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2-03

正午月光: 以身相许 90 - 102

[90] 爱别离(上)

叶青虹在家里人的关心下,直休养了一个月身体才好些了,可伤口虽然好了,心里却仍是闷闷不乐。童青自从上次离开后就一直没有消息,这两天听楚寒雨说京郊大营的人马已经准备开拔了,此去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何况那齐王高瑞的人没有杀死自己,恐怕现在也是不甘心的吧。虽然燕飞霜前几天来探望的时候说要除掉高瑞,可齐王毕竟手眼众多,一时间恐怕也难以推倒,只得暂时忍耐。
何况,现在最紧要的事却是童青,他此去边关能否安全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想到这儿,叶青虹倒是真的如坐针毡,可偏偏叶家的人担心她的安全又不让她出门,这两天真是将她逼疯了。因为上次齐王突袭的事,叶家已经万分紧张这个唯一的继承人,只怕她有个三长两短,所以就算叶青虹身体已经恢复了,还是不准她出门。
眼见童青出征的日子渐近了,叶青虹知道要想去见他恐怕是不可能的了,可相思之意却无处寄托,想了半天,于是便命伺候在一旁的牡丹磨了墨,自己提笔想了半天后写下了几行字。又将自己天天带在身上的一个荷包解了下来,原本要将身上的白玉佩解下来放进去,可想了一会儿后却又改了主意,只到那镜子前把头发解开,和牡丹要了剪刀剪下了一缕头发,又亲手用红丝线系好连同先前写的信一起放进了荷包,这才对小童如此这般的交待一番。
那小童听了忙答应着去了,叶青虹见他走了,心里这才有了一点点安慰。可回过头来的时候,却见牡丹皱着一张小脸儿,咬着绢子看着自己,那模样活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见男人如此,叶青虹不由将他柔媚的身子一把揽到怀里笑道:“这是怎么了?刚刚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会儿就阴了天?”
牡丹被妻主抱着,红艳艳的小嘴动了半天,这才小声地道:“叶主儿在外头是不是又有男人了……”
叶青虹听了这话不由挑了挑眉道:“哦?你是怎么知道的,说来我听听。”
牡丹见妻主毫不犹豫的承认了,心里不由一酸,水汪汪的眼儿眨了眨,半天才怯怯地道:“我听任哥哥说,只有喜欢别人,才会剪了头发送给心上人,是……是结发的意思,您刚刚……剪了头发……”说到儿,男人不由低了头小声道:“牡丹知道有些事儿不应该问,可是……可是牡丹也想要啊……”说到最后,那张柔媚的小脸几乎低到了胸口,心里砰砰地跳个不停,只怕妻主不高兴。
叶青虹见了牡丹这副妖媚又天真的小模样,心里真是又疼又怜,不由伸手抬想男人的小脸儿道:“你是说你也要我的头发?”
牡丹眨了眨水汪汪的眼儿点了点头,可又马上道:“叶主儿要是不想,就当牡丹没说吧……”
叶青虹见男人这副想要又怕的样子,心里倒是充满了怜惜,自己这几个男人里,说来倒是牡丹是个省心的,虽然说他出身不好,可自从进了叶家后对自己倒是一心一意,后来又去服侍任倾情,想必也是受了不少气,可却从未听他抱怨过,前几天自己伤重的时候,别的男人都能陪侍左右,偏偏他的身份低人一等,只能在一旁干看,那张媚人的小脸上担忧又心疼的表情一览无遗。现在他见自己剪发送给童青,想必是心里羡慕得紧,这才开口说了出来。想到这儿,叶青虹倒也不吝惜,只让牡丹取了剪刀,也剪下一束来放进了男人的荷包,这才笑道:“这下可满意了?”
牡丹见妻主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心里又高兴又甜蜜,捧着荷包美滋滋地看了半天,这才小心地收了起来,又一把搂住叶青虹,艳红的小嘴贴上来连亲了好几下。
叶青虹被男人弄得心痒痒的,不由一把抱住俯身就吻住了那张湿润的小嘴,又极尽辗转。牡丹一张妖媚的脸儿被妻主吻得红红的,嫩藕一样的胳膊便搂上了叶青虹的脖子,柔软的身子紧紧贴了上去,只盼着心上人能多疼疼自己。叶青虹禁欲也有些日子了,此时被牡丹这样一勾,小腹顿时便涌起了一股酸酸麻麻的感觉,将牡丹因为动情而棉软的身子放倒在塌上,几下便将男人身上的小袄脱了下来,唇舌滑到了男人白腻腻的胸前,轻吻住那娇嫩的红果。
牡丹虽然吃了一年的药,身子里的媚毒都清了,可这一年来服侍着妻主,却也是懂得了不少的风情,被叶青虹这样一抚弄,好久没经情事的身子顿时便敏感了起来,小手也伸进了妻主的衣裳里,两个人纠缠着滚倒在塌上。
叶青虹伏在男人媚人的身子上起伏着,见牡丹娇喘喘连连地呻吟着,只恨不能将他吃到肚子里,手指抚上了男人滑腻的胸,一低头又封住了那艳红的小嘴。
“唔……唔唔……”牡丹感觉身子被逗弄得一阵颤抖,可偏偏叶青虹弄了几下却又歇歇,直让他想泄的时候却泄不得,整个人都要尖叫起来。
叶青虹不知为什么,最喜欢看牡丹这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所以便只逗弄得他欲仙欲死。
“唔……叶主儿……”牡丹终于忍不住挣扎着离开了叶青虹吻,媚人的声音娇吟道:“给奴家吧……求您了……唔唔唔……”说着,便娇喘着哭了出来。
叶青虹见男人实在受不了了,这才连续地起伏了两下,经过了这一番交欢,两个人的身子都敏感得要命,此时一加快了速度,不出几下便都到了高潮。叶青虹只觉得身子一僵,一股电流直达后脑,身体颤抖了一会儿,便伏在了牡丹的身上。
此时牡丹也被叶青虹弄得大喊出来,身子一阵抽搐后便也泄了出来。
两个人汗湿的身子相拥在一起,牡丹幸福得小脸通红,滑腻腻的身子只攀住了妻主不松手。叶青虹任牡丹伏在自己胸前,又吻了吻男人汗湿的小脸,看着他幸福满足的样子,自己心里也舒服多了。
可正在两个人甜蜜蜜的腻在一起时,只听房门一响,紧接着一阵男人的脚步声传来,叶青虹忙拿衣裳将牡丹的身子盖住,这才起身望过去,却见来的人正是燕飞飞的乳公钱氏。只见他手里拿着个托盘,看见叶青虹和牡丹衣裳不整地在一起,嘴角仿佛抽搐了一下,可是却仍面不改色地道:“叶主儿,您该用药了。”
叶青虹见男人这样说,眉头不由一皱,虽说这几天柳氏将服侍自己吃饭的任务交给了燕飞飞,可此时见了这个老东西来送药,她心里还是不舒服的很。算来离晚饭的时候还早着,这会儿吃药也不是时候,这个钱氏现在送药来,想必是恨牡丹缠了自己,现在进来一半是为了让自己想起还有燕飞飞这个正夫,另一半儿却是来吓唬牡丹的。想到这儿,叶青虹恨不能将钱氏这个老不死的一脚踢出去。可是转而却又想到了燕飞飞,钱氏这个老东西再不听话,倒底还是自己正夫的乳公,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飞飞的面子上倒要留他一条性命,于是叶青虹心里虽然不高兴,却只说了一句:“放下吧!”便不做声了。
钱氏见自己这样闯了进来叶青虹也没说什么,心里只以为她是做贼心虚,于是脸上便冷笑了下道:“叶主儿,今天晚上的饭已经准备好了,您什么时候来用呢?”
叶青虹听了这话,心里的火便又涌了上来,这个老东西真是不识抬举,竟敢管起自己人的事来,今天自己倒要给他点颜色看才是。想到这儿,叶青虹凤目一挑,只管冷冷地道:“去告诉你主子,今天晚饭牡丹陪着我用,晚上我也不过去,让他不必等了。”
“啊??!”钱氏听了这话惊讶得不行,只盯着叶青虹道:“您,您……”可还没当他的话说出口,却见叶青虹的目光冷若冰霜地看来,直惊得他动也不能动,半天才缓过神来,又想起新婚之夜的事儿来,直吓得一缩脖子,话也没敢说便退了下去。
叶青虹见钱氏乌龟一样吓跑了,这才又搂着牡丹柔声软语起来,两个从直纠缠到晚上才歇了下来,到了床上自然又是翻云覆雨,直至三更才睡。
幸福的时间过得飞快,等待的时间却是慢得不能再慢,叶青虹在体验过了幸福之后,便又开始体验那漫长得不能漫长的等待了。自从交给童青那封信后,她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回信,虽然说两个人可能再也不能相见,但爱上一个人却是连他的只字片语都感觉是难得的。
可是童青似乎是人间蒸发了似的,直等了两三天也不见他回信。叶青虹由期待变得焦急,又由焦急变成了失望。楚寒雨早就来了消息,听说明天一早楚晴空和童青的大军就要开拔了,可是一直到了这天的傍晚,叶青虹却仍是什么也没收到。
一想到童青此去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叶青虹的心就像被撕裂了一般的痛,可怎耐叶子敏下了死令,只是不让她出门,就连院门口都安插了值夜的,只怕她偷偷出去。见与童青见面无望,叶青虹就像一下子被人抽去了精神,连晚饭也没吃,只觉得阵阵头晕,早早地便将伺侍的人全打发走,独自睡下了。
初冬的夜本来黑的就早,二更不到的时候只听外头阴风阵阵,叶青虹的伤口虽然好些了,可今天却不知为什么竟隐隐的痛了起来,仿佛和心里的痛楚连到了一起。人睡不着,脑海里却反复地响着叶子敏的话,越发感觉痛彻心肺。童青真的就像海市蜃楼吗?真的永远都不会与自己有交集吗?
闭上眼睛,叶青虹只感觉有两行热热的东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童青……童青……”喊着自己爱的人的名字,真希望他能在乎自己一些,哪怕是回一封信……
滚热的泪水没有流到一半,叶青虹突然感觉有一只温热的手指将泪珠擦去了,猛地睁眼一看,只见淡淡的月光下,一个身穿红衣的人影静静地站在床头,却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
霎时间,叶青虹只感觉自己在做梦,可那温柔的手指却仍停留在自己的脸颊上,让她不敢相信都不行。
“童青……是你吗?”叶青虹小心地抓住那只手,生怕他逃走似的轻声道。
童青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靠在了床边,月光将他原本英武的面容染上了一层说不出的温柔深情,手指从叶青虹的脸颊抚过去,直到她的嘴唇。
黑暗里,叶青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手颤抖地抓住童青,一下子抱住他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了……”说着,声音居然有些哽咽。
童青身体僵了僵,手臂也环住了叶青虹,两个人抬起头,目光碰到一起,久久纠缠在一起,叶青虹闭上眼睛轻轻迎上去吻住了童青的唇,舌尖轻轻描绘着他的唇线,像一个第一次尝到糖果的小孩子,将那漂亮的唇形都沾湿了,这才深深地吻过去。童青站在地上,叶青虹由跪在床上,两个人拥吻在一起,渐渐的童青的呼吸有些重,可抱着叶青虹手臂却更紧了,两个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空气里情欲的气息渐渐浓了起来。
不知吻了多久,叶青虹终于痴迷的从幸福中抬起头,两个人的唇间有一条亮亮的水丝连接着,暧昧极了。叶青虹的身体有些颤抖,童青给她的感觉和另几个男人完全不同,她说不清是种什么样的体会,只是越接近他就越有一种想和他溶为一体的感觉,仿佛一撒手他就会不见似的,这种毫无安全感的爱情叶青虹还是第一次体验,心里又痛又幸福,绞得人不知如何是好。
月光下,童青只见叶青虹漂亮的凤目痴痴地看着自己,那眼神里虽然满是爱恋,可却有种说出的忧伤,抓住自己的手有些轻轻的颤抖,像是在担心什么。见此情形,童青的目光有些黯然,在他的心里早已经忘不了这个女人了,可每次当两个人一接近,却总有无形的东西将他们分开。叶子敏那天说的话不错,自己永远不可能嫁给她,这场感情注定是无望的,可是除了她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自己产生这样强烈的感情。每次见面虽然努力做出不动声色的表情,可心里终究压抑不住对她的渴望,她看自己的眼神早就非常明白了,那里面的怜惜和爱慕不掺一点的杂质。可是每当这时,童青心里最先浮上的还是他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这个事实,相爱却不能相守,有什么比这个更痛苦的事?明天大军就在开拔了,这一去还不知何时能相见,也许就是永远不能再见了。虽然报仇是他一直以来最大的愿望,可是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要永远见不到这双漂亮的凤目,童青的心就像撒裂了一般的疼痛。那天一接到她的荷包,他就知道自己完了,一缕青丝系住那封细细写来的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是她对自己许下的诺言吧?看着叶青虹专注又充满爱意的眼神,童青再顾不上那头脑间重重的思虑,低下头主动地吻上了叶青虹,身子一倾,两个人一齐倒在床塌上。
叶青虹万万没有想到童青会如此,被他压在身下,只感觉身体幸福得都在颤抖。
“童青……不要……你会后悔的……”叶青虹挣扎着轻推着身上的人,明知道不可能给他幸福,难道还要他对自己付出?
可是黑暗里的童青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手指轻轻一扯,便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褪了下去,隔着薄薄的内衫,叶青虹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青草般的香气。
“童青……”叶青虹的心里一痛,反手紧紧地抱住童青,颤声道:“我对不起你,我没有资格要你……”
童青听了这话,动作一滞,从叶青虹的身上抬起头,乌黑的长发瀑布一般地散开,月光下他的侧影比平时柔和的多,可眼神却格外的明亮,他没有说话,只是坐起身,慢慢将身上剩下的衣服都脱了下去,直到全身赤裸。他本是练过武功的人,虽然栖凤的男人都娇小柔媚,可童青却是修长挺拔,均称的身体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肉,可却坚实有力,长长的头发披散在那具美丽的身体上,说不出的诱人。
见叶青虹惊讶地看着自己,童青第一次露出淡淡的笑容,道:“你是嫌弃我吗?这个身体不够漂亮,我也从来不会侍候女人……你是不是嫌我不好?”
“童青……”叶青虹握紧双手,让那尖尖的指甲狠狠地刺进肉里,可身体却感觉不出疼,“你知道我不是这么想,我不能那样做,你可能嫁给更好的人……我不配……”
“呵呵……”童青听了这话讽刺般的笑了笑,目光深深地看向叶青虹道:“可是我爱你,除了你,我不想让别人碰我……怎么办……”
叶青虹像突遭雷击般抬起头,童青的话让她从灵魂深处震惊了,他爱她?他说他爱她?
童青见叶青虹如此,嘴角浮起一丝轻笑,修长的手臂伸过来抱住叶青虹,两个人的脸庞几乎靠了一起,童青拂了拂叶青虹面上的发丝,轻轻叹息了一声,一低头便吻住了自己久已相念的人。
幸福来得太快,叶青虹几乎措手及,那句“我爱你”让她的神智有些迷茫,任由童青解开了自己的衣服,两具美丽的身体交缠在一起,叶青虹几乎能感觉到童青有力的肌肉贴着自己的身体。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是第一次她被男人抱在怀里,可是这种感觉却让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他爱她,而她也爱他……
灼热的吻从叶青虹的胸前滑过,她紧紧抱住童青的腰身,两个人的身心交融在一起,每一个动作都能体会到对方的心跳。童青虽然从未和女人如此接近,可叶青虹的温柔却让人甘愿在她怀里溺毙。
叶青虹翻转过身,轻吻着童青的皮肤,手指慢慢滑向他的小腹,又扶上了下面……
童青低声地呻吟了一下,便感觉一团温软将自己的下身包裹住,身体不自觉地起了反应,双臂紧紧地抱住叶青虹,一翻身便将她压在了自己身下。
“童青?啊……”叶青虹有些惊讶,可下一刻却轻声惊叫起来,童青修长有力的身体慢慢地起伏着,虽然未经人事,经每一下却能碰触到她最敏感的地方,渐渐的,叶青虹的身体开始轻颤起来,渴望着要求更多,迷乱中的唇吻上了童青胸口的一点。
“唔……”童青的动作突然间一滞,叶青虹的唇舌让他的身体一阵兴奋,继而却更用力地起伏着。爱情与肉体瞬间溶合,两个人的心紧紧贴在一起,体验着从未有过的快乐。直到高潮来临的那一刻,叶青虹再一次吻上了童青的唇,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别离开我……”叶青虹梦吟般的低语,幸福像彩虹般包围着她,只想永远留住怀里的人。
童青的身体轻轻僵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嘴角浮起一丝凄然的浅笑,没有做声,只是紧了紧和叶青虹相拥的手臂。


[91] 爱别离(下)

