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2-26

冰痕幻梦: 霁雪飞云 下

(三十一)

飞云见皇上这样的表情,浑不知身之所之,木然坐下,呆呆无语。他冰雪般聪明的一个人儿,那日在宫中见皇上将自己凌暴后却又赐予合欢散卖到怡红院,明摆着是始乱终弃的样子,早就心如死灰。但今日忽然见得,才知道心之所念,魂之所系,半刻也放不下。而皇上对自己如此冷漠厌恶,想到终于是陌路天涯,心中仍是不免无限悲苦。

一时歌舞上来,飞云耳边听得李大人叫斟酒,他失魂落魄,拿起酒壶,竟将一壶酒都倒在李大人的袍子上。李大人气得想要发作,无奈皇上坐在上面,只好往旁边一让,那飞云侧身一靠,竟将那几案掀翻,于是杯儿盏儿盘儿碟儿,打碎了一地。李大人还没回过神来,只听得昭文帝站起来道:“放肆!”,竟大步走了。李大人吓得魂飞魄散。

李大人见皇上走了,自己精心的安排就被这云儿搅了,顿时气急败坏:“来人啊!把这贱人给我拖出去打死!”

飞云是被草席裹着送回怡红院的。他被李大人吊起来毒打,也不用内力抵抗,昏迷数次,这行刑的人见凉水再也泼不醒,想是已死了大半,不愿家里多条死尸,便裹了条草席让送回给怡红院。

那鸨儿见自己的摇钱树早间好好的出去,晚间却被草席抬了回来,一时哭道:“我苦命的儿啊!”正要叫人弄去埋了,却见飞云已睁开了眼。飞云也不说话,鸨儿见飞云伤势沉重,不能接客,便让他在屋里休养。过得两日,飞云却对鸨儿说自己没事了。于是又开始安排接客。

且说这日夜幕低垂,昭文帝身着便服,信步出门,往那灯火辉煌处走去,转过几条街巷,见有一座院落,门前挂着红灯笼,匾额上写着“怡红院”,里面莺声燕语,甚是撩人。昭文帝呆得一呆,却道:“竟是这里?”想起听说飞云那日被李大人毒打,奄奄一息,现在却又在接客了。心道:“朕且去看看他怎么接客?”绕到那园子后面,轻轻一纵,翻墙而入。

很快找到了飞云的住处,昭文帝见那窗前有棵大树,便一跃到树上,房间中的情形尽收眼底。只见飞云俯卧在床上,背上鞭痕累累,想是那日在李大人家留下的,身上那人正抱起飞云的大腿,猛烈撞击他的小穴,飞云只不吭声。那人见飞云不吭声,做得一会,便拿起床边桌上的一枚钢针,往飞云背上的伤口戳去,一边戳一边道:“云儿,你怎的不叫啊?不叫不爽啊,我让你好好爽爽。”飞云任凭他戳,更不出声。那人动作越来越猛烈,前后撞着飞云,见飞云仍无动静,又用蜡烛去烧他的伤口,“叫啊!你官人我要听你叫床。”飞云不理。就这样,折磨了约有一个时辰。那人方做完起身去了。

那人出去后,进来两名小厮,把飞云从床上扶起,弄到另一间屋子去,大约是去清理更衣。一个丫鬟来换了床上的污秽之物。


(三十二)

过得一会,见飞云又被扶进来,跪在门口,等下一个客人。

这人甚是雄壮,昭文帝一看便知他是学艺之人。那人进得屋来,便把飞云赤条条剥光,也不上床,按倒在地,就开始行房。飞云一背的伤口就在地上拖拽,一会已是暗红一片。那人阳物甚大,急切间怎么也插不到底,飞云痛的汗水滚滚而下,仍是不出声。那人一时心急,昭文帝只听得啪的一声,竟活活将飞云的右手食指给扭断了!昭文帝只感到心头一紧,却去看飞云,苍白的脸上竟然浮起一丝笑意。那人仍不罢休,昭文帝又见得飞云双股间鲜血流了一地。一会儿,又是啪的一声,那人竟又拧断了飞云的一根指头。昭文帝暗想:“自己怎么跑来看这些?”一跃出墙。

第二日,昭文帝已安排了次日启程。到得晚间,心头烦乱,终于坐不住,想:“他昨日断了两只手指,不知今日怎样了?”又想,自己这样子总不能就去妓院见他,还得乔装改扮一下才好。昭文帝少时好奇,本学过易容之术,这会就在房里改扮起来,一会停当,虽不如本来面目的神采风流,倒不算难看,昭文帝左看右看,反复审查,确信不会被认出来,又改换了声音。这时天色已全黑,方才出门往怡红院而去。

昭文帝到得怡红院,拿出一锭银两,说道:“云儿今晚我包了。”不料那鸨儿出来满脸堆笑地说:“公子,你来的不巧,前面已经有两位客人了,公子还得等等,请这边看茶。”昭文帝随她去,发现厅里已等了一人。坐得一会,见那人来人往,十成中倒有四成是找飞云的,听说飞云今晚已经有人包了,无不失望而去,还有个别赖着不走,和那鸨儿理论。

等了约莫有两个时辰,已是三更过了,方轮到昭文帝进去。

进去只见飞云跪在地上迎接,昭文帝却去看他的右手,这一看不打紧,发现岂止是两个手指,竟是五个手指都折断了,昭文帝忍不住想拉起他的手来看看,却见飞云眉头微微一蹙,一看之下,手腕也折断了,再往上看,连肘部也无力地垂着。昭文帝环顾屋内,四处都是各种刑具,不由厌恶,俯身抱起飞云,放到床上。

正待去找什么东西给他接骨,却听得飞云说道:“你自己脱衣服吧,我手断了,伺候不了。”

昭文帝看飞云坐在床上,眼睛清清亮亮地看着自己,便说:“你的手不打紧吧?我先去找东西给你固定住。”说着就四处去找了根木棍,劈成大大小小几截,一一把飞云的右手断骨固定住。这期间飞云也不说话,却神气古怪地看着昭文帝。

等昭文帝忙完了,飞云说:“你还不做吗?”

昭文帝摇摇头。

飞云说:“你不做就叫下一个来吧。”

昭文帝道:“没下一个,今夜我包了。”

飞云的样子如同看到一个怪物,说:“那好,你要做便做,不做我睡了。”说完闭上眼睛。一会儿却又把眼睛睁开。

昭文帝知他是伤痛睡不着,见他这几日的样子,心下早有了三分悔意,想到自己明日便要回京,便想探探他的口气。于是问道:“云儿,你可想回家吗?”

