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在对面16A,我先去了。”说完就溜了。叶妈安置好菜品追了出去。
“爱卿,太后要来给你号脉了。”谭逸辰烧得不轻,可也没烧糊涂,听出来是什么意思了。心想天底下见丈母娘以这种方式的,他算是头一遭了,诡异啊诡异。说曹操曹操到。
谭逸辰欲起身,叶妈一把把他按了下去。“躺下。”然后就是一番检查,“38°9。高了点,歇着吧,多喝水。”
叶骁在叶妈的授意下给他喂了退烧药,谭逸辰相当配合。“好好休息两天,没什么大碍。”嘱咐完就走了,真真是干脆利落啊。谭逸辰算是了解叶骁有时那副没心没肺,不在乎的样子是打哪来了,合着人家妈是医生,能心肺不全的么,那是遗传,基因是多么伟大的一门学问啊。
许是吃了药的缘故,他泛起了困意,“我睡会儿,无聊的话,笔记本在卧榻上。”叶骁盘腿坐在榻上,玩起他开着的本本。屏保是一幅幅他抓拍的照片。大一的时候两人倒是经常一起出去,闲适的咖啡屋、健身中心、遛狗的公园、泥塑坊、游乐园还有那一家家好吃的餐厅或是街边小店。照片成了这些记忆的载体,快乐也在一直延续。
桌面上是那天在乌镇拍的一张照片,不知名的一座小桥上,两人相拥抵额,夕阳恰到好处的照进他们之间的缝隙,勾勒出金灿灿的一颗心。帮他们拍照的是个背着相机走世界的大胡子,谭逸辰看了效果,难得嘴甜地赞人家艺术。鼠标则是截的叶骁的头部,好在是个笑脸,若要做的鬼脸就怪异的了。
点了图标,进去之后的页面又是自己,原来他做了主题。商业资料什么的,她没兴趣偷看。电影没有,音乐倒是有,《听不到》一首而已,带上耳机,一边听一边看自己的照片。点着点着,忽地手上停了,音乐出来,虽然只有后半段,但叶骁一听就分辨出自己的音色。
难道?难道……
那个时候他就见过自己了?在学校之前?
屏幕上定格的是去“陶吧”的时候,自己捏了个不像他的泥人他,笑嘻嘻地捧到镜头前。记得那时他一手举着相机,一手伸入画面里,四指为着力点,以脸颊为承受面,用温润的指腹给她拭着脸上的泥巴。此刻,画面里那只手的主人正躺在她右侧的床上。
他的睡颜少了平时那份凌厉,当然他几乎没有把那一面对着自己。叶骁最喜欢他的鼻子,有着西方人的那份英挺,大小以完美的比例呈现在脸上。他微皱了眉,叶骁放了笔记本,过去趴在他身旁,指尖轻轻地抚着他额上突起的部分,直到平复。猛地想起他好几顿没进食,昨儿晚上光是看着她吃,今天的早饭午饭更甭提了。
进门,叶妈正在厨房里忙活着,晃着尾巴跑过去,“妈,弄什么好吃的呢?”
“熬了点粥,待会儿给人家带过去。”
吧唧给叶妈一记香吻,“妈,哦不,叶医生,您悬壶济世、医者父母心。回头人家非得给您锦旗不可,上面绣着‘白衣天使,德医双馨’”
“别,差不多得了啊。能让你个小没良心的记挂的人,不一般。”叶妈揶揄。
叶骁吐了吐舌头,“老妈英明,他是谭逸希她哥,叶驰的朋友,特铁。在N市,都亏得他平常罩着我。你说,人家来咱地盘儿了,咱不得前后照应着。”这倒不假,罩着罩着,就罩进自个儿窝里去了。
“嗯,还算懂礼。本来准备做香酥鸡的,现在收拾了晚上炖汤,明天就能拿过去。头天一般没胃口。”
“哦,我先端过去了”拎了保温桶,捎了两样小菜,蹬蹬地又奔到对面去。
约莫着是口干了,谭逸辰醒过来,心下还在疑惑叶骁哪去了,就看见她进来。
给他喂了水,“来,我妈说了你现在要吃清淡的。吃吧。”给他盛了一小碗粥,摆好小菜。
谭逸辰倚着不动,两眼绕着她。“喂。”
叶骁正要坐下,听到他唤,“额?我不叫喂。”这理解得都隔了几条街了。
“宝贝儿,喂。”张了嘴,这下明朗了,她冷不丁地脸有点发热,慢慢靠回他身边,舀了一勺,吹吹,用筷子夹点小菜在上面,送入他口中,谭大人乖乖下咽。
“你做的?”
“此粥最终解释权归叶医生所有。我只煮过一次番茄蛋汤,还忘了放油,清汤寡水的,我爸为了鼓励下一代,愣是都吃下去了。为了不折磨他人,我就不下厨了。”叶骁实盘托出。
谭逸辰嘴角弯了弯,“那你真得嫁我了,好歹我稍会一点,这样你不至于喝西北风去。”
“臭屁,八字没一撇呢。再说,我可以找一大厨。”又给他挖了一大勺。
“哼~”冷哼,“瞎找啥啊找?!什么眼神,一撇不在这儿么。”看来药效不错,恢复气力了嘛。
叶骁顿觉自己的失言,画葫芦道:“谭一撇。”塞了他一大口。
“嗯~”一边吃着,一边加重声音应着。
两人扯着扯着,一碗粥见底了。“还吃吗?撇撇?”
“饿~”这个音在鼻腔里打了个转,发出来气势全无,却成功地让叶骁身体里潜藏的母性因子大爆发。
“那个,电脑里的歌是你录的?”
“唱功不错,打算推荐给老六的。”状似不经意。心想反正自己现在病着,说胡话正常,不算欺骗国家滴花朵。
“老六?”
“恩,贾若愚,M娱乐是他的……唉?菜。”还不忘盯着叶骁给他置菜。
“那倒有些日子了啊,您给引荐了?咋没消息呢?”她也打着哈哈。
“那圈子里水太深了,你水性不好,就别去扑腾了。”说实话,那次在酒吧,谭逸辰动过这个念头,得知她和叶驰的关系以及自己明确的感觉之后,就此搁浅,淹没。叶骁虽然比同龄人思想成熟,但说白了真的还是一孩子。
在陌生人面前,她会很安静甚至于给人冷漠不可亲近的感觉,然而,当着熟人的面,她会很放肆,很霸道,很没形象地大笑。不是粗俗,恰恰是她以自己的方式与你亲昵,小打小闹,大大咧咧,射射冷箭,不分彼此。
她是个笑起来好看到人心坎里的孩子。于是,她习惯了披上糖果外衣,人前总是光鲜快乐的,那些小忧郁,小脆弱都被打包,系紧了袋口,不让它们跑出,以免扰了他人。谭逸辰没有扯开她那层坚强的帷幔,而是在她每每笑得牵强的时候,给她安静,借她肩膀,抑或给她个拥抱。
她总是以一颗单纯的心对待周遭的一切。不叨扰,不伤害。这一年,谭逸希汇报了不少情况,不过那些大多是小虾米,充其量跑龙套的。让谭逸辰记住的就两,一个是王梓,初闻此人,谭大人十二分主观将他定位在闷骚男的级别。要不他怎么疼叶骁也疼不够呢,实在是这娃儿倍儿有气节,灰常果断地拒绝了权利巅峰——学生会主席。他当时是坐在办公室里得知这一消息的,以至于后来秘书进门的时候,他老人家正搁桌子上翘着二郎腿,美人哆嗦地把改了三次的报告递上前去,他大致扫了一眼,居然无敌爽快地龙飞凤舞。
那一刻他的心里忽然满满的,道不明是什么东西充斥了他整个胸腔。叶骁从一开始就没有明确拒绝他,这是他相较于其他人的资本。回头看,她值得他更多的珍惜,在她不确定自己能否和自己一样付出的时候,她没有敷衍地答应,不接受,是不想随便投入,也是不想伤害别人。她在她的小小世界里奉行着自己认可的哲学。
更让他爽的是这位还没晋升情敌就当了炮灰的王梓同学来了谭氏应聘实习生。谭氏主营地产,自谭逸辰四年前接手,科技这一块不断扩大,做的有声有色,俨然成了谭氏的第二块招牌。长在红旗下的预备IT人才,王梓同学很勇猛地劈荆展浪,突破重围,获得人事主管的青睐,由此进入Yee科技。本来这种事只是例行报告,谭逸辰不会亲自过问的,可巧了那天在电梯里遇着研发部的经理,知晓了这批实习生里有个技术很硬的人才,乃王梓是也。他听后稍微凝了下神,拿过资料,恩,N大学生会主席,看来就是这小子。“既然是人才,就锻炼锻炼,好生培养着。”拍拍经理的肩膀,很意味深长地吐出一句。
“来,看看还烫不烫了?”俯下身去探了谭逸辰的额头,好多了。宽下心,“报应啊~让你蹂躏冉冉升起滴太阳,侵蚀纯洁滴下一代,啷里格啷、啷里格啷……”一边唱着一边去浴室给他调水温。谭逸辰吐槽,大爷我这是冷风吹得急了,热火憋得多了,两强相遇,电光火石之刻躲避不及,烧着爷了。
除王梓之外,荣幸地在谭大爷的记忆里飘过的另一号人物,可没吃到好果子。
20) 发飙(上)
叶骁是个在吃方面很讲究的主儿,偏又跟谭逸希这个地主婆厮混在一起,因着学校食堂每天都是同样菜色,而且卫生程度很引人担忧,于是乎,伙着没事就往市中心跑。
那一次,为了赶上自助餐的点儿,两人逃了古代文学的课潇洒地吃东西去了。叶骁对这课的兴趣比萤火虫的光亮还微弱,加上教古文的那老头儿硬是让全班听他吐字不清的口述做笔记,更招的她不耐烦。人这一辈子能有多少次逃课的机会,逃就光明正大地逃,用不着担这怕那的。
N市的天气很是奇怪,春天了仍飘雪,入夏了天还是微凉的。格子衬衫搭黑色抛光短裤,外面罩着件长款黑色针织衫,脚上是KAPPA雪弗莱款。谭逸希则穿了叶骁送她的HELLO KITTY限量版的四孔两穿的那件蝙蝠衫,下身打底裤。双双人模人样地扫荡去。叶骁信奉一个观念:甭管有没有男朋友,你都得好好拾掇自己,不是为了现给别人看,而是要努力做精致的女孩子。外表固然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自身的精气神儿,文艺一点的说法叫做气质。
韩国自助烧烤。店里人还不多,她们所在的A区都没坐满。自打一进门,她就感受到A3那帮雄性动物的目光,叶骁没放在心上,被穿着韩服的服务员领到A4,临近,只设了一道厚的木屏障。隔壁窸窸窣窣的说笑声隐隐传过来。服务生一个接一个超殷勤地给她们换烤炉,火旺得很,两人只得轮着去拿吃的东西来烤,每每经A3桌,必受一番“洗礼”。谭逸希去拿饮料的空当,果不其然,A3的一人走过来,“小姐,你好,我朋友对你挺有兴趣的,能留个号码吗?”
“不好意思。”叶骁边烤东西,边撇了那人一眼,把一块熟了的鱼片夹给谭逸希。
“就留个号码。”
“不好意思。”埋头吃着东西,不搭理。那人悻悻地回A3。
收了一盘子熟食,一长相还算清秀的握着手机上前来搭讪:“我对你挺有好感的,能留个电话吗?”八成是紧张,一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动来晃去。
“不好意思,我没这想法。”语气客气了些。她的性子就是这样,想要号码,有种就自己来,甭哼哼唧唧地推别人来。
“那个……你看我也不是坏人,大四刚毕业。就给个联系方式嘛。”
拗不过,应了,那人笑笑,回了座。正好谭逸希端了一托盘的生食过来,“什么情况?”叶骁耸了耸肩,摊开两手。就知道是这样,“傻啊你,谁知道他是什么人,糊涂!”愤愤地数落着骁骁。一顿饭经搅和吃的不太消停,直到她们结账走人,A3还在续杯。叶骁以为没什么大问题的,结果,结果……
刚走出店门,那人就打了电话过来,核对信息,询问她是哪个学校的,现在去哪之类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叶骁一一答了那人。坐车回学校,路上短讯不断,得知这位兄台名赵镜。刚到宿舍,赵镜就开始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见你啊。”“我已经开始想你了。”排山倒海之势,叶骁真的是要吐了,鸡皮疙瘩撒了一地,这什么狗血雷人的剧情,乱穿到她身上了。但是她怎么就不想想,老早之前谭逸辰说这话的时候,她咋就没觉得恶心呢,难道仅仅是因为他那副好皮囊?!
最后的一线太阳光恋恋不舍离开窗台,两人傻坐在沙发上,想着晚饭咋整。希希的电话适时响了起来,谭逸辰让她下去拿吃的。抱了全家桶上来,嘴里嚼着鸡块,含糊不清地嚷嚷:“陛下,国舅在楼下候着,有事上奏。”
“恩?”转过身去,跪在沙发上,从窗户往下看去。谭逸辰正长身立在车外,没有系领带,浅灰色的休闲衬衫袖子挽起,领口处随意开了两颗纽扣,双手插兜,仰着头,微微眯眼,说不出的慵懒情致。叶骁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自己,挥了挥手,那人的嘴角迅即绽放出一朵摄人心魄的花。
下了楼,来到车旁,“什么事呀?”
