服,所以看来我还是不要买进中国公司的股票好。”
宋承宇看看子悦,换了个话题:“好吧,随你好了,那你有没有做过短线?”
“短线?没有,要花太多时间而精力了,风险也大,我不喜欢那种好像赌博的感觉。”
“嗯,的确有些像,不过看准了时机还是可以赚一笔的。”
“可是短线的时机更不容易掌握,做长线,错过了一次,还可以等下一次;做短线,时机一过,就愿赌服输吧。”
宋承宇笑道:“瞧你说的,做短线哪有那么惨。而且如果我告诉你现在是一个做短线的好机会,一个月左右你大概可以赚15%以上,你可愿听?”
子悦也笑:“当然,我不清高,所以也不会和钱过不去。”
“那你买进震宇的股票吧,不出一个月,我保证它会涨。不过你记着,涨了之后,三天内卖出。”宋承宇说完默默退后了一步。
子悦听罢一愣,想来接下来的两个月,公司内部至少会有两个大动作了,一个定会让股价上扬,而另一个则有可能会让股价下挫。究竟是什么样的举措会对股票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呢?子悦推一下电脑桌,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绕到宋承宇面前,与他对视。
子悦的眼光里带着疑惑,而宋承宇眸子里是清浅的笑意,仿佛早料到她会有此反应。
片刻之后,子悦说:“我如果现在买了震宇的股票,岂不就成了内线交易吗?搞不好要坐牢的。”她不是不好奇宋承宇到底在筹划什么,只是她不能问,公事上他是总裁,而她只是小小的项目经理,这些内幕,她大概是没有资格知道的。
宋承宇唇边的笑加深。“你什么都没有问,所以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自然算不得内线交易,真决定了就买吧,出了事,有我顶着呢。”
子悦看默默向宋承宇,眼光带些迷茫,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有事,他会愿意为她顶。
“子悦,以后不准这么看别人。”宋承宇喃喃的声音蓦然响起,紧接着子悦觉得眼睛上一热,已经被一副温热的唇吻住。子悦闭上眼睛,任那温热从眼睛上移到唇上,然后是身子被凌空抱起,放到了床上……
【22】 哈根达斯
子悦到底是没有买震宇的股票,她自己也说不出原因,就是固执的不愿去买。
这次宋承宇倒是没再失踪,从周三到周六,每晚都会来子悦家过夜。有两天来得早了,也不管子悦有没有做饭,就拉着她出去吃饭,其中一次居然还碰到宋承宇的一群朋友,薛明涛也在内。
薛明涛看到他们,笑着调侃宋承宇:“你还真不够朋友,告诉我们去日本谈合约了,没想到却在金屋藏娇。”
宋承宇呼一声“冤枉”,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我的确是去了日本,星期二才回来,不信问子悦。”
“那你就只能是是重色轻友了。”薛明涛下了结论。他没再说什么,对子悦点一下头,招呼一堆朋友离开了。
那时子悦才知道宋承宇前些日子去了日本,那时她也更加明白她和宋承宇实在算不得朋友,他的一帮朋友都知道他去了日本,而她却一无所知。
周日,宋承宇一直陪着子悦到吃过午饭,然后说有事要办,晚上会晚一些回来,就离开了。
子悦睡了个午觉,然后独自出门去喝咖啡。正当她试图猜测外面的一对年轻的小情侣为什么怒目而视时,手机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她拿出来看一眼,本市的号码,似曾相识。犹豫了一下,她接了起来。
“喂。”
“子悦吗?我是建豪。”建豪特有的国语腔调。
“咦?建豪,你还在上海吗?”子悦奇怪,她记得他好像周三就应该离开了。
“嗯,还在,本来是周三回美国,但临时听说一家公司有出售的意向,就多留了几天。”
“这样啊。那你觉得刚刚看过的公司怎么样?”
“我对那家公司印象不错,但他们好像已经签了转让协议了。”建豪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遗憾。
“噢……不过没关系,说不定下次会看到更合适的。”子悦开解建豪,想了想,又说:“今天有时间吗,我带你看看上海好不好。估计你这次一直忙,也没机会玩一下。”
建豪一听,笑着说:“还好你知道我,我本来打电话就是这个意思,不过倒被你先说出来了。我今天下午和晚上都空着。我们出去走走好了。”
“嗯,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还在四季酒店吧,我去大堂会你,大概十几分钟就到了。”
“好,那我等你,一会见。”
挂断电话,子悦就直奔四季酒店。和建豪碰面之后,她就带着他在上海走马观花的各处看看。两个人还特意坐了轮渡从外滩到陆家嘴,因为建豪想感受老上海的轮渡。到了陆家嘴,建豪对摩天楼兴趣寥寥,子悦便带他沿着滨江大道散步,隔着滚滚的黄浦江看浦西的那一片万国建筑博览。
滨江大道上走了一个来回,两个人也有些累了,建豪指指路旁那家冰激凌店对子悦说:“累了吧,我请你吃甜品,去里面休息一下。”
子悦一看,开玩笑道:“要去那里呀,你先看看带够了钱没有,一会付不出帐可就难看了。”
建豪不解,问:“难道你怕我连ice cream都请不起?”
“那我们去看看好了。”子悦也不说明。
两个人进了宽敞明亮店里,建豪中文只限于听说,不会读写,所以自然看不懂价单,子悦就帮他点了他一直最喜欢的核桃口味的和香草口味的,自己则是抹茶和草莓,等小姐将报出价钱,虽然子悦已经提醒过,建豪还是微微愣了一下,不过他马上就又掏出一张大钞付了。
两个人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建豪把冰激凌递给子悦,苦笑着道:“刚才真的是丑,不想被你说中了,这里的甜品的确价值不菲。可是我进来时看牌子,Häagen-Dazs,好像美国超市里几块钱就可以买到的很一般的牌子,难道这里的会不一样?”