不料那飞云道:“回家?婊子的家就是妓院,还回什么家?”说完闭上眼睛,再不理睬。


(三十三)

飞云说道:“回家?婊子的家就是妓院,还回什么家?”便闭眼不答。他淡淡一言,直把昭文帝噎得半死。坐看那红烛将尽,心想:“他几时学会了这种说话?朕竟已把他伤得这么深了?”坐得一会,暂且无法,只好怅然离去。

回得宫中,因离京甚久,事情堆积如山,忙得月余,才清理完毕。这日,淮州又送来密报,昭文帝见自己走后,飞云接客更加频繁,便对那传信的说:“你且回淮州,叫这密报以后不要再送了,朕赐银千两送其回乡。”来人应声退下。

昭文帝想:“这过了一个多月,不知云儿的手臂怎样了?”想起飞云那日说的话来,心痛不已,记得初见面时,他在比武校场,如那神仙下凡,今日却……一时思念如潮,再难遏制,道:“朕还得去看看他。”

昭文帝便骑了赤兔马出来,怕沿途有人认出,照样乔装,飞奔得一日一夜,又到了淮州城内,却不去见官员,直奔怡红院而来。还不到中午,那鸨母出来道:“公子,姑娘们要午后才会客。”昭文帝拿出银子,道:“我来看云儿,今日我包了。”便走上搂去。

推开门,飞云正坐在桌前吃饭,右手垂着,只用左手,听得有人进来,头也不抬:“接客的时间未到,过半个时辰再来。”

昭文帝道:“我是来看你。”见飞云左手不便,想去帮他,飞云已用左手扶着碗,将一碗稀得透明的粥喝了下去。

昭文帝奇道:“你就吃这个?”

飞云道:“我吃不了别的东西。”

昭文帝才想起,他既然后庭不能用,便只能喝点粥度日,没想到竟是这样。见他右手仍然软软地垂着,固定之物不见踪影,便问:“你的手怎么了?”

“断了。”飞云仍是淡淡。

“上次不是给你接住了吗?骨折未好,那些固定的东西怎能去掉?”昭文帝道。

飞云这才抬头看看昭文帝,看得一阵,似乎总算记起来了:“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第二日便被扯掉了。”

昭文帝见他如此说,便把他扶到床上,解开衣衫,去看身上的伤口,飞云并不躲避。昭文帝看浑身伤口不同往日,问道:“怎么这伤更重了?”

飞云漠然道:“我手断了,侍候不来,客人们不满意也很寻常。”

昭文帝叹一口气,便拿出膏药来想为他敷上,想他这个月来拖着断臂,却又怎能接客?

飞云见昭文帝剥去他的衣衫,以为是要做,没想到是拿出药膏来上药。飞云便道:“你是卖膏药的?这里只卖皮肉,不买膏药。你要卖膏药,到别处去卖。”昭文帝又被他噎得一噎,一时进退不得。见飞云手脚冰凉,才发现隆冬时节,这屋里冷得象冰窟。问道:“天气这么冷,没有生火盆吗?”

飞云道:“进这屋里来的人都热的很,不须火盆。”

昭文帝道:“那你呢?”

飞云道:“我是贱货,谁管那么多?你要火盆,床后似有一个,你自己去看看吧。”

昭文帝绕到床后,果见一火盆,灰烬冷了许久,上面架子上却放着一块烙铁,自便愣了。


(三十四)

昭文帝只得不去动那火盆,出门唤过丫鬟,叫另拢一盆火来,放在床边。

昭文帝看飞云的手断了这么久,也没有处理,自悔走得匆忙,没有带上接骨神药“天香断续膏”。问道:“这手臂断了,你这些日子可怎么过的?”

飞云眼睛都不抬:“又不是第一次,习惯了就好了。断了几根骨头,又死不了。”

昭文帝恨不能把耳朵塞上。只好先不去管他说什么,去给他身上伤口清理上药,想是极痛,飞云默不作声。

忙得一两个时辰,才把药上好了,抬头见飞云正奇怪地看着自己。只听飞云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聊,进了窑子,不做正事,偏尽拣这不相干的事情,早给你说了这里不买膏药。”

昭文帝没料到他又是这番话,愣了一愣,道:“云儿,我不是来寻欢,只因见你极象我一个小兄弟……”又问:“云儿,你会武吗?”

飞云道:“不会。”

昭文帝又问:“会弹琴吗?”

“不会,一窍不通。”飞云道,“婊子只要床上功夫,要什么武功琴艺?”顿了一顿,又说道:“我说你到底要不要做?”

昭文帝摇摇头,缓缓道:“我那小兄弟,相貌神情,和云儿一般无二,他武功既高,更擅音律,还写得一手好文章……”一时竟有些凝噎,“他好几年前走了,一直没有消息……我,我一直在找他,盼他回来……”说到这里,便再也说不下去。

不料那飞云听了,左手捂着肚子,竟然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飞云笑道:“你编的谎话也太过离谱,白日里就来诓人。听你说法,你那兄弟也不是凡人,你却跑到窑子里来找,难道你兄弟会到怡红院里当了婊子不成?实在是笑死我了,好多年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了。”想是笑得过急,牵动内伤,哇地吐了一口血出来。

昭文帝忙上前扶着,从怀中拿出一粒“九花玉露丸”给他服下,手掌贴着他后心,为他运功调息,过得约莫有半个时辰,听飞云呼吸均匀,竟睡着了。昭文帝将他放下,盖上被子,想道:“可算是睡着了。再听得他说几句,朕怕是要疯了。”见他睡着的神情甚是平静,“还是睡着了乖些。”

看看天色已晚,丫鬟进来问,要不要送晚饭,昭文帝摇摇头。心想:“云儿每天只靠一碗稀粥度日,可不知怎能撑到今日?”又想他日间字字如刀,心中绞痛,几欲落泪。

却听有人敲门,昭文帝打开一看,正是鸨儿,那鸨儿神色有些不安,说道:“公子,我把今日的钱都退你,下次你来见云儿,也不收公子的银两,今晚你能不能把云儿让出来?”

昭文帝问道:“为何?”

鸨儿道:“下面有一位薛大爷,候了五六日,都未等到云儿,今日带了一帮人来,说见不到云儿,便要砸了怡红院。那薛大爷是这里一霸,得罪了他,怡红院吃不了兜着走。还请公子高抬贵手,救救老身,帮了这个忙,感激不尽。”


(三十五)

昭文帝日间被飞云的几句话抵得不知如何是好,听鸨儿说什么薛大爷要飞云侍候,不由心头火起,对鸨儿道:“我去看看。”

下得搂来,果见下面或坐或站,有二三十个人,为首的一个五短身材,膀大腰圆,正是那薛大爷,昭文帝想,竟要云儿陪这样的人,自己可真是糊涂透顶。只对那鸨儿说:“给我拿酒来。”丫鬟递过一杯酒,昭文帝一口喝了,右手食指和拇指轻轻一捏,那酒杯已成碎片,再在掌心中一搓,那酒杯转眼化为粉末。昭文帝拍拍手,说道:“有谁自认脑袋比这酒杯硬的就过来。”那一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一哄而散。鸨儿的眼睛都直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昭文帝不理她,径自回了飞云房中。

昭文帝见飞云仍在沉睡,怕牵动他的伤口,只坐在床边陪他,一夜无话。飞云一觉睡醒,已是中午,他好久没睡过如此好觉,睁开眼见昨日那人还在房中,也不去管他。

若是当年的飞云,昭文帝便说得半句话,他已就能料得十成。但自被送到怡红院中,日日受尽酷刑凌辱,一颗心早就死了,那日见了皇上的神情,心知皇帝对自己情分早断,更是自轻自贱,自暴自弃,只觉得待自己越狠,心下反而可得片刻宁静。他每日除了休息两个时辰,其余时间都是行那交欢之事,那些嫖客个个如狼似虎,久而久之,飞云见惯不怪,反而觉得进了妓院不去狎妓,才是天下第一大怪事。他对身外之事早已不去关心,昨日见那人不做,却和他清谈,更是听得不耐烦。他现在唯一记得之事,便是当日应了昭文帝三年之约。他以前曾有种种背叛,因此这次无论如何不愿背信轻生,只求在这地狱里熬过三年,便可了无牵挂地去了。所以,莫说是昭文帝乔装改扮,就是以本来面目前来相见,飞云也断断不会相信。