“邦邦邦邦……”更鼓响了四五声,叶青虹躺在床上舒服地伸着手臂,想拥住昨夜的温柔,可所及这处却是一片空荡荡,惊得她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只见床前的被子散乱,而童青已经不见了,一个淡蓝色的荷包静静地放在枕畔。叶青虹伸手拿起来打开,却见里面两缕青丝交缠在一起,还有一封写好的信,上面只写了几句话:
此去无来日,相爱有尽时,大仇得报日,便为相见期。保重勿念。童青上。
叶青虹哆嗦着放下手里的信,心里又气又急又痛,童青竟然就这样走了,想着昨夜极尽缠绵的人竟能如此狠心离去,她的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忙抓起衣服胡乱穿上往外走,边走边喊“来人”。
外头的下人们都才起来,听见大小姐一叠连声的叫忙跑过来伺候着,叶青虹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只吩咐备马。那下人们是知道叶子敏的命令的,只犹豫着不肯动。叶青虹见此情形真正发起怒来,一把推开面前的人,自己往马棚牵了马,飞身骑上便直奔城外而去。
此时的京郊大营的兵马已是整装待发了,楚晴空祭了天地,带众人上马时却见童青一人一骑姗姗来迟。楚晴空是最这容人迟到的,虽然是自己人的副将,但也不能姑息,可正当她想说话的时候,却一眼看见童青束额的发带不见了,直惊得她怔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上次童青被捕时烫了额头以保名节她是知道的,但那守宫砂偏偏邪得很,伤好以后虽然没留下疤痕,可那额头上还是泛着淡淡的红色,没办法童青仍然用发带束额。此刻,男人竟除下了束额的发带,这其中的秘密不想便可知道。
楚晴空只感觉心里一阵阵的绞痛,因为她知道,能让童青心甘情愿献身的除了叶青虹再无二人,一想到两个人已经那样亲近,心里的愤怒和伤心都交织在一起,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
童青红衣飘飘策马走了过来,见到楚晴空却没有半点的躲避之意,只是告了迟来之罪,便归队了。楚晴空心中虽然难过,也只暗能自咬了咬牙,转身命传令官开拔。
一时间号角连天,旌旗招展,黄土飞卷,几万大军齐动,直往北行进。
叶青虹来到校场时大军已经行出一段路了,她只得策马在边缘追赶,黄沙漫漫中只见前面童青的一身红衣越来越显眼,只是那抹红色湮没在一望无际的大军中,怎么也无法接近。风声从叶青虹的耳边呼啸而过,脸上被细小的砂石打得有些痛楚,可却远远比不上与童青离开的伤痛。大军越行越远,任是叶青虹策马狂奔也无法接近半分。就在她以为绝望了的时候,却只见童青似在马上回转过身来,手中的长弓搭了一支羽箭直射过来。叶青虹惊讶之下竟忘记了躲避,那羽箭越过黑压压的人群破空而来,直到了她跟前才减了力度,轻轻落在了她的马蹄旁。此时再看向童青,黄沙漫卷中却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叶青虹拾起那羽箭,却见箭头早已没了,只有箭身上细细地刻了四个字:“永不相忘。”冷风呼啸着吹过,叶青虹僵直在站在校场上,只像丢了灵魂一般。
自从来到栖凤国,叶青虹凭着自己在原来世界中的经验和不服输的劲头,无论是生意上还是在情场上都一帆风顺,即使有些小的挫折,也能迎刃而解。可偏偏童青却是她遇到的最大的难题。
若没有那一夜的缠绵,叶青虹可能还会放下的容易些,可经过了那一夜,任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不能不动心。一想到今生恐怕再也见不到他了,叶青虹只感觉心里痛得几乎不能呼吸。
强烈的失落和痛楚交缠在一起,让她一清醒起来便难过的要死,所以一连几天,这位叶家的大小姐都借酒浇愁。
醉了以后便不似醒时那般痛苦,她宁愿永远这样醉下去。
夜幕下,叶青虹将最后一坛桂花酿倒尽,脚步虚浮地走出了自己住的茗香阁。自从童青走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去找别的男人了,也不用他们来伺候,虽然她十分想找个人倾吐一下,可与其让他们看了自己这副样子担心,倒不如自己躲起来慢慢疗伤的好。
穿过落尽了叶子的花草树木,叶青虹有些漫无目的地走着。燕飞飞那里不能去,她不想见钱氏那个老东西。任倾情也不能去,他和牡丹见了自己的样子只怕是又要哭个不停。怜月那里更是去不得,虽说他定会想尽办法哄着自己,可这些天来男人却是越来越爱睡,只怕他身子受不了。想来想去,叶青虹竟无处可去。站在那瑟瑟的冷风里,她不由冷笑起来,原来自己不过还是一个孤魂野鬼,即使托生了人形,可终究逃不了孤独的命运。
不知不觉间叶青虹来到了柳氏正房门前,窗子上人影闪动,隐隐传出男人们的说笑声,见此情形叶青虹才想起来,这些天因为燕飞飞进门接管了家事,柳氏得了空便拉着几个相熟的亲戚男眷们打牌,反正叶子敏只和小侍们混在一起,所以这正房里便成了男人们的天下,有时候通宵都灯火通明。
望着那窗上的灯光,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叶青虹只觉得那里离自己很远,这世间的人本就是各寻各的快乐,又有几个人能顾及别人的痛苦。
想到这儿,叶青虹不由暗自冷笑,扶着墙慢慢走着,不觉来到了一旁的院落,瞬间只感觉眼前的情形十分熟悉,仿佛也曾经这样走到这里,只是想了半天却记不起来了。眼前是一处小巧的院落,精致的几间房,窗户里透着温暖的灯光,让人觉得温馨异常。
叶青虹只觉得酒气上涌,再加刚刚吹了风,更觉醉得厉害,不由上了台阶,伸手推开房门,一阵暖意拂面,只见干干净净的屋子里摆着一张桌子,墙上挂着芙蓉出水的画。再向里面走去,打了帘子却是一间小小的卧房,淡淡的百合熏香飘了过来,只见窗前的软塌上歪着一个男人,灯光下虽然看不清面目,可那清秀淡雅的装饰却是熟悉无比。
叶青虹只觉得此情此景万分的熟悉,可却又说不出来在哪里经历过,心里一半清楚一半明白,倒觉得自己是在梦里。
听见了脚步声,塌上的男人不由睁了眼,见叶青虹站在屋内,男人不由一怔,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叶青虹上前几步,只见灯光下男人白玉般的面容清雅脱俗,大大的眼睛怔怔地看着自己,惊讶间又透着几分痛楚。
“初雪……”叶青虹努力让自己清醒,半天才轻声叫出男人的名字,可一旦认清了眼前的人是谁,那久已郁结在心的痛楚突然一下子涌了上来,只管将男人一下子拥进了怀里哑声道:“初雪……初雪……”
韩初雪万万想不到叶青虹会来自己的房里,此时被她抱在怀里,又见她低声一遍遍地叫自己的名字,男人只觉得心里又酸又痛,说不出是幸福还是难过,只得任叶青虹紧紧地拥着。
“初雪……你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不理我……好冷,没有我你好冷……”叶青虹抱着男人语无伦次地道。
韩初雪惊讶地看着叶青虹,不知一向冷静沉着的她怎么突然变成这样,见韩初雪盯着自己不说话,叶青虹突然笑了,一双凤目闪着迷茫又美丽的光华,轻笑道:“我是不是很狼狈,嗯?就像被人抛弃的人……不对,我就是被别人抛弃了,哈哈……”
见叶青虹如此,韩初雪便知她喝醉了酒,于是忙接她拉到床前,想先让她躺下再说。叶青虹此时突然像孩子般听话,任韩初雪摆布,当她被扶着靠在床上的时候,却见韩初雪优雅丰润的身子站在床前,白玉般的脸温柔地俯看下来,如水般的目光温柔的看着自己。见男人如此,叶青虹只觉心上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不由一把将男人抱在怀里,把头紧紧靠在他的胸前低声道:“初雪,我爱你……我一直爱你……”
韩初雪被叶青虹突然的表白弄得一愣,身子不由僵住了,半天才抬起一只莹白的玉手,颤抖着抚上叶青虹的长发,双臂轻轻环住了叶青虹。
感觉到男人抱住自己,叶青虹的心莫名的一软,闻着男人身上淡而温软的香气,不知为什么只觉得眼眶一湿,积蓄了很久的伤心和痛楚都化成了泪水流了下来。
“初雪……初雪……”叶青虹的身体轻颤着,紧紧抱着男人的身子,滚热的泪水透过轻薄的衣裳渗了进去。
感觉自己的胸前一湿,韩初雪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叶青虹居然……哭了……
看着伏在自己胸口的人,韩初雪的心里满是无比的心痛和怜惜。自从上次八月十五和她相见以来,今天还是头一次见面。不是不想见她,而是感觉相见也无益。韩初雪一万个相信叶青虹会不顾别人的闲言闲语娶了自己,可是他却不能那么做。因为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已经已经不是他的身份所能触及的,自己与她简直是云泥之别。爱她就是为她着想,又怎么能为自己一时的快乐连累了心爱的人呢?轻轻拥着叶青虹,男人只觉得心痛的都要碎了,可偏偏在那痛楚里还夹着一丝淡淡的甜蜜。
“叶主儿……”韩初雪不禁柔声道:“初雪……也爱你……一直爱你……”
叶青虹听了这话,不由抬起头来,明亮的凤目虽然还略带湿润,可那目光却是复杂又温柔的,见男人一张莹白的脸泛着淡淡的粉红,叶青虹只觉得心里一阵甜蜜夹着痛楚划过,手上一用力便将韩初雪的身子推倒在塌上,两个人的身体纠缠着叠压在一起。
“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次……”叶青虹俯首望着因惊吓羞怯闭上眼的男人轻声道。
韩初雪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轻轻睁开了眼睛,只见叶青虹妖娆媚惑的凤目望着自己,那目光里有一点惊异,而更多的却是说不尽的柔情。
“我说……我爱你……”韩初雪这样充满穿透力的目光一看,对她所以的爱慕和依恋都再也藏不住,一双玉手轻抚上叶青虹的脸庞道:“叶主儿……初雪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
“初雪……”叶青虹深吸一口气,轻轻握住男人的手,一低头便吻上了韩初雪温润柔软的唇。
“嗯……”韩初雪发出一声轻吟,可下一刻,双臂却环住了叶青虹的脖颈,两个人辗转拥吻着纠缠在一起。
“初雪……我的初雪……”叶青虹低吟着吻着身下的男人,从他莹白细腻的脸颊一直到半敞着领口的前胸,灼热的呼吸带着一种绝望的热情,一路燃烧着。
韩初雪由开始的柔情绵绵,慢慢感觉到身子里泛起了一股酥麻的热流,叶青虹的吻所及之处无不让他的皮肤敏感不已。
灯光下,叶青虹轻挑开男人素色的衣裳,露出莹白丰润的身子,因为生了孩子而变得更加敏感的身子轻颤着。叶青虹痴迷地吮吻着那细腻柔滑的皮肤,直到那胸前略有肿胀的小小一点。
“嗯……唔……”韩初雪丰润的身子一颤,被叶青虹舌尖所触之处有一股电流窜过,让男人全身都酥软下来。
叶青虹舔吮着香甜的红果,不由想起曾经见男人抱着无忧喂奶的情形,嘴上一用力便轻轻吸吮起来,只觉一股淡淡的乳香充满齿间,那有一点点腥甜的味道诱得她把持不住地轻咬下去。
“啊……不……不要……”韩初雪被叶青虹几个来回弄得娇吟不止,那声音又媚又长,迷人又充满诱惑。
叶青虹被男人的声音弄得兴奋异常,不由加重了唇舌间的力道,直将那略肿的乳头吸得重新变成小小的一点嫩红才罢休。
韩初雪早已被弄得神志迷乱了,感觉叶青虹松了口,男人才娇喘着睁开眼睛,可还未等他清醒过来,叶青虹又一俯身吻上了另一边的红珠,引得韩初雪柔媚的声音又止不住的惊叫起来。伏在男人滑腻的胸前,叶青虹辗转吮吻,直将那最后一点香甜榨干,才恶魔般舔着嘴唇抬起头来。
男人雪白腻滑的上身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吻痕,在灯光下看着格外淫靡,因为情动而泛红的脸庞和迷乱的眼眸更是让人充满了强烈的占有欲。叶青虹纤长的手指在韩初雪的身子上游走,轻抚上平坦的小腹,又滑向下身男儿家最私密的地方。
“不……别碰那里……”韩初雪抬起一半身子,挣扎着想拿开叶青虹的手,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却突然“啊……”地一声媚叫出来,柔软的身子一下子倒在了床上,身子一阵抽搐。叶青虹见轻轻揉弄一下玉茎,男人就受不了了,心里不由更痒,于是邪恶的手指便向下滑去,直抚上了男人股间的一团柔软。
韩初雪虽然已经是生了孩子的男人,可对男女之事却知之有限,何况那次不堪的回忆并未给他带点半点快感,可此时被叶青虹这样大胆的调弄,却不知为何身子敏感的不行,那下身的软肉之下本就是男儿家生出孩子的地方,尤其是生过了孩子的男人,虽然伤口愈合了,可这里还是会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叶青虹的手指在揉弄那团柔软之时,时不时有意无意地会碰到那生产留下的伤处,每碰一下,韩初雪就感觉身子一阵阵控制不住的抽搐,连续不断的快感袭击着他的神经,那玉茎上早已露珠点点,可偏偏却因为未经碰触而释放不出。
被这样强烈的快感和酥麻难抑的折磨夹击,韩初雪的神志早已经迷乱成一团,嘴里除了嗯嗯啊啊一声高过一声,一声媚过一声的呻吟外,什么也发不出来。
“别怕……会好好疼你……我的初雪……”叶青虹见男人情动已极,便再也忍不住了,可却怕他以前在情事上经历了太多不快而拒绝自己,于是轻声安慰了半晌,又将男人的下身都抚弄个够,这才将自己的衣裳解了下来,手指轻揉了两下男人高高立起的分身,如愿地听到初雪惊声的媚叫后,俯了身缓缓坐了下去。
“啊……嗯……唔啊……”韩初雪只觉得一团软热包裹着自己,让他的腰身着了魔一样不自觉地向上挺动着,只想得到更多。
叶青虹想不到一向温柔端庄的男人居然如此敏感,那张白玉般温润的脸庞此时已满是红霞,美丽的唇跟着身子的起伏挺动张合着,一头秀发早已披散开,让男人看起来格外的媚人。见此情形,叶青虹再也忍不住,更加努力地起伏着,可怜韩初雪也算初识人事,可却碰到了这样一个情场老手,没几下便情动已极,身子一阵痉挛,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便泄了出来。
叶青虹见男人软了下来,便不再强求,只是俯身吻着他因激动而流出晶亮香津的小嘴,手指又坏坏地抚上男人胸前的红珠,仍将那玉茎留在身体里不肯放出来。
韩初雪没想到自己居然情动至此,这么快便泄了身,羞怯交加时却只觉得叶青虹唇舌手指过处又渐渐起了酥麻的感觉,下身又慢慢地硬挺起来。
“又想要了?嗯?”感觉到男人身体的变化,叶青虹不由眯了凤眼看着男人轻笑着问道。
“不……别……”韩初雪被叶青虹看得身子都羞红了,大大的眼睛不由浮起一层泪雾,自己这纵欲的样子全被看了个精光,只感觉连死的心都有。
叶青虹知道男人受了那些大家男儿的教育,所以受不了自己这样的挑逗,于是便只管将男人的脸轻轻转向自己道:“别哭……我喜欢这样的你,我们既然心意相通,做这样的事便最正常不过……初雪……我爱你……”说着,便吻上了男人大而温柔的眼睛,将那流出来的泪水轻轻吻干,这才抬起身来,重新伏动着身子。
韩初雪被叶青虹的一番劝慰弄得心动不已,激情间再也不躲避,不由伸出手臂紧紧抱住心爱的人,两个人纠缠着交合。
“啊啊……不要碰那里……嗯……初雪……要死了……啊……”男人媚长又充满快慰地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终于一起攀上了巅峰,粗重的呼吸夹杂着初雪有点低哑的呻吟过后,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激情过后,叶青虹的脸俯在韩初雪的怀里,身体上的放松让她疲惫,可心里却不由又想起了前几天和童青在一起的情形,也是这样的欢爱,也是这样的相互衷情,可是他却走了,而且也许再也不回来了。叶青虹想到这儿,不由抱紧了男人柔软丰润的身子,久久不说一句话。
韩初雪经过了刚刚的激烈欢爱,身子只像要散开了似的,可心里却无比的幸福。可见叶青虹伏在自己胸前许久不说话,男人的心里不由又担心起来。今天她一来到这时,韩初雪便知道她是有心事的,不然以她的定力是从不会喝那么多酒。只是她不说,自己也不好开口问。这个女人是少有的心思缜密,她既然认为无法解决的事,自己一个男人家又能帮上什么忙呢?看着她难过,韩初雪心里也着实担心,不由轻轻抚上叶青虹的后背,像平时哄着无忧睡觉一样轻轻拍着。
感觉到男人对自己的温柔举动,叶青虹的身体微微一动,可继而却口中却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半天,才伏在男人胸前悠悠地道:“初雪,童青他……走了……”
“什么?”韩初雪话了这话不由一惊,轻拍着叶青虹的手停了下来,半晌才轻声道:“叶主儿,您……喜欢他……是吗?”
叶青虹听了这话便将自己与童青的往来细细地说给初雪听,讲完以后过了一会儿才自嘲地笑道:“你大概都知道了吧?”
“嗯……知道一些……”韩初雪轻声道:“童将军的女装骗得了女人,可却骗不了男人,自从那天他求你救我的时候,我已经看出来了……”
“原来如此……”叶青虹轻轻抬起头来,看着初雪美丽的眼睛道:“初雪,我是不是傻瓜?明明爱着他,可还是放他走……”
韩初雪纤纤的玉指抚着叶青虹的脸颊,目光温柔地看着她道:“怎么会……童将军定然知道以叶家的实力若想留他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可是他也知道你爱他,不会强求他……”
“不会强求……”叶青虹黯然苦笑,轻伏在初雪的怀里轻声道:“可是初雪……我后悔了,我想要他回来,想抱着他,就像抱着你一样……”说着,便紧紧地搂住男人的身子。
韩初雪从未见过这样失意的叶青虹,见她如此伤心,男人心里原本那么一点点的对童青的忌妒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温软的唇轻轻吻着叶青虹的脖颈柔声道:“放心,他会回来的,只要他爱着您就永远舍不得离开,初雪陪您一起等……”
叶青虹被初雪吻着,来到栖凤国以后,她还是第一次这样被男人轻声安慰,一时间,重重的心事和痛楚都涌上了心头,只管紧紧抱住初雪,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韩初雪温柔地抱着叶青虹,就像抱着最心爱的宝贝,任由她在自己的怀里发泄个够……