子悦吃一小口,点点头道:“那当然。”
建豪也尝一口,狐疑地看着子悦说:“看来我老了,竟吃不出有什么不同。”
子悦忍不住笑了,露出两颗的小虎牙,眸子亮闪闪的。
建豪也笑了,“想不到,你也会trick(耍)我。”
“Sorry,sorry,只是开个玩笑,不过我一次来这里是也被他们的定价吓了一跳。”
“那就是其他的原因了?”
“没错,不过其实很简单,只是一句slogan,他们的slogan就是‘爱她,就请她吃哈根达斯。’”子悦解释道。
建豪想了想,点点头:“嗯,难怪,原来他们的定位是年轻情侣。不过请你吃,倒刚刚好。”
“啊?!”建豪刚才最后的那一句话,子悦听到了,但没有听懂。她抬头看建豪,却发现建豪只是微笑的看着他,眼光温和,和以前很多次一样。于是子悦叹气,道:“建豪,你还真是斤斤计较,我不过开了个小玩笑,才不过两秒,你居然就要讨回去,这样拿我开玩笑。”
建豪也是一叹,“我要讨回去,也不会急在这一时,将来有得是时间。不过,你却一定要这样想,我也无所谓。赶快吃吧,吃完了我们去吃饭。”
也许是不懂,也许是不想懂,子悦选择忽略建豪的那些话,低头吃冰激凌。吃了一会,她想到一件事,问建豪:“你来上海这半个多月,有没有尝尝上海菜?”
“上海菜?我每天吃的不都是上海菜吗?”
“不是,我是指正宗的上海本帮菜。”
“上海本帮菜?”建豪有些糊涂。
子悦一看建豪的样子,笑道:“看来是没有,我们今晚就去吃上海本帮菜吧,来了上海,怎么也要尝尝地道的上海菜才好。”
“好吧,你说去哪里,就是哪里。”建豪对除公事以外的其它事,一向都很随和。
子悦想一下吃上海菜的地方,她吃过的最好的一家,是宋承宇带她去的那家私家菜馆,那天他们去时,几个小小的单间都已经坐了人,也不知要不要要预订的,子悦犹豫片刻,对建豪说:“我知道一家很好的地方,是朋友介绍的,我先打个电话问问我朋友。”
建豪点点头。
子悦第一次拨了宋承宇的电话,她只是试一试,并不确定他会接起,因为他离开时说有事。还好,铃声只响了两三下,电话就接通了。
“喂,是子悦吗?”宋承宇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
“嗯,是我。”
“难得,你竟然会给我打电话,有事吗?”宋承宇听起来心情好像不错。
“是有件事想问你,我想和朋友去你带我去过的那家‘老陈私家菜’吃晚饭,不知要不要定位子,要的话,现在还赶得及吗?”
“哦,这个简单,我给老陈打个电话,你们晚上直接去就行了。你们几个人?”
“两个,我和建豪。”子悦照实说。
电话上有两秒的沉默,之后宋承宇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晚上我去老陈那里接你。”
子悦正打算拒绝,却听宋承宇说了句:“就这样。”就挂断了电话。
子悦看着电话苦笑,虽然他的语气如常,但她知道他有些生气了,就又不许她说不了。
“是不是很麻烦?我们换一家好了。”建豪在一旁说。
子悦摇摇头,“不是,我的朋友会帮我们定位子,我们直接去就好了。”
建豪也没多问,和子悦吃过冰激凌。他们又在陆家嘴转了转,看看有些晚了,就打车去了“老陈私家菜”。一进去,就是老陈亲自招呼的他们。因为在美国时,子悦经常和建豪一起吃午饭,建豪的喜好她都知道,就和老陈一起定了四个特色菜。
那四个菜都很和建豪的口味,子悦吃得也很开心。两个人边吃边聊一晚上的时间一晃而过。
九点多了,建豪知道子悦明天要上班,就叫人来结帐,子悦正要跟他争,老陈却来告诉他们不用付,宋总打电话过来定位子时,特意嘱咐过,这顿饭记在他账上。子悦想一想,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没再多说什么。
建豪得知是子悦朋友付了钱,又看到子悦脸色如常,就对子悦说:“那就请你替我谢谢你的朋友。如果他有机会去美国,你把我电话给他,我再会请他好了。”
子悦知道建豪请宋承宇吃饭的几率几乎为零,但还是点了点头。她看看时间,9点一刻了,他们已经站起来,要走了,可那个一定要来接她的人却连个影子都没有,还真是有些难办。按宋承宇说一不二的脾气,既然说了要来接她,大概就一定会来,要是知道她先走了,肯定会不高兴,只不准还会发脾气;可是她和建豪已经在外面一下午加一晚上了,她实在是很累,只想回家。
子悦正低头想心事,忽听建豪叫她。抬头一看,建豪就站在自己身前,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关切的看她。
“你没事吧,我叫了你好几声,怎么你都听不到?”建豪问。
“哦,没事,我只不过在想事情。”子悦摇摇头,有些疲惫地扯了个笑。
建豪皱眉,伸手摸摸子悦的额头,刚要说什么,却听到门响了一下,便望过去,就见一个衣着名贵简约的年轻男士走进了他们的包间。
“先生,您是不是走错房间了?”建豪侧过身问,一只手仍搭在子悦肩上。
那男士饶有兴味地看他们一眼,脸上似笑非笑。然后他慢悠悠地开口道:“子悦,你说我是不是走错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