谭逸辰一眼就注意到她包裹在肉色丝袜里的两腿,笔直的腿上肉很匀称地分布。这身打扮在叶骁看来是学院风,可是到了兽类眼里红果果的诱惑啊。“陪我吃晚饭。”老神在在地开了车门,坐定,望着她。
“等我一下。”拿了包,一跃跳进他的敞篷,调皮地眨了一下眼。
“嗯,身手不错。”很捧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威航扬长而去。
窗台上,谭逸希抱着那只桶,幽幽地怨念自家哥哥有了媳妇忘了妹,带叶骁吃好吃的去,拿没营养的东西搪塞自己,虽然这垃圾食品是她的心头好。恨恨地把鸡腿当作谭逸辰咬着,嚼着,咽着。一个人无聊的,“骚扰”林斯羽去。
吃饭间,叶骁一直有短信进来,只是瞥一下屏幕,并不点进去看,索性关了机。
“没应酬吗?”
“想和你一起吃。”看叶骁不说话,又添上一句,“你也说了,那是应酬,这才是吃饭。”
快到学校的时候才想起来开机,赵镜电话进来。
“你出来吧,来市中心吧。”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
“学校不让出去,门禁时间到了。”有点不耐烦。
“来嘛,我想见你,求求你。”叶骁最不能容忍这种软趴趴的男人,动不动就把求字放在嘴上。
“你看看现在几点?我们不过见了一面而已。”语气冷了下来。现在已经近十点了。
“来嘛,要不我过去接你。求你了。”
谭逸辰竖着耳朵,听到了电话里的无赖,顿时有股子火涌上来,在叶骁接电话的耳边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唤她:“宝贝儿。”
叶骁冷不丁地一惊,手机掉在了腿上,他接过去,断然按了挂机键。没有开车顶的灯,她却看到他黑亮的眸子,一个字都不说,就是望着她。
“好吧,我说。”叶骁服软了,一五一十地告诉他。谭逸辰听了觉着一口气顺不上来,这个傻丫头,这个笨蛋。“以后谁都不要给。把他拉拒听,明天给你换个号。”想反驳,但看着他阴沉的脸,知道他是关之深,责之切,退一万步讲,他算半个长辈,于是把话咽回肚子里。谭逸辰叹了口气,拿起她的手机,翻到通话记录,记下了号码。
“以后要出去就告诉我,女孩子到底是不安全。”手指顺着她乌黑的头发,不是很细的那种,但也不粗。以前听说过头发越粗越硬,脾气也越犟。看来,这是个小倔的丫头。以后的日子里,谭逸辰完全认同了这个不完全归纳推理的正确性。
放她下车,看她的背影,怯怯的样子,难道是刚刚自己语气重了?拨了电话给任道远,“老四,给你发个号码,帮我查一下这个人。”车尾已然侵入夜幕,消失不见。
任道远他老爹是公安厅一把手,自是要为这个儿子多拉拔一些,无奈任道远没有那所谓的保卫国家和人民财产和安全的“崇高”思想境界,他不破坏就不错了。自己捯饬了个翻译公司,他爹给他扯来扯去,居然挂国务院名下了。不过,查人这差事他容易。
谭逸辰刚开了公寓的门,电话就响了,简明扼要的,历史、混哪、背景,不需要什么乌尔不鬼的身高年龄之类。赵镜,一假斯文的小混混,坑蒙拐骗的事做得不少,在东区开了间酒吧,亲自打理的是他弟,也不是什么好鸟,规模适中,东区区长的小舅子。“嗯,咱叫上哥几个去喝一杯?!”不用问是咋回事,听这口气,不善,看来是那小虾米哪惹到他了。“好叻。大伙儿乐呵乐呵去。”
谭逸辰最先到的,“把招牌的都摆上来。”未等服务生开口,他大手一挥,在最中央的那圈沙发中坐定,松松领口。闪烁的灯光在大厅里游弋,每每碰触到谭逸辰那阴沉冰冰的脸,都逃离般四下蹿开。任道远进来后不久,苏恪、花期前后脚的工夫到了,剩了在温柔乡里缠绵的雷老大晚些时候赶过来。瞧了瞧桌上的架势,最诱人的莫过于那杯下半层透明,上面红得很妖冶奔放的液体,杯沿倚了朵蓝色妖姬。花期忍不住伸过手去,却在谭逸辰投过来的刺剌剌的目光下缩了回去。
“咱就尝个鲜,每样滋点。”谭逸辰率先拿过桌上最大的那杯,入一小口。花期忙不急地送到嘴边,含下一口,“恩,虽说比不上俺家的,但还算有点小意思。”
在放回桌上时,“砰”尖锐的一声,那张带了一丝笑的脸上寻不出丁点有意无意的蛛丝马迹,饶是音乐大分贝,周围的一些人还是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服务生闻讯迅速赶来,“先生,发生了什么事?”谭逸辰很优雅地把右腿叠到左腿上,左手手指弹了弹裤腿,右臂撑在腿上,另一只手摩挲着下巴,一脸无害地看向服务生。“把你们管事的叫来。”任道远插了话,他们没必要为难一个不相干的服务生。
21) 发飙(下)
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走到气氛凝固的这边,“几位,我是这儿的经理赵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手有点痒了,没抓祝。”谭逸辰大幅度向后靠到沙发背上,玩味地朝着经理说道。那人打量着他们,看这打扮跟气场,不简单,摸不清他们的意思,陪着笑:“这样,这杯免单,让我们的首席调酒师给您重新调一杯。”指头一动,叫来一个服务生,交代完又耳语了几句。
花期心想八成是要给他们老板报信去,有好戏看了,不由得兴致大涨。
“麻烦你把这些收拾了。”谭逸辰指了指那一堆每杯都只动了一点的酒。经理立马要叫服务生。“听不懂么?!我说的是你。”谭逸辰那暗黑凛然的双眼斜向他,“这样。”随手拿起一杯,举高、松手、自由落体,破碎的玻璃溅起来,他眼睛都没带眨的,那经理连着退后两步。
旁边有喝多不嫌事多的人跟着砸了杯子起哄,其余多是静观,音乐声渐出渐小,灯光稍稍亮了些,“该干嘛都干嘛去,有毛好看的?!音乐,今晚的钱不想拿了?”赵锋转头迁怒于驻唱的乐队。“几位成心的?”
“大伙儿谁想一起痛快痛快的,我谭某人今天做东。”谭逸辰没答理这人的话,反倒去煽动一屋子的人。此话一出,真的就有人在座位上摔起东西来。赵锋也不是个软茄子,加上仗着区长的势,怎忍受得下,脾气冒上来,丢出狠话:“怎么着,敬酒不吃是吧?到这地儿了就得随规矩,敢砸赵家兄弟的场子?!也不打听打听。”
谭逸辰是什么人,何时有人这么跟他说过话,就算是黑白通吃、阴诈狠绝的雷霆也得让他几分。不咸不淡地觑向摆出架子的赵锋,“哼~这是什么地儿?我倒想了解了解。”
“N市谁不知我赵家兄弟。”还真当面前这几位是外地的了。
“我不知道。”花期快人快语的。
谭逸辰顺势摊手,一副现实如此的表情,苏恽任道远也是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这当口,得了信儿的赵镜风风火火地踏了进来,“谁?是谁?在哪呢?”无头苍蝇似的乱嚷,瞄到自家弟弟之后,径直朝这边走了过来。
确实长得挺斯文,怪不得那小傻帽误信他,现在这副嘴脸,真该让她来见识见识,了解了解人世险恶,看她还敢不敢再乱跑。“唷吼~赵哥。”苏恪很“上道”地站起来上前勾着他脖子,搭着他肩,这一招把赵镜、赵锋两兄弟具是搞糊涂了,前者在想他明明没见过这号人物,后者则是想莫不是大哥的什么要好的朋友?
“兄弟们甭愣着啊,咱整点啥欢迎欢迎赵哥。”话音刚落,就见一脚踹翻了桌子,稀里哗啦,声音那叫一个清脆。赵镜反应过来,原来他被摆了一道,颜面何存?呼着身后三个穿着相当犀利的人:“弟兄们,上。”
苏恪的身手可不是吹的,任道远的两下子也不是盖的,谭逸辰的招式更不是耍着玩的,只有花期是个绣花枕头,花拳绣腿,招架不了,被谭逸辰护着向他家男人SOS:“亲爱哒,救命啊~立马到东区镜子酒吧,不然今晚就甭想上我的床。”电话那头的男人敏锐地捕捉到最后一句,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即刻让司机掉头,呼驰而去。
苏恪,任道远在前面对付着三小混混,权当练手了。花期看的过瘾,还不忘招呼大家:“怕的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怕的就留下,今儿酒水全免单了啊~”人群被这话给震动了,有吹口哨的,有跳上桌子的,怎一个“乱”字了得。赵镜欲冲上来揪住在沙发上欢腾地蹦着的花期,被谭逸辰挡了,一个击腹别臂,就收拾妥当,花期直拍手叫好。雷霆到门边的时候,看到哥几个正忙活着,调头转身,打算回家。却被眼尖的花期喊住:“雷老大,这儿这儿。雷霆,雷霆……”看样子不理他他就不会安静下来,抚额,只得进门。扫视全场,欲求不满所散发的怒气加上天生的那种非凡气场,一切诡异地定格了。然后,在众人的注目下,雷老大找了个残存的沙发坐下来,“继续。”
赵镜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惊了。雷霆这个在N市无论黑道白道都响当当的人物,看来这些就是“城中七少”中的几位了,心下赶紧盘算着怎么收常。
“死缠烂打不是?坑蒙拐骗不是?”谭逸辰揪起那人,“大晚上的想见我媳妇儿是不是?要我去给您接过来给你见?见了想干嘛?”勒住赵镜的下颚,手上的力道随着每个扬起的尾音而加重。这句话就一弹,“澎”一声把包括雷霆在内神游的那几位爷的魂魄给拉了回来。
“没,没,我这不是不知道她和您的关系么,当开个玩笑,玩笑。”赵镜哆嗦着。
“玩笑?!很喜欢开玩笑是不是?”阴测测的语气让人发毛,苏恪都不清楚谭逸辰究竟要怎样。
“没,哪能啊,不敢了不敢了。”
“别慌啊,搭讪的时候不是挺游刃有余的么?”放开赵镜,环视了全场,“大家随意,撑开了肚子喝。”
花期家的男人此时闯了进来,身材高大的他锁定躺在沙发上看热闹的花期,旁若无人地开始安抚,抱着他全身检查,“哪个王八羔子惹你了?”
“哇塞,亲爱的,你又会说一个词了哦。”花期脑袋里的弦都是乱搭的,根本不在点上,没抓着关键,反惊异于他家纯意大利血统的男人用了个地道的汉语词。
谭逸辰的气场完全被这对活宝给破了,想想罢了罢了,自己也就是来警告赵镜,倒真没想想砸了人家的生计。其他人他管不着,也不稀罕去管,只要叶骁没事就好。于是,吆喝了几位爷:“回了。”率先走了出去,苏恪经过赵镜旁边的时候,拍了拍那位兄台:“我二哥也很喜欢开玩笑的。”那人神经松动以为谭逸辰可以不计较,冽了嘴脸。意料中的反应,补上:“如果你还有玩笑要和他开的话,他不介意封个酒吧,捧个新区长啥的。”撂下这话,威慑力足够。
出了酒吧,谭逸辰车门刚打开,那几人就围了上来,“什么时候的事?”谭逸辰掂了掂手里的车钥匙,作不明所以状:“什么?”眼角一丝狡黠。
“甭搁这儿装傻充愣,咱几个这么大排场,你好好交代。”雷霆左臂架在车门上,闲闲地看向他,苏恪和任道远双手抱臂,愿闻其详的样子,“这种小事叫手下人摆平不就得了,你可得给我们浪费的,哦,五十七分二十秒一个交代,咱看看值不值。”谭逸辰这厮和他们一起的时候玩归玩,却从来没听说过有女朋友,现在一下子蹦出个媳妇来了,不免惹得他们好奇是何方神圣。
“我知道,我知道。是颗嫩草……”花期被他男人抱着回车里,两手挣扎地舞着。
“正解。”谭逸辰打了个响指:“回‘微热’”
“微热”是花期的酒吧,男人抱着他熟门熟道地进去上了直通三楼VIP房的电梯,几个人在后面看着被扛在肩上的花期,都见怪不怪了,视若无睹地进了专属包厢。
谭逸辰含了一小口,眼珠转动,一一掠过三人,下咽,“嫩草是你小姨子。”
雷霆稍稍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她?”两人隔空喊话般。
“谁啊?”被忽略的两位好奇。
“叶驰他妹,跟希希一个寝室。”
“哦……”苏恪和任道远来了个不怀好意的音浪,挂着“原来如此,下手够快”的表情。
“我来也。”花期衣衫不整,破门而入,“大家一起八一八。”
“你男人呢?”