[92] 爱的距离(上)

栖凤国的冬天今年来的似乎格外的早,才到十一月天气已经开始飘起片片的雪花。因为边关已经与显龙交战了,所以国内的人显得格外忙碌,边关所用的军需都要国内供应,还有粮草也在源源不断地运向边关。
好在自从楚晴空的援军到边关之后,战争的局势便全盘改变了,几次交锋之后,显龙由开始的咄咄逼人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因为她们知道这支栖凤的部队非比寻常,以往交手的时候已经吃过好多亏,现在又遭遇上心里未免还有些胆怯的。
边关有捷报连传,京里大小官员的日子便好过多了,尤其是力保楚晴空和童青的燕飞霜,在朝堂上高瑞的气焰明显矮了一截,就连女帝对这位能干的丞相大人也赞不绝口,只称她有眼光。得了女帝的夸奖,燕飞霜自然不会落下叶青虹,所以还没过年,相府里便开始给叶家送年礼了。
望着这一堆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以及各种男人爱的小玩意,叶青虹倒有些感慨起来。只觉得“政治”这个东西真是难说的很,高瑞那样一个手握重权的人居然被蓝如水一个小人物弄得全盘皆输,可见这官场上的凶险。好在叶家只以经商为主,并无野心,如若不然,定会天天被纠缠进去不得安宁。
在这些送来的礼物里,叶青虹一件件地选看着,只想着找几个有新意的送给后院的男人们,可选来选去却发现一个特别的玩意儿,只见那红木漆的盒子上雕花精美,足有一尺来见方,叶青虹命人打开来时,却见里头居然是个上了机括便会动来动去的木偶人儿,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甚是好玩。
叶青虹想不出丞相府里怎么送了这么个小孩子东西,于是便问一旁的人是怎么回事。那管家叶喜儿见主子问起来,这才笑道:“回大小姐的话,这东西本来不是相府送来的,倒是司空大人送来说是给三公子解闷的玩意儿。可送了几次,三公子看都不看就给退了回来。那司空大人没法子,只得将礼物混在了相府的东西里,只让我们当相府的东西送给三公子,人情她也不领了,只要公子高兴就成。”
“司空悠然?”叶青虹不禁轻声念道,心里却实在想不出这个风流成性的女人为什么要送青风东西,难不成上次撞马车的时候她看上了青风不成?想到这儿,叶青虹倒严肃起来。虽然说她是穿越过来的,总是主张婚姻自由,可一想到叶青风那温柔懂事的男孩子要嫁给司空悠然那个风流女人,她这个做姐姐的心里就一百个不舒服。虽说司空家世一流,人也有才华,也还未娶正夫,是多少男儿家梦想的好妻主,可叶青虹却感觉青风和她还是不般配。先不说两个人的出身,单是司空悠然的风流成性,她这个做大姐的便是一百个看不上。想着青风那样恬静可人的性子,必是个不会争宠又没什么心机的,将来司空大小姐三夫四侍的娶进门,保不准有哪个男人不安份,到时候只怕青风只有受气的份儿。
想到这儿,叶青虹便命人将那盒子重新包好,只管吩咐叶喜儿道:“将这个原封送回司空府上,若是她们问原因,只说是我让退回去的。”
叶喜儿见主子脸色不好看,于是忙躬身答应了。
叶青虹见事情办的差不多了,这才将刚刚挑的几件东西命人仔细包好了,挨个给燕飞飞,任倾情,怜月以及牡丹送去。可转头却又看见一串珍珠链子,那珠子个个莹粉滚圆,是难得的上好货色,叶青虹拿在手里,只觉得这样链子只配戴在初雪那雪白腻滑的颈子上,再配上一件上好的绸衫,定然倾国倾城。
可想了半天,最后又放下了,眉却地皱了起来。
自从上次喝醉了酒占了初雪的身子后,叶青虹便要禀报叶子敏和柳氏,要将初雪收房。可话一出口,便被初雪拦住了。彼时两个人还在床上未起,一夜的欢爱让男人的身子酸软的几乎动不了,只倚在靠枕上任叶青虹搂着,一听说叶青虹要将自己收房,男人便挣扎着坐起了身道:“叶主儿若是真心对初雪,就别再提这个话。我一个失了身的男人,又带着个孩子,哪里配得上您。先不说主夫公公怎么想,单说皇子殿下,他可是刚进门没几天,您若是在这个时候又收了男人,圣上知道了怕也是不乐意的。初雪能伺候叶主儿,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只要您不嫌弃,初雪就算一辈子不见人,也心甘情愿……”说着,大大的泪珠便夺眶而出。
叶青虹想不到男人竟然拒绝的如此坚决,可听他所说的话却并不是没有道理,此时见男人一哭,她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酸楚,忙将男人丰润柔美的身子搂在了怀里低声安慰。
对于初雪,叶青虹的心里一直有一种奇怪的依赖,只要一看见男人优雅的身影,她就有种说不出的心安,仿佛他在的地方就有家的感觉。虽说她的夫侍里年纪最大的是扶桑,可因为那男人性子泼辣,所以叶青虹虽然有时候也撒娇,但倒是闹着玩哄他的时候多些。扶桑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每次遇到不顺心的事儿,被叶青虹这么一撒娇耍赖就什么都依她了。可不管扶桑怎么爱她,那股子温暖贴心的安全感叶青虹却只能初雪的身上感觉到。
童青的离开给了叶青虹不小的伤害,可经过了一夜和初雪的相处,她倒感觉不那么难过了,被男人这样温柔地抱着,心里会产生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直让人对他更加依恋了。
可什么事却都不能强求,叶青虹知道男人担心女帝不高兴的话是对的,可一想到初雪为了自己不知还要忍受多久,她的心里就一万个舍不得,对自己与皇子的这桩婚事的顾虑便又重浮上了心头。
叶青虹知道燕飞飞自从嫁进叶家,便事事都低调处理,不说新婚洞房的事,单是看他对任倾情,怜月和牡丹的态度就知道了。柳氏更是当着自己的面无数次夸这个正夫有见识,是持家的好手。可是叶青虹却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是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开始的时候总想不出来问题所在,直到快过年女帝召见她以后,叶青虹才算真正的想明白了。
因为边关的战事平息了处来,所以京城里人们便放下了心,只管准备节,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可就是这时,叶青虹却突然接到了宫里的消息,说女帝让她进宫去。这会儿虽然快过节了,可毕竟还没到拜见长辈的时候,叶青虹倒想不出是为了什么事召她去。直等她见了女帝,才知道自己这会儿恐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女帝一见叶青虹,那原本严肃的脸一下子拉得更长,只问了两句闲话,便将身边服侍的宫侍们全遣走了,阴着脸道:“听说你和飞飞处得不好?”
叶青虹听了这话不由一怔,忙回道:“皇上圣明,绝无此事。”
女帝听了这话冷笑了一声道:“叶青虹,欺君可是要杀头的。朕今天既然敢问你,自然是知道些内情,你就不必狡辩了。”
叶青虹惊讶地看了看女帝,心里实在想不出自己什么地方怠慢了燕飞飞,只得默不作声以听女帝的训导。
见叶青虹不说话,女帝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只将那训戒人的话通通搬出来说了一遍,末了还让叶青虹下了保证,往后的一个月定要天天陪着燕飞飞才行。
叶青虹虽然不敢不答应女帝,可心里却说不出的不舒服。她知道燕飞飞最近回了一次宫,为的是恭贺女帝的一位侍君喜得皇子,回来的时候看上去心情不大好。虽然也尽心伺候自己,可却总是心神不宁的。当时叶青虹只当他忙了一天有些累了,于是便劝他早点歇着。
可如今想来,定然是那次进宫时,男人和女帝说了些什么,不然自己今天不会跪在这里领这些教训,燕飞飞这两天也不会总是心神不宁了。
叶青虹向来讨厌别人要仗势要胁自己,这次在女帝这里吃了个不明不白的哑巴亏,更觉得窝囊透顶,回到府里后脸色还阴沉沉的。
叶喜儿原本还有事要回,可一见叶青虹这副面孔,便话也不敢说地躬身退下了。
叶青虹进了后府便只管往沁香阁去,进了屋子只见怜月正由兰儿服侍着吃莲子粥,任倾情和牡丹在一旁正说话呢。三个男人见妻主进来了,忙都起了身,牡丹替叶青虹将那紫貂裘解下来,任倾情早在椅子上放了垫子,叶青虹便在靠近怜月的地方坐了下来,将男人小小的身子搂在怀里,这才道:“快过年了,有什么想要的没有?我让管家弄来给你们。”
任倾情见叶青虹虽然话说的轻松,可却看都不看他们几个人,于是便知道妻主心里不痛快,男人自从上次得罪了燕飞飞以后,做事便不敢造次,见此情形便不说话。
牡丹一听说叶主儿要赏自己东西,妩媚的小脸儿上顿时喜形于色,柔软的身子扭了半天刚要说话,却见坐在对面的怜月苍白着小脸向自己轻轻摇了摇头,男人快要出口的话顿时便噎了回去,红红的小嘴张了张,便又嘟了起来,怯怯地躲到了任倾情的身后。
见三个男人都不做声,叶青虹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刚想说话,却听怀里的怜月小声道:“叶主儿前些日子送的那支珠花钗真是好东西,上次我戴了,就连皇子殿下都说好呢……”
叶青虹心里原本就忌讳燕飞飞,此时听了怜月这话,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不由冷笑一声道:“哼!皇子殿下?他让你们这么叫他的?真是了不起啊,叶家还有一个皇子殿下!”
怜月听说叶青虹这话不对劲儿,忙住了口,可半天也猜不透妻主倒底想些什么,为什么生气,只用那乌溜溜的眼睛看向任倾情。
见叶青虹用这种语气说燕飞飞,任倾情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倒有些解恨,于是便用那妩媚的眉瞟了瞟叶青虹道:“叶主儿,人家是皇子,我们可不就这么叫?难不成还指名道姓的?正夫毕竟是正夫,我们这些没身份的总得让着人家点,不是吗?”
怜月本指望任倾情说几句劝叶青虹冷静的话,可不想男人说出这些来,不由惊得一张小脸惨白,只怕叶青虹发脾气。
果然,叶青虹听了任倾情这话心里怒火更盛,一下子站身在地上踱着步道:“好!好一个‘没身份的总得让着人家’,他是皇子不错,可当初却不是我叶青虹逼他嫁过来,可如今他倒在骑在我的头上了,真是可恶之极……”
怜月见妻主真的动怒了,便知道她是生燕飞飞的气,虽然男人不知道这气是怎么来的,可心里倒怕叶青虹气坏了身子,于是便挺着怀了八个多月的身子挣扎着站起来道:“叶主儿有事慢慢说,犯不着生这么大的气,您若不喜欢我们叫‘皇子殿下’,以后我们不叫便是……”
可叶青虹这会儿早已气得不行,哪里听得进去怜月的话,仍是沉着脸不开口,可那凤目里的怒气却是再也掩不住的。
就在这时,突然只见帘子一掀,兰儿走了进来,见了叶青虹便施礼道:“回叶主儿,皇子殿下派钱公公来传话儿,说饭已经摆下,只等您过去了。”
叶青虹本来就在气头上,一听了这话怒火再也忍不住了,凤目一瞪厉声道:“我什么时候说今天要过去用饭?你回去告诉他,就说我今儿累了,在这里用了饭再过去!”
兰儿见大小姐突然发了这么大脾气,吓得大气儿也不敢出,只得小声答应退下去了。
屋里的三个男人什么时候也没见妻主发这么大的脾气,于是个个都惊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见怜月勉强笑道:“叶主儿既然累了,我们就早点儿摆饭吧……”
任倾情见叶青虹真的生气了,也不敢怠慢,忙和牡丹一起吩咐下人摆了晚饭,又忙布菜。
叶青虹心里正堵的慌,哪里吃得下去,只吃了几口便要酒。
怜月无奈,只得让兰儿去取了淡酒来,斟了一小杯递过去。叶青虹一仰头干了,不由皱了皱眉道:“怎么味道这么淡?”
怜月听了这话不由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这里向来是不藏酒的,这点儿也是秋天的时候任哥哥送给我暖身子的,本就是男儿家喝的,叶主儿自然是喝不惯的……”
叶青虹听了这话便知难为怜月了,于是也不再言语,只管只饭。
牡丹见妻主生气,便也不敢说话,可偏偏肚子却饿得很,便只捡了好多菜放到碗里,边吃边只觉得还不够,红红的小嘴沾上了菜汁饭粒,格外的娇憨。
任倾情见牡丹吃个没够,便暗中用穿着绣鞋的小脚在桌下踢了他几下,示意他长点眼色。
牡丹被任倾情这么一闹,便怯怯地不敢吃东西了,红红的小嘴儿咬着筷子,看了看妻主严肃的脸,又看看眼前的五香牛肉,最后又看了看任倾情瞪着自己的一双杏眼,无奈之下只得也将筷子放下了,坐在椅子上扭了扭妖媚的身子不做声了。
叶青虹早就看到男人们浑身不自在,见牡丹也不吃了,于是便长叹了一声站起身道:“我有事先走了,你们慢用吧……”
几个男人见妻主要走,便忙着都站起身来,怜月从兰儿手里接过紫貂裘的斗篷,和任倾情,牡丹一起给叶青虹披上,这才送她到门前。
早有伺候的小童在门前拿着灯笼等着了,任倾情嘱咐了那小童几句,三个男人这才看着妻主往燕飞飞的园子里去了。


[93] 爱的距离(中)