昭文帝经过昨日一日,已是怕了他,不敢再问他什么。只是中午叫下面熬得一碗鸡汤来,一口口喂他喝下。到得下午,见飞云坐着无话,便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可好?”飞云道:“你把窑子当茶馆呢?你说书的功夫差得远,昨日连个谎话都编不圆。到这里来却不狎妓,谁耐烦听你清谈?”昭文帝只得陪他枯坐。

到晚上,昭文帝又给他伤口清洗换上药,想想出宫也有数日,该回去了,看了飞云右手断臂,心想回去拿了“天香断续膏”来,三日就可让断骨复生。看飞云身体虚弱,再经不得凌虐,便道:“明儿我要回去了,下次给你带点药来治你的手,我和鸨儿说,让你这些日子好好休息,不要接客,等我回来。”

飞云看了昭文帝一眼,道:“婊子干嘛不接客?你可知那夜夜欲仙欲死的销魂滋味?”


(三十六)

昭文帝接连在飞云处碰了两次壁,这日也不骑马,牵了赤兔慢慢走出淮州城来。想起飞云那些没心没肺的话来,懊恼郁闷地只想去撞墙。一个神仙似的人儿,今日竟成了这样。自己一心想要他下地狱,待到真的下了地狱,身上的伤还在其次,他心中伤痛这么深,自己却也不是肝肠寸断?可又该怎么办?当年弹琴论剑,吟诗作文,种种温馨,恍如梦幻。又想起初见时他意气风发。那样的人儿,该在手心里捧着,嘴里含着,心里藏着,却偏偏往火坑里推。自己是金口玉言,一句话就把他打发去了怡红院,要他在那里囚禁三年,如今才不到一年,就已是这样。但圣旨既出,天下又哪有后悔药可卖?又想起那日在李大人花厅上,明明是久别初见,自己想着他,念着他,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去江南,但乍一见他身着女装在别人怀里,却狠心做出那副冷漠的表情,现在却是追悔莫及。

回到京中,昭文帝又被事务绊住,过得十日,方才得空,带上“天香断续膏”,日夜不停赶到淮州怡红院,鸨儿却说,三日前一伙土匪,将云儿抢到山上去了,说要半个月后才送下来。

昭文帝大怒:“今日已是第四日了,怎的不去报官?”

鸨儿道:“公子有所不知,云儿是自己愿意随他们去,那伙强人又付了些银两,我们做这种买卖的,怎敢得罪……”

昭文帝一把揪住鸨儿,“那伙强人在哪里?”

“就在城后的山上。”

昭文帝即刻施展轻功,找到山上去,转得几圈,听得远远有些淫声浪笑,寻过去一看,却是山间一处破庙。

远远看到飞云正在庙子正中,双手被高高吊起,双腿被大大分开各绑在一根柱子上,浑身一丝不挂,头低垂着。身后有一人正猛烈地进攻飞云的小穴,身下已是一滩滩鲜血。身前也被一人抱住,欲同时插入。但飞云密道甚紧,要插入两根阳具却是不能。那身前一人气急败坏,便抽出鞭子死命地往飞云两腿之间抽去。飞云似乎抬了下头,又垂下不动了。昭文帝赶到庙门时,正听得那人说:“越来越不中用了,昨天才昏过去三次,今天已是第三次了……”昭文帝更不说话,一人一拳一脚,把那些人打倒在地。昭文帝气得嗓子都哑了:“都给我滚!再让我看到,一个个都抽了筋扒了皮!”那些强人面如土色抱头鼠窜而去。那昭文帝怎的不伤那些人性命,皆因他清楚种种起因都在自己。

昭文帝才把飞云解下,只见浑身新伤旧伤,四处迸裂,右手断臂被吊了三四日,绳索的勒痕早已深深及骨。飞云面如金纸,昏迷不醒。昭文帝心如刀割,长叹一声。他深知飞云武功了得,虽然中了合欢散之毒,拼着受点内伤,三拳两脚,也可轻易把这伙毛贼打发掉,但他却自愿随他们上山来,受此酷刑。而他的内力,却只在快昏迷时用,让自己以清醒状态接受那些痛苦。昭文帝怔怔地抱着飞云,叹道:“云儿,你这又是何苦?”


(三十七)

昭文帝抱起飞云,看那破庙中一片狼藉,恶心欲吐,脱下自己的外衣,裹住飞云,走出门去,心想,云儿一身重伤,这却上哪里去?想到怡红院,也是一阵恶心。抱着飞云走了数里,见一间茅屋,走近了才发现是一猎户打猎所用,现下是隆冬,却空无一人。

昭文帝将飞云抱进去,看看屋子虽小,倒也干净,心想:这里却胜过那怡红院了,“天香断续膏”须得三日,就在这里静养几天好了。想着就把飞云放在床上,拿出“天香断续膏”,细细地给他右手上了。又看他身上的伤口,却不由叹气,重重叠叠,要想包扎,却是无从下手。想起他深受合欢散之毒,交欢时的苦楚,更胜过这外伤十倍,心头更是黯然一片。怔了一会,还是把伤口清理了,拣紧要的先上了药。感觉飞云身上寒冷,这里却没有火盆,慢慢用功给他暖身,直到他有些暖意了,方才起身。想起今日所见情形,飞云这几日必是未饮未食。昭文帝转身到另一间屋,发现有口大缸,还盛了半缸清水,屋里有灶有口铁锅,却是一间厨房。昭文帝找到一口破碗,盛了些水来给飞云喂下,飞云喝得几口,却在昏迷中吐出一口血来,昭文帝又给他服下一枚“九花玉露丸”。

昭文帝心想却是该弄点什么东西吃,自己倒是打点野味烤了即可,但云儿后庭撕裂,不能大解,只能喝点稀粥,这又到哪里去找?只有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家。昭文帝走出门去,绕到山后,发现几户人家,便买了柴米,并借了些碗筷勺子回来。

昭文帝虽然近年来也经常微服私访,但衣食之事,却从未操心。今日为了云儿,说不得也要下厨一回。好在他人尚聪明,弄糊了两锅稀饭后,终于熬好了一次。昭文帝知道飞云饿了,盛了一碗粥出来,见飞云已悠悠醒转。将他扶起,喂得两口,飞云便摇头不吃了。昭文帝心痛地说:“我回去有些事情,来得晚了,让你受苦了。”飞云却道:“我自和他们上山来,皮肉生意,在哪里做不是一样?”说罢便又闭上了眼睛。昭文帝又怔了半响。

晚上睡觉时,昭文帝怕飞云寒冷,便把他抱在怀中,听那怀中人儿呼吸之声,自己却是一夜不能合眼。

第二日昭文帝把药给他换好,只听飞云说道:“送我回怡红院吧。”

昭文帝心中一痛,道:“回那里做什么?云儿不回那里。”

飞云道:“除了怡红院,我哪儿也不去。”

昭文帝想起看到的那些情形,便有三分醋意,皱眉道:“你莫不是真的离不了男人?”话才出口,心下大悔,知道马上就会报应。

果然飞云似笑非笑:“这是自然,你不去打听下,云儿可是数一数二的江南名妓,沾过身的男人都念念不忘,你要是上过,也是一样。”

这天昭文帝没敢再和飞云说话。

第三日,昭文帝想想对飞云道:“我说那小兄弟的事,你总是不信,可确是真的。云儿你和我走吧,我看你真的和他一样,我好喜欢,你和我走,我也和对他那般好好待你。”

飞云道:“又是你小兄弟,没完没了,烦也不烦?”