“搞定了,躺着呢,别扯话题,咱们说咱们的。”难得逮着谭逸辰,哪能轻易放过这机会,必须刨他个稀巴烂。
“你搞定了?”两眼闪向谭逸辰。
“路漫漫其修远兮。”此话一出,其余的人要憋出内伤了,还是花期最先笑了出来,一个劲儿锤沙发。
话说谭逸辰在D市待了近一个礼拜,享受着叶骁的悉心照料,压根找不着北了,直到接了雷霆的电话才面色微凝,急忙安排要回老巢,临走前没忘了去跟“丈母娘”道谢。
车在等着,谭逸辰愣是在叶骁耳边厮磨。她在他腰间掐了一下,示意他赶紧上车。谭逸辰直起身,双手捧起叶骁的脸,墨黑的眼在她的脸庞上游走,“都瘦了,这几天怪累的。”
“你哪只眼睛看见的?哪瘦了?胡说!”感受到他疼惜的目光,轻甩开他的手,往车里推。
“这里……这里。”温厚的大手爬上她的眼、她的脸颊,继而来到下巴,摩挲着,现在才发现她的下巴里隐隐凹下去的一条线,舍不得丢手了。
“哼~美人下巴,原来就是这样的好不好?”嗔怪地抱着谭逸辰的腰,捏他。
“恩,恩。”一边吻着她的额头,一边搂紧,安抚着怀中孩子气的她。
车渐远去,叶骁两手抱着双臂,回想着他的怜惜,忆起村上村树的一句话:
如果我爱你而你正好的也爱我
那你生病的时候
我会去照顾你陪着你到好
……
22) 医院
日子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转眼到了七月份的尾巴,八月份的前奏。狮子座的顾唯二十岁生日那天,谭逸辰电话进来的时候一桌子人正闹着顾唯和他女朋友以酸奶代酒喝交杯,叶骁抬头刚好与他对视,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打个招呼,退出门出去。
谭逸辰回N市好几日,是和雷霆处理海外事务。在印度的分公司与当地信息系统的大佬集团发生摩擦,该地头蛇利用政府向谭氏这条强龙施压,谭逸辰忙前忙后,雷霆帮着上下疏通,总算与班加罗尔方面达成协商,危机得以缓冲。一下子,精疲力尽,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给她拨了分别后的第一通电话。
叶骁按了接听键,却不吭声,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
终是谭逸辰败下阵来,低低地叹了口气:“骁骁,我是撇撇。”
叶骁听了,“扑哧”笑了,旋而又冷哼一声:“谭一撇,你都消失多久了你。”
谭逸辰想着她现在肯定是左手接着电话,右手插腰,作悍妇样,对于亲近的人,她的表情相当丰富,不吝展露。“想我没?”
不知道是要感激谭逸希还是要掐死她,叶骁被她拉着听了好多的广播剧,声优的声线总是悬在那个诱人的位置,现在听到谭逸辰这低软耳语,顿觉心漏了一拍。
“我想你。”二度攻击,叶骁的心里城墙濒临崩溃。
“嗯,一声都不吱,看来一点也不想,挂了。”见她还不吱声,谭逸辰故意装得这副幽怨。
“吱。”叶骁赶紧地插了句,完了才发现那边他根本就没有要挂电话的趋势,赧然。
“嗯。”他得承认,他很受用。他了解摩羯座的她。
摩羯座的女生,表面坚强,内心脆弱;她们追求完美导致永远没有完美;她们有着在别人眼里微不足道的原则与底线,不容触碰与违反。她们看不惯的有很多,最顶端的就是自己:她们理智超常,也喜欢以不变应万变,于是,等待、犹豫、彷徨、顺其自然成了她们的写照,但矛盾的是她们带着玩世不恭的面具。
谭逸辰本不是个相信星座的人,是寒假的时候经过谭逸希房间,偶然瞥到她电脑屏幕上的那段文字,描述地与叶骁分毫不差,所幸,这些只是共性,她给了他惊喜,用她自身的特性。
“待在家干嘛?”
“在外面,同学生日。”
“骁骁,我是说如果在家没事做的话,可以来我这儿。”
“嗯?”
“新上任的技术总监是外国人,你来教他中文,怎样?”
“学校宿舍肯定没开啊,我住哪儿。”叶骁心动了,她一直渴望当翻译,做对外工作。
“包吃包住。”
“成交!”
谭逸辰隔着电话又腻歪了一阵子才放过她,其实她也是有点想他的,不主动打给他是怕打扰到他。把他的名字由“禽兽”改成“撇撇”,转身要进去,撞上转角处那对仍停留在倒映她的背影,还没转过神的眸子,顾唯的眼睛不大,所以叶骁也就看不清他的眼里到底有些什么。
“进去吧,要合照呢。”说完拉了她的胳膊,往包间里走。
叶骁原本以为谭逸辰是不安才特地在今天打电话过来,转念一想,他应该不知道顾唯这个人。谭逸辰虽然不说不问,其实什么都明了,他知晓顾唯的存在,一切多亏了谭逸希,怪只怪叶骁识人不清,误把这个大间谍当贴心闺蜜。他相信她,让她自己去处理,成长过程中这也是必不可少的一关,谁都无法用疼爱她这个理由去插手甚至替代她成长。不否认他需要他傲人的自制力来应付时不时跑出来的不安,不甘,不舒服。
跟叶爸叶妈说明了情况,叶骁就搭着叶驰的车,驶向N市。还在高架上,谭逸辰就来了电话,让叶驰护着叶骁来“微热”,雷霆抢过电话,“自己也注意点。”
叶驰心里甜甜的,嘴上却不厌烦地嫌着他的唠叨:“知道了,能有什么啊?这路都走了多少遍了。”
人有时候话还真的不能说得太满,这是叶驰的感慨。
快要下高架的时候,叶驰把车绕到服务区,打算和叶骁先吃点,垫垫肚子来着,没成想碰到冤家了——雷大人的前任,王术。
叶驰相当头疼,这王术成天妖里妖气的,自打前不久回到N市,就开始变着法儿地堵他,偏执地认为是叶驰插足了他的爱情,却从来不想想当初他是怎样的抛开雷霆,和新欢一走了之。瞧见他有上前来的趋势,叶驰拉着叶骁赶紧地拿了东西上车了,他不想搭理这号人,也没把这些告诉雷霆。
叶骁不清楚状况,以为他要赶时间,跟着上了车,叶驰把吃的都堆到她跟前,“先吃点。”自己快速启动车子。
啃着面包,喝水间仰着脖子无意瞟到车身的后视镜,一辆车跟在后面,不紧不慢,没有超车的意向,过了出口,仍旧。叶骁感觉怪怪的,“哥,你看。”指了指车内的后视镜。不出所料,叶驰知道是谁这么无聊。
踩油门,加速。
王术觉察,提速,紧咬着追了上来。
“抓紧了。”叶骁乖乖地抓住了扶手,车旋即飞起来。快要进入市里,人渐多,叶驰一脚踩住刹车,叶骁因为惯性而前倾的身体刚回归原位,就被后面撞上来的车顶得又向前趴去。转过身子瞧了一眼,王术在憋下去的车头旁边一边暴跳,一边拨电话。赶在他过来之前,叶驰潇洒地走人。叶骁看到王术踢着自己的车,牙痒痒地看着远去的车尾。
“Well done.来”拍拍手,塞给叶驰一块面包。“哥,你怎么惹这么个妖怪了?”王术一头竖着的红毛,脸不知是晒黑还是画得烟熏妆,身上罩了个黄色的蝙蝠衫,破洞的牛仔裤很好地描绘出他妖孽的身材。“哼~你哥我清清白白做人,这些妖精鬼怪可不是我招的。”
开了没多远,到了一十字路口,坐等着红灯。刚转绿,挂档,加速,突然对面一辆车疾驰而来,直直地撞上他们,叶驰避闪不及,扑过去用身子护着叶骁。车猛烈歪向一边,又撞到旁边行驶的车辆。
谭逸辰左等右等,还没等来那兄妹俩。于是,打了电话过去,叶骁正在处理额头上的伤口,
“到哪了?”
“这里是人民医院。”护士帮忙接了电话。
谭逸辰一听,浑身都像炸了毛,起身,一路踢开挡路的椅子,跑到车边,驶上路才带上车门。雷霆拨着叶驰的电话,却没有人接听,心下有点慌了,上了车跟上谭逸辰。其余几人云里雾里,循着方向尾随那两人。
还没停稳当,谭逸辰就跳下了车,往抢救室奔去。到了那儿,得知手术室里面躺着的是位成年男子,松了一口气,从前台打听了情况的雷霆疾走过来,那张常年面瘫的脸上惊现一丝慌张,“叶骁在包扎伤口。”平静地告知谭逸辰,“里面的是叶驰。”雷霆靠着椅子坐下来,脸埋在双手间,“你去看看她,这边我要安排一下”大呼一口气,拍拍谭逸辰,自己给院长电话。
赶到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要好了,在进行最后的包扎,叶骁双手抓着床沿,手背暴出的筋骨足见力道之紧,她在忍着痛,她在害怕。意识到这个,谭逸辰大步上前,从空着的另一侧搂了她,叶骁转过头,“别动。”他和医生异口同声。把她抱坐在自己腿上,一只手臂环在她腰间,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凉凉的,真的吓坏了。头固定着,两眼珠子直盯着谭逸辰。
完事,医生嘱咐了几句,叶骁没听进去,倒是谭逸辰一个劲儿地“嗯,嗯”。待医生出去,“我哥怎么样了?”
“还在手术室。”
叶骁扑腾着要去看,“放心,雷霆不会让他有事的。”安抚地吻着她的脸,额头被纱布包着,吻落在眉心。
“我要去等他。”
“嗯”抱着她往外走。
“谭一撇,我腿没坏。”
“乖~”就这一个单音节,叶骁双臂环上他的脖子,贴在他胸前。其实,她最怕进医院,即使叶妈是医生;其实,她刚刚真的很害怕,好在她的黑骑士及时来了;其实,她嘴上抗拒,心里却想停留在这个怀抱。她没有那么坚强,她也需要他来抚慰她的软弱。
苏恽任道远、花期,就连平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贾若愚都悉数挨着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就剩一个位子,谭逸辰抱着叶骁坐了下来。雷霆靠墙仰着头,眼神似要将闪着“手术中”三个字的灯牌射穿,只有从那上下滑动的喉结方可窥得他内心的惊惶。
在这么多人面前,叶骁羞得要下地站着,被谭逸辰警告地捏了捏下巴。那四个都是头一次见叶骁,虽然花期在两人视频的时候有偷看到她。不是那种惊艳的,而是美得让人看了舒服的类型。
长长的黑色直发服帖地垂着,棕色的眼仁一会儿瞧瞧手术室的门,一会儿看看雷霆,一会儿又盯盯谭逸辰,就连阅人无数的贾若愚也是第一次发现内双的眼睛也能这么扑闪。红润的双唇小小的,不时咬咬下唇,两个酒窝在肉嘟嘟的脸颊上若隐若现。
忽然,她眼睛亮了起来,原来手术终于结束了。
23) 夫复何求
叶骁挣脱了谭逸辰,奔到被推出来的叶驰床边,雷霆比她更快一步。
“怎样?”乍听来沉稳的声音,不觉多了份急切。
“擦伤的部位都上药了,主要是左边上臂骨折,已经用夹板固定了,具体的情况由主治医师和你们谈。”当时只知道叶驰在里面,不知道究竟伤得有多重,院长就被雷霆的一个电话叫了过来,亲自督导。现在这个结果足够好。
“黎院长,麻烦您了。”雷霆从叶驰那儿腾出一只手来跟院长握了握。
“好好调养。”
“嗯,那您忙!”
别了院长,雷霆随着去了病房,叶骁也要跟着,被谭逸辰拦腰截住,“咱等会儿再去。”其余四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动脚。
叶骁晃了晃脑袋,了然:确实是不能打扰那俩口子,贼兮兮地:“嘿嘿,谭一撇。”挠他的腰。几个人有点消化不了平常碰不得,这时候任人摆弄的谭逸辰,一个个作扫地状,收拾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来,给我说说。”
窝在他怀里,“我们在高架上被一个妖怪盯上,我哥跟他飚了一阵把他甩掉了,然后在十字路口被对面突然闯出来的车撞了,最后这样了。”掰着谭逸辰的大手,回忆着。
“妖怪?”谭逸辰疑惑了。
“恩。”叶骁接着把王术的样子巴拉巴拉形容了一下,花期甫听完就从椅子上滑倒在地,揉着肚子:“哈哈,王术,TM绝对是王术,对,就这词儿,太贴切了,妖怪。”苏恪伸出一只手,揪着衣领把他拎上椅子。“任五,查一下今天撞叶驰的那车和王术有没有联系。”
“那是当然,咱先去病房慰问一下。”任道远应着。
十七层,高级套房。
雷霆看叶驰真的没有大碍,于是冷着脸坐沙发上,自顾自翻杂志。
叶驰躺着侧过头看他,将这副模样尽收眼底,蠕动着要坐起来,约摸是左膀使了力,“嘶”地抽了一声,雷霆一个箭步跃上前来:“想怎么着,不是让你自己注意点?!”
挪了挪屁股,坐正:“我就胳膊伤了,又没成植物。”
“得得得,你爱动就动去,有后遗症我可不要。”坐在床边,脸偏向一边。
“您后脑勺真标致。”叶驰知道他是急地生气了,顺着他的毛捋。
雷霆快要跳起来了,拉下脸瞪着,这儿担心他,他还开玩笑。“怎么回事,说!”
“交通意外呗。这人在江湖走,哪有不遇上的不是。”浓密的睫毛像幕布一样遮住了眼里隐藏的东西。
想要追问,一行人敲门进来了。“哥~”叫的那叫一个悠扬啊,张了两膀子向叶驰奔去,抱住了又磨蹭磨蹭,“你丫脑抽了,干嘛过来挡着。”温存完就是一通骂。叶驰摸了摸她的头,明明是只小懒猫,还楞充小老虎。
任道远电话响了,避了出去。不一会儿,扶着门:“雷老大,你住院手续办了没?”几人心下明白是有啥情况了,“哦,忘了。”顺势跟了出去。
这一折腾已九点多,叶家兄妹早饿背了。花期跟个卷毛犬似的蜷在沙发里,买饭的任务扔给贾若愚,扭向叶骁:“二位爷要点什么?”