叶青虹顶着细细的雪花来到了燕飞飞住的地方,早有小侍们到院门前接她进去。直到里屋,便有人打了帘子,只闻得一股清淡淡的熏香味,紧接着便见燕飞飞轻轻巧巧地走过来笑道:“听说叶主儿在沁香阁用过饭了,我特意给您留了一碗银耳汤做点心,钱公公说怕是汤冷了您才来,想不到您这会儿就到了……”说着,便伸手去解叶青虹胸前的宝石披风扣子。
可还没等男人的小手伸过来,叶青虹便一闪身径直走向了里屋,一句话也没说,竟将燕飞飞一个人扔在了当地。
周围伺候的下人们见此情形,都忙低了头不敢说话,就连钱氏也是一楞,只管盯着燕飞飞,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见妻主脸色阴沉地躲开了自己,燕飞飞心里也有些惊讶,可惊讶过后,却感觉有些委屈,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浮起淡淡的水气,镇静了半天,才将那眼泪压了下去,只让钱公公带着下们人出去伺候。
那钱氏本还想说几句劝慰的话,可却见燕飞飞的小脸板得死死的,于是便不敢再吭声,只带着几个小侍出去了,又将门关上。
燕飞飞见众人走了,这才自己打了帘子进了卧房,却见叶青虹早已自己脱了披风,穿一身紫色的长衣站在窗前,神色淡漠,见他进来了也没看一眼。
燕飞飞想了半天猜不出妻主生的是什么气,再加上他是个从来没受过委屈的人,刚刚在下人面前被叶青虹这样一冷落,心里早就委屈的不行,于是那眼泪便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听男人小声抽泣,叶青虹不由转过头来冷笑道:“皇子殿下这是流的哪门子泪,难不成是叶某人亏待了您?还是殿下嫁给我感觉到后悔了?”
燕飞飞本来心里就委屈,此时听了叶青虹这话便更加难受,只管拿绢子擦了擦泪道:“飞飞不敢,只是叶主儿您无缘无故给飞飞脸色看,让人心里不得不难过。”
“哼!无缘无故……”叶青虹凤目微挑道:“殿下不要因为自己是皇室出身便把别人当贱民,我叶青虹从不会无缘无故给人难堪,您还是仔细想想吧……”
燕飞飞听了叶青虹这话倒不哭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着泪道:“叶主儿,你我已经是夫妻,为何还要一口一个‘皇子殿下’?飞飞早就说过,既然嫁了您便是您的人,一切都听您的……”
“好一个都听我的……”叶青虹听了这话心里更怒,不由上前一步道:“今天若不是圣上召见,我还以为家里娶了个多么贤良的正夫。你明里处处听从于我,可暗地里却向母皇告状。说什么全听我的,不过是殿下记前的障眼法,拿我叶青虹当猴子耍很开心吧,嗯?”
“什么?”燕飞飞听了妻主这话,小脸儿不由变得惨白,忙拉住叶青虹道:“今天母皇召见你了?说我向她告状?”
叶青虹沉着脸一甩衣袖冷笑道:“殿下莫要再来这一套,你不会是想说你不知此事吧?真是天大的笑话!”
燕飞飞被妻主这话惊得倒退了几步,怔怔地道:“叶主儿,不管您相不相信,飞飞确实没有向母皇说半句您的不好,飞飞可以发誓……”
“够了!”叶青虹不等男人说完便沉声道:“我不想听你解释来解释去,无论如何圣上的话还是要听的是不是?好,她要我善待你,我听命便是,从今天起我叶青虹会遵从圣谕天天陪殿下就寝,这下您可满意了?”说着,叶青虹便将长衣几下脱掉,又将燕飞飞一把扔到床上。
见妻主如此误解自己,燕飞飞真是百口莫辩,只得伏在绣花的锦被上掉眼泪。
叶青虹见男人不说话,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心里更加生气。可见男人小小的身子伏在那里只管掉眼泪,有些楚楚动人的样子,于是便不再出言难为,虽然气闷得很,也只得合衣睡下了。
燕飞飞望着直挺挺躺在身边,碰也不碰自己的妻主,心里一阵阵刺痛,哭得身子都颤了。
前些天他是去过宫里一次不假,那是因为林侍君生了皇子,他去道喜,顺便也去看望母皇。当时人多,不过问候了几句便带着人回来了,根本连单独和母皇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回家以后,想起林侍君抱着孩子又高兴又难过的表情,燕飞飞也感慨不已。虽然说生孩子是喜事,可宫里的男人们若是生了儿子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就像这林侍君,本来家里就不是有地位的,自从被母皇宠幸怀孕之后,便天天盼着生皇女。偏偏那孕斑也是红色的,直连母皇也以为会得个女儿。可生下来的时候才发现竟然是男孩。
知道了这个消息,女帝倒是没说什么,只说男儿家也照样喜欢。可燕飞飞却发现母皇竟然没给小皇子起名,便以朝政繁忙为借口走了。看着林侍君拖着刚刚生产过的病弱身子抱着儿子,眼泪汪汪地跪地送走了母皇,燕飞飞也跟着一阵心酸。生在这宫廷中,他是最知道孩子对男人一生的重要性。如果生不了女儿,这一辈子便算是完了。
所以燕飞飞还未嫁进叶家里,便暗自下决定心,一定要给心爱的人生个女儿。一来是两个人情投意合的见证,二来也是因为他怕自己和那些宫里的男人一样,因为没有女儿而被妻主嫌弃。
刚一嫁进叶家时,见怜月有了身子,燕飞飞便暗中羡慕不已。虽然听说他怀的是男孩,可那毕竟是叶主儿的第一个孩子啊,就算不是女儿,肯定也是深得妻主欢心的。自己虽然是正夫,但进门倒底晚些,而且如果第一胎生女儿也罢了,若是再生个男孩儿,说不定叶主儿心里会怎么想。
一想到叶青虹将来有可能冷落自己,燕飞飞的一颗心就冷冰冰的,天天没事的时候便想孩子的事,只弄得人都没有精神了。
躺在香软的大床上,燕飞飞望着叶青虹严肃的侧影,只觉得自己担心的事终于变成了现实,伤心的都要死掉了。他不过是一心一意的只想要个孩子,可妻主却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仿佛自己是什么让人恶心的东西似的。她以为是自己去母皇身边告的状,所以便用这个来惩罚自己。
虽然与叶青虹相处不长,可她的脾气却是人人皆知的,被母皇这样一威胁,她自然不敢不从。可这样冷漠疏远地同床共枕还不如不来自己房里,人家一定都以为自己这个正夫夜夜专宠,可却不知妻主却是每晚像个木偶人一样上床就睡,连一个指头都不碰自己……
想到这儿,男人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悲伤,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了下来,看着叶青虹冷漠的表情,燕飞飞第一次体会到了生在皇家的悲哀,权力和地位虽然让他嫁了中意的妻主,可却让她离自己越来越远,这让男人感觉比死还要难过……
年关将至的时候,栖凤的京城突然下起大雪来,纷纷扬扬的雪花将城内染成了一片白色,映着那家家户户前门的大红灯笼,倒是十分的新鲜好看。
叶家的人年关的时候自然都不得闲,叶子敏又开始准备年终总结会,只是这次她变成了配角,一应事宜都是叶青虹在前面打理。那些各地的掌柜一年中也充分见识到了这位少当家的本领,心里佩服不已。除了送上年礼外,又加送了许多男人用的小饰物,只说是恭喜少当家大婚的。
叶青虹一概收下,转手又发给了各位掌柜该得的年薪。那些女人看着手里的银票数量,脸上的笑容更多,于是这总结会也开得人人心花怒放。
边关那边在过年前也传来了捷报,由于天气寒冷,显龙又连吃败仗,所以双方现在僵持在那里,似乎过年前看不出要交战的动向。
叶青虹知道了这个消息,心里仍有些刺痛,童青的影子每天都在她的脑子里出现,让她吃尽了相思之苦。
年三十的头一天,叶青虹照例是去商号里办事,刚到商号院里便看见扶桑的马车停在那里,上了楼果然见男人正拥着小炉子记帐呢。见她进来了,便施施然地起了身,服侍她除了外面的衣裳,又倒了热茶来。
叶青虹品了几口茶,便伸手搂着扶桑的身子取暖,一手又随便翻了翻那些帐本。只见那帐薄上各笔银子的来龙去脉记得甚是清楚,就连一应物品的损耗都写了上去,再加上扶桑一笔挺拔的小楷,直让叶青虹不得不佩服。
扶桑见妻主一面看帐一面赞叹,心里着实高兴,白皙的玉手便拈了剥了皮的松子一颗颗喂给叶青虹吃,又笑道:“我已经算过了,今年得的银子比哪年都多,过了年可以在北边再开一家绸缎铺子……”
“好主意!”叶青虹听了不由笑道:“前几天秦管事的还说城北有一处房子不错,打算盘下来做铺面,过了年我便让人重新装饰下,再开一间珠宝绸缎铺子,就交给你打理,又解闷又赚银子,岂不是一举两得?”
扶桑听叶青虹这么说,媚人的脸上倒正经起来,只推了妻主直起身来道:“我一个男人家,本就不应该插手这生意上的事,先前是你说人手不够才要我管帐,我也只当替你当伙计。现在你又说要开铺子送我,让人知道还以为我扶桑是个贪图你们叶家钱财的,这铺子你尽管开,只是这掌柜我是定然不做的……”
叶青虹见男人认了真,便知他是不想给别人留把柄。自从上次她受伤后,叶家上上下下几乎都见过了扶桑,表面虽然没说什么,暗地里却都算默许了这个男人。可自己伤好已经好几个月了,却不见叶家任何一个人说要扶桑进门的,这个形势明摆着就是看男人的表现。扶桑这样聪明的人又哪会不知,所以这会儿定然是怕落人把柄才不要这铺子的。想到这儿,叶青虹心里倒更加安慰了,这个从勾栏院那污秽的地方走出来的男人竟能如此不爱财,想来也是难得的,于是便拉着扶桑的手笑道:“我知道你不稀罕这掌柜的,罢了,等过了年我另找人去,你也不用为这个生气,为妻给你赔不是了……”说着便要行大礼。
扶桑见叶青虹一双凤目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心里的气早就烟消云散了,忙拉了她道:“这么大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不知羞!”
叶青虹索性将身子全扑在男人的怀里笑道:“好哥哥,赏我点甜头吧……”说着便磨蹭着吻上扶桑的唇,两个人亲热地叠在了一起。
过了好一会儿,叶青虹结束了这个吻,从扶桑身上抬起头来,凤目亮闪闪地笑道:“这几天可想我没有?”
扶桑被她吻得动情,可却知这商号里甚是不便,于是只推着叶青虹起身嗔道:“小冤家,明知道不成还来招惹人……”
叶青虹见扶桑媚人的身子实在让人舍不得,于是只管抱着他笑着小声说了句什么,直说得扶桑妩媚的脸上一红,用手捶着叶青虹道:“小不正经的,再说我就不饶你了……”
叶青虹听了这话不由大笑,又赖着扶桑“好哥哥”的叫了半天,直弄得男人喜也不是怒也不是。
两个人笑闹了一会儿,叶青虹这才从男人背后伸过手,搂了那媚人柔软的身子,轻声道:“扶桑……对不起……明天我不能陪你过年了……”
扶桑原本带笑的嘴角听了这话,突然僵了僵,半天才勉强笑道:“这有什么要紧,你那头一大家子,还有皇子殿下……”说到这儿,男人倒顿了顿,紧接着却又道:“我那里什么时候都能去,你先陪长辈才是真的……”
叶青虹轻轻伏在男人背上,听了这话轻轻叹了口气,慢慢地道:“扶桑,我们快点有个孩子吧,到时候我一定让你坐着花轿进叶家,再也不让你受一点苦……”
扶桑听了“孩子”两个字,身子不由一颤,停了好一会儿才将眼里的泪雾压了下去,低声说了个“好”字。
叶青虹知道男人心里还记得那个没了的孩子,心里不由一酸,便只管将他搂得更紧了。
冬天的白天短得很,叶青虹陪着扶桑吃了午饭,又说笑了一会儿,便送男人上了马车,又嘱咐跟车的小心,直到马车走的不见影子了,才回到铺子里和管事的说了几句话,准备了过年的赏钱,天快黑了才坐车回府。
进了后府,叶青虹照旧是去看怜月,男人的身子越来越沉了,再加上年纪轻,身材也娇小,这会儿行动已经十分不便了。叶青虹见怜月如此辛苦,心疼的不得了,只管陪他说了好一会儿话,又和兰儿一起侍候着男人吃了饭,这才放了心。
怜月知道妻主白天辛苦,明天又是不得闲,于是便催她去歇着,可叶青虹哪里放得下心,便只摸着男人的肚子笑道:“我今天晚上就留在这里陪你和儿子吧……”
听妻主这么说,男人心里不由甜丝丝的,小脸浮起淡淡的红晕道:“我这会儿身子不便,晚上哪里能侍候你起身?你倒是去别处歇着是正经……”
叶青虹听了男人这话,便更心疼,只道:“我今天就歇这里,晚上帮着你翻身,你为我吃这些苦,我哪能放着你不管?”
怜月见叶青虹主意已定,知道再劝也无用,于是只得听话地被她扶着躺下。
兰儿见主子留在了这里,忙派人去通知燕飞飞的人,只告诉他们别等了,这才回来给加了炭火,又温上热水,服侍两个主子歇下后才去外间歇了。
叶青虹躺在床外边,无限怜惜地拉着怜月的小手轻声道:“上次那王公公说起码还要两个月孩子才能出世,你现在这身子就这么沉,到时候可苦了你了。”
怜月的身子虽然不能随便翻动,可听了叶青虹这话还是将小小的头靠到了她的肩膀上轻声道:“怜月这辈子最大的福份就是能给您生孩子,吃这点苦算什么……”
叶青虹伸手轻轻摸了摸男人小脸,又将枕头调了个让男人舒服的角度,这才重新躺下道:“有时候真不敢想,我竟然是要做娘的人了,真不知道孩子生出来会像谁,要是男孩儿像是你这样乖巧才好,我肯定捧在手心里疼着,不让他受一点苦……”
怜月听了这话不由扑嗤一声笑了,轻声道:难怪任哥哥说你有时候猜不透,刚刚这话要是被别人听见了只以为你哄人玩,哎,这人人都喜欢女儿,偏偏你却喜欢儿子,说出去定然没人相信……”
叶青虹听了话也笑了,不由将男人有点凉的小手放进自己的怀里捂着道:“别人信不信都没关系,只要你知道我说的是真话就好,打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怎么也忘不了你的模样,直到你嫁进来了,有时候我做梦还都是没得到你前的事……现在你有了身子,我睡觉的时候才不做那恶梦了,只盼着你能平安的将孩子生下来,其它的我什么都不在乎……”
“叶主儿……”听了这番告白,怜月眼圈一湿,差点流下泪来,忍了半天才道:“怜月这辈子没什么奢望,只想着能守着您和孩子平安地过一辈子,也就满足了,您大可放心,怜月就是死,下辈子也定然要做您的人……”
“怜月……”叶青虹不由紧紧拉住男人的小手,心里的感动无以复加。自从她重生在这个陌生的空间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家的感觉,这种被全身心依赖信任让她的心重新安定下来。轻抚着男人隆起的肚子,叶青虹不由满足地轻叹:自己终于要做娘了……


[94] 爱的距离(下)

三十这天一大早,叶府里的人天不亮便起来了,下人们忙着准备过节的大小事项,主子们也都各有各的事要办。
叶青虹照例是随着叶子敏祭祖和拜见长辈,好在去年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虽然出了不少的洋相,可大家念她大病初愈,都不计较。今年得了去年的经验,叶青虹便做的有模有样,直让叶家的远方长辈们称赞不已。这些老女人又都知道她娶了皇子做正夫,于是便更加高兴,只说叶家要在这一代兴旺起来了。
女人们在前头忙着,男人们在后府也不得闲。除了怜月因为身子的原因不能出来见客外,燕飞飞,任倾情,沈牡丹三个早已恭敬地侍候在柳氏的身旁了。
叶家的亲戚男眷们到了过年的时候照例是要到柳氏这里的,一方面他是长房正夫,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些人都是有些自己的小算盘的。见叶青虹这样出色,这些远亲们都想将自己的儿子送进来做小。虽然她现在是有了正夫的人,可算起来这几个男人都没有生养。那个怜月又不过是怀了个男孩,若是自己的儿子能嫁进来生个女儿,就真的算攀上了叶家这棵大树,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柳氏是什么人,早就知道这些人的小心眼儿,可他却并不说破,只要能让叶家多子多孙,他这个做主夫的才不管女儿娶几个男人呢。
叶青虹在外头忙完了,便换了衣裳进了后府,照例是直接来看生父。一进屋,便只闻得一屋子香风浮动,穿着花花绿绿衣裳的年轻男人都闪在一旁偷偷瞅着自己,做出一副含羞带怯的样子来。叶青虹这一年多来这种场面也见多了,此时看了这些男人便把他们当小猫小狗,只和柳氏以及几个年长的叔叔们说笑。
燕飞飞领着任倾情和牡丹站在地上,见叶青虹正眼也不往这边看一下,心里说不出的痛,忍了半天才将那眼里的水气压了下去。昨天晚上一听说妻主留在怜月那里不来了,男人心里便说不出的难受。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虽然说前些天她是赌气不碰自己,那说明她还是在意的。可现在竟然根本就不进他的房门,可见是真的厌恶了。想到这儿,再看看一屋子年轻娇美的男人,燕飞飞心里更加难过,强打了半天的精神才又将小小的身子挺直了,做出正夫应有的气度来。
站在一边的任倾情见燕飞飞这样没精神,倒想不出是什么原因。他知道这一连十几天妻主都歇在了正夫房里,任倾情虽然心里生气难受,可也不敢说什么。人家毕竟是正夫,何况出身好,又是新婚,叶主儿疼疼他也是难免的。但是看燕飞飞这两天的神情却不像是正受宠的样儿,倒像是受了气似的。想到这儿,任倾情只觉得这个皇子太不知好歹,妻主夜夜专宠还不能让他满意,真是难相处的很……
说话间午饭的时间到了,叶家早请了一班小戏在大厅里,男人们一边用饭一边看戏。
叶青虹坐在柳氏旁边,一边陪着说说话,一边瞅瞅台上的小戏子。转眼间却见燕飞飞坐在自己身边正夫的座位上,乌溜溜的大眼怔怔地盯着戏台上,可明显不是在看戏,那目光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么。有那么一瞬间,叶青虹的心里痛了一下,可一想到这个男人让女帝逼着自己跪在地上认错的情形,心里那一点怜惜马上便消散了。只调转了眼神看向别处。
坐在燕飞飞另一侧的任倾情见妻主的眼神看过来,便用一双杏眼幽幽地望过去,只盼着她能想起自己这个被她冷落有些日子的男人。可叶青虹的目光却掠过了这位任大公子,直看向他身后的牡丹。
因为身份的关系,牡丹只能端着茶盘在任倾情身后侍候着,可那妩媚小脸上的表情分明有些心不在焉,一双水汪汪的媚眼眨啊眨的只盯着桌上的一盘虾子看,咬着红红的小嘴儿,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见男人这副天真妖媚的小模样,叶青虹也笑了,只越过燕飞飞和任倾情道:“牡丹过来!”
沈牡丹正盯着自己最爱吃的虾子,完全没听到叶青虹叫自己,直到任倾情又妒又怨地掐了他一下,男人这才“啊”地一声醒过了神儿,却见妻主的一双凤目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牡丹差点儿被那黑亮幽深的眼睛将魂吸了进去,只管扭着妖媚的身子蹭到了妻主身边。
叶青虹将男人手里的茶盘放到桌子上,一把将那柔软的身子搂到自己身边坐下,笑道:“想什么呢,叫你都没听到。”
牡丹见妻主当着这么多人和自己亲热,心里真是又甜又怕,水汪汪的眼不由偷偷瞅了一眼任倾情,却见主子一双杏眼凌凌厉厉地瞪了过来。牡丹感觉心里有些害怕,可却怎么也忍不住不和妻主亲热,犹豫了半天,终于伸出嫩藕一样的胳膊也搂住了妻主,红红的小嘴儿动了半天,才道:“牡丹……饿了……”
“呵呵……”叶青虹听男人娇滴滴地一开口就说了实话,心里不由更加喜欢他的娇憨可爱,于是只道:“喜欢吃什么,我来喂你!”
“啊……”牡丹没想到妻主这样温柔地对自己,妩媚的小脸上漾起了开心的笑,柔软的身子在叶青虹的身上蹭了半天娇声道:“牡丹想吃虾……”
叶青虹早就料到男人会这样说,于是便将那整盘的红烧对虾都端了过来,又要了干净水洗了手,慢慢剥给牡丹吃。
一旁的燕飞飞和任倾情见妻主在众人面前这样宠一个小侍,脸上的神情不免有些怪怪的。燕飞飞看着牡丹吃的粉嫩的小脸上满是酱汁,只觉得分外的羡慕。这一刻他宁愿只是一个出身不怎么样的小侍,由妻主亲手喂东西吃。一个男人,身份再高贵又如何?叶青虹又不是那趋炎附势的小人,自己这个皇子的身份不过是在二人间凭空设了个障碍罢了……
任倾情见叶青虹对牡丹这样宠爱,心里虽然有些怨,可却又有点儿安慰。就算叶主儿哪天忘了自己,不喜欢自己了,起码牡丹还是在自己房里,只要自己能把握住机会,还是能让她重新对自己着迷的。
几个人各怀心事地坐在桌前,戏台上的戏竟是一眼也没看进去。牡丹原是爱看热闹的,可今天却不知怎么的只是爱吃。直吃了一大盘的虾子,还不满足,媚人的眼儿又去瞅桌子上的莲子粥。
叶青虹虽然看男人吃东西时的小模样实在娇憨可爱,可见他吃了这么多还不满足,便也不敢让他乱吃了,只让一旁的小童上茶。
牡丹见妻主不许自己吃了,柔媚的小脸不由垮了下来,在叶青虹的身上蹭了半天,嘴里发出小兽一样撒娇的声音。
任倾情在一旁见牡丹这个样子,心里只怨他不知足,于是便亲自拿了茶碗递过来道:“小心吃撑着了,这几天你也不知是怎么了,什么东西都是好吃的,再吃下去肚子只怕比祈公子的还大,那新做的软缎衫定然是穿不上了,到时候看你怎么样办……”
牡丹向来是最爱美的,虽然自己私房钱不多,可却都小心攒着做新衣裳穿,为的是让妻主多看自己两眼。此时听了任倾情这话,便觉得自己这几天真的胖了不少,过年的新衣裳这会儿已经紧紧地绷在身上了。想到这儿,牡丹水汪汪的眼儿最后看了看那碗莲子粥,咬着红红的小嘴扭了半天身子,才从任倾情手里接过了茶碗。
吃过了午饭,柳氏和几个年长的男眷们便要打牌,叶青虹见那田氏站在父亲身后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便觉得不舒服,只说要去书房歇着,便告辞出去了。
出了柳氏的正房,叶青虹便慢慢往怜月处走,边走边想着田氏的表情。这个男人恨自己只怕不是一天两天了,先是玉奴的事,再就是青风的婚事,只怕他现在已经把自己当成头号大敌了。不过就算是他再恨自己,那玉奴该罚还是要罚,青风也绝对不能嫁给那个姓方的老女人。
这几个月来,叶青虹一直在办和方家退亲的事,可偏偏方家就认死了一条路,就是不退亲。而且方玉华在京里这么多年来还是有些人脉的,所以直闹到了京城府衙。那知府姓刘,是个老实女人,和方玉华也算是有些交情,可却也不敢得罪叶家。于是这事儿便一直压在她手里。按照栖凤国的规矩,男儿家若是不将聘礼退还女方便不能另许她人。这眼看青风就十六岁了,也算到了婚嫁的年龄,若是一直这样拖下去岂不是误了他的青春?
想到这儿,叶青虹不由又记起了司空悠然送来的礼物,这个女人看来是对青风有所图才对,不然在这男女授受不亲的栖凤,她也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送东西给一个未出阁的男儿家。
叶青虹虽然对司空悠然很有好感,也感觉她是个可交的朋友,但是一想到她要做青风的妻主,便觉得一万个不妥。那女人的好色风流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何况上次遇到悠然时她马车里居然还藏着那样一个惊世骇俗的男人,可见她绝非良配。青风从小养在深宅大院里,性子单纯温柔,虽然一颗芳心曾经暗许童青,可知道他也是男人之后,小公子便更加沉郁了,只管窝在房里看书做针线,那清秀的小脸上都没见过笑容。
虽然叶青虹在实际意义上不算是青风的姐姐,可看着这样一个纯真善良的弟弟伤心,她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会不忍。
思来想去,叶青虹倒觉得赶紧把方家的事办了才好,于是便拿定主意,等一过完年便要亲自去见见那个刘大人。