昭文帝道:“你叫我一声大哥吧。”

飞云又笑了起来:“你这人太过奇怪,怎么非要和婊……”话没说完,昭文帝再也忍不住,把飞云的头抬起,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字地说:“叫大哥。”

飞云本有几分嘲笑之色,见昭文帝眼中满是痛惜,便不再说话,那眼中含泪,却又似曾相识,愣了一会,终于心中一软,低声道:“大哥。”

昭文帝松了一口气。

却听那飞云又道:“你要真做我大哥,就送我回怡红院,不然我绝不再理你。”


(三十八)

那成国九皇子欧阳飞云自幼见识卓越,十五岁时只身潜入靖国宫中,费得移山心力,期待为成国建立万世基业,不料终究功亏一篑,反而国破家亡,自己也辜负了昭文帝一片痴情,被昭文帝捉住之时,便死志早萌,万事不萦于怀。他现下唯一的心愿就是完成自己对昭文帝的承诺,他自知要在怡红院中捱过三年,必是千难万难。但他想自己就到死时,总算能守得一次诺言,便到地下,也可略略心安,至于昭文帝知与不知,那尚是极次要之事了。因此,无论如何,只要回到那怡红院中。

昭文帝本待飞云口风微软,就将他带走,心想往日恩怨,你纵负我,我也伤了你,便不再计较,只盼从此可从头再来,便如当年初得飞云,以后可用万种柔情,慢慢安慰他。因此,便希望能重践前盟。想起那年自己提出结拜之议,也是被飞云当时驳回,这日却终于听得飞云叫得一声“大哥”,心头既是欢喜又是酸楚。但因自己金口恶言,将飞云卖到怡红院中,如今待要反悔,却一时仍拉不下颜面承认自己就是皇帝。不料飞云却誓死要回怡红院,见飞云如此坚定,顿时没了计较。知道终究不可强来,叹息良久,也只好送他回去。

昭文帝心想,你要回怡红院,我便日日陪着你,你终究有回心转意的一天。因此,任飞云每天冷言冷语,句句如针,他既不与飞云交合,也不离开,喂他喝粥喝汤,给他清洗上药,但便要说得一两句话时,总被飞云生生抵了回去。每日到得晚间,他也总是等到飞云睡熟,方席地而坐,静坐运功,却不去挨床。

这样过得半月,飞云的伤势渐有起色,有时也能下地走走。昭文帝看那花园中,便又要开春了,忽然想起朝中一件大事。

原来,数年前蒙国提出和亲,被昭文帝婉拒,后来成靖两国大战,这事也就搁了下来。如今成国已灭,天下已定,盛世太平,蒙国就再提和亲之事。昭文帝此时尚未册后,当时进攻西京时又曾向蒙国借道,这事就无法再拒。因此去岁就应了使节,大婚定在三月。昭文帝心想那蒙国国王就要亲送公主来成婚,这里怕是不能耽搁了。耐下心来,又委婉和飞云提过两次,飞云却毫无反应。昭文帝想,只好让他在这里暂时住着养伤,等自己那边大事一了,便来接他。

这日他便对飞云说有事要走,飞云也不留他,也不答应一起走。昭文帝无法,只得给了那鸨儿许多银两,说道:“我要离开一些日子,云儿我包下来了,不准别人来动,你好好为他养伤,若有什么需要,你只管用银子去买,都算在我的头上。”那鸨儿见识过昭文帝的功夫,又得了银两,自然满口答应。昭文帝又千叮万嘱一遍,方才依依不舍地去了。


(三十九)

那昭文帝自离了飞云,就魂不守舍,虽然回到宫中,但眉间心上,或笑或颦,无处不是云儿的影子,又担心他伤势,又担心他有什么变故,每日晚间,夜夜难眠。

不久以后,蒙国国王果然亲送公主前来和亲,那公主是蒙国第一美人,除了天生丽姿,更兼草原女儿的飒爽风姿,从小也如男儿般学习读书骑射。公主自长成后,蒙国男子无不向往,她却只想嫁得天下英雄。听了昭文帝的事迹,早就醉心不已。当年虽被拒绝,后却见昭文帝能屈能伸,初呈降表,后灭敌国,更是非他不嫁。现终于鸳梦能谐,自是欢欣无限。

昭文帝生平只爱一人,其余红粉佳人,他只当白骨骷髅,虽然近年来心中苦闷,有时拥美入怀,不过是逢场作戏。现下大婚在即,他却只当作一件公事来完成,毫无喜庆之意。大婚礼节甚烦,昭文帝只得一一循例行来。虽然恨不能即时回到云儿身边,却也无法可想。

到了完婚之日,从早间直到夜间,昭文帝如木偶般任礼官摆布,总算进得洞房,众人退下,揭开喜帕,见那公主娇羞无限,正看着自己。昭文帝愣了一愣,知是为了两国盟交,这周公之礼不得不行,便伸手去解那公主的衣衫。公主见昭文帝解开自己的衣衫,又羞又喜,昭文帝把她放在床上,也脱了衣服,眼神迷蒙,一言不发。昭文帝随便弄得几下,也不温存,就要进入,忽听得公主惨叫一声,他心头一凛,忙道:“云儿,你怎么了?弄痛你了吗?”那公主脸色顿时变了。

皇上大婚之事,天下同庆,当然也传到江南。飞云不知前日身边之人就是昭文帝,多时未得皇帝消息,听得他大婚,果然是娶了蒙国公主,仍是想起当年昭文帝说自己不曾婚娶,他也不愿婚娶。如今世事沧桑,前盟虽在,终于是锦书难托。又听得那蒙国公主有倾国之容,想道:皇帝文治武功,人中龙凤,想那公主相貌才情,必定是上上之选,他总算能得此佳偶,自己九泉之下,亦当含笑。当年那一片痴情,却换来自己对他的伤害,他有了皇后,必定可把往事彻底忘了,这样也好。

自那昭文帝走后,鸨儿依约没安排飞云接客,每日好汤好水侍候着,飞云的伤势也一天天好起来。但那些嫖客日日来扰,鸨儿只推说云儿病了。飞云也每日在房中并不理睬。这日又听得楼下喧哗,然后有人和鸨儿争吵,越吵越凶,便听得有人说:“我千里迢迢来看美人,你却说他病了,便是病了,也要拉出来给我看看。若和我睡得一晚,我给你一百两黄金。”接着听得楼梯响,有人硬闯了上来,怦怦地打门。