“我不挑食的,叶驰你只能吃清淡的,骨头长好了才能海吃去。”后半句成功地把在床上叫嚷的叶驰给堵了回去。
谭逸辰毫不避忌地刮了叶骁的鼻子,惹得花期看不过去,赏了他屁股一佛山无影脚。谭大人心情好地不跟他计较,抱着叶骁换到对面。
吃了饭,看着叶骁犯困的样子,谭逸辰便把他携回自己的公寓。困到没劲,懒得动,闭眼站着。谭逸辰蹲下来给她脱了鞋子,叶骁不乐意拖拉个拖鞋,赤着脚就要往楼上溜。
客厅里铺的是大理石,纵是大热的夏天,也透着冰凉。一把捞回来,把叶骁的左脚搭在他的右脚,她的右脚搭在自己的左脚。“抱紧咯。”两人相对而立,谭逸辰示意地把她的手移到自己腰上,叶骁偏逗她,绕上他的脖子。谭逸辰箍住她,一步一步地往旋转梯挪去。上楼的每一个台阶,每走一步,他感觉自己在那棕色眸子里陷得又深一尺,像跌入沼泽的人,不能呼吸。
叶骁背仰着倒在床上,谭逸辰就着抱她的姿势压了上来,埋在她颈间,一切宛若静止,连时间都为这样的安静着迷。谭逸辰贪婪地汲取着叶骁的味道,天知道他在电话里听到“医院”那两字儿的时候有多张皇,大脑罢工,行动完全听凭本能。喜欢她,这是自己一直知道的。生意场上花名自是不会少,但感情世界空白的他很莫名地就是想要和叶骁有个开始。感觉一种是飘渺的,很悬的东西,心里自然而然滋生的藤蔓,一经他察觉就向她靠牢。而今天,就是今天,那一刹那他认清自己真的陷下去了这个事实,此刻可以拥着她的滋味如此充实、如此美好。
一年,一幕幕电影般在脑中过。
对她好,她自己清楚,却避重就轻地回应。
知道自己不要什么,想要的却不表现。
她可以很理智地分析别人的任何问题,却惟独对自己迷糊。
她追求完美,趋于理想主义,却也偶尔放肆,随心所欲。
她喜欢靠自己,不爱麻烦乐意效劳的别人,永远扮着开心果,却会在他面前露出马脚。
她很明了现实的一切,却又相信着命运的安排,缘分的轮转。
她承受不住地逃避,却会在彻悟之后勇敢。
慢慢地开始依赖他,慢慢地在他面前展露笨笨的一面,慢慢地向他撒娇。
说白了,男人喜欢女人收放自如,即使她们有耀眼的光芒。平常笨一点,在该聪明的时候善解人意;喜欢她们时常依赖自己,而当他们不在身边时能独立。谭逸辰从来就不喜欢白目的女生,叶骁是聪明的,她只是大道走多了,偶尔翻路边小沟里耍耍。他需要一个性格上足以匹配的人,上天把叶骁送到他眼前,他抓住了。
谭大人没有逞兽欲,一来念在她今天负了伤而且受到惊吓了,其实他不知道叶骁只是怕疼而已;二来,至关重要的一点是:叶骁睡着了。
叶骁是吸着混有谭逸辰剃须水与发香的空气入梦的。谭逸辰替她把T恤和牛仔短裤脱了,换上早先准备好的她的睡衣,自己去冲了把澡,擦干头发,拥着她,汤匙睡法,他第一次这样入眠。
第二天,谭逸辰已经起床在弄早饭,拿了浴帽和新的内衣,催着她去浴室冲洗一下。被叫醒的叶骁还懵懵的,倚在操作台上,眯眼打量着厨房,跟上次她来的时候不一样了,用玻璃做了隔间,完了眼睛就围着谭逸辰转,“我帮你洗?”他见她还不动弹。
立马睁了眼,溜出去。
“帽子戴好,别沾水。”不忘对着楼梯上直窜的背影叮嘱。
叶骁回头,看他没有追上来,笑着献了个军礼,消失。
起床时迷迷糊糊抓的马尾已有些散下,阳光亲吻着她的左脸,照在扶梯上,那个俏皮动作颇有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感觉,给夏日的早晨平添了一份清新。
叶骁嘴上吃着玻璃碗里的水果沙拉,耳朵听着谭逸辰介绍那个外国主管的情况。“那我今天就上岗么?”
“行吗?”
“这小意思。”无所谓地指了指额头上贴的纱布。“对了,我穿什么出门?我带来的箱子还在叶驰车上。”她看了看身上套的睡衣。
“老五会去拿车,晚上咱去和他们聚一下,正好取箱子。”
“爱卿啊,寡人现在咋整?没龙袍也不能穿睡袍就往大街上溜达吧”
谭逸辰停下来,牵着她往更衣室去了。一踏入,三面全是大的柜子,正对门的那边柜门具是镜子。他拉开左手边的柜门,择了一条漂染的墨绿色连身裙,叶骁拿过来对镜比了比,叹口气:“您眼光很好,就是寡人现在这形象实在不搭,只能勉强走走帅气路线!”
谭大人重又去挑,叶骁坐在更衣室的长形沙发上闲闲地看他在那一堆衣服里忙活,“谭一撇,老实交代,你这怎么这么多女装?!背着我金屋藏娇?!还是说你有女装癖?!”谭逸辰好笑地把挑好的衣服搁旁边,欺身上来,“这位娇,我想扒了你的睡衣试穿!”看来假设都不成立,叶骁无声地笑了。
“小说里男主给女主买的衣服都是名牌,你怎么就给我这些?”得了便宜卖乖说的就是她,忽然来了兴致逗谭逸辰,从他身下冒出头来跟他开玩笑。
谭大人搂着她,坐好,一脚开了还未完全推开的柜门,看着一排相当有国际范儿的衣服,叶骁无话可说了。
“穿不穿?”斜眼看坐在腿上的她,好好管教这只是不是张爪的小猫一番。
“呃,那个……寡人一直很低调的,微服私访……微服……”声音越来越矮,后面的字眼儿自觉地咽肚子里去了。
“宝贝儿,我希望可以给你的学生时代一些相符合的记忆,像校园里那些大男生对待自己的女朋友一样纯粹的感情,以后的路还长,我们慢慢经历,不用忙着赶我的步子。”那对漆黑的眸子泛着认真的光。
得此良人,夫复何求!
叶骁觉得谭逸辰是真的了解她、懂她的那个人,是啊,如他所说路还很长,她亦油然而生和他地久天长的念头。
双唇动情地贴上他的……
24) 前奏(上)
在谭逸辰的淫威下,叶骁“屈服”地说了他要听的话。终是在讨饶声中,谭大人才“网开一面”,很“人性”地放过她。浑身酸软像被碾过一样,躺在床上不想动弹。
谭逸辰进去浴室,匆匆冲洗了一下,一分钟不到就出来了。
床边陷了下去,过来掀她蒙着脸的被子,叶骁和他拉力,硬是不让他揭开。
“还有力气呢。”
被子里的人听到这话,立马松了劲,两拳虚握着。谭逸辰一把扯开,理了理她的刘海:“乖,别给蒙坏了。”
叶骁才发现,谭逸辰此时全裸,偷瞄了两眼,没有赘肉的身材的确不错。抱起她,往浴室去。
“暴露狂”被吃的某人喃喃自语。
绕过淋浴,把她放入等了一半水的浴缸内,关了水,自己也踏进来。谭逸辰公寓装的是圆形的按摩浴缸,空间对于两个人也很宽裕。把她箍着坐在自己大腿上,仔细地替她清洗还未干涸的血渍和液体。叶骁浑身软趴趴地使不上力,索性随他去,反正省了她自己麻烦。
“你什么时候去上班?”
“撇撇待会儿给你弄点东西吃,下午抽时间回公司看一下,正好你休息,晚上我们去‘微热’会他们。”边说边给她擦沐浴乳。
“哦”全身白色泡沫,若隐若现的吻痕可以想见刚刚的激情,配上这幅乖宝宝的表情,堪堪地让谭逸辰爱死了。
擦了身子,把她裹在大浴巾里,换过雕了花的床单,安置好她,谭逸辰自己穿上一套休闲服就下楼去忙活了。
没留意,一上午已然耗掉了,开车去买事后药,绕道捎了她最爱的徐记燕麦粥,到家的时候还是热腾腾的。拿了碗和勺子,进来房间,叶骁闻到动静,睁了眼。
“饿不饿?”
不言语,睫毛刷了刷眼睑,脸上仍旧残留着些许红晕。
谭逸辰扶起她,耐心地一口一口喂。叶骁打量着专注的他,心生荡漾,就在刚刚,他牵引着自己去了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温柔地纾解她的紧张与恐惧,从头到尾体贴地照顾,怎不会沉沦在他为她度身打造的怀抱。
“等着”再次出现的时候手里接了杯水,把药剥好了放在手心,递到她面前。
叶骁瞟了眼包装上的字,知道了是什么,摇头:“我不吃。”
谭逸辰微顿了一下,他也清楚这个吃了会对身体不好,但那个当口他哪顾得上,再者说了他的公寓没有准备所谓的计生用品,迄今为之叶骁是继谭妈、谭逸希之后第三个踏入,第一个沾到他这张床的雌性。
“肯定苦的,药我只吃银翘片。”又在嘟囔了。
谭大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跟这宝贝有代沟了,他这边想着的和她脑子里装的简直搁了几条街。“银翘片跟这茬搭得上吗?!”
“VC有糖衣。”
泄气了,讲不通:“乖,你还得过几个月才成年呢,嗯?”谭逸辰乐意有“成果”,他只是顾虑着叶骁。
“我不用吃”
“额?”他挺过神。
“我体制偏寒,要调理了才可以的……”恨不得把头埋被子里。
谭逸辰服了,诺诺地收了药:“好,那微臣领陛下出去坐会儿,刚吃了的别着急躺。”找了睡袍给她系好,公主抱着去卧室外面的天台。
至此,谭逸辰彻底地沦为奴隶了,还是自甘压迫,不愿反抗的奴隶,前前后后伺候得倍儿勤快,好不痛快。
睡在藤椅上,叶骁被他圈着猫在胸前,遥控合上玻璃天窗,热量被挡在外面,只容光线透进来。中央空调的凉气缓缓绕到他们身边,谭逸辰紧了紧胳膊,叶骁也小幅动了动,换个舒服的姿势。
门铃乍响,打破这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意境。
“真有速度。”叶骁懒懒地吭了一声。
谭逸辰掰过她的头,望向她的眼里写明疑惑。
“爱妃来了”
“嗯?”他扬起下巴。
“希希刚打电话,要来捉咱两,没想到这么快。”叶骁一边说一边用左手食指在谭逸辰脸上描摹。
“爱卿,护驾。”玉指在他的下巴上一顿。
谭逸辰让她躺好,不忘在美人唇上蜻蜓点水,方才下楼开门。
谭逸希敲得自己都烦了,开始问候谭逸辰的祖宗,忽的想到自己和他同祖同宗。谭逸辰开门就看到她一个劲儿往地上“呸呸呸”。
“又哪抽了?”挡在开的逢中,没有让她进的意思。
谭逸希是什么人?!二话不说,上前直接推他,“让我进去。”
“你干嘛?”
“快把叶骁给我交出来,别逼我动手。”摘了帽子,拿手上扇着风,一活土匪的样子。
“哦?拭目以待。”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谭逸希不禁抬头,问天状,对付她哥她还真的没招。一、二、三,狗腿,举白旗。笑嘻嘻地对着谭逸辰,“哥,我有事,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
就在他关门的档子,谭逸希见缝插针,钻进了屋,径直上楼。逮着在睡榻上眼微眯的叶骁:“叶骁,你这死丫头来了怎么不告诉我?啊?!”双手叉腰,质问。要不是从花期那儿探知,她这会儿还得被蒙在鼓里。
“怎么说话呢”谭逸辰阴测测地飘了过来。
“陛下,您就容他欺负臣妾?”谭逸希从来就没指望他哥,巴巴地去拉叶骁。
“要参我?写了奏折再来。”把叶骁的腿搬到自个儿腿上,谭逸辰在她刚翘着的方凳上坐下。
看到两人这幅情态,得瑟的谭某人真是欠扁,但自己着实打不过他。只能用眼睛喷干火。
“形象!”叶骁一声喝令,谭逸希当真服服帖帖下来。
“你们家林斯羽呢?”骁骁扯开话题。
“他还在广州呗,开学过来,哪像你!哼~还我家的,我还没扑倒他呢,你就被吃了。”原本乖张,说到最后竟是恨铁不成钢的调调。
“那您抓紧呐,今儿这速度真不是盖的,跟风火轮一样一样的”叶骁嘴上不饶人,心里被她这么明着说出来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谭逸希瞧着不待见她的两人,“走了,烦人,一唱一搭的。”回去给老妈汇报最新情况。
“等等,我正要去公司,让刘叔送你回去。”
“在干嘛?”车上,林斯羽突然发来消息。
“发呆”
“怎么了?”
“没事做”
“那你来接我。”
谭逸希刚准备回信息,他的电话就来了:“兔子……”
“你在哪?”林斯羽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她强行打断。
“机场”
“你给我来真的假的?!”