[95] 春暖花开(上)

过了春节,转眼间天也就暖了。
叶青虹从过年繁复的礼仪里脱出身来,便专心给叶青风办退亲的事,可得到的消息却不太好,那方家竟是铁了心要娶青风过门,死也不退亲,弄得那个刘知府也没办法。说来这事儿倒是叶家悔约在先,田氏接了人家的聘礼就算是答应了亲事,本就该嫁人的。可现今叶家大小姐来退亲,那刘知府也不敢言语,只得去和方家说。偏偏方家也是个不退步的,事情竟然僵在那里了。
叶青虹知道府衙这边两头为难,于是便约了那方玉华出来见面,只希望她能退步。可见面之后,两方面却更加坚持自己的意见了。
叶青虹虽然听说方玉华年纪大了,可却没想到她竟老到了这种程度,不但身材发福,还是一脸的老人斑,走起路来活像一个发福的斑点狗。想想青风那样温柔可人儿的小公子要被这个老女人压,叶青虹真是怎么想怎么恶心。
方玉华原本就听说叶家的孩子个个漂亮,叶青风更是个美少年,只不过听说倒底是听说,倒没见过。可此时见了叶青虹,那方玉华的兴趣倒被引了上来。只见眼前的女人凤目妖娆,眼波流转处似有男儿家的几分妩媚,可眉宇间却有一丝说不出的邪魅,一举一动都让人看得离不开眼。
那方玉华虽然年老色衰,可却也是个喜欢美人儿的,见了叶青虹长得这样好,便更加坚定了要娶叶青风的决心。
双方的会谈空前不和谐,没有达成任何协议,这让叶青虹坐在马车上往回走时有些泄气,只管盘算着能不能动用燕飞霜的关系了结了此事。
回到府里,叶青虹还是照例去看怜月。前两天听有经验的公公说,男人这几天已经到到预产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生了。叶青虹自从听了这话,做什么事都有些心不在焉起来,只想天天守在怜月身边。
刚一进沁香阁,只见几个小侍正忙里忙外的递热水,见叶青虹进来了,其中的一个忙上前回道:“禀大小姐,祈公子要生了!”
“什么?”叶青虹一听这话,便三步并做两步的走进了屋子。一进门,只见柳氏正带着几个有年纪的公公守在外头呢。燕飞飞,任倾情,牡丹都在地上站着伺候。
叶青虹来到父亲跟前,也忘了行礼请安,只管问怜月怎么样。
柳氏见女儿紧张的脸色都青了,忙道:“不过是个男人生孩子,就把你急成这样,放心,里头接生的人都是有经验的,你只管放心在这里坐着当娘吧!”
叶青虹听了父亲这话,心里稍有点安慰了,可眉头还皱得紧,而且心里着实不知道这栖凤国的男人怎么样才能把孩子生下来,又怕怜月受苦,于是只在地上来来回回地踱着步。
这时,天已经黑透了,到了晚饭的时候,柳氏见女儿坐立不安的,于是便命人摆饭,让燕飞飞等人也在这里一起用饭。
燕飞飞见妻主如此紧张怜月,心里不由酸酸的,这些天叶青虹都没再去他房里,想来是对自己厌恶的很了,现在怜月又要给她生孩子,只怕这孩子出生后,她更不会想起自己来。一想到这儿,男人的一张小脸便变得惨白,只闷闷的吃了两口饭便作罢了。
一旁的任倾情心里更是复杂,他心里虽然一百分地忌妒怜月生孩子,可偏偏自己的身子却得吃了那胎盘才能怀孕,两种情感混在一起,竟是分不清是欢喜还是苦恼了。
三个人之中,只有牡丹心思最单纯,只管欢欢喜喜地吃着饭,红红的小嘴塞的满满的还不满足,又夹了一个蒸饺放到碗里。
自从年前男人突然变得爱吃以来,这几个月间腰竟然粗了一圈,原来的衣裳都穿不上了。前些天任倾情发现这事儿,吓了一跳,忙让人给他限量,不许他多吃。可牡丹却仍是忍不住,晚上竟然跑到厨房去偷吃,差点儿让人当成贼。
叶青虹听说了这事儿,以为牡丹还处在发育期,只觉得他万分的可爱,于是便让任倾情别管着他,由他喜欢好了。
闷头吃了半天,牡丹才发现桌上的气氛怪怪的,只见燕飞飞和任倾情都满腹心事的不说话,妻主也几乎一口东西都没吃。于是男人原本欢欢喜喜的小脸也变了表情,只得看了看眼前的那一碗刚端上来的鸡汤咽了咽口水,这才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说来这三个男人里,就属牡丹是最盼着怜月生孩子的。男人原本就是喜欢孩子的,而且平日和怜月处的也好,听说孩子要出生了,便只管将前些日子赶出来的一件小红袄带在了身上,只等着孩子降生以后当贺礼。所以,此时见正夫燕飞飞和自己的主子任倾情脸上的表情闷闷的,牡丹的心也沉了下去,只管低着头,扭着身子怯怯地不说话。
就在这时,突然只听里屋里传来怜月的一声尖叫,那声音就像是有什么凶恶的东西在撕扯他似的,凄厉非常,只听得外面的人都一震。
叶青虹第一个反应过来,几步上前便要推门进去,可人还未到门前,便被几个有年纪的公公拦住了,只说女人进不得产房,大大的不吉利。
柳氏见女儿如此冲动也吓了一跳,“啪”地一拍桌子道:“你赶紧给我坐下!没用的东西,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哪个男人生孩子不是打这样过来的?疼一会儿自然就好了。”
叶青虹见父亲脸色都变了,于是便止了脚步,可心里却是油煎一般,只急得直踱步。
没过一会儿,突然只听得怜月又开始尖叫起来,声音虽然没有刚刚的凄厉,可一听便知道男人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而且自此开始叫声便接连不断,直喊得叶青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柳氏一开始听了那叫声还不当一回事,可是一直到怜月喊到嗓音有些嘶哑时还不见接产的公公了出来,这时,不光叶青虹脸色惨白,就连见惯了男人生产的柳氏也坐不住了。
正在这时,只听怜月又痛叫了两声,那声音竟似垂死挣扎似的,然后便没了声音。
叶青虹这时再也忍不住了,只一连声地喊着“怜月”,便一把推开了房门。
产房里,只见五六个有年纪的公公正围在床上,一个在上头按住怜月的手,另两个正伏在男人的身下。见门外突然进来了个女人,几个男人都不由一怔。
叶青虹大步来到床前,只见那床上床下都是血迹斑斑,怜月小小的身子躺在白色的被单上,长长的秀发散乱在枕上,衬着那惨白的汗湿的小脸,仿佛像一个破碎的布娃娃。剧烈的疼痛已经让男人晕了过去,闭着的眼睛上长长的睫毛动也不动,仿佛一点生气都没有。
“怜月!怜月!你醒醒……醒醒啊!”叶青虹抓住男人的小手不停地叫着,生怕他再也醒不过来。
接生的公公见叶青虹如此便不敢隐瞒,只得跪在地上道:“大小姐,祈公子这会儿只怕是疼晕过去了,并无大碍,只是他这身子恐怕经不住这样的折腾,如果再有两个时辰孩子还生不下来,您……就准备后事吧……”
“你说什么?”叶青虹听了这话不由一惊,可继而却厉声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今天怜月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几个全都别想活着出叶家一步!!我叶青虹说话算话!决不食言!”
“大小姐……”接产的公公被叶青虹这句话吓得身子都颤了,张了张嘴,竟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床上的怜月似是听到了说话声,慢慢转醒了过来,见叶青虹跪在床边,男人的眼睛不由一下子瞪的大大的,喘息了半天才颤颤巍巍地道:“您这是……哎……怜月恐怕不能伺候您了……”
“怜月……”叶青虹见男人醒了,便只管抓了他的小手贴到自己唇边轻吻,哑声道:“你听好了,我现在说的话句句当真……如果今天你有什么不测,我叶青虹决不独活!所以为了我和咱们的孩子,你一定要坚持……”
怜月听了叶青虹这话,小小的身子一震,大大的眼睛里一下子涌起了泪雾,因失血而苍白的小嘴儿张了张,可最终却没说什么,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略微点了点头。
叶青虹见男人如此,终于松了口气,可还没等她再说话,却只听怜月又痛得呻吟起来。接产的公公见男人又开始阵痛了,便开始忙起来,只让怜月使劲儿。
此时,男人已经毫无力气了,身子就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一样,可见叶青虹满眼关切和担忧,甚至是有些痛楚地看着自己,怜月不由紧紧咬了自己的唇,努力承受着一波波的痉挛。
叶青虹见男人的小嘴已经咬出了血来,便伸手启开他的唇,将自己的手指放了进去。
由于痛楚,怜月的精神已经迷乱了,只管紧紧地咬住叶青虹的手指。血从被咬破的皮肤里流出来,可此时两个人却已经不知道痛了。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接产的公公惊喜地喊着“出来了”,不久之后便听见一声小猫一样的婴儿蹄哭在屋子里响起。
怜月小小的身子似乎已经使完了最后一点力气,还没等看孩子一眼,便晕了过去。
叶青虹看着男人苍白的小脸,心里真是说不出的心痛,这个少年今年不过才十七岁,却为了给自己生孩子差点儿连命都送了。看着心爱的人受苦,可自己却一点忙也帮不了,真是比死都难过。她永远不会再男人再为自己受这种苦,虽然痛的是他,可伤的却是她自己……
这时,那产公已经将孩子简单清洗了下,用软布包了递到叶青虹眼前道:“恭喜大小姐喜得公子。”
叶青虹看了看面前全身红通通的小东西,伸出手轻轻抱了过来,只觉得他实在小的可怜,猫叫一样的哭声也一点也不好听,可是他却是自己的孩子。想着自己活了两世,终于有了自己的后代,叶青虹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见怜月闭着眼睛躺上床上,她不由将孩子轻轻放在男人的身边,又伸手将他们一起搂在了怀里,只觉得眼眶一热,两行泪水便流了下来……
很快,叶家大小姐喜得贵子的消息便传开了,除了亲戚们都来恭贺外,叶青虹也收到了不少朝廷官员们的贺礼。这其中当然包括燕飞霜和司空悠然的。
丞相大人送来的是一个玉如意,看那颜色质地都是上好的,叶青虹只管交给怜月,说是儿子长大了当陪嫁。
司空悠然送来的是一对珠子,足有龙眼那么大,泛着淡而柔和的粉红色,饶是叶青虹见过无数珠宝也看得怔住了。
怜月本就是个心静恬淡的,见了这个便只说怕孩子命小福薄压不住,还是退回去的好。
叶青虹虽然不爱财,可想着自己已经退过一次这位司空大小姐的东西了,这回人家是诚心来送贺礼,若是再退回去只怕不像样子。于是想了半天,才笑道:“难得她一份诚心,送回去倒不好,若是怕孩子受不住,干脆将名字也叫这个吧。”
怜月听了这话,歪了头想了想笑道:“叶明珠……倒是个好名字。”
叶青虹也高兴地坐到男人身边,将儿子在怀里逗弄着玩,一边又“明珠,明珠”的叫着。小家伙现在已经不是初生那几天的丑样子了,和怜月极像的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粉红的小嘴咧着笑个不住,可爱的紧,真是让叶青虹爱不释手。
怜月生了儿子足月后,便渐渐开始下地走动了,虽然有几个乳公带着小明珠,可男人倒底不放心,事事都要亲自照应了才行。
柳氏见男人身子弱,于是便也经常将孩子抱到自己屋里子,虽然明珠不是女儿,可倒底是叶家的第一个孙子辈的,不论柳氏还是叶子敏都疼得紧。
见妻主和主夫公公对新出生的孙子很是疼爱,燕飞飞和任倾情心里不由得都有些难过。
自从怜月生了孩子,叶青虹便再也没去燕飞飞房里,钱氏虽然几次劝男人想想法子,可这位皇子却是一言不发。他虽然和妻主相处不多,可却是了解她的,知道母皇的事让她这个做妻主的很没面子。有好几次,燕飞飞真想问问母亲是谁告的秘,现在让自己这样难堪。可思来想去,却只觉得这事儿还是要自己解决才对。所以,男人虽然羡慕怜月生了孩子,可却没露出半分不满。只要是沁香阁需要的东西,不论怜月和柳氏想没想到,他都早早地打点了送去。
柳氏见这位正夫小小年纪便懂事知礼,心里更是喜欢,只将手里的大事都交给了他,自己乐得轻松。


[96] 春暖花开(下)