飞云一年来,这些事情早见得多了,便去开了门,那人忽见一仙子出尘,不由呆住。飞云便淡淡地道:“你要做便做,无须吵闹。”转过头去,窗外正挂着一轮明月,轻轻一笑:皇上,你今日在宫中,必定是芙蓉春宵吧。


(四十)

那昭文帝大婚前后,在那宫中待了三个月不能脱身。这三个月比起当年飞云回到成国,昭文帝音信全无那三个月又是不同。当年不知道飞云的去处,四处寻找,虽然焦急,但却不比今日知道下落,亦知道他深受苦楚,而不能及时赶回的心中煎熬。无奈公主新嫁,蒙国国王亦不思归,昭文帝还得日日去陪着说话,晚上还得强颜欢笑,去陪那新皇后,相思情苦,无法可想。

好容易等那蒙国国王走了,昭文帝再也等不得,也不去和那皇后告辞,便又一人跑回到淮州,心想,云儿莫以为我是背信之人,又不理他了。

急急赶到怡红院,那鸨儿出来一见是昭文帝,顿时吓得面色发白,哆哆嗦嗦地说:“公子,公子莫要怪我,是那云儿自己……”昭文帝听得语气不对,心下大乱,奔上搂去,一脚把门踹开。只见飞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枕头、被单和身上到处是血。

原来飞云那日一旦答应接客,多日不得见的嫖客蜂拥而至,几乎把怡红院门槛踩烂。飞云亦不拒绝,只教他们排好队,每日自早至晚,自晚到早,除了喝一碗粥外,再不休息。就这样过得一个多月,怡红院嫖客越来越多。这日,飞云突然口吐鲜血,昏迷过去,醒来后,又咬牙坚持了两天,再也支持不住。日日昏迷,每到醒时,只是吐血。

昭文帝问那鸨儿,“如此已经几日了?”

鸨儿答道:“已经五日了,怕是……怕是不行了。”

昭文帝来不及去骂那鸨儿,见飞云双目紧闭,连忙将“九花玉露丸”给他服下,勉强把他扶起运了一会功,飞云醒来,又是“哇”的一大口鲜血,再次人事不知。昭文帝忙得一晚,飞云仍是毫无起色,时昏时醒,醒时便是吐血。昭文帝心中焦急,忍不住哭道:“云儿,云儿,你不要死,是我对不起你,你若是死了,我也绝不会独活。”飞云双唇紧闭,毫无人色。

昭文帝叫鸨儿选上好的人参熬了汤来,飞云牙关紧咬,只喂得一口,便又吐出。昭文帝急得又哭起来。见飞云惨无人色,想道:这样吐血,可怎么得了。突然把右手手腕放到嘴里,用力一咬,鲜血流出,他急忙扳开飞云的小口,让那血流进去。

昭文帝自幼习武,加之四海来朝的贡品奇珍不知吃了多少,因此这血对疗伤大有助益。昭文帝见大半的血都流在外面,只有少半被飞云吞下。一时血凝住了,昭文帝便又咬开左手手腕。如此两三回,见飞云面色稍缓,心中才稍稍平静。包了手上伤口,端了那人参汤来,自己含得一口,俯身覆上飞云的嘴唇,用舌头将他的牙关顶开,慢慢地度了进去,用唇堵住,不让汤水流出。就这样口对口把一碗人参汤给飞云灌下。方才发现自己浑身已经汗透。

第二日昭文帝又依样葫芦,给飞云输血灌汤,这日飞云总算吐血少了。到得第五六日上头,虽然仍是人事不清,但已可以自己喝点汤水了。

第七日上,飞云总算醒来,忽觉鼻前一阵血腥之气。


(四十一)

飞云醒转,闻得血腥之气,面前却是一碗鲜血,昭文帝正要喂他,飞云吓了一跳,说道:“我不喝。”

昭文帝道:“此时说不喝已经晚了,今儿已是第七日。你若不喝,我便去倒了。”

飞云看昭文帝手腕尽是伤口,咬咬牙道:“我喝。”

昭文帝日日喂他一大碗鲜血,饶他内力深厚,到第七日上也有些支持不住,但见他终于醒来,心头无限惊喜,说道:“你可算醒了,那日我真以为……”

飞云却象没事人一样:“纵欲过度,自然死得早。”

昭文帝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也不知是不是日日喝了昭文帝鲜血的缘故,飞云总算是嘴下留情,此后两日倒还安静。昭文帝暗想:若一碗血能换来他一日安静,那倒也是值了。想起一事,教院中丫鬟去找了一具琴来。

这日飞云在昏昏沉沉之中,浑身巨痛,心头烦腻,这日忽听得一阵琴声叮咚,如那山间溪流,润泽心扉,又过得一会,即沉沉睡去。原来昭文帝为他弹琴,琴声中注以内力,以助他疗伤。这日见得他闻琴而眠,心中甚喜。自此每日除了上药喂食,时时为他弹琴,日夜不息,飞云伤势稳定,一日日慢慢好转。但只过得二日,昭文帝便觉得指尖如割,十指连心,几乎再也弹不下去。想起当时飞云强忍酷刑,在后殿为自己弹琴,还尽拣那欢乐之曲,自己却在前殿唱曲饮酒,心下愧疚。想道,我今日连这点苦也捱不了,岂如云儿当时十分之一?

这日飞云醒了,倚在床上听他弹琴。听过一会,昭文帝问道:“你觉得这曲子如何?”

飞云漫不经心道:“我又不会,你问我我怎知道?”忽然抬起头来,问昭文帝:“你叫什么名字?”

原来飞云对身外之事全不关心,此时才想起问这怪人的名字。昭文帝愣得一愣,他本待说出实情,但万分悔恨,却又不敢。终于说道:“我叫宁青。”他是把靖国和宁都这两处揉在一起。

飞云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过了半个月,这日飞云气色尚好,忽问昭文帝:“你可去过宁都?”

昭文帝见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有兴趣主动和自己说话,心头一热,答道:“当然去过,经常都在宁都。”又道:“等你大好了,我也带你去。日后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飞云却不搭话,又问:“那你可见过当今皇上?”

昭文帝道:“日前大婚时都还见过,怎的?”

飞云本待问他大婚的情况,忽叹一口气,却道:“听说那昭文帝风采伟仪……”

昭文帝道:“他好则好矣,却及不上云儿飘然出尘。”

飞云听得,冷笑一声:“我一个婊子怎能拿来与圣上胡比?你乱嚼舌头根子,也不怕犯了大不敬之罪,满门抄斩?”

昭文帝道:“我说的是实话,便是那皇帝亲来,他也是这样说法,不信哪日我见他问了,看说的是不是一样?”

飞云不说话。

昭文帝道:“我们打个赌吧,若某日见了皇上,他也说你相貌才情胜过他,我便赢了,你须得为我做一件事,若是我输了,便送你一件礼物。可好?”