“不信拉倒。”
“知道了知道了,刘叔,去机场。”此刻的谭逸希被惊着了,喜还得慢慢体会。
晚上,“微热”。
谭逸辰和叶骁因为先行去医院看叶驰而晚到了,被其余几人起哄着罚酒。虽是休息了一下午,叶骁下身仍是别扭,借了些力攀着他胳膊。
平常这伙人没胆子碰谭逸辰,可巧有叶骁这么一关在,量他不得不认罚。果不其然,谭逸辰牵着叶骁坐下,甘愿罚酒三杯。眨眼的工夫,咕隆下肚。
今晚叶骁穿了件连体的七分裤,上面是抹胸千层蛋糕的样式,进来的时候把罩在外面的小西装外套脱了,谭逸辰揽了她光裸的肩膀,朝她靠了靠,惹得那帮家伙一阵唏嘘。
往常几人的座谈会变成了整蛊会,主角谭逸辰,但他乐在其中。
25) 前奏(中)
叶骁不会猜拳,花期悻悻回座,谭逸辰在旁边搭腔:“太幼稚了,也就你玩”。
“那成啊,咱来点有技术性的。Who怕who啊?!”就等着他这话,可算让花期抓着尾巴。
一干人等默许。
贾若愚今天身边又换了位新面孔,带着浓妆,超短的亮片裙,斜坐在他腿上,叶骁都替她担心走光问题,怎料这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人家还得劲地摇来晃去。被贾若愚扼住腰后,扭捏了一番,起身妖娆地飘向门外。
叶骁拉回目光,小小吐了舌头,这一动态过程被谭逸辰全部收入眼里:“老六,这又是最后一位?”
苏恪正在低头拨弄电话,没理会。
任道远右手托腮,玩味地“哼”了一声。
花期笑得“花枝乱颤”,一口酒喷了出来。
只有叶骁和任道远身侧的那位不明所以,不过从那个“又”字能猜想出大概是在拿他打趣了。
当事人异常淡定,不慌不忙,不急不恼:“不才让各位看官失望了,这是刚刚在大厅遇到的,当然你们谓为‘邂逅’也行,不过,近期我的最后一位空缺。”
“他每次带女人来见我们,都说那是最后一个。”谭逸辰耳语,吐气如兰。
叶骁看着贾若愚玩世不恭的样子,思忖着这话的确像是这样的人会说出来的,晶亮的眸子倏地落到谭逸辰身上,他忙否认:“我可不是。”
“坦白从严,抗拒从宽。”说完,自己先乐了。谭逸辰也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后腰,凑过头来,“你是他们见的第一个。”
其余场合不谈,但只有他们兄弟七人聚的时候是不能带不相干的人,除非是认定的才可以领着来知会他们。这是不成文的规定,只有贾若愚经常触线,花期野归野,遵循地好是好,就是过犹不及了。一心怪他家男人太黏糊,硬缠着来,害自己只能被他吃定。然,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家伙标准的口是心非。
叶骁手抵着谭逸辰的额头,把他推到一臂距离之外,“嗯,继续保持。”这时,苏恪领了一人进来,房间里的一众人只顾着说话,还没注意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我侄女,苏即墨。”寥寥介绍完毕。
苏即墨问了好,叶骁就惊叫起来:“即墨,他是你叔叔?!”这乱的。
“嗯,纠结的辈分啊,长大八岁而已,我就多了一小叔叔。骁骁,你什么时候来的?”
苏即墨越过花期,挨着叶骁坐下,谭逸辰被华丽丽地忽略了,苏恪手搁在身旁突然空出来的地方。
“我跟林斯羽决定在N市做暑期社会实践的,就是人民医院,前两天收到通知的,所以提前来了。”
“林斯羽也来了?”
“嗯,被谭逸希接走了。”
……
一下子,苏恪静静地看着和叶骁聊得神采飞扬的即墨,谭逸辰怨念地看着有了闺蜜忘了他的叶骁,任道远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贾若愚废话,两眼不离身边那位。
就花期一人好不无聊。
“男的们,女的们,人齐了,咱来游戏,这都扯了多长时间了都”花期拍拍手站起来。“来‘吸心大法’”
“不卫生,我还得吃你个猪的口水”洁癖零顺位谭逸辰第一个叫出来。
“上诉无效,驳回。男女隔开坐,只能用嘴接,不能掉哦。”从侍者拿过来的新扑克牌中抽出一张。“调了罚酒,或者两人KISS。”
“你能来点新鲜的么?”贾若愚看不下去了,早八百年前的游戏了。
“驳回,再烦,再烦你打哪来回哪去。指不定有几个没长脑袋的搁床上等您这兽类勒”
“你生理期紊乱了?这么暴躁”贾某人不示弱。
“哼~怎么着,您给我治?!”
“得得得,咱权当安抚这受了一天异地相思之苦就如此暴躁的花花。”贾若愚叹口气,知道这厮在动歪脑筋了。
在场的护花使者们为了防贾若愚这位采花大盗,一致决定把他放第一个,任道远勉为其难地接在他后面,花期夹在苏即墨和叶骁中间,苏恪没争得过谭逸辰,被安到骆冉旁边,谭大人安心地待尾端。
贾若愚,任道远,骆冉,苏恪,苏即墨,花期,叶骁,谭逸辰。一字排开。
咬着扑克牌,看到不情不愿,皱着脸的任道远,贾若愚郁卒了,他招谁惹谁了,尽损他。任五速度地接过去,面带温柔地送到骆冉嘴边,待安全交给下一位,两人就腻呼到一块儿。
苏恪左闪右躲,逗着即墨,当她咬住之后,他又不松口,两人拉开角力战。花期想着不能出差错,稳当地给了叶骁,谭逸辰是不愿再众人面前来真人秀的,但要真受罚也未尝不可,反正他不吃亏。
这游戏没传牙签那么紧张,平平淡淡就太无聊了,所以眼见着叶骁谭逸辰要成功了,花期拉了谭逸辰的左手搭在她的尾椎处,牌掉了下来。
“怎么办?醉了就不能开车了。”用只有二人听得见的低沉嗓音魅惑着叶骁。他个千杯不醉好意思欺骗人家不知情少女,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险恶用心。哎……
“KISS~”带头起哄的是苏即墨。
叶骁上前在谭逸辰脸上碰了下。
“宝贝儿,此动作无效。KISS是这样的……”未等裁判们抗议,他已身体力行。
耳边是那群人的欢呼声,直到花期喊“卡”,谭逸辰仍似意犹未尽。
不知何时变出来的巧克力棒,“两人合作,用嘴从两头截,看哪队的短。输了的队抽签惩罚。”
毫无悬念,贾若愚那组垫底,抽到的字条上写着“吻酒吧里任一陌生人”花期乐了:“我已经有家室了,你去吧,说不准就遇到您的最后一位了呢,俺成全你。哈哈……”
愤愤地去了大厅,大半跟他一个性别,逡巡了好几圈,终于发现一目标,微醺的某女在舞池里胡乱地挥着胳膊,长长的卷发随着摆动的身体而飞扬。硬着头皮,跨入舞池,邀了她,顺势搂腰,亲吻,然后离开。那个女人嘴里含糊不清,大概是“司聪”什么的。
平常几人专属的包厢在二楼,从通透的巨型玻璃正好能俯瞰整个一楼大厅,而玻璃外面跟大厅的格调一致,让人看不出端倪。任道远和骆冉以微弱的差距不敌叶骁和谭逸辰,抽到的惩罚是用臀部写对方的名字。任道远虽是汗颜,但不得不主动请缨,一通胡画。花期直呼爽:“五哥,你忒有才了……哎呦,笑死我了”
叶骁居然伴唱起了《健康歌》,气氛high到爆,谭逸辰看着此刻拎不清的某只猫,“好心”地“提醒”她:“宝贝儿,咱晚上回去也试试,写我的名字,活动活动更健康。”叶骁的嘴定成“O”型,他是越来越放肆了,自己今天早上一心软成千古恨啊……
闹了一晚上,各回各家。谭逸辰的车率先滑出停车场,远远地就瞧见一大叔模样的人纠缠着一个酒醉的女子。谭逸辰急着回家欣赏叶骁的“健康舞”,只以为是情侣间的小别扭,擦过去的时候,叶骁越看越觉着不对劲,两人停住,后面贾若愚也出来了,认出是刚刚受罚环节他的“搭档”,遂下了车,猥琐大叔见势逃窜了。
接住颤巍巍的女子,贾若愚正打算往车边走,却因着谭逸辰不确定的一声而停住:“唐睿?”一步一迟疑地靠近,贾若愚怀里的女子精致的妆容已有些花了,听得别人叫自己,那双剪水双瞳拨开迷雾,看清来人,歪头打量着。
“唐睿?真的是你?我是谭逸辰。”他走上前,唐睿嘴角上扬:“哦……记起来了,Bramer的谭逸辰。”
“一个人?”逗留了这么久,也没见有别的人过来。
唐睿巴掌大的脸上皱出一丝苦笑,“single……I'm single……always……”掩不住的绝望,泪溢了出来。
“你怎么会到N市来的?”“住哪?告诉我们地址”唐睿抽噎着,不答话。到最后,哭累了,倚在贾若愚臂弯里就睡着了。
“你把她安置在苏恪的酒店”看了看身后的叶骁,“我明天再去看她。”
“你认识?”
“一个故人。”斟酌了几秒,声音低低的。
26) 前奏(下)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叶骁没有说话,闭眼靠在椅背上,临了到家的时候已经睡着了,还是谭逸辰把她抱回床上。
第二天,叶骁随着谭逸辰去了谭氏大楼。她对司各特的第一印象很好,是个颇具亲和力的中年绅士。谭逸辰介绍完就去自己办公室了。
司各特的工作日程紧张,无法腾出很多时间,定在下班前的一个小时。于是,一上午叶骁待在他办公室,趁着小空隙和他对话,大致摸清他的中文水平。出乎意料的,基本的词汇他都有掌握,只是送来的报告或者文件中的专有词搞不懂。
到了午餐的点,叶骁婉谢司各特一起用餐的邀请,照他的提示上楼去找谭逸辰。到了顶层,电梯门打开,入眼即是一大间招待厅,一个助理坐在工作台后面。
“请问,您是几点的预约?”
“哦,没有,我坐这等他就行。”叶骁找个沙发坐下,给谭逸辰发短信。
能上来的除了公司的高管就是有预约的,小助理打量着在沙发上捯饬手机的女子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于是给她端了水,闪进秘书室,首席秘书李姐不在,向丁小言说了说。
她闻言起身:“看看去。”电话响了,谭逸辰吩咐她把招待室的那位领进来。
叶骁看了对面站着的女人,一句话不说,只是两眼瓦剌瓦剌地在她身上。丁小言在脑子里的信息库飞快搜索,按她掌握的情况,谭逸辰经常接触的亲戚朋友她都知道,难道是合作伙伴?但不会没有预约,也不能穿的这么随便。为了她表姐,她得打探清楚。带着公式化的表情,把叶骁领进办公室。
谭逸辰示意她随便看看,等他一会儿,转头和李姐继续讨论。叶骁绕到沙发旁的整片落地窗前,有点恐高的她手抓住边上的窗帘,好在是室内,渐渐习惯也就不怕了。
“嗯,那就先这样。”李姐带上门,谭逸辰走到她身后,环在她腰间。
叶骁张开双臂,“哦!夹克,I‘m the King of the world.”
他失笑:“肉丝,I'm your queen.”叶骁笑盈盈地偏头看他。
谭逸辰顺势低下头,轻点芳泽,“午饭有没有想吃的?”
叶骁蹙眉认真地数了一圈,“随便,按你平常吃的来吧。”
“你忙你的去,寡人移驾医院,叶驰肯定无聊成P了。”在公司的食堂吃完,叶骁催着谭逸辰。
“我送你过去,就几步路,正好消化消化。”人民医院与谭氏隔了一条马路,甚近。
叶骁摸到她哥病房,雷霆正跟前照应着,叶驰眼尖发现门缝里的人,让她进来。
“嘿嘿,给您请安来了。”叶骁乐呵呵地走到床边。
谭逸辰从医院回头,正门旁聚了群人,对着一辆白色保时捷Boxster,杵着的交警顾忌车牌,不知道怎么处置才妥当。贾若愚的座驾。给他去了个电话,得知他是送唐睿过来,问了病房,上到18层。
贾若愚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见到来人,“在里面,接电话。”
谭逸辰在他旁边落座:“怎么回事?”
“昨天把她送到酒店就一直呕吐,我只当是喝醉了,把她扶到床上我就待在外间,早上进去发现她疼得发颤,赶紧过来了。忙到现在,都没顾得上通知你。”
“情况呢?”