转眼间已经是三月了,又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叶青虹除了白天和扶桑一起处理生意上的事,晚上一回家便定然去怜月房里逗明珠玩。有时候她去的时候赶上任倾情和牡丹也在,于是几个人便围在一处吃饭,好不热闹。
任大公子这会儿早服了胎盘做的药,大夫说过了这个月便可以行房了。见怜月的孩子乖巧可爱,男人恨不得自己马上也能生一个出来。再加上他见明珠是个男孩,便只想替叶青虹生个女儿来,看看到时候别人还敢不敢小看自己。
牡丹本来性子就和孩子差不多,见了明珠更是喜欢得紧。不过这几天男人媚人的小脸倒有些愁眉不展了。自从过了年后,牡丹只觉得自己的肚子长的飞快,还不到一个月,以前的衣裳便没一件能穿的了。
任倾情见了也吓了一跳,可却只以为男人太贪吃,胖成了这样,于是便不给他东西吃。可牡丹顿顿饭看着那美味佳肴不能吃到嘴里,每次都又气闷又委屈地哭一场才罢。时间久了,便闹得人人都知道了。后来便有人传到柳氏的耳朵里,只说梅香宛的任公子折磨妻主收房的小侍,连饭都不给他吃。
柳氏原本就知道任倾情小性儿,听了这话便有些不快,于是便命人将两个人一起叫来,想当着燕飞飞的面给他们点儿教训。
任倾情见主夫公公知道了这事儿,又听说人人都赖他整治牡丹,于是大大的杏眼便红了起来,只管一把扯开牡丹的肥大的衣裳哭道:“主夫公公明鉴,倾情虽然不懂事,可却从未对牡丹使坏心。您看看他这肚子,这几个月也不知怎么了,他天天傻吃,现在竟然胖成这样,再吃下去只怕就得病了……”
众人只见牡丹被扯开的衣裳里就像放了一个半大的西瓜,就像怀了五六个月身孕似的,确实是奇怪之极。
牡丹此时被任倾情当众扒了衣裳,又见人人都看着自己的肚子惊讶非常,不由又羞又怕,便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柳氏看了半天牡丹的肚子,只觉得这事不太寻常,忙命人将二人扶了起来,又拉过牡丹看了半天,才问男人最近有没有恶心呕吐的感觉。牡丹一张小脸哭得满是泪痕,只管摇头。
柳氏见男人如此,自己也拿不准了,于是便命人请大夫来。
牡丹见主夫公公脸色严肃,只当自己是得了什么大病,心里又惊又怕,扭着身子哭个不住。
燕飞飞见牡丹哭得可怜,便拉了他的小手小声劝慰着。
不一会儿大夫请来了,众男人都躲到了里屋,只让牡丹躺在床帐里伸出手来让她切脉。
这位来看诊的正是上次给扶桑看病的林太医,太医院里属她看病最厉害。诊了半天脉,林太医又让牡丹换了手,又诊了半天。中间又问了男人几句话,一旁任倾情的小侍绿竹便替他答了。
半晌,林太医才诊完了脉,见柳氏等在一边,忙上前回道:“主夫公公大喜,这位公子是喜脉。”
柳氏听了这话也一惊,心里模糊怀疑的事儿终于得到了证实,于是忙问林太医为什么牡丹没有觉得身子不适。
林太医听了不由笑道:“我从诊这么多年来也是第三次见到这样的脉相,这位公子想必是身子骨极好,又心宽不用思虑,所以才会连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这几个月怕是极爱吃食,尤其喜欢吃平日里不喜欢吃的东西,可是事实?”
柳氏忙命人问了牡丹,不一会儿便有小童出来说是。
林太医听了这话便笑道:“恭喜恭喜!依下官的经验来看,这位公子怎么也有五个月的身子了,那孕斑也许已经出来了,是男是女也马上就可知晓了。”
柳氏听了这个,便急忙让人去验看,半天,一个小童跑出来笑嘻嘻地道:“回主夫公公,公子怀的是位小姐。”
柳氏听了这话,直喜得满脸是笑,又命人重赏了林太医,又请她开了些保胎的方子,这才命人送走了。
家里的下人们听了这个消息,也忙着上前给柳氏道喜,柳氏一概放了赏钱。
那燕飞飞听说牡丹有了身子,而且还是女孩,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连手里帕子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也不知道,还是钱氏捡了起来低声道:“主子保重身体啊……”
男人听了这话,才呆呆地接过了帕子,可神情还是怔怔的。
一旁的任倾情知道了这个消息更是如五雷轰顶一般,只觉得天都灰了,身子一软,险些晕倒在地。见牡丹媚人的小脸儿一会儿惊一会儿喜地,任倾情只恨不得登时死了,才能不必受这折磨。
他心里只想着自己是最早一个嫁进叶家,没做上正夫不说,还生不了妻主的第一个孩子,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怀孕,指望着能生个长女,可不想却让牡丹抢了先。现在妻主马上就要儿女双全了,任倾情这心就像刀剜一般的痛,泪珠便噼里啪啦地落上不停。
牡丹见主子伤了心,便知道他是看自己有了身子不痛快,心里虽然高兴自己怀孕,可看任倾情的目光倒还是怯怯的。
柳氏早将几个男人的表情都收进了眼里,虽然心里甚是可怜燕飞飞,可女儿的房中事他却是不便管。此时见牡丹对着任倾情低人一等的样子,心里不由心疼起这个傻乎乎的男人,于是只道:“沈公子既然怀孕了,就不必去任公子眼前侍候了,一会儿让流月派几个有年纪的公公,再加四个小侍,搬到我的厢房来住。一应的起居也按侧夫的礼来,等孩子一生下来便正式办酒席进门,以后就不用侍候人了。”说着,又向任倾情道:“你那边我自会派别人去侍候,断不会委屈了。”
任倾情和牡丹听了这话,又见柳氏言辞坚定,便都服服帖帖地弯下身子来行礼。
见事情安排好了,柳氏便让男人们回房,又将一些锁事交给了飞飞,便带着小侍们去看自己的孙子明珠去了。


[97] 连环套(一)

栖凤历340年,边境的战火不绝。
显龙十万大军压境,直逼余城,楚晴空带兵迎敌,三月告捷,四月时却输了余城,退守到三十里外的西界。
朝廷上的气氛一向是围着前方的战报变化的,听说丢了余城,齐王高瑞便又蠢蠢欲动起来。因为她知道楚晴空和童青是燕飞霜保出来戴罪立功的,如果战况不利,这位丞相大人势必会牵扯进去。一想到有可以除掉这个眼中盯,高瑞的活动便更加频繁了。
可就在这位齐王兴奋不已在大殿上参奏燕飞霜的时候,却被皇太女少傅孙若非给了个软钉子吃。满朝文武都知道这个孙大傅是从来不动声色的人,虽然办事手段极利落,可却轻易不肯正面与人为敌,现在见她给齐王不痛快,大家不由都猜测起来形势来,都说这个从来不在党争中出风头的孙大傅似乎有意与燕飞霜联手。以她们两个人的实力地位,对付高瑞恐怕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前方战火纷飞,后方也不得清闲。自从楚晴空兵败余城之后,叶子敏便开始着手准备收回叶家在边关的生意。
原本其他的商家早就退居后方了,可叶家因为有官盐的生意,所以此时才开始收手。
叶子敏本打算自己去,可叶家的人却怎么也不放心。前方在打仗,那些掌柜的虽然已经退到了后方,可听说那战场附近土匪强盗甚多,杀人越货无所不做,所以此行甚是危险。
柳氏一听说妻主要自己去边关,便是一百个不同意。
叶青虹也感觉母亲一个人去也是不妥,于是便干脆和叶子敏商量,自己带着楚寒雨陪她一起去。
四月末,叶青虹和母亲正式告别了家人,往边关去了。
临走之前,叶青虹见家里的几个男人都有些凄凄艾艾的,于是便挨个安抚了一痛。
怜月向来是最懂事听话的,听说妻主要远行,男人虽然担心得眼圈都红了,却还是一面哄着怀里的孩子,一面忍住泪笑道:“早些回来才好,免得你再回来明珠认生……”
叶青虹见男人白玉般的小脸上写满了担心,于是便搂着他和儿子笑道:“放心,我一办完了事就赶回来,绝不让你们担心。”说着,便吻了吻怜月的小脸,又一低头噙住了男人粉嫩的小嘴儿。
从沁香阁出来,叶青虹便去了任倾情的住处。
自从牡丹怀孕后,任大公子的身子都不好,可晚上伺候妻主的时候却格外动情,有时候竟会痴缠到天亮。
叶青虹怎么会不知道男人心里想什么?
任倾情一向心高气傲,又不善于掩饰自己,虽然吃过几次亏,可本性依然难改,他现在只怕是想抢在燕飞飞的前面怀上孩子,以补偿做不了正夫的遗憾。
自从怜月生了孩子后,叶青虹就再也没有去过燕飞飞房里。虽然柳氏暗示过自己好几次,可叶青虹却总是不愿踏进那院子一步。有时在正房里看见这位皇子憔悴的小脸她也会心软,可一想到他利用母皇威胁自己,叶青虹就说不出的不舒服。
以前见他成全自己和怜月,只以为他是个识大体的男人,可却不想嫁进来后却是这样。当初那贤惠的举动怕也是在为自己铺路。他和女帝这一大一小两只狐狸是早就吃准叶家的了。
心里这么想着,叶青虹更不愿再见这位身份高贵的正夫,竟是连辞行都省了,直接便和叶子敏走了。
燕飞飞哪会不知道妻主怎么想?可现在这事儿自己竟找不一点证据来证明不是自己做的,见她临行前连见都不见自己,男人只能偷偷地哭。
自打叶青虹母亲走了以后,柳氏见家里没什么事,便经常去亲友家走动。燕飞飞便慢慢接了柳氏手上的事,一应大事小情都一一过手,真正担起了主夫的责任。
转眼叶青虹已经走了近十天了,柳氏又被人请去玩山玩水,叶府里只留下几个男人。
因为叶青虹走之前交待了扶桑,让他多去看看初雪,于是这天下午扶桑便进府里和初雪闲话。
自从韩初雪以身相许于叶青虹之后,男人的病倒好了些,虽然心里仍是有些郁郁的,可却比先前多了依靠,于是精神也好起来。
扶桑已经听叶青虹说了他们二人的事,虽然感觉有些意外,但因他和初雪向来要好,于是倒替他高兴。
无忧这时已经两岁多了,在地上迈着小胖腿跑来跑去,甚是可爱。扶桑原本就疼他,于是便哄着他玩。
两个男人正说笑时,可巧又碰到怜月来看初雪。自从上次中秋节二人和好以后,倒是第一次见面,见扶桑站起了身,怜月忙上前去行礼问好,言语恳切。
扶桑原本是心里有愧的,见怜月这样自然和气,心里顿时舒缓了不少,忙上前扶他起来。
这时,怜月身后的乳公也抱着孩子进来了,扶桑一见才三个月大的小明珠,便喜欢的一把接过来。偏偏这小男孩也不认生,只咧着没长牙的小嘴咯咯笑,惹的扶桑把他当心肝宝贝一样。
怜月见扶桑和以前相比变了许多,完全没了那风尘气,不由想起叶青虹曾经过说想让扶桑进门的话,心里便更对他亲近了许多。
几个男人正在说话聊天的时候,却突然见怜月屋里的一个叫香儿的小侍急忙忙地跑了进来,一进门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祈主子,大事不好了,兰儿闯祸了!”
“什么?”听了这话,怜月忙问:“怎么样回事儿,快仔细说说。”
香儿见主子问,这才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今天一早兰儿给怜月端上了一碗红枣莲子粥,这粥虽然平常,可里面却放了上好的蜂蜜,又是兰儿亲自看着人弄了几个时辰的,所以格外可口。
怜月想起来上次牡丹在这里吃饭的时候,说这粥好吃,于是便问兰儿还有没有,若是有便给牡丹送去。
兰儿听了这话便去厨房将粥都盛了过来,拿来食盒装了便想亲自去送。
可不巧的是,任倾情院子里来了一个小童,只说任主子找兰儿有事。因为知道这位主子性子难缠,于是兰儿便随口叫了一个小童,嘱咐他小心送到牡丹那里。然后自己便往梅香宛去了。
偏偏粥送去的时候牡丹刚刚吃过了饭,虽然想吃可却被一旁伺候的公公劝住了,只说要为了孩子着想,不可贪吃,于是便命人将粥放起来了。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牡丹便惦记着那粥,忙命人热了送来。可一端来,牡丹闻着那味道好像不似以前了,倒有股子怪味儿在里头,于是便不爱吃。
伺候牡丹的公公是个有经验的,忙端过来仔细闻了,脸上的颜色马上就变了,忙将几个负责茶饭的小童都叫了来,问今天这粥是怎么回事。几个小童见那公公神情不对,便都不肯承认。
牡丹见此情形便问原因,那公公这才说了实话。原来,这栖凤国有一味药,名叫“轻身”,是一种树的叶子晒干碾碎做成的。女人常用来去火去燥的,男人平时也可以用来治病,只是怀了身子的男人却是万万碰不得,哪怕只要一小口也会小产。因为栖凤国人口不算多,所以官府对这小产的药材控制得很严,除了那勾栏院里有之外,在外头几乎很难买到。这种树叶本身有一股香味,碾碎之后便有些怪味,所以刚刚牡丹才会感觉粥的味道有异。
听了公公这话,牡丹一张媚人的小脸顿时就白了,男人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有人要害他的孩子,于是一双小手只管捂着挺起的肚子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那公公见事情严重了,便不敢隐瞒,只带着那几个小童,将那粥一起送到了燕飞飞那里。
听说有人要害牡丹,这位皇子殿下也吃了一惊,忙带着人在正厅里坐下,挨个盘问那几个小童。可问来问去,几个人已经吓得浑身发抖,可却都只说不知道。
燕飞飞见问不出来,心里便有些急,于是便问这粥是哪来的。伺候牡丹的公公便说是祈公子派人送的。


[98] 连环套(二)

因为燕飞飞素日知道怜月的为人,所以倒没怀疑他,只将那送粥的小童叫了来,问他这粥的来历。那小童见皇子殿下问自己,便有些害怕,吱唔了半天才说是兰儿哥哥给他的。
于是燕飞飞又命人叫了兰儿过来。
此时,兰儿却还在任倾情房里,见皇子殿下身边贴身的钱公公带着人让自己过去,男人也不知是为什么。任倾情本想问问,可却见钱公公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任公子想知道就自己去正厅去,奴家只管叫人,别的一概不知道。”
见钱公公如此无礼,任倾情也彼为生气,于是便也冷言冷语地回了他几句。那钱氏伺候燕飞飞这么久,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心里不由更恨任倾情。可此时却也不敢多说,只得带着人走了。
任倾情因为担心兰儿,于是便命绿竹去告诉怜月,然后自己便换了衣裳往正厅去了。
正厅里,燕飞飞见兰儿来了,便不说下药的事,只问这粥是不是他做的,又问怜月吃了多少。兰儿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见这排场便知道出了事,于是便照实说了。
此时,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早已传得整个后府都知道了。因为柳氏不在家,所以田氏便也赶过来了。
燕飞飞见这样问实在问不出,心里不免有些着急。钱氏见了,便小声道:“殿下,依老奴看不用刑怕是不成……”
听了这话,燕飞飞也没作声。他知道这兰儿是怜月的人,自己现在若是用了刑,只怕怜月的面子上不好看。想到这儿,于是便命人去找怜月来。
怜月在初雪房里听了这个消息,心里又惊又急,忙就要往正厅去。初雪见他这副样子,便不太放心,只管和扶桑一起跟了过去。
正厅里此时已经坐满了人,燕飞飞坐在上首,身后站着钱公公。
田氏,任倾情,牡丹等人都坐在两旁。兰儿和几个与此事有关的小童都跪在地上。见怜月等几个人来了,燕飞飞便命人看座,又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
在场的人谁都知道今天这事儿棘手,而且现在情况不明,人人都不承认,这里头只怕不那么简单。
燕飞飞自幼生在皇宫里,这后宫里头的事也经了不少,见今天这副架势便知道定然是这后府的人做的,只是现在连怀疑的对象都没有,这事儿倒不好办了。
正在他犹豫着怎么着手查的时候,却突然听一边坐着的田氏尖声尖气儿地道:“皇子殿下,今儿这事儿本来也不该我多嘴,可既然主夫公公不在家,我也算是个长辈,可否容我说几句啊?”
燕飞飞听了这话心里不免有些别扭,因为素来知道这个田氏是个不安份的,只怕他跟着闹事。可这会儿他却以长辈自居,自己倒不好拦他,于是只得道:“叔叔有话只管说就是了。”
田氏见燕飞飞答应了,便摇了摇手里的团扇,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人道:“依我看今天这事儿明白的很,殿下也不用查,粥既然是祈公子命人送去的,想必这下毒的人就是他了。”
在座的人听了这话都一楞,猜不透田氏为什么将黑锅扣到自己侄子身上,于是便又都看向怜月,只看他如何表现。
怜月一听叔叔这两句话,小脸顿时便白了起来,只管颤巍巍地站起身道:“叔叔何出此言?这粥虽然是怜月让送的,可下毒之事怜月却一无所知,您这样说分明是陷侄儿于不义。牡丹哥哥素来与我交好,这府里人人皆知,我又怎么会陷害于他?还请叔叔明鉴。”
田氏冷笑了两声道:“说什么素日与沈公子交好?我是你亲叔叔,你的那些小心眼我还不知道?你只怕是自己生了儿子,又妒忌沈公子怀了女儿,所以才下这样的毒手。想当初在家里你可没少便手段害你哥哥玉奴,以为我不知道呢。”说着,便又向燕飞飞道:“我这个侄子啊是最不争气的,您别看他现在老实乖巧,这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可精着呢。有几个男人被卖进了窑子还能清清白白的出来?光凭这一点,只怕您都比不上。”
田氏这一番话说出来,在场的人人都有些惊讶。怜月虽然平时很少与人结交,可为人处事却最是和气可爱的,这府里的人是都知道的。可田氏毕竟是怜月的亲叔叔,此时他说也这样的话来恐怕也是有根据的,而且怜月以前确实说过希望自己能给妻主生女儿的话,于是一时间便有些人在下面偷偷耳语起来。
怜月见自己的亲叔叔在这个时候害自己,心里真是又惊又痛,看众人的眼神分明在怀疑自己,男人的一张小脸变得惨白。撑着身子扑通一下便跪下道:“皇子殿下明鉴,怜月以性命起誓,绝无毒害沈公子之心,还请您明查。”
燕飞飞见此情形心里也没了底,原本他是不相信怜月会做这种事,可田氏毕竟是怜月的亲叔叔,既然他说了这话想必是有原因的,况且这粥确实是从沁香阁送过去的,怜月多多少少也有些责任的。
看着地上的众人都在望着自己,燕飞飞心里虽然拿不定主意,可却知道面子上不能让人看出来。于是只扫了一眼怜月道:“祈公子,今天这事儿起于沁香阁,就算与您无关,兰儿可是您身边的人。如今这些人个个推脱,我只能对不住您了。”说着,便向身后的钱氏道:“让人把这几个碰过粥的下人都拉下去,各打五十板子再拖回来问!”
钱氏听了,忙带着几个有年纪的男人便将兰儿和几个小童一起拖下去。
怜月见燕飞飞当着众人毫不讲情面,上来就打板子,心里不由又急又痛,可却想不出替兰儿开脱的办法,只得干着急。
正在这里,却听田氏尖细的声音又响起来;“哟,皇子殿下,依我看您这法子可是不妥啊……这些奴才们知道什么,还不是主子吩咐什么他们就干什么?依我看倒不用打奴才,只把家法请出来惩治一下做主子的才是真格的。”说着,便恶狠狠地瞪了怜月一眼。
在场的众人听了田氏这话,都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目光又去看燕飞飞。
只见这位皇子似乎也很是惊讶,小脸儿有一瞬间板得死死的。
田氏这一番话让燕飞飞实在难做,他是长辈,自己一个做晚辈的倒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可若是真按他说的先打怜月,燕飞飞又实在下不了手,于是犹豫了再三也没有说话。
此时,坐在下面的扶桑见此情形心里倒有了点底,虽然他不清楚这田氏为什么处处针对怜月,可勾栏院里这种借刀杀人的戏码经常上演,男人看了看田氏又看了看地上跪着的几个人,心里便有一法子,只是苦于自己没有理由出来说话,只能暗自着急。
可巧燕飞飞心里正在犹豫怎么办,抬头间便看见扶桑正往自己这边看过来,两个人目光相对的时候却见扶桑向自己微微摇了摇头,又做了一个分开的手势。
燕飞飞见了心里不由一动,可瞬间便明白了扶桑的意思,心里一喜,脸上的神情顿时缓了缓,只管向扶桑淡淡一笑,于是便向田氏道:“田叔叔刚刚说的很对,可惜这会儿主夫公公不在家,我一个做晚辈的倒不好用起家法来,如今我倒是有了个好办法,您先别急。”说着,便吩咐道:“来人,将地上跪着的这几天都押下去,只留一个,我要单独问问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99] 连环套(三)