飞云头也不抬,道:“这个赌你是输定了。”


(四十二)

昭文帝放下那国家大事、新婚皇后,只在怡红院中陪着飞云,为他疗伤治病,每日里低声下气,事事顺着他的心意,飞云却并不感激。原来,若非飞云自愿,以他的武功,天下又有哪个男子近得他身?他既愿自受,不但不感激,反而觉得这人甚是好管闲事。

过得将近一月,飞云伤势渐好,昭文帝想,等他略略能下床,便带他走,又恐旅途劳顿,想让他再将息几日。

这日晚上,飞云自顾自地说:"明儿便歇了有一个月了,我也该接客了。"

昭文帝大惊道:"接什么客!"

飞云笑道:"婊子接客,有什么稀罕?这怡红院里,哪一个是吃闲饭的?"

昭文帝怒道:"我明儿便带你走,不许你再提接客的事!"

飞云道:"你是什么人?跑来管我?"

昭文帝道:"我是你大哥。"

"大哥?"飞云想起是有一回,自己叫过他大哥,道:"便是大哥又如何?"突然轻笑一下,"我明白了,你这么久在窑子里不做这事,原是做不了,却也不许别人做吗?"

昭文帝气得差点吐血,好容易忍住,"云儿,不要胡说。"

飞云又笑:"我说对了?看你这样子,本也是不中用。"

昭文帝跳将起来,一口气冲将上来,哪里再忍得住,将飞云按倒,便去剥他的衣服。这日日换药,他的身子原也看得惯了,但昭文帝本是血气方刚的人,今日一气之下,压抑已久的情欲突然迸发,见飞云赤身裸体,一时浑身火烫。昭文帝想是不吓他一下,他也不知道厉害,便除下衣服,把挺立的分身放在飞云两腿之间,说道:"你若不认错,可要后悔了。"

飞云一笑:"你比我见的,可差的远了。"

昭文帝气得头都昏了,咬牙把分身往里一送,飞云微微一颤,便不动了。昭文帝抽插得一下,但觉得巨大的快感袭来,就要把自己淹没。想要克制,哪里能够?大叫一声,便运动起来,把床晃得地动山摇。做了良久,仍不解渴,抽出来,把飞云翻转过来,抓住他的腰身,又从后面进入。如此反复,但觉得自己身上越来越热,快感越来越炽,浑身精力无处发泄,伸手便去掐那身下之人,不多时飞云已是浑身青紫。昭文帝又去咬飞云的肩膀,牙关略一用力,便连皮带肉撕下一块来。

飞云重伤初愈,那经得起如此折腾?那合欢散毒性甚烈,昭文帝每抽插得一下,飞云便觉如在地狱里走了一遭,每一下都如同一次凌迟酷刑。又觉得昭文帝用力甚猛,远胜他人,想要后悔,早已来不及。初时还能咬紧牙关全凭一点意志强忍,但身上之人却毫不停歇,飞云渐渐觉得神智涣散,昏厥了过去。


(四十三)

等到昭文帝大汗淋漓从飞云身上下来时,飞云早已浑身冰凉,没了知觉。

昭文帝触手冰凉,但见飞云牙关紧闭,浑身满是淤伤,肩膀更是血肉模糊,下体处的鲜血把床单都湿透了。昭文帝忽然冷静下来,想起适才之事,吓的魂飞魄散。抱住飞云,叫得两声,摇了几下,全无反应。昭文帝吓的要死,一颗心突突狂跳,忙又是掐人中,又是喂丸药,又是运内力,过了大半夜,飞云方“啊”的一声,醒了过来。

飞云目光茫然,只不说话,昭文帝恨不能即刻死掉,颤声道:“云儿,对不起……”飞云一笑,轻轻说道:“没什么,云儿的身子本就是给千人骑万人睡的,大哥你看得上,原是抬举我了。”昭文帝一听,一口鲜血涌将上来,大叫一声,冲出门去。

昭文帝冲到街上,不知去向哪里,踢开一家酒家的门,大叫“拿酒来!”那酒保见昭文帝状若疯颠,只得去抱得两坛酒出来,昭文帝也不斟酒,抱起酒坛一阵狂饮,一边喝一边痛哭失声,哭得良久,肝肠皆断,喝得酩酊大醉,挨出门去,却倒在街边。

第二日清早冷风一吹,昭文帝醒了过来,想起昨夜之事,又狂吐起来,吐完酒水,却接着是鲜血。想到,别人不知合欢散之毒,状若禽兽,那毒是自己亲手所制所赐,难道也是不知?云儿受尽苦楚,自己非但未能弥补得他,对其凌虐伤害,更胜他人十倍。又想起云儿昨夜的神情,自己竟做出这种事来,更有何面目再去见他?云儿的所有痛苦皆由自己一人而起,从今尔后,自己不能再去害他,便将躲得远远的。却想到那合欢散的解药还在宫中,这次自己本想把云儿带回去,解药只有一枚,怕路上遗失,竟没有带上。说不得还得再跑一趟,把解药拿来交给云儿,放他自由,自己今生也就再不去找他。

昭文帝挣扎着起身,摇摇晃晃走出城去,唤得赤兔马,却回宁都。不料回到宫中,正有使节到访,又误了几日。

且说飞云见昭文帝跳起冲出门去,心想:“这人可真是奇怪。”浑身都痛,也不去管他,歇了一歇,昏昏睡去。第二日醒来,见那人也没有回来,想道:这人怎么突然疯疯癫癫,可总算走了。休息得一日,便又开门待客。

过了几日,这日晚间,来了一位黑衣客人。飞云接得,黑衣客把飞云抱起,却不往床上放,点了几处穴道,轻轻一跃,便飞窗而出,飞云暗笑:“这又来玩什么花样?”这人跳出围墙外,正另有一人等候,拿出一大口袋,将飞云蒙头盖脑塞将进去,扛在肩上。两人便往城外奔去。两人不时换人来扛飞云,听得那脚步声,已是在爬山。过一会儿,只听得一人说:“走累了,歇歇吧,这里离山顶还早。”


(四十四)

于是那人把口袋放在地上,只听另一人说:“你出来时,可有人看到?主子说了,这事要做得绝对机密。”

“这个放心,只要皇上不即时赶来,这两日有使节到访,他最快也得两日后了。等会到山顶上往下一扔,神不知鬼不觉,一切都妥了。”

飞云听得“皇上”二字,便连呼吸都要停了,屏息听那两人说话。

那人又道:“只可惜了这云儿,据说是绝代尤物,果然不同,连皇上都能为了他抛下新婚的皇后,跑到淮州来陪了他一个月。我们今夜,也来不及享享滋味。”

飞云越听越惊,再也忍耐不住,暗运内力冲破穴道,双手把那口袋一扯,跳了出去。

那两人突见飞云跳出,吓了一大跳,飞云见两人愣着,一人一脚,踢中他们的穴道,两人瘫倒。他把这两人拖在一处,踢了一下,厉声道:“说!谁派你们来的?”