“胃溃疡,有几年病史,昨天喝酒复发了。”
“嗯”谭逸辰面色不惊,继而:“你去把车停好,为难到交警了。”
贾若愚应了,下楼去。谭逸辰轻推开房门,唐睿已经结束通话,躺着,一只细瘦的手臂遮在眼睛上。
“唐睿,我进来了。”他轻轻唤她,打破房间里孤单的寂静。
病床上的人儿掩了被子蒙住头,到谭逸辰走近,她才揭开。他仍看到那张小脸上余下的斑斑泪痕,了然地装作没看到。
“现在有不舒服吗?”倚着沙发坐下。
“习惯了,没感觉。”不知是不是床单的颜色将她的脸变得那样苍白,鲜少血色。
“愿意说说吗?”谭逸辰小心翼翼,此刻她是易碎品。
“他乡遇故知,呵呵,人生四大喜之一呢。”她扯出牵强的笑,苦苦的。
顿了顿,盯着天花板,向这个老朋友娓娓道来。
“好像得从你熟悉的Bramer,嗯,从我退学说起。那个时候,我妈妈走了,对她来说是解脱吧。”长舒口气,“她是个传统的女人,相夫教子,放弃了能放弃的一切。在我十一岁那年,她发现了依靠、信赖的丈夫外面有别的女人,她没有大吵大闹,为了我能有个完整的家,她忍气吞声。后来,那个女人越来越过分,不是上门来就是唐风几日不着家,妈妈把我送去了加拿大,她是被唐风和那个女人活活气死的。”咬着牙,眼里闪着光。谭逸辰猜到其中同姓的名字应该就是她父亲的,“我回国,和舅舅一家料理了妈妈的后事,由于受到刺激,精神紧张吃不下东西,有一次昏倒后被送去医院确诊为胃溃疡。”看着她干涩到起皮的双唇,谭逸辰起身接过柜子上的水杯,给她润了润。
唐睿很夸张地咽了一下,“那阵子还有轻度厌食症,有一个人一直陪着我,他是我们家世交的儿子。他来了N市发展,我跟他来到这里,把所有的信任都赋予他,然而他给的只是兄妹之情,别的没有,从来没有……之后,之后就是借酒麻醉的我遇到你们了。”
“其实,这世上该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再怎么强求也要不来。想开点,别再糟蹋自己的身体。”谭逸辰自己都觉得酸,这哪像是他嘴里说的话。
“哈~我不是死磕的人,再说那是早就明了的事实,发泄过就好了。”
“那你有打算没?”
“现在在‘远扬’做翻译,挺好的,不想回去。”
“‘远扬’?也好,你现在当务之急是调好身体。别的我来安排。”原来她在任道远的手下,最好不过了。
贾若愚进来,谭逸辰才记起:“都忘了介绍了,这是我六弟,贾若愚。你现在任职的地盘是老五任道远的,有事就知会一声。”
叶家两兄妹没事就拌嘴,扯到谭逸辰的时候,叶驰怨她不主动了解了解情况,于是叶骁顺嘴问了一旁剥橙子的雷霆:“姐夫,唐睿是谁啊?”
这称谓,叶驰相当郁闷,雷老大则心情大好,很有耐心地告诉她,唐睿是谭逸辰高中同学兼初恋云云,还嘱咐叶骁要抓牢谭大人。叶驰插了句:“你扯吧你,我怎么不知道。”
“只有我知道。”最后又加了句:“我这可都是站在姐夫的角度告诉你的,作为谭逸辰的大哥我是不会说的。”
雷霆绝不是说漏嘴,他深知适当的冲突与争吵是感情的催化剂,这一点在他和叶驰身上屡试不爽。
一两钟头之后,叶骁提出她要下去转转,到诊室找苏即墨。这天的苏即墨和林斯羽一起跟着一头发花白的医生给人量血压,两人一副忙得抬不起头的样子,叶骁在墙角偷笑,慢慢蹭到苏即墨身后:“即墨。”
苏即墨同学很是淡定地压低声音:“坐外面等我去。”她早就看到叶骁了,不过为了给老先生留下好印象,只得和林斯羽装得倍儿忙,倍儿勤恳,可照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趁着休息的片刻,即墨跑出来:“你专程探班来了?”坐下,把白大褂一挥,气场强得一沓。
“我哥在这住着呢,你什么时候可以走,咱出去逛逛。”
“你哪个哥?”
“三哥,叶驰啊”
“他怎么了?”
“看到我额头没?车祸,我哥胳膊骨折了。对了,这事在我家算绝密,不能说漏了。”叶骁边说边掀了刘海,给她看伤口。
“嗯,我知道!得要三点过后我就可以走了。”
……
叶骁暂别即墨,在一楼等电梯,头坑着往里走,转身过来按数字键时才发现刚刚拨着电话出电梯的正是谭逸辰,看他这会儿讲电话的样子,她没喊他。
“刚有人来过了?”一进门就问叶驰。
“没啊”
“真的?”
“大白天的你撞鬼了啊?!”叶驰在她头上敲了一记。
在病房里看了会儿电视,贾若愚突然来了,雷霆洗完手出来:“哟,什么风啊这是”
“别,顺道,二哥的朋友在楼上。”
“谁啊?”这话是姐夫那两口子问的,叶骁无声。
“昨天酒吧那个。”他对着叶骁说。
那两人又转托来盯她,“唐睿。”她把这个名字念了一遍。
在人前装作不在意,装作没什么,可出了病房,叶骁颠来倒去想,居然有点别扭,毕竟人家头衔摆在那儿。第一次去爱一个人,难免有着天真与美好的设想,也希望彼此纯粹的唯一。他送她到医院是来看唐睿吧,她一瞬间有了莫名的不安。
和苏即墨唱了下午档,肚子饿了,在旁边的西餐厅吃东西。谭逸辰来了电话,她有点没精打采地答着。他只以为她是玩累了,执意要来接,叶骁也就应了。
27) 含情目(上)
叶骁和苏即墨在位子上借着吃甜点打发时间,谭逸辰的车一个优雅的打滑,布加迪威航无与伦比的刹车优势再次风骚登场。降了车窗,瞧见靠窗座位上闲扯的两个人。
他坐在未开灯的车里,眼里映着灯光下那个一大口一大口吃着冰激凌的女子。
前方忽的闪了闪,有车来了,是苏恪。瞄到对面的威航,知道是谭二,按了声喇叭。即墨两只手拉着叶骁,极其不符场合地把腆着肚子的某人拖了出来。照理说西餐大多吃不饱,但如果是在餐点之外加上两个3L不规则器皿装着的冰饮,以及大份儿冰激凌,那就另当别论了。
见到驾座上的苏恪,叶骁把即墨推了出去:“古德拜~”
“小叔叔,我们送骁骁回去吧,”见苏恪没吱声,索性对他嗲声嗲气起来:“好嘛好嘛……”
“不用,谭大人说过来的。”叶骁打断。
苏恪有点受不住,一掌拍了喇叭,谭逸辰这才下了车,长身玉立,和苏三招呼了声,即墨被拽上车。很熟稔地圈上她腰间,手抵在她鼓鼓的小肚子上摸了摸,眼里温温的。叶骁拍掉无赖的爪子,附赠一记警告的眼神。兵来将挡,谭逸辰微热的双唇贴上她的眼眸,眼皮旋而盍上,凌厉的神色没了踪影。
簇着她往几步之外的车子走,叶骁着实是懒,木桩似的钉着不动,谭逸辰打横抱起,她则欢快地搂着他的脖子,“咯咯”笑。
单手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在叶骁的猫爪里,她今天似乎有点黏人。
十指交握,又爬起来开顶灯,拉拔过方向盘上的左手,似模似样地观察。
“这位官人,让叶半仙来给您掐掐。”
“嗯,准有赏,误必罚。”这话听在她耳朵里怎么着都不是个正味,她又不傻,没准儿又是他的“福利”。两眼珠子瞟了瞟谭逸辰,食指在他掌心划拉了几下,“呃,天机不可泄露。本仙不讨赏,您也甭罚了。”
他不言语。
叶骁主动挨过身子,靠在他的肩上,胳膊搭在他身上。谭逸辰收了收手臂,叶骁顺着他调整,没成想施力点在某人的重点部位,“凶器”是胳膊肘。
闷哼,两腿并了并。
叶骁欲起身,被谭逸辰拉住:“想肇事逃逸?负责!”
哭笑不得:“您说怎么个负责法”
牵了她的手往某部引去,叶骁的手臂条件反射地后缩,却敌不过他的劲儿。隔着衣料,覆在其上,感觉到某物的复苏势态。
谭逸辰就着她斜倚的姿势,把手探进衣内,擒住胸前的柔软。猛然加速,飞回家去。
一室旖旎……
快要结束的时候叶骁就喊疼,谭逸辰没在意,直到帮她清洗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她例假来了。
给她穿上睡袍,谭大人下楼去小区里的便利商店买卫生棉。站在一大排的卫生用品前,没了主意,索性按价格抱了一堆。匆匆结了帐,躲开后面排队的人的议论。
进到卫生间,把东西放在柜子上,蹲在坐着的叶骁面前,她的额上沁着薄薄的一层细汗。
“来,自己弄,我先出去。”
叶骁慢慢移到门边,谭逸辰正好端了杯热水上来。
“有芬必得么?”脸色煞白,有气无力。
“躺着,我去拿。”
喂了药,隔了会儿,见效,痛觉减轻了些,但小腹仍旧坠坠地疼。谭逸辰看着心疼,向身为第二军医大教授的谭妈求救。
谭妈压抑着探听的念头,很尽职地交代完毕,方才八起来:“儿子,是谁啊?要不我当面给人家瞧瞧。”
“我媳妇儿。”急忙撂了电话。
谭妈对着“嘟嘟”声寻思:“恩?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躺在沙发上看相亲节目的谭逸希望向她老妈。
“我……的……儿媳?”谭妈一字一顿。
“哦”谭逸希继续扭过头看节目。
“嗯??”谭妈向她靠拢。
“嗯。”把薯片嚼个稀巴响。这母女俩都是什么对话,难道是腹语么。
“是谁?一点征兆都没看到过啊。”
“妈,你见过的,骁骁,我的窝边花,让我哥给折了。哎……哎……这些男嘉宾一个比一个锉,杯具……还是我们家林斯羽最帅,咩哈哈……”偷着乐,脸都快埋进大开口的袋子里去了。
“哦~不错,嗯……唉?林斯羽是谁?”谭妈耳朵尖着呢。
“……呃,明星,刚红起来的一个。”谭逸希不带眨眼的。
谭妈没深究,笑嘻嘻地去书房跟谭爸分享这一消息了。
谭逸辰采购了红糖和生姜,回来煮汤。他不知道叶骁这种情况由来已久,以为是自己一时的贪欲让她受苦,因此谭妈给的方法也就起暖宫,活血化瘀的作用,对谭逸辰口中的偶尔痛是有效的。
“宝贝儿,还难受吗?喝点。”热腾腾的糖水下肚,周身都是暖暖的。谭逸辰又去卫生间打了个热水毛巾,叠好了放在她小肚子上。
“嘶……好烫”叶骁眉眼揪成一团。
谭逸辰拿开毛巾,把自己的手盖上来。许是刚刚沾染了些热气,大手轻揉,温热传到叶骁身子里,渐渐舒服。
“宝贝儿,怪我不好。”谭逸辰整个附在叶骁身后,左臂曲起,得以捕捉叶骁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叶骁睁了眼,手盍在他的手背,摩挲着:“今天冷饮吃多了,比平常严重些,现在好多了……”
叶骁本就是体制偏寒,手凉脚凉不说,每次“大姨妈”造访必受一番罪,严重的时候甚至眼前片儿黑,晕倒过。当下,一来,今天冷的吃得不少;二来,不明情况下又和谭逸辰缱绻缠绵了一通,自是要比往常难受。但是,他忙前忙后的照应她看在眼里,他的心疼她也看在眼里,最重要在于她的确感觉好多了。
唐睿的情况没有大的好转,但总算没往坏的方向发展,在医生的建议下,出院自行调养了。谭逸辰和“痊愈”的叶骁一起来接她的,没成想贾若愚赶在他们前面了,骆冉在帮忙收拾东西。
“你最近挺闲啊”谭逸辰咂摸咂摸下巴,打趣着贾若愚。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是感激的,真真算起来,他陪着唐睿的日子不及老六多。差不离就是骆冉和贾若愚在轮番照护着,自己隔三差五的过来个一两趟。
“不忙。”他倒也不避,末了嘿嘿乐一声。
叶骁扯了扯谭逸辰的袖子,“我去叶驰那看看,都快一个星期没来了。”他应允。
一行人到了唐睿租的小公寓,难怪胃不好,她那厨房完全是个摆设,一看就知道不开伙。 “这样怎么行?怨不得你胃有问题。”谭逸辰扫视了一圈,转身在餐桌旁找了个位子。
沙发是袖珍版的,任五老神在在地拉着骆冉坐了下来,把贾若愚挤开,唐睿明媚地笑开了,盘腿就着地上打坐,谭逸辰刚准备念叨,她就被贾若愚拉了起来,一边不忘搭腔数落她:“就是。”
“最爱冉冉啦,我的田螺姑娘。”甜腻的音调,俏皮的模样,对着骆冉放电。任道远欣慰之至,倒在骆冉身上很邪恶地咧嘴,看不惯的贾若愚一脚让他和大地亲吻。