下人们听了,便将其余的人都带了回去,只留兰儿在地上。
这边燕飞飞又请怜月归座,于是便问了兰儿几句话,兰儿不敢隐瞒,便都照实说了。
燕飞飞便又命人将那传粥的小童叫来,又问了半天,那小童说的与兰儿的相符,于是便也放他下去了。
紧接着便是牡丹身边伺候饮食的一个小童。那孩子进门时便有些发抖,还没等燕飞飞问呢,身子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见此情形,燕飞飞心里倒有了数,于是只将手里的茶碗重重往桌上一放,道:“你做的好事,刚刚的几个人都招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那小童听这话,直吓得还未开口便呜呜哭了起来,嘴里只喊着殿下饶命。
燕飞飞见此情形,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倒不再吓他,只管哄着他说出实情。
原来这个小童名叫琴儿,一直是厨房里做些传饭的活,柳氏见牡丹身边没有人伺候,这才将他从厨房调了过来。今天一早他接到粥的时候便放到了厨房里,中午便有人传话说主子要吃,便命他热了。可正当他热粥的时候,却见后厨的总管进来了,于是他便迎上去问好。那总管见那粥实在是香,于是便要吃一些。琴儿只说是沈公子房里要,不能给他。可那主管一只便生气了,只管拿来便吃,没几口便吃了个干净,琴儿吓的也不敢做声。等那主管走了,他只管抱着粥锅抽抽搭搭的掉眼泪。
正在琴儿发愁怎么和主子说的时候,却见厨房里的张公公端着食盒进来了,只问他为什么哭。琴儿便将事情讲给他听。哪知张氏一听,便马上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我这里有一碗刚做好的,本要给任主子送去,没想到他吃过饭了,你只管拿去罢。”
琴儿一听这话,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忙千恩万谢的接了送到牡丹房里去。
听琴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大家的脸色更加沉重了。
燕飞飞低头想了半晌,便命门口的下人们去将那张公公找来。
钱氏听了这话,突然从燕飞飞的身后绕了出来,笑着施礼道:“殿下,还是老奴去罢。”
燕飞飞见自己乳公主动要去,不由怔了怔,可最终却点了点头应允了。
见钱氏下去了,燕飞飞便向怜月道:“让祈公子受委屈了。”紧接着又命人将兰儿等人都放了。
一旁的田氏见怜月竟然脱了干系,脸上的表情便难看了起来,只推说身子不好,要下去歇歇。
燕飞飞也不好拦着,只得由他去了。那些个看热闹的见主子们互相气氛不对,便也都告辞走了,只怕惹祸上身。一时间正厅里只剩下燕飞飞,牡丹,任倾情,怜月,初雪和扶桑。
因为刚刚是扶桑出了单独审问的主意,所以燕飞飞这会儿便笑道:“刚刚多亏了扶桑哥哥,不然飞飞倒要在大家面前出丑了。”
扶桑听了这话忙笑着客气了几句,可转而却又道:“依殿下看来,今天这事可有什么眉目?”
燕飞飞想了想道:“依我看这下毒的人定然是后府里的,而且多半是有主子指使。”
扶桑听了这话脸上不由露出赞许的表情,笑道:“殿下说的是,扶桑也这么看,一会儿这个张氏可要细审审才是。”
燕飞飞听了也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太阳已经渐渐偏西了,钱氏去带人也有一会儿了,可不知为什么还没有来。燕飞飞只怕那人畏罪潜逃,于是又便人去催。可正在这时,却只见钱氏已经带着那人回来了。
那张氏进门见了眼前的阵势便有些哆嗦,只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边磕边哭道:“殿下饶命,小的只是听了主子的话才这么干的,求您放了奴才吧。”
燕飞飞一听这话,心里倒有些奇怪了,只觉得这人招得太容易,可脸上却不动声色,只道:“你知错就好,今天你若将真相仔细说了,我定然不会为难你。”
那张氏听了这话便好些了,只管伏在地上道:“殿下英明,奴才也是不情愿,实在是任公子逼我这么做的,您可要给小的做主啊……”
燕飞飞听了这话一楞,不由转头看向任倾情。
任倾情心里也是一惊,可继而却气得小脸通红,只管站起来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见都没见过你,又怎么会指使你做这种事?”
那张氏见任倾情站起来,反倒抬起了头道:“任主子,您不能没良心啊,前几天您不是还说事情之后要重重赏我,就算不成也会保我周全吗?怎么这会子又变了?”
任倾情听了这话直气得差点儿没晕过去,瞪着一双杏眼骂道:“老东西,我什么时候说了这话?你竟敢污蔑主子,真是不要命了!”说着,便上去要打那张氏。
初雪怜月等人站在一旁忙上前劝开,可任倾情却一边挣扎一边哭道:“这个狗奴才,不知听了谁的话,竟然说是我想害牡丹,呜呜呜……快拖出去把他打死!把他打死啊!呜呜呜……”
燕飞飞见事情闹成这样,便又问那张氏所说可是实情,那张公公听了这话,忙哭着磕头道:“殿下明鉴,小的说的句句属实,任公子早就忌妒沈公子怀了女胎,便命小的去外头铺子里弄了药回来,还说这事儿要做得隐蔽,不能让人知道。今天他听说祈公子给沈公子送粥,便命我将那粥碗换过来。可没想到管事的大人将那粥吃了,于是小的便将这碗给了琴儿。任公子还说了,这一招叫‘一石二鸟’,管保一下子将祈公子和沈公子都除了去。”
一旁的任倾情听了这话,不由又急又怒,只管哭道:“我与你无怨无仇,你怎么就敢这样害我,呜呜呜……我是冤枉的啊……”说着,便扑在怜月身上大哭。
燕飞飞听那张氏说的有理有据,倒不像是假的,可是见任倾情这样拼命挣扎,又不像是他做的,一时间,燕飞飞倒有些为难了。
正在这时,却只见那钱公公上前一步道:“主子,现在可不是心软的时候,叶主子不在家,您就是这叶府的主子,出了这样的事谁也担不了干系。”说着又瞪了任倾情一眼道:“就知道像那样不知好歹又不安份的人留在家里早晚都要生事,不除去了只怕众人都不服。”
听了这话,任倾情吓得也忘了哭,只管伏在地上哭道:“不是我,我是冤枉的,殿下明查啊……”说着,便只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众人见此情形,心里也不由叹气,虽然感觉任倾情不是做这事的人,可既然皇子身边的乳公开口了,别人倒不好说什么。再加上任倾情平时就小性不容人,大家一时间也不敢保证他不会因妒生恨,做出这没良心的事。
燕飞飞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那张氏一口咬定是任倾情,而且自己的乳公也说是他,他这个做主子的倒不好再为任倾情开脱,于是犹豫了半天,只得让几个公公将任倾情带去一间空屋子里看好,等主夫公公回来再做定夺。
可怜任倾情哭得泪人一般,喊得嗓子都哑了也解释不了自己的冤屈,只得被几个公公拖了出去。
怜月,牡丹和初雪等人看着任倾情这副模样都不由得偷偷流泪,可却也没有法子。
只有扶桑站在地上看了看那张氏,又看了看燕飞飞身后的钱氏,琢磨了半晌也不言语。


[100] 连环套(四)

燕飞飞见已经到了晚饭的时候,便命众人在他房里用饭,几个男人心里都惦着任倾情,于是只草草吃了几口便都回去了,只有扶桑仿佛不着急似的仍留在桌前喝茶。
钱公公见扶桑还不走,心里便有些不快,再加上他知道这个男人出身不好,而且被那双大大的媚眼盯着看时,钱公公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虚,仿佛什么事都瞒不过扶桑似的。
燕飞飞虽然与扶桑见面不多,可经过了叶青虹受伤时的相处,便觉得这男人是个极爽快又能干的,于是心里倒没了以前的忌妒,只管向扶桑道:“今天这事儿,哥哥怎么看?”
扶桑听燕飞飞这么问,倒是没正面回答,只看了看那钱公公才笑道:“哎呀,我忘了件事,刚刚来的时候带了两包上好的茶叶,本想给您一包,可却忘在初雪房里了。”说着,又看了看那钱公公道:“烦劳公公去将我那茶叶取来,再沏点过来罢。”
那钱公公本想站在燕飞飞身边听听他们怎么决断下毒一事,没想到扶桑开口便将他打发走,于是心里便有些不快,只管磨蹭着不肯走。
燕飞飞是极聪明的,见此情形便向那钱氏道:“公公快去吧,我也想尝尝那好茶呢。”
钱公公听主子开了口,便不敢再说什么,只管磨磨蹭蹭的去了。
这边扶桑见钱氏走了,身边无人,于是便放下手里的茶正色道:“殿下,咱们这里只怕出了内奸呢。”
燕飞飞听了这话不由一怔,可想了一会儿便一下子明白过来,惊讶地道:“你是说……钱公公?”
扶桑没有正面回答,却只道:“依殿下看那张氏可是任公子的人?”
燕飞飞听了这话,想了一会儿才道:“按理说应该不是,听说任公子嫁进来时带了几个家人,不过听说后来都被派到了别处,现在他身边只有绿竹一个是陪嫁过来的。这张氏……说来应该是主夫公公的人……”
扶桑听了这话心里便有了数,只道:“我看今天这张氏说话间语气甚是闪躲,虽然理由听起来很充分,可除他自己竟没有别的人证。就凭他这几句话定任公子的罪只怕有些勉强。”
“哥哥所说极是,”燕飞飞也不由皱眉道:“可惜当时人太多,问起话来也有些顾忌,而且怕他再乱说起来,这事儿更不好收场。”
扶桑知道燕飞飞身为正夫要顾虑的事多,于是便道:“依我看,咱们如今天晚上亲自去关押张氏的房里走一趟,私下里问个明白才是真的。”
“好主意,”燕飞飞听了这话小脸不由一亮,道:“我也是这么想,可只怕我经验不够镇不住他,有哥哥陪我敢情好,今天一定要问出个究竟来。”
扶桑也笑了,只管道:“殿下,这事儿最好你知我知,那些下人们若是知道了只怕要乱嚼舌头的。”
“你放心。”燕飞飞撇了撇小嘴轻笑道:“这是当然。”
两个人说办就办,燕飞飞没叫别人,只吩咐两个小童在前面提了灯笼带路,便和扶桑两个挽着手往下人房走去。
那看押张氏的公公见皇子殿下亲自来审问,忙上前开了门,又想去找别人来伺候,却被燕飞飞劝住了,只管让他好生坐着不许动。
扶桑见那张氏被绑在柱子上昏睡,便拿了凉水将他泼醒,又让人拿了竹签子,蜡烛等物摆在他面前。
张氏一见端上来的这些东西,身子便哆嗦起来,只管盯着扶桑看,不知他想做什么。
燕飞飞此时倒也不上前来,只管坐一旁,任着扶桑折腾。
见东西准备全了,扶桑便伸手拿了一根竹签,妩媚风骚地叉着腰道:“张公公别怕,我们今天来不过是想听你说几句实话,白天那么多人,只怕你讲话不方便,所以现在我和皇子殿下特意给你个机会。”说着,又轻抚着手里的竹签子道:“我劝你还是别耽误时间了,你也知道我的是什么地方出来的,这调教人不留伤痕的办法只怕用一晚上也用不完呢……”
那张氏原本就吓得浑身发抖,听扶桑这样一说,便只管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哭道:“公子饶命啊,我全都说,求您别用那竹签子折磨我……”
扶桑听了这话,便和燕飞飞对了个眼神,忙命张氏如实说来。
张氏见此情形便不敢隐瞒,只得如实说了。
原来今天这下毒一事,既不是怜月做的,更不是任倾情做的。那“轻身”竟然是田氏前些日子偷偷送到厨房里,又告诉张氏留意沁芳阁那边,只要怜月一送吃的到牡丹那里,便让他趁机放到牡丹的碗里。张氏本不想干这件事,可那田氏却威胁他,只说知道他儿子要嫁给京里的赵秀才,如果他不做这事儿,便让那赵家毁婚。
张氏生平就这么一个儿子,听田氏这样一威胁,便不敢不从。田氏又许了她一百两银子,于是便命他等机会。
可直等了四五天,才遇到这么个送粥的机会,于是张氏便也弄了碗一样的粥来想偷偷换过来。可偏巧原来那粥被管事的吃了,于是他便将自己的这碗送给了琴儿,心里只想着,要是出了事也找不到自己,自然是沁香阁的人担着。
可没想到牡丹并没吃那粥,而且事情还暴露了。田氏一听说这事被人知道了,便只命张氏偷偷逃跑。这张氏虽然被逼着做坏事,人却不傻,他知道自己若是逃了,叶家肯定以为是他做的,自己也逃不远。于是便没听田氏的。
果然没多久,燕飞飞的乳公钱氏便找了来。
那钱氏一见了张氏便逼着他说出了真相,可听完之后,便并不带着他去前厅,只管在地上踱了半天,才道:“你这个罪是个死罪,殿下定然不会饶你。何况那田氏是长辈,我们也动不了他。现在只有一个法子能让你活,一会儿上了前厅,你只管一口咬定是任公子让你做的便完了。事成之后,我定然会想办法保你周全。”
张氏本就吓得六神无主,此时见皇子的乳公愿意保自己,于是便只管答应了,所以下午在前厅才会有那一幕。
听了张氏这番话,扶桑和燕飞飞都惊讶不已,尤其是听说钱氏居然在里面兴风做浪时,燕飞飞气得一下子站起身来,一张小脸变得惨白,只管向张氏道:“事关重大,你说的话可句句属实?”
张氏忙回道:“奴才句句属实,如有假话,天打雷霹!”
一旁的扶桑见燕飞飞气得身子都颤了,忙上前扶住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倒要想法子将任公子救出来,再追究那田氏的罪行。”


[101] 连环套(五)