那两人不说话。

“不说?可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飞云又在两人身上穴道各踢了一脚,不一会儿,那两人惨嚎起来:“大人饶命,小的愿说。”

飞云解开一人的穴道。

那人连忙起来磕头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大人高抬贵手,饶小的一命。”

“说!谁派来的?”飞云怒道。

“是,是,是……”那人还想抵抗。

“你要说不说?等会后悔可就晚了!”飞云不耐,作势欲踢。

“小的……小的是……是皇后派来的。”那人总算说出口来。

“皇后?皇后派你们来做什么?”飞云惊奇。

“是因为,因为……皇上大婚未久,不辞而别,不知去向……朝中的官员,宫里的嫔妃俱都惊慌……皇后,皇后娘娘派得人查到……查到皇上是在……是在大人那里……所以……所以,派小的来……,请大人饶命,饶命……”说到后面,那人磕头如捣蒜。

飞云一时什么都明白了,原来竟然是他!一阵晕眩。踢开两人穴道,叫道:“都给我滚!”

飞云靠在树上,呼吸不畅,刚才用力过猛,又引发新的内伤,吐得两口血。想起这大半年来的种种,竟然他就是皇上,自己几时这么糊涂了,脑子也锈掉了。

往事一幕幕,皆清晰如在眼前:

“云儿,你可想回家吗?”

“云儿,我有一个小兄弟……你便和我走,我也如对他那般好好待你。”

“叫我一声大哥吧。”

“这血你若不喝,我便去倒了。”

“好则好矣,却及不上云儿飘然出尘。”

“我明儿便带你走,不许你再提接客的事!”

……………………

为自己接骨、疗伤、输血、喂汤喂药、弹琴……自己却又说了些什么话来?还有那前日,他抱着自己颤声道“对不起”,却被自己两句话气跑……

飞云突然软倒,坐在地上,闭上眼睛,泪珠缓缓滚落:“皇上,你怎么待我都可以,我都绝无怨言,却无须待我这样好。”


(四十五)

飞云在山上挨得天色微明,方才下山回怡红院去,见了鸨儿,只说是遇到强人打劫,被人救下。又说:“妈妈,我今儿得休息一日。”那鸨儿见飞云衣襟带血,怕他再出什么事,自然同意。

飞云回到房中,心潮起伏。想到:“我原以为他夜夜春宵帐暖,没想到是日日在我这里受这冷言风语。”想起他对自己的关怀忍让,一时叹息。“他一直对我处处相让,我却毫不感激。可真是糊涂到家了,怎的没发现是他,在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对我能这样忍得?”少年时两人欢乐往事又似在昨日,“他竟还是这老样子,对我仍是如此溺爱迁就。”心头甜蜜,不由倚在案边微微笑了。自他十九岁那年离开昭文帝后,今日方得展眉。

又想:“他竟然能为了我,抛下国家大事,后宫嫔妃,跑到这妓院青楼中来,一呆就是半月一月。要是传了出去,他这天子可怎生做得?自己可不是害了他?”叹道:“他却是一心想把我带回去,但即使我回到那宁都宫中,既是敌国余孽,又是青楼娼妓,如何能伴得左右?若致宫闱失和,那岂不更是自己的罪过?”想想自己曾说的“婊子的家就是妓院”,也许这怡红院,才是自己安身之处,而那三年之约,还剩得一年半,自己终究应是遵守诺言……本来他这一年半来,心如冰封,只是自虐,现下心情欢畅,便觉得天大的苦楚都不算什么了。

昭文帝果是两日后方到。他这次回去取了合欢散的解药,也不管那朝廷宫中,因皇上失踪而乱成一团,只是因使节又来耽误,草草处理了下,便赶回怡红院来。他自知伤害飞云太深,无颜相见,踌躇良久,方走进怡红院中,先问鸨母:“云儿这些日子可还好?”鸨母说:“前日被人劫去,还好没事,这两日都没有接客。”昭文帝听说遇到劫匪,急忙奔上楼,开门一看,飞云倚坐在床上,眉尖微蹙,气色尚好,也不和他说话。

昭文帝呆得一呆,自知是无法见他,却只好厚着脸皮进去,沉默一下,问道:“听说你遇到了劫匪,可没事吧?”

飞云笑笑道:“没事,那两个毛贼,被我两脚就踢跑了。”又道:“我原是会些武功,只是中了毒,用力就要受伤,因此轻易不好使得。”

昭文帝见他今日突然说了实话,猜到他定已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免又惊又喜又愧,道:“我知道你中了毒,那毒一会就可解了。”

飞云却不说话,自从床上起来,到昭文帝面前跪下,道:“我有一事相求,请你定要答应。”

昭文帝大惊,忙要扶飞云起来:“云儿,何必行此大礼,不管什么事情,起来说话。”

飞云道:“你若不答允,我就不起来。”

昭文帝心念千转,他从未求过什么,今日却是怎么了?他既已知自己的身份,若要求得原谅,赐予合欢散的解药,自己本就带上的。即使要朕的身家性命,江山社稷,朕也不会犹豫。因此道:“云儿,你但有所求,我定然答应。”心想,这可是金口玉言,言出必行。


(四十六)

飞云缓缓地道:“我只求你日后不要再来找我。”

昭文帝一听,呆了一呆,旋即说道:“原来云儿求的是这事,这……这本也是我这次想来说的。”顿得一顿,继续道:“我本不该再来见你,只是有一件东西要给你拿来。”

昭文帝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个小盒子,放到飞云手上,紧紧地把他的手握得一握:“这是解药,你服下后,剧毒即刻可解。你身上的外伤,慢慢调养一段时间,就可以痊愈。以你的武功,以后天高海阔,天下无人再能欺侮你。我……我自然……自然也没什么放心不下。”说道这里,强忍住不让泪水落下。想到从此相见无期,顿觉魂魄都已不知去向何方。

昭文帝忽又说道:"外面还有一件东西本是你的,今日却还你。"本还想说几句离别的话,但想到自己对他的伤害,还是少说几句,让他早点忘掉自己,干干净净。一咬牙,终于转身而去。

飞云听得关门的声音,泪水点点落下,他知道昭文帝误解了他的话,但他要的就是这种误解。低头看着手中的小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枚淡黄色的丸药。窗外传来了白龙马的嘶叫声。

昭文帝走出淮州,只觉天地都已变色,才知社稷江山、家国天下,都当不得伊人一笑,失魂落魄间忽似又听到飞云的声音:“陛下当知‘社稷依明主’……臣虽愿与陛下分忧,在所不辞,但臣不能越俎代庖,亦不能永远在宫中陪着陛下。还望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励精图治。”叹道:“云儿,果真你一言成谶,从此我们再无见日。云儿,你还想朕去做那皇帝吗?”又记得自己曾对飞云说过:朕就算不能见卿,朕心一日也不会离卿身边。“云儿,朕的心在见你第一日便已给你,你若不要,就把它丢了吧。”

昭文帝几乎是一步步挨回宁都,回宫后忽然想起一事,便命人来,如此如此地吩咐一番,几日后,侍卫送得两个人来,却正是那日去暗杀飞云的。昭文帝便捉了这两人,直到皇后宫中来,往皇后面前一扔,道:“休怪朕不讲夫妻情分。这两人做下什么事来,皇后不要说不知道!”皇后一怔,昭文帝已大步而出,从此再不临幸那蒙国公主。

到得秋来,昭文帝竟大病一场,缠绵病榻,自秋及冬,上朝听政,看折议事,一概免谈。

转眼又是岁末,这日昭文帝醒来,忽问身边太监:“今儿是什么日子?”太监道:“回皇上,今日是腊月初八。”

“腊月初八?”不正是云儿的生日吗?昭文帝便道:“扶朕起来。”

那太监道:“皇上几个月没起床了,这身子?”