17层。
病房的门上锁了,“谁?”雷老大的声音。
“姐夫”这一叫真得劲,顿了一顿,“等等,就来了。”
房里两人头发具是湿漉漉的,叶驰坐在床上,雷霆仅仅裹了浴巾,站在床边,拿了块毛巾照着叶驰的头挠了几下。
“洗澡了?”叶骁横尸沙发。
叶驰脸上未褪不正常的红晕,雷霆干咳了一声:“天热,汗多。”
叶骁在谭大人的淫威下颇有眼力见儿,心里虽是瀑布汗了,面上仍一副“是哦”的样子。
“怎么一个人?你男人呢?”叶驰岔开话题。
“刚在楼上的,和贾若愚他们一起送唐睿回去了。”
雷霆又开始煽风点火,说的活跟个真的似的,叶驰不禁侧目,雷老大何时变成这样大妈了。
其实一切都再正常不过,摩羯座的理智也这么告诉叶骁,但是她就是没法忽略唐睿“初恋女友”这个头衔,她的理论知识很丰富,实践经验很匮乏。在她涉猎到的那些理论中,关乎男人初恋的地位,什么内心深处藏着的一个人之类的杂七杂八的路人甲乙丙丁的评论实在不可谓不多。
她矛盾,想要一个很好的人来呵护自己,又不希望他“博爱”,只要对她一个人好就足够。知道他们没什么,朋友间的关心不为过,可自己就是转不过这个弯。毕竟走到现在,她只看到谭逸辰对自己好,她还不适应别的异性物种的入侵,尤其是这么特殊的雌性。她是莫名其妙,但她也不想的,她只是有点不舒服,一点点,她也想忽略不计,可这一点点就是在这儿,一点点……
谭逸辰总觉着哪儿哪儿不对劲,细想,对,就是——主动,initiative。叶骁罕见地主动撒娇了。
28) 含情目(下)
叶骁罕见地主动撒娇了。
骨子里很男孩子气的叶骁鲜少主动表达,而每每那不经意间的情态总是会让谭逸辰动容,如今眼前的这番让他如何消受。
打从车上起,叶骁如寒星的眸子就凝在谭逸辰身上,确切地说是脸上。
先是偷瞄着,谭逸辰转脸,她避开去。
车窗反射,待谭逸辰目视前方了,她又一百八十度转身,支愣着脑袋,进而左侧着蜷在座椅里。谭逸辰由了她,余光摄录。
“嘿嘿”静悄的空间,她自个儿乐起来。
“撇撇,你是我的么?”声音柔柔的,似喜非喜含情目。
“妨碍驾驶,后果自负。”谭大人挑眉。
“撇撇,你究竟是喜欢我哪儿呢?”声音的分辨率趋于负值,一个人嘟囔,眼睛定在他的侧脸。
“撇撇……”乞怜的小狗一次。
“嗯”
“撇撇……”二次。
“嗯”谭逸辰不禁细了眼。
“撇撇……”
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不知怎的,她的一切总是让自己无法对付。谭逸辰调兵遣将,意志控制这一声声软语的侵蚀。小东西完全不自知的舒展了身体,靠上来搂住他的脖子。谭逸辰反射性地踩了刹车,惯性造就了某一场“阴谋”,策划者兼实施者明眸善睐,不是偷腥,而是明着吃的猫。
“谭一撇,唐睿比我温柔吧”谭逸辰一面重新启动,一面在跟前这张鼓起的脸蛋上搜寻。
“你不算彪悍”谭逸辰一只胳膊绕于向树濑一样趴在他胸前的她的背上。
“她身材比我好”
“那是胃不好,病的”拍了拍她。
“她比我好看”
“你不丑”
“她比我早认识你”挺起上身,一掌拍在他肋骨上。
“宝贝儿,你现在可是入住了,咱朝夕相处”下半身思考的物种,眼睛被吸引到乍泄的春光。
“她……她”叶骁还在浪费脑细胞,车已滑入车库,谭逸辰双臂锁住她,挎在一起从驾驶座下车。“她是你的初恋呢……”怏怏然。
“嗯,撇撇的味道”叶骁双腿缠着他的腰间以使自己不至于下坠,在他头发上、额头、眼睛、鼻子、嘴边、下巴、颈间吸了个遍。
那句虽是被杂音盖过,但他隐约听入耳,原来她的不对劲是因为这个。
“先去冲澡”在卧房门口放下她,才去书房检查邮件。
在外间的卫生间洗完澡,谭逸辰回卧室,没看到她的影儿,敲了敲闭着的套间卫生间门。
“忘拿衣服了”叶骁嗡嗡的。
谭逸辰折回去,给她找了来,进到里面方发现她泡在在泡沫里,扬着脸望向来人。氤氲的水汽朦胧了整个空间。
“大浴巾不是在么”谭逸辰佯装责怪。
“嘿嘿,忘了嘛”娇嗔的小模样塞住了他的话,“夹克,这么诗意的时候你居然破坏了浑然天成的意境。”游过来,两膀子光光地叠在边缘。
“您更衣,微臣告退”退到门边,回头瞧见她在乐呵,“宝贝儿,我不介意水煮肉片……”
叶骁很敖娇地拧干自个儿。
盘腿坐在卧榻上,谭逸辰给擦头发,舒服地她眼皮直耷拉。
“宝贝儿”谭逸辰的舌头在带着沐浴乳清香的脖子上轻触,叶骁立马惊过来。
“出去坐会儿,等干了再睡。”从背后环着,两人一起晃出卧室。
“撇撇,我想喝酒”对坐在藤椅上,漆黑的天幕上点缀着星星点点。叶骁下巴搁在膝盖上,朝谭逸辰眨巴眼睛。
“嗯?”
“葡萄酒哦~其余的不行”叶骁自打十岁的时候在外公的生日宴上沾染了第一滴之后便爱上了红酒,翻阅历史,无酒醉记录。最爱在阳光斜照的午后,和有收藏爱好的叶爸,父女两品上几口,聊上几句。
对于叶骁的要求,谭逸辰总是无法对付。进屋拿了酒和杯子,她的两眼泛起光来。
“醒一会儿”把开了的酒置于精美的醒酒器,谭逸辰揽过她,两具身体并排摊在睡椅上。
“Château Pétrus ”都说法语是世界上最浪漫的语言,叶骁念着,顿觉空气中弥漫了醉人的酒香。
“怎样?”
“没喝过,久闻大名。”
醇厚的酒香四下飘溢,不是樱桃红,却是带着褐色的红,捏着杯脚,轻摇,幽香沁入心脾,低调的奢华,内敛的张扬,Pétrus。
“每个味蕾的感受都不一样。艺术!”不禁又吞下一口。
“在酒庄的时候,Pétrus的酿造每三个月就换一次橡木桶,它包含了200多种不同的味道,是不是感觉味蕾在跳舞?”原本好听的嗓音经酒的润泽愈加浑厚。
叶骁只顾得上发出“嗯嗯”。“慢慢来,吞一口,在舌上稍作停留,吸一口气,顺着食道流下。”谭逸辰拦下不自禁豪饮的某人,循循善诱。
“撇撇,你真好”在酒香里飘飘欲仙的叶骁咽下,感极涕零了,眼眶里掬着汪水。
“哎呦,这就好了?真是个宝贝蛋儿,可巧让我逮着了”谭逸辰一个劲地揉着怀里的人。
“嗯”有奶就是娘,谁给Pétrus就爱谁。
谭逸辰含了一小口,捋平舌头,哆入叶骁的口腔,味道似乎更加妙不可言。乐此不疲,徜徉在酒香中的两人移步房内。
在这火势开燃的紧要关头,谭逸辰腰间的浴巾已经松散垮着,叶骁忽的撅着身子,不让他除自己的睡衣。若无其事了一天,终是借着微醺,在这个当口发了出来,她干嘛委屈地去学唐睿的方式,叶骁就是叶骁,她要做自己。
“初恋这茬我还没忘呢”叶骁顶着他,谭逸辰头转向别处,耙了把头发。
“谁扯的?”谭逸辰第一次对着叶骁面色微愠。
叶骁被震了一下,“雷老大”竟喏喏道出。
“哼”谭逸辰粗声冷哼,躺床上背对着她这面。
清醒了些,叶骁对着当下的状况不知如何收拾,踮着脚往谭逸辰那边瞧去,却只有紧绷的背。叶骁索性去了书房,趴在桌子上理着和谭逸辰之间的点点滴滴,记起来的全都是他对自己的好,她总是接受的一方。
心里想着去看他,又提醒自己明明是在追究他的问题,怎么反倒成她不对了,犟住,收回撑在桌面的双手,转着座椅,几圈下来,自己有点晕晕的。起来在整墙面的巨型书橱前徘徊,和客厅的CD橱一个样式,整版整版,让她眼花。
《圣经》?谭一撇的思想境界可真BH。得,咱俗人一个,也来受受熏陶。叶骁爬上A型梯,取了下来。一个不稳,腿磕在横木上,拐着脚跳到座椅上。
新约,叶骁一页页翻着,眼疲了枕椅背上打着盹。不知是过了多久,书掉落在地的声音惊醒了小憩的她,捡起来,哥林多前书,那最为人所熟知的至理名句——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桌子上的那只小钟,时针与分针重叠在了一起。叶骁把书放回原来的位置,带上书房的门,向仍有光线的卧室去。
床上的人在感应到她的步子时,床单的褶皱瞬间定格。叶骁蹑手蹑脚地挪到床边,攀上他的背。
“我知道你没睡。”谭逸辰眼睛闭地紧了些。
“撇撇”不理会
“撇撇……你不理我,那我不成狗不理了?”
下巴搭在他的膀臂上,看着他眼皮动了动,绵长的一口气出来,平躺,固定住她乱窜的小手。
“还冤不冤枉我了?”叶骁还在思索,他紧接着又一句:
“让你不信。”
“要知道什么就直接来问我,两个人在一起信任是最基本的,也是最脆弱的,经不起多少误会。嗯?”上扬的尾音,拉着叶骁躺在他怀里,脖颈的弧度被他的胳膊填塞。
“为什么要在意唐睿,为什么要在意第一?”谭逸辰掰开她揉眼睛的手,迷蒙的神采。
“好像是我不对”允许她暂时没心没肺吧,她实在是困了,顺着他往下遛。
“不是对不对,骁骁,在意或是不在意,它就在那儿,而且……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待在那个位置呢”最后的鼻音与暗淡的灯光一齐消失。
“哎?!哎……”叶骁一惊一动,被谭逸辰钳制住,“乖乖睡觉”
好一阵子的安静,却可以感觉到某股气流不安分地迅速移动。“撇撇?”
“嗯”谭逸辰贴在她脖子后,脸掩在发丝里。
“怎么可能?!”
等了等,他没吭声。
“那个……你是说……那个……我……”
“嗯”未及她断断续续完,一条腿横上她。
这一晚,两人絮絮叨叨,有什么在其中发生了质变。
叶骁来N市好些日子,只那一次见了司各特,谭逸辰以大二她们班课少为由,拐带她逍遥了半个月,把活儿推到开学以后。叶骁是跟着苏即墨一起被苏恪载回D市的,谭逸辰那天飞了上海。
于公,有业界交流会;于私,丁姿回国。
29) 罂粟
谭逸辰来上海是有科技公司的聚首,与其说是交流会,倒不如说是国外的科技方想在中国这大片市场上寻求一个具有潜力的“篮子”,把“蛋”放在里头,而非如表面说辞中所谓的合作。
随着“面粉比面包价高”局面的隐现,纵是在N市有着地利人和,谭氏的房产也逐渐往二线城市投资。谭逸辰注重发展科技这块,虽然不满意国外大佬此举,但这不失为年轻的“Yee科技”提升知名度与业内竞争力的途径。再者,具体操作形式可不见得是那帮子人说了就算。
谭逸辰此行除了专业团队还带了丁小言,是照顾到丁姿的感受,“完事之后,我先回去,放你和丁姿一起,姐妹两也好长时间没见了”
昨晚和叶骁聊到电话烫手才罢休,此时还埋在被子里养精蓄锐的谭逸辰被铃声吵醒,是丁小言接了丁姿,在从机场回头的路上。
蒙在枕头里让那头的丁小言兀自咋呼完,谭逸辰才拿近电话:“呃,跟丁姿说我明天给她洗尘。”
丁姿因为自身经历的关系而比别人更为敏感,阔别几载,甫回国,谭逸辰寻思着她定是要先去姨妈家的。自己下午和外国科技公司总监有个短暂的会面,晚上是原先行程表上的交流会正式碰面会,算来只能把接风安排到明天。
刚睡醒之人的嗓音以最快的速度恢复清明,没有那份由衷的亲近,加上这番话,似掺着公式化的口吻,至少多疑的丁姿是这么认为的。
“我们在去酒店的路上了啊,吃个午饭,作为您的行程秘书,我记得您下午才有工作。”丁小言因为驾着车,电话开了扬声器,瞟了一眼刚听得谭逸辰声音而欣喜,复又眼神飘忽的表姐。
“呃。”那端谭逸辰稍作停顿,“你爸妈知道丁姿上午到么?”
“小言开玩笑的,我们现在正回家呢,那明天见。”丁姿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轻松。
二人相互问候了一通,挂了电话。注意到丁小言在一旁撇嘴,丁姿轻声笑了出来。
“是我急了,想你妈做的鱼香肉丝,外面吃的都没味道”
“这个就是传说中的‘惊喜’么,我没跟我妈通气儿呢”丁小言幽幽地转过头来,没有表情的脸甚是搞笑。
“大变活人”丁姿斜在座椅上,双手搭着驾驶座那人的胳膊。
丁小言没好气地抛给她一白眼,过了一段路程,逮着调车头的空儿,
“你打算怎么着?”