燕飞飞听了这话才渐渐冷静下来,冰冷的小手握着扶桑道:“我也是这么想,只是想放任公子容易,要让田氏伏罪只怕不易,主夫公公不在家,他又是长辈,我们打不得骂不得,若他就是一个不认,可怎么是好?”
扶桑知道燕飞飞担心的极是,可眼下却实在没什么好法子,想到这儿,他又看了看被绑在那里的张氏,向燕飞飞道:“不论怎样今天晚上是什么都做不了,这张氏是个重要人证,千万不能出事,要找个妥当人看着才行。”
燕飞飞心里也知道这个,因为这事儿与钱氏也有关,所以更不敢大意,想了半天,便让人去将柳氏身边的玉湘请了过来。
这个玉湘在柳氏身边是专管处罚下人的,而且年纪又大些,就连是柳氏也很信任他。
燕飞飞将事情简单向玉湘交待了一下,又将那厉害关系说给他,男人面无表情地听了,只道:“殿下放心,玉湘定不负所托。”
见事情安排完了,燕飞飞和扶桑便往前边来。此时夜已经深了,燕飞飞还想留扶桑在自己屋里歇息一晚。可扶桑却一连说了几个不用,便自去初雪房里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用过早饭,燕飞飞只带了一个小童便往初雪这边来了。扶桑见他突然来这里不禁有些吃惊,可仔细一想,便明白了他是怕钱氏听到风声。
初雪虽然听扶桑说了内情,可因为他毕竟不是叶家的人,所以便带着无忧去找怜月了。
扶桑和燕飞飞两个一见面,便知对方昨天几乎都没睡,扶桑只说他想出了个好办法,燕飞飞也说自己有解决之道。两个人仔细一谈才知道,竟然想到了一处,都打算请叶青虹的大哥叶青云来处理此事。
燕飞飞见扶桑和自己的主意相同,虽然心里有些安慰,可小脸上却还略有愁容,只道:“这位叶家的大公子你我都没见过,他若是不肯来可怎么办?”
扶桑笑道:“我听说这个大公子是主夫公公的亲生儿子,虽然嫁了丞相大人,可却是极疼叶主儿的,何况我听说沈公子还是相府上送来的,现今有人要害他,大公子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您就放心吧。”
燕飞飞见扶桑说的有理,心里也不再犹豫了,忙让人去燕飞霜府里去请叶青云。
果然不出扶桑所料,一听说有人要毒害自己妻主的表弟,叶青云马上便带着几个公公和小侍坐着车来了。
燕飞飞和扶桑忙出门接进来,又让到了正房里。
叶青云生了孩子后,身材明显丰润了不少,只是那双和妹妹极像的凤目此时却凌厉了许多,只管问燕飞飞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听说是田氏暗中下毒要将妹妹未出生的女儿打掉,叶青云的手上的茶碗“啪”的一声就摔到了地上,愤然道:“我就知道他是个不安份的,没想到竟然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今天不将他送到官府去我就不姓叶!”说着,便向燕飞飞道:“殿下别怪我无礼,实在是这田氏欺人太甚,沈公子是我家妻主的表弟,又怀了叶家的女儿,他竟然敢下这样的毒手,真是不想活了。”
燕飞飞见叶青云这样生气,便只劝他先静一静,又命将与昨天之事有关的人都请到正厅来。
没一会儿,大家便都陆续来到了正厅里。只见上首一左一右分别坐着叶青云和燕飞飞,其余人都坐在两旁的椅子上。
田氏进了正厅,一眼看见叶青云坐在上首,脸色顿时便难看起来,不由暗中猜想起来,只怕自己下毒的事暴露。
原来叶家的男人,田氏第一个怕柳氏,第二个便是怕这个出了嫁的大公子。以前叶青云没出嫁的时候,田氏一有点见不得人的小心眼便马上会被这个大公子抓个正着,几次下来,田氏见了叶青云便像自动矮了一头似的。
叶青云见田氏畏畏缩缩的进来了,心里便一百个看不上,连座也不让,话更是一句也不讲,只管让他站着。
田氏见此情形便更加害怕,只管尴尬地站在那里,也不敢乱动。
这时,下人们已经将那张氏和任倾情都带了上来。
那张氏还好,不过是被绑了一夜,可任倾情的样子却让大家都吃了一惊。
虽说昨天夜里只是将他关在一间空屋子里,并未用刑,可这位任大公子是花一样娇嫩的身子,哪经得住这样的冤屈?一夜之间便病倒了,大大的杏眼哭得肿肿的,身子软成了一团,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旁的怜月和初雪见任倾情变成了这样,心里不由一阵阵的难受,可却不敢上前扶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牡丹在一旁更是看得着急,他本就不相信任倾情会害自己,而且也不懂这些场面上的事。此时见他被折磨成这样,便也不管自己挺着肚子不方便,便弯下身来去扶他。
任倾情见这个时候牡丹还来照顾自己,那本已经哭干了的眼泪便又流了下来,心里真是一百个愧疚,可却连话也说不出来,一双小手拉着牡丹的衣裳哭得几乎晕了过去。
燕飞飞虽然心里有些看不惯任倾情,可见他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心里也是难过的很,便开始审讯那张氏。
张氏见了眼前这个排场更不敢说谎,便将昨天晚上和燕飞飞以及扶桑说的话又在大厅上说了一遍。
还没等这张氏说完,众人早已惊得目瞪口呆,不由都看向罪魁祸首——田氏。
站在一边的田氏听张氏将自己完全供了出来,心里也是害怕得很,可毕竟年纪大些,而且柳氏现在不在家,所以便只管狡辩起来。
燕飞飞见他不肯承认,便命人传叶家的总管叶喜儿上来。不一会儿,叶喜儿便来到了厅上,忙着给众位主子施礼。
燕飞飞见了叶喜儿,便命她将自己交待的事情仔细说给大家听。
原来,昨天晚上燕飞飞审完张氏回到房里,却怎么也睡不下,只管让小童秘密将管家叶喜儿叫来,吩咐她必须尽快查出那“轻身”的来历,又让她不许惊动别人。
叶喜儿得了皇子的亲口吩咐便不敢怠慢,连夜查出了底细,一大早便将“轻身”的来龙去脉全部如实禀报给了燕飞飞。
原来,这田氏手里的“轻身”并不是他自己去买的,这老东西只怕自己亲自去药铺被人发现,于是便命自己的侄儿玉奴去买了这药,又借口去弟弟家走亲戚时将药带回家。那玉奴本是最恨怜月的,何况他自己没能嫁进叶家,更看不得叶青虹的男人为她生下女儿,于是便在那“轻身”里混了砒霜,只想着将牡丹父子毒死,一来能除了牡丹,二来,也能用这连环套害死怜月。
众人听了叶喜儿这一番话,不由都惊出了一身冷汗,那田氏怎么也想不到燕飞飞这么快就查到了底细,于是身子一软,便像泥一般倒在了地上大哭起来。
燕飞飞见此情形,又命人将玉奴也带上来。不一会儿,便只见一个穿着布衣裳的男人被带进了正厅。
怜月自小和玉奴一起长大,知道自己这个哥哥是最爱美的,可此时却见他只穿了一件破布衣裳,头发也就用木簪绾起来,脸如死灰。虽然以前他对自己不好,可现在见他落魄成这样,怜月心里也有些难过。
玉奴进了正厅,只见一群衣裳鲜亮的男人坐在上头,又见自己的弟弟怜月也在其中,虽然只穿着件月白色的小绸衫,可却是比以前更加秀丽娇美了。想着自己在家里天天带孩子做苦工,这个男人却锦衣玉食,又嫁了叶青虹那样的妻主,玉奴心里真是一万个不甘心。于是便趁看守自己的公公不备,一下子便扑到了怜月身上,一双手便向那细嫩的脖颈狠掐下去。嘴里只管叫骂道:“小贱人!你把我害成这样,看我不掐死你!啊啊啊!”
由于事出突然,谁也没有反应过来,就连怜月也没有想到他会扑上来掐自己,再加上玉奴这一年来因为做苦工又长了力气,所以一时间怜月竟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下人们此时也被玉奴的举动吓呆了,只管楞在地上。
最后,还是扶桑第一个反应过来,只见他拿起身边小桌上篮子里的一把绣花金剪,直直地向玉奴的手臂上扎去。那剪刀的尖锐处一下子便扎进了肉里,虽然不深,可却疼的玉奴号叫着放开了手。下人们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忙着上前来拉。叶喜儿几步走过来,“啪啪”两个耳光便重重地打在了玉奴的脸上,又命人拿绳子来将他绑了起来。
此时,伏在地上大哭的田氏见侄儿也被绑了起来,不由爬到玉奴身边打他边哭道:“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不是说了死也不招吗?现在连我也被你连累,可让我怎么活,呜呜呜……”
玉奴已经被打得两颊紫涨起来,见叔叔哭着骂自己,他不由目露凶光地道:“呸!老不死的!哭什么哭,昨天晚上他们让人将我儿子抓了起来,要是我再不招,就要对福儿用刑。你只管你的老命,也不管管我们!”
田氏听了自己的亲侄儿这样骂自己,直气得干瘪的嘴张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燕飞飞和扶桑众人都在查看怜月的伤势,见他伤的不重,燕飞飞这才沉着小脸上前一步吩咐道:“大家都听明白了?这事的来龙去脉与任公子没有一点关系,是田公公不守夫道,为了自家私仇下毒害人。”说到这儿,便向叶喜儿道:“还不将这叔侄二人一起绑了,送进衙门去?!”
叶喜儿听了,便上前便要绑那田氏。可谁知还没等她近身,却见原本在地上伏着男人居然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披散着头发,瞪着哭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燕飞飞道:“慢着,就凭你一个才嫁进叶家的男人就想定我的罪,没门!我是叶家明媒正娶的侧夫,除了妻主,没人能动我!!”


[102] 连环套(六)

燕飞飞见田氏一双眼睛凶光毕露,心里也不由暗自惊异,可还没等他开口,只听“啪”的一声,却是叶青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那双和柳氏极像的凤目凌厉地盯着柳氏道:“废话少说!你做了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还想活命,真是没门!若是母亲知道你要害死她的亲孙女,定然将你千刀万剐!别以为在叶家没人能动你,若是我禀报我家妻主,你一百条命也不够死,劝你还是不要兴风做浪,免得死不瞑目!”
叶青云这番话说得置地有声,再加上他的身形样貌酷似柳氏,竟将田氏说的哑口无言,只得任人将他绑了个结实。
正在叶喜儿要将这一干人犯带下去的时候,却只见正厅的门前的台阶上盈盈地走来一个人,却正是叶家的三公子,田氏的亲生儿子叶青风。
见儿子来到了这里,田氏也顾不得被绑着,只管哭着向儿子扑去,嘴里喊着青风的名字。
燕飞飞见叶青风来了,又见田氏不顾性命的喊着儿子,心里只暗暗担心今天这事会伤了青风,于是小手在袖子下面握紧了,只等着叶青风过来找自己算账。
此时,只见这位小公子已经来到了田氏的身边,见父亲披头散发地喊叫着,青风一双温柔的大眼虽然有点发红,可却未掉下泪来,一双小手紧紧攥着帕子,半天才用颤抖而坚定的声音道:“爹爹,你莫要再叫我了。想不到你和表哥竟然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青风早就说过,我不在乎有多少荣华富贵,只要平平安安地生活就好。可你偏偏不听,如今竟然要谋害大姐的夫侍,您……您怎么能下得了手……”说着,那一双大眼睛里便也忍不住泪水,便呜呜地哭了起来。
一旁的玉奴见叶青风不帮自己,反而去说生父,便只管叫骂道:“小贱人!不得好死!不帮着我们,反倒胳膊往外拐,活该你要嫁给那方家的老女人,让你守一辈子活寡!”
叶喜儿见玉奴骂的难听,便忙命人将二人拖了下去。
叶青风满眼地泪地见父亲和表哥被人拖走,再加上被玉奴这样一骂,心里真是又痛又羞,身子一软便要摔倒在地上。
韩初雪见青风身子不舒服,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叶青风心里一阵难过,便伏在初雪的身上大哭起来。
在另一边的怜月这会儿也缓了过来,见青风伤心,便也撑着身子过来,伏下身来拉住他。两个人原本就是表兄弟,现在见亲人如此对自己,心里都难过已极,于是便抱在一起哭个不住。众们见了,也都陪着流泪。
这时,只见叶喜儿又上前一步回道:“主子,昨天晚上为了审玉奴,奴才扣了他的孩子,如今将玉奴送了官,这孩子可如何处置?”
燕飞飞听了这话,倒有些犯难了,不由看向叶青云,却见这位大公子也有些怔怔的。
正在这时,原本和怜月抱在一起的青风却抬起了头来,向叶喜儿道:“表哥的孩子在这里?”
叶喜儿忙回说是。
叶青风听了这话倒不哭了,只撑着身子站起来,颤巍巍地向燕飞飞施了个礼道:“殿下,青风有一个请求,望您应允。”
燕飞飞忙问什么事。叶青风这才凄然道:“请您将福儿送给青风代为照顾吧。”
燕飞飞听了这话一怔,不由看向一旁的叶青云。
见弟弟说要照顾玉奴的儿子,叶青云不由道:“青风,我知道你打小心地就善良,可你一个还未嫁人的男儿家带着一个孩子,毕竟不方便。而且那孩子的母亲来历不明,也不知道将来是个什么人物,不如送到那寄生堂去的好。”
叶青风听了这话,便知道哥哥是为了自己好,所以才要将孩子送到官办的收养私生子的地方。可青风毕竟与玉奴有些血缘关系,见表哥做了错事受罚,虽然也恨之入骨,但仍不忍侄子受苦,于是只道:“大哥的好意青风心领了,只是家门不幸,遇到这样的事,青风又命苦,许给了那方家,听说退婚又遥遥无期。所以我只盼着能一辈子孤老,再将苦命的福儿养大便满足了。”
叶青云见弟弟说得可怜,于是便不做声了。
此时,一旁的怜月见青风如此说,便也道:“青风说的对,表哥已经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了代价,那福儿只是个孩子,就别再折磨他了。就算青风不收养他,怜月也必然会照顾他周全。”
叶青云见怜月也说话了,于是便不再坚持了,只管答应了。
这时,已经有人将福儿抱了进来。叶青风从乳公手里接过那才七八个月大的婴儿,眼圈不由又红了起来,只管抱着他流泪。众人看了,也无不感叹。
此时下毒一事已经处理完毕,燕飞飞见任倾情还伏在地上,忙命人将他扶了起来,又急着叫人去请大夫。
任大公子此时已经快晕过去了,见燕飞飞来扶自己,便又撑着爬了起来。他虽然身子疼,可心里却是明白的很。今天如果不是这位皇子明查秋毫替自己开罪,自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想到这儿,任倾情不免又想起自己以前的任性,于是便只拉着燕飞飞的手哭着道歉。
燕飞飞本就心地善良,见任倾情这样一个骄傲的人被折磨成这样,早就心软了,于是只将他扶到椅子上道:“任公子千万别这样客气,若不是我教导无方,又怎么会让自己手下的公公栽赃于你?要道歉的是飞飞才对!”说到这儿,燕飞飞便站起身来吩咐下人们将那钱氏带上来。
原来就在燕飞飞来正厅之前,早就暗中命玉湘将钱氏绑架起来。下人们见主子吩咐,忙答应着去了。不一会儿,只见玉湘便将钱氏带了过来。
钱氏一进正厅,便见燕飞飞板着一张小脸冷冷地看着自己,见此情形,男人心里不由一凉,便知道今天是彻底完了。原本在玉湘绑他的时候,钱氏还想着皇子能为自己开脱,可此时见这么多人都在眼前,他便知道燕飞飞要禀公处置了。
果然,只见燕飞飞上前一步向众人道:“大家都知道,这钱公公是从小陪我长大的乳公,飞飞自小没了父妃,是钱公公将我带大,又陪我嫁进了叶家……”说到这儿,男人一双大眼睛也有些泛红,忙定了定神接着道:“可是,想不到这位从小疼我爱我的公公,如今居然窜通那张氏栽赃任公子,陷我于不义。今天,当着众人的面,飞飞决不姑息。”说着,便向叶喜儿道:“虽然说宫里的人犯错不用送官,可钱氏意图加害主子,罪大恶极,这叶家是再也不能容他了。从今日起,便送去农庄做苦力,不得入京!”
众人听了这话,不由都暗自惊讶,刚刚张氏说是钱氏做主暗害任倾情,大家便只以为燕飞飞不会拿自己的乳公如何。可现在一听说要将钱氏送出京去,在场的众人不由对这位皇子殿下又惊讶又佩服。
跪在地上的钱氏虽然早已猜到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可听了燕飞飞这话却也吃了一惊,心里真是又惊又痛,只想问问这位小皇子为什么这么狠心。可就在他抬头看各燕飞飞时,却见男人的一双大眼睛已经噙满了泪,小小的身子扶着椅子几乎站不住了,可见心里已经难过之极。
见此情形,钱氏心里又是难过,又是自责。他本是极疼爱燕飞飞,所以才处处与叶青虹的夫侍们作对,这次又想借着田氏的手将任倾情除掉,就连那向女帝告发叶青虹不疼爱燕飞飞的事,也是他做的。可这一件件事做下来,非但没有帮上燕飞飞的忙,却让他在叶家受了更多的磨难。
想到这儿,钱氏不由也心灰意冷起来,于是望着面前自己从小带大的燕飞飞,不由老泪纵横,伏在地上哭道:“老奴谢皇子殿下恩典!”说完,便也不用人吩咐,便自己随叶喜儿走了出去。
燕飞飞虽然怪钱氏做错了事,可心里对他还是有感情的,见从小伺候自己长大的乳公就这么被自己送走了,男人的心里不由一阵阵钝痛,直扶着椅子慢慢地坐了下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就在他难过不已的时候,突然却感觉一只温软的手在袖子下面握住了自己,抬头看去,却是扶桑看着自己,那目光既有鼓励,又有担心。燕飞飞被他这么一看,心里顿时又有了几分清明,想着眼前还有许多事要吩咐,于是便又勉强打起了精神。
此时,叶青云见事情已毕,又见燕飞飞身子不好,便嘱咐了众人几句,就告辞。扶桑见燕飞飞不舒服,便带着怜月和牡丹将他送了出去。临上车时,叶青云不由拉了扶桑的手笑道:“我早就听说妹妹在外头有一个极能干的男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只是可惜你现在还没进门,不然能帮殿下好些忙呢。”
扶桑见叶青云为人爽快,又不介意自己以前的身份,感觉很是投缘,便也拉着他的手多说了几句话,这才看着这位大公子上车走了。
回到府里,扶桑见燕飞飞心神不定,任倾情又病着,于是便帮着怜月将一应的大小事打理了一番。扶着燕飞飞去休息了后,便又和怜月,初雪去任倾情房里探望。
这时,大夫早已经来过了,绿竹一见自己的主子关了一晚上就病成这样,便坐在床前垂泪。此时见扶桑和怜月,初雪来了,又忙抹了抹了小脸站起来。
任倾情这会儿已经吃了药,小脸苍白在躲在床上。怜月见了便忍着泪上前问候,初雪也在后站着擦眼睛。
任倾情握着怜月的手,一杏眼却看向扶桑,半天才瘪着小嘴儿颤声道:“扶桑哥哥……倾情以前对不起你……”说着,大滴的眼泪便顺着男人的小脸儿纷纷流了下来。
扶桑没想到任倾情突然对自己说这话,想起以前两个人见面时的情形,男人也不由心酸起来,可脸上却只管勉强笑道:“说什么对不起,扶桑只做了应该做的,任公子千万别多想……”
任倾情听了这话,心里不由更加愧疚,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他知道今天这事儿若是没有燕飞飞和扶桑,自己只怕已经死了,以前只以为他们抢了自己的爱人,所以处处针对人家,可不想关键时候却是这两个人替自己申了冤,回想自己以前的行为,任倾情真是羞愧难当。
扶桑见任倾情这样傲气的人现在居然向自己低头,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在青楼里的时候看惯了男人间的明争暗斗,可偏偏像现在这样的兄弟温情却从来没体会到,这两天在叶府,不但处理了案子,倒还让他体会到了从来没有感受到的情感。
想到这儿,扶桑的心里也不由暖了起来,看着床上的任倾情,还有一旁的怜月和初雪,再想想对自己真心相待的燕飞飞,扶桑只觉得自己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