昭文帝咬牙道:“扶朕起来。”

昭文帝扶着那太监慢慢起身,走到窗前,看那外面的雪花飘落,看得良久,天色渐渐地暗了。终于回过头来,看到那书架边的两个卷轴。那便是飞云的檄文和昭文帝的降表,自那日被扯下后,昭文帝一直没再挂回去。

昭文帝命那太监:“把那火盆抬过来,还有那书架边的卷轴给朕。”


(四十七)

昭文帝打开那卷轴,将那檄文和降表再细细地看了一遍,叹道:“云儿,终究是你的文章写的好些。”一松手,那檄文已落入火盆中,看那火光闪闪,眼前仿佛又是那日在寝宫中逼迫飞云念那檄文降表的情形,耳边似又听得飞云哭道:“皇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便把那降表也掷入火盆中,泪滴滑落:当年执著恩怨,今儿不过是一团灰烬。云儿,那日你哭着求朕朕都没能原谅你,现在朕早已原谅你,早已悔之莫及,你却终于不肯原谅朕了……

渐渐天气转暖,又是春来,却是春寒料峭,不见新绿。昭文帝这日揽镜自照,却发现自己早已形销骨立,憔悴的没有人形。叹道:“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相思滋味,竟胜过那生死之间。想到这几日身子似轻健了些,也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待到明年清明,坟上怕又会多了一抔黄土。昭文帝看那案上,一具古琴,早已布满灰尘,却没有琴弦。

紫云山上,一袭白衣的欧阳飞云正坐着看天,今年的春天好奇怪,怎的还这么冷。忽听得身后有人声,欧阳飞云也不回头,道:“你答应过不来找我的。”

昭文帝道:“朕来是想问你一句话,如果朕不来找你,你明年会来看朕吗?”

飞云道:“明年?”

昭文帝道:“明年,到朕的坟上。”

飞云回头,发现昭文帝已经倒下。

十日后。

昭文帝半卧在床上,气色看上去已似好些:“云儿,我本该早知道你在这里。”

飞云道:“我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

昭文帝道:“云儿,你和朕打过一个赌,你可还记得?朕那日说,某天去亲问皇上,问云儿的相貌才情,是不是远胜于他。现在你说朕是不是赢了?”

飞云道:“那是你诓我。”

昭文帝道:“朕不管,总之你得为朕做一件事情。”

飞云道:“什么事?”

昭文帝从身边的包袱里取出一具琴来,道:“这琴是你弄坏的,还得照原样修好。”

飞云笑笑:“原来是这事,这却容易,明日就可好了。”

昭文帝道:“虽然你输了,朕的礼物还是送你。也在这包袱里,你自己瞧瞧吧!”

飞云一看,那包袱里正躺着“出岫”剑,旁边还有一本小册子,上写着篆书的四个字“飞云剑谱”。飞云的眼前已有些模糊。

第二日,飞云把修好的琴还给昭文帝。昭文帝起身坐起,“云儿,朕给你弹一曲可好?”飞云点点头。昭文帝便弹起琴来,正是当年的那曲“霁雪”。

一曲终了,飞云奇道:“曲调竟然弹得分毫不差,曲中意境更似青出于蓝。皇上你可只是听得一遍?”

昭文帝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便只听得一遍,三生三世也不会忘了。”忽然看到小几上有一小盒子,打开一看,那枚淡黄色的药丸扔在。

昭文帝问道:“你竟然没有服解药?”

飞云淡淡道:“服与不服,又有什么区别?就放在这里日日看着,岂不更好?”

昭文帝才想起,这是当时离别时,自己唯一留给云儿的东西。


(四十八)

过得几日,昭文帝见飞云又坐着看天,心无旁鹜。便在旁边看他,看得良久,飞云回头,“皇上,你看着我做什么?”

昭文帝道:“朕在想,几时你看朕也如这般专心就好了。”

飞云道:“原来你这也吃醋?”

昭文帝道:“当然吃醋,吃醋的不得了。恨不能把那天捅个窟窿下来。”又问道:“云儿,你可想下山去瞧瞧?”

飞云道:“有什么好瞧的?”

昭文帝想起自己毕竟灭了成国,心中歉然,握住飞云的手道:“朕终于害得你国破家亡,实在是对你不住。”

飞云却摇摇头:“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昭文帝道:“你那些发配边关的皇兄皇弟,朕都接回来安置好了。你可去看看他们?云儿,朕封你为成王,一样统御成国的领土,你可愿意?”

飞云依然淡淡地道:“要做当年便就做了,就是皇帝,也可做了。”

昭文帝道:“是啊,朕也一直纳闷,虽说‘了却帝王事,归去斜阳暮’,你不爱荣华,但云儿,你在你的皇兄弟中出类拔萃,要继位大统,可是易如反掌。如果那样,朕也不是你的对手。你却为何躲在这里?”

飞云不答。

昭文帝忽然想起什么:“云儿,朕心里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飞云道:“什么问题?”

昭文帝道:“便是那燕关之北通往靳山山脉的小路,你为什么不走那条路,不要告诉朕你不知道。”

飞云一震,惊讶地抬起了头。他一直以为这是他的秘密,一个永远只属于他自己的秘密,天下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不但他当年在作战计划中没有透露,就是对父皇兄长,从来也只字不提。至于他为什么不走那条路,是的,他不是心软,那样的檄文都能写出,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但他终于没有,因为他知道,那样一切都结束了,他也永远不用到紫云山上来等,他永远再见不到那个人。今天却突然听得昭文帝问起,飞云不由愣了。

飞云终于答道:“为什么?当年皇上第一次到紫云山上来找我时,便应该知道了。”话还未完,便发现自己的唇已被昭文帝的唇封住。

昭文帝抱过飞云,深情缠绵的长吻,似乎要把他融化掉,融化到自己的心里身体里去。良久良久,昭文帝方把飞云放开。

飞云只听得昭文帝说道:“朕可是天下第一大傻瓜,早知道云儿是在紫云山上等朕,何须得千军万马,大动干戈,朕就一人一骑潜上山来,将你捉住。”

飞云笑了:“就算捉住又怎样?”

昭文帝道:“当然是带回宁都,用尽酷刑,慢慢折磨,以泄朕心头之恨。”感到怀中的飞云略略一颤,心中不免得意:原来你也是怕的。却道:“不过云儿可非同一般,寻常刑罚,毫无作用,就是炮烙凌迟,你也当秋风过耳。朕辛苦制得的合欢散,以为是天下第一酷刑,你却如吃糖般吃了,让朕无计可施,最后还是朕碰得头破血流。”说到这里,飞云又颤了一颤。

昭文帝不理他,继续道:“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现下朕已找到整治你的法子,你可乖乖跟朕回去,不许逃跑,也不许求饶。”

飞云抬头,见昭文帝一脸坏笑,便道:“皇上的责罚,罪臣自然不敢逃跑,也不敢求饶,陛下可否透露下是什么刑罚?”

只听得昭文帝在耳边轻轻而又异常清晰地说道:“爱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