“嗯?”丁姿不解状。
“甭搁我面前装糊涂啊,你知道我指的什么”
“先在上海这边安定下来,毕竟待了这么多年”
“白给你做CCTV(此指监视摄像头)了”丁小言犯嘀咕。
“谁让你不听我说完的”丁姿用手拨了小言的头,“我一直在等待机会的啊,这次正好是一个师兄介绍我过来这边的电视台。当然,我不会放弃他。”虽然他并不在乎我的不放弃,这句被淹没在肚子里,在全身的血液里游弋,唤醒每一滴关于她的执着的记忆,或许顽固更为贴切。
明明是早已认清,早已接受的事实,这么一股脑儿地意识,又不禁心里有点泛酸,自以为不着意地转眼望窗外。
“姐,快到家了”丁小言以为是怵到她了,赶紧地转移话题,誊出一只手去安慰。
丁姿听到“家”这个字的时候,忽的感觉眼泪水泵似的往上涌,对她来说那已经是个久远的概念了,久到忘了上一次叫“爸爸、妈妈”这两个很多人习以为常的名词是何时了。不论在心里默默念的,是那年对着没有温度的他们的躯体的时候绝望的声嘶力竭,还是在他们墓前对着冰冷石碑上刻着的名字无奈的哭诉,抑或是数次对着梦魇里出现的模糊身影无法靠近时无助的喃喃。
然而,水源被眼眶这道大坝及时刹住。丁姿“嗯”应答了一声,极力将有些模糊的窗外变换的场景看清楚,这比抓住梦中忽远忽近的身影要容易。
车里顿时没了话,好在已看到标志性的住宅区入口。
一行人在饮茶的包间等着,门是为首的那个中国男人亲自打开的,谭逸辰看到了靠边站着的服务员和那人攀在门把上的左手,心里了然这场局比自己预想的还要不被动。
手下的技术部主管给双方作了介绍,两人立着你来我往,一番客套。坐下来之后,谭逸辰不经意地打量了那个第一眼就感觉眼熟的王桑。
王桑时任国外知名搜索引擎的市场总监,常年驻外,在他的大力策划与推动下,与他共同创下这份业的CEO默许了他的方案,开始向大中华市场进发,此番即是探路。当然,这些都归功于谭氏的CFO,加个定语,与王桑大学同窗而且至今仍有联系的CFO,不过,谭逸辰从来不怀疑他的首席财政官的职业操守。
双方各三人,落座相对。这间的氛围很好,香薰是舒缓神经的,味道没那么浓郁,茶刚沏,有捉摸不透的清香。
晚上的商谈是在顶层会议中心举行的,走完过场,谭逸辰打算先行下到自己落脚的23层,接下来的晚宴就交给手下的团队了。
丁小言见状,“那你晚饭?”
“叫”
“累了?”
谭逸辰眼斜了一下,琢磨着她这又是要兴什么风,“嗯。”
“那交给我吧。”不给面前的人反对的机会,替他按了电梯里的楼层号,转身走进会场隔壁的宴会厅。
回到房间,给叶骁拨了几遍电话都没人接听,谭逸辰暂且开了电脑,处理了邮件,去冲个澡。出来的时候门铃正响,门外的丁姿放下包装袋,露出脸,“外卖”
谭逸辰把她让了进来,“没变样,坐吧,吃了没?”边说边往卧房那间走。
“正在想吃什么,小言就下令了。”丁姿朝着他的背说到。
谭逸辰换了一套休闲打扮,纯棉的T恤和亚麻长裤,对,看着休闲,实则比刚刚裹个浴巾遮得多了去了。“一起吃点。”
两人谈着她在外这几年的一些趣闻轶事,她的几次试探都被谭逸辰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丁姿不免感到不是滋味,强作掩饰。恰手机作响,谭逸辰起身,拿过之前丢在床上的电话,丁姿倚在门边看到他对着屏幕顿时颜色和悦。
无声,谭逸辰在等着叶骁,叶骁也在等着谭逸辰,终是叶骁“咯咯”笑了出声,丁姿觉得谭逸辰脸上漾开的笑在室内柔和的灯光下甚为刺眼。
“在哪?”
“……”那边不知道说了一大堆什么,丁姿只体会到他话里的柔软,不是对她,而是对电话那头的人。
“嗯,就是想你了,有要对我说的没?”谭逸辰大步往阳台移去。
“……”
“孺子可教也……明天下午的飞机……”
谭逸辰还在说着什么,丁姿完全陷入混沌,又恍若脑袋一下子被抽空,盯着那个此刻连宽厚的脊背都温柔了几分的人,不觉已近在眼前,从后面贴上来抱住他。他就是她的罂粟,三年前他刚回国,两年前她被送出国,一年的时间差就是她渐渐染上他这种毒瘾的年岁。他明了,他选择让她远离,隔了重洋。然而,这哪是如此轻易就能戒掉的呢?反而一寸一寸侵蚀地更加彻底,入了骨髓,再也熬不住地借师兄的邀约回来了。
“逸辰……”声音虽然不大,如很多次梦语般,但因为两人贴着,叶骁些微捕捉到这边的动静。
“谭一撇,你旁边有人?”
谭逸辰一手捂了电话,一手拨开身上缠着的手臂,回身那个眼神丁姿很久很久都无法忘记,也许,那就是后来一切不甘的动因。
阴鸷,冰冷,凌厉……
“嗯,家里相熟的一个……妹妹”谭逸辰停顿了很短很短,一秒都不到的时间。
“谭一撇,你有多少妹妹?”疑问句的语气,却是向对着自己说的,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又接着说:“反正我只认希希”
谭逸辰宠溺地跟风:“嗯,做得对!”
“得了,跪安吧,寡人要歇下了。”
“恩,养足了神,明天好好玩……可惜,微臣不能侍寝”最后这一句谭逸辰也没有避讳,当着丁姿的面还是说了出来。
“爱卿,我是娇,娇是我,敢藏着什么乱七八糟的,寡人也翻别人牌子去,将谭一撇打入冷宫!哼哼~”听着叶骁的口气应该是没生疑,谭逸辰突然发现自己很喜欢她这小野猫样地偶尔伸出利爪圈定范围,心里涟漪似的一波波晕开来。
巴拉巴拉,明明是要挂电话的两人却又说了些些碎语。丁姿认为自己现在是个笑话的存在,站着看爱的人跟别人恋恋不舍地蜜语。身体里的嫉妒因子发了狂地蹦出来,再次向他靠过去。
谭逸辰警觉地在她有所动作之前,结束了通话。
“走吧,晚了家里人要担心的。”长身玉立,开了门等着她挪步。
丁姿还想说什么,但看着他尽力不显露的冷淡,这是他对她隐忍的极限了吧,她清楚从头到尾他对她都只是关怀,只是同情,与爱情不沾边。只得拎了包,出门。
到了楼下,他拦了计程车,给她开车门,“车小言用了”
丁姿坐了进去,誊出地方,却不见他有上来的意思,“到家了给我个短信。”话说完带上车门。
司机与其说是没有眼力见儿,倒不如说是上海的司机一如以往地“敬业”。丁姿回头,谭逸辰习惯性地记了车牌号码,之后重又步入下榻的酒店,连一眼都没有施舍给车内的人。
30) 醒
丁姿知道自己今天触到谭逸辰的底线了,但是她还能怎样。无动于衷她做不到,她就是想要他的反应。她不动,那跟他之间永远只能止步于什么扯淡的兄妹之情。那她这两年的煎熬算什么,她好不容易下的决心算什么,她回来就是要得到他的。
回了家,藏起上一秒的失落,跟在客厅的姨妈打过招呼就进了房间。向后仰躺在床上,握着电话,却禁不住想如果她没有回音,谭逸辰会不会主动打过来,飞蛾扑火般将他良好教养所具有的关心当作特别的挂念,这样麻醉自己,沉迷其中。
丁姿惊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和衣躺着,手机很安静,丁小言咧着嘴站在一旁。
“什么时候回来的?”异口同声。
“我溜出来了”丁小言顺着床沿,蹭过来。“对了,给你回了他,刚问你到家没”
“他打给你了?”丁姿抚了抚皱皱的衣服,这拒绝的姿态真的是他能做的。
“嗯,从停车场出来的时候,看见他在大厅来着,就下车跟他唠了会儿。”
“哦”丁姿低头理着衣服,踱出房间要冲澡去。
丁小言仰天长叹……
第二天的接风宴,挑在沪系菜馆。
谭逸辰表面无异,一副昨天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很客气地问两人想吃点什么。
“……逸辰。”丁姿小心翼翼,第二次这样唤他。
“没大没小”谭逸辰说这话的时候看都没看她,下一句就转头对着服务员点了菜。
这一餐,谭逸辰很认真地欣赏美食;丁姿吃得很少,看的时候居多;丁小言不了解两人之间的奇怪气流,没地儿下手制造粉红。
诡异的氛围就像鼓起的气球,膨大膨大,在谭逸辰短信震动声中爆破。他用湿帕拭了拭手,是叶骁的彩信,心下生奇,打开的瞬间,谭逸辰倒吸了一大口气,继而把手机放入裤子口袋,不动声色地重新拾起筷子,却没了胃口,索性饮了大半杯的冰水,“你们先吃着,我出去一下。”
走到空处,谭逸辰回拨,中国移动的彩铃从优雅的钢琴曲跳跃到“销魂”的笛子独奏,托叶骁的“福”,他得以欣赏完整的一曲。
叶骁倒是在家清净了两天,又架不住即墨的提议,叫上了头号跟班麦可,一起去D市海边了。
过了暑期的旅游高峰,海边的人并不是很多。叶骁是个旱鸭子,充其量仗着游泳圈能扑腾两下子,每次来海边就是在浅水区玩玩水,因此只要背心、热裤、凉拖就能搞定,谁成想被苏即墨一通BS,强行扭送去不远处的小摊上捡了件布料相当和谐,相当符合节约型社会表面文章需要的倍儿清凉的泳衣。
麦可打老远就瞧见脸上老大不乐意的叶骁被即墨推着往这边走。
“哎、哎、回神”叶骁手在他瞪大的两眼前晃了晃。
“骁骁,我还真不习惯。”麦可真TMD的是个实诚的好孩子。
“我”叶骁又转向颇为得意的苏即墨,“too”
于是,叶骁拽着麦可“可,咱走着。”
千真万确。
十万真百万确。
千万真万万确啊。
苏即墨摸着叶骁的电话如同烫手山芋,她就是突发奇想,兼怀有促进两人感情的美好愿望来着,谁成想谭大人这么神速就要求觐见了。
“骁骁,电话……”即墨朝着不远处跟别家小孩子戏水的叶骁大呼。
小样儿那眸回的,那小腰扭的,真堪堪地倾国倾城哈,重中之重——是她倾情打造的。
“又响了”即墨面不红实则心跳有点小异常地把手机递给叶骁,“谭大人真黏糊”,速度闪人。
“喂~”说实话,那么悠扬的民族演奏突然被这细细上扬的一声给咔了,你能有什么反应,谭逸辰是呛了。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叶骁没听得那边有响应,变着调调。
“在海边了?”
“嗯”
“电话刚在谁手上?”不知是海边潮湿的空气还是传递载体的问题,叶骁听出这话闷闷的。
“即墨啊,怎么了?”叶某人不解啊不解。
“没什么,替我谢谢她。”隐约有笑意,叶骁风中凌乱了,这个精神分裂的真的是她男人。
“啊?”三级跳叶骁不擅长。
“宝贝,你穿什么都好看……不穿更好看”最后那半句当中的笑声憋不住地露了出来。
“谭一撇!!!”传说中河东的那只狮子醒了。
“不过,只能给我看”叶骁料想到现在电话那头的人指不定多猥琐地笑着呢,但是披上那么副好皮囊就变了味,不是猥琐,而是风流倜傥,饶有情趣。
狠狠按了挂机键,叶骁翻了翻电话,那个头发湿湿的耷拉着,还完全不自知地在水中欢腾的人,拜托,可不可以不要是她。
“苏……即……墨……”抖三抖,震三震。外带一路飞奔,以很大的加速度朝即墨脖子扑过去。
“陛下开恩啊”
“丑死了,形象啊,你啊不能给我整张好看的啊”
“恩?那成,咱重来,Action,摆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造型。”敢情叶骁是这点儿不乐意。
“那我究竟是摆落雁,还是摆羞花?”瞄瞄苏即墨那得瑟样,叶骁偏不配合了,倍儿“天真”地摆了即墨一道。
此话一出,麦可一个趔趄,华丽丽地栽浅水区了。
谭逸辰收了线回座位,那两人已经搁了筷子,四眼循着他动。
“好了?那走吧”
停车场,谭逸辰刚准备走向座驾,瞧见丁姿站在副驾门边,于是,
“小言,你来开,我歇会儿,下午飞机上怪累的。”
“哟!咱谭总啥时候变这般脆弱了”亏他说的出口,丁小言也是不给他面子。
“上海的路我不熟,费神。”谭逸辰向后闭目仰着。
“对了,您给我批了几天假?”丁小言自后视镜里瞟了瞟他。
“三天。”
“真资本家!”
“你可以选择家里蹲,坐等共产主义。”谭逸辰仍旧闭着,整个人静得像幅画,只有唇瓣一翕一合。丁姿扭了脖子看他,如果时间停摆该有多好。
“姐,你什么时候正式报到?”
“待定,我打算去N市。”
丁小言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看着她,“别瞪我,刚刚决定的,我投靠你去。欢迎不?”
“我能说‘不’么?谭总,您呢?”
谭逸辰脑子里寻思着叶骁有够潇洒的,都不担心他被别人叼走。不管是有意无意,她真实地给了他空间,空间外面是信任,似乎打开门就能冲进来,他是真的应当处理好。丁小言抛了这个问题,他也不避:
“这我管不着,但丁秘书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假期回来,调到人事部任助理。”
谭逸辰说话总是这种不疾不徐的腔调,即使是无情的宣判,也有了理所当然的意味。就像现在他明确撇清了和丁姿的关系,又把丁小言调离自己身边。他从来不是一任人摆弄的主儿,丁小言猛然意识到自己越位了,她究竟是仗着什么而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纵然上一辈有着交情,谭逸辰也不是随便可以玩笑的,他想必也是一早察觉了。
在秘书室虽只是负责文件管理,但毕竟在总裁后面,调到人事部,跟着人事主管,管的事当然比在秘书室核心,却是降职处理。人真的不应该把自己放在一个很高的位置,在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跟着李姐后面学了一年多,丁小言自叹处事还是不够精明圆润。
“嗯,我知道了,先送您回酒店。”
下午的飞机,谭逸辰改了航班,目的地D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