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2-02

正午月光: 以身相许 57 - 68

[57] 爱的春天(下)

感情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在它萌芽的时候人们往往会小心地接近对方,甚至逃避,直到确信它真正存在的时候,才会坦然地拥抱它。
自从上次碧水湖之行后,叶青虹和扶桑之间便产生一种若有若无的情感,那种蒙胧的感觉淡的像烟雾一样,让两个人都看不清彼此,可偏偏却让人又忍不住想去探看。所以自那次分别之后,叶青虹倒是没有再去听风楼,她感觉自己需要一段时间整理下自己的感情,在弄清这倒底是爱情还是怜悯之前,她不想再让那个身心俱碎的男人再受一次伤害。
初夏的夜晚是美丽的,叶青虹忙完了一天的事儿,本打算去正房请安,可小童却来告诉说,因为大公子昨天生了个女儿,所以主夫公公去相府了,听说还要住两天才回来呢。听了这话,叶青虹倒不急了,见天色已晚,便在自己房里随便用了饭,又梳洗了,然后便往任倾情住的梅宛走去。
这些天为了皇子下嫁的事,叶家真是倾巢出动,叶子敏自带了几个心腹去采办聘礼,而叶青虹则留在京里,不但要管理叶家生意上的事,还要应付宫里来的礼官等人,有时候和楚寒雨会一直忙到很晚,于是便只管在自己房里歇下了。算来这总也有五六天没去看任倾情和牡丹了。
穿过几进院子,叶青虹便来到了梅宛,虽然这初夏时节没有梅花,可那房门前的两棵月季却开得正艳,一股淡淡的甜香飘来,倒是很应景。可往里看去,却只见房间里已经熄灯了,见此情形,叶青虹不由皱了皱眉,可脚下却未停留,只管推门走了进去。
只见外间里原本是绿竹值守的地方此时却没人,叶青虹猜想他大概是和小兄弟们玩去了,所以便挑帘子进了里屋。
屋里没有掌灯,可淡淡的月光却透着窗户纸照了进来,叶青虹见床帐已经放下来了,便知道任倾情睡了。于是也不惊动他,便自己脱了衣服,轻手轻脚地上了床。
被幔帐隔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有种说不出的暧昧,叶青虹轻轻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一把就将任倾情温香腻滑的身子搂在了怀里。
“唔……”刚刚睡着的男人突然感觉被人抱住,不由娇声呻吟一起来,可一闻到那股熟悉的清香味,马上便知道是妻主来了,可心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忙不叠地就想说话。可偏偏刚一张开小嘴,便只觉得一个湿热的吻落了下来,将他还未出口的话都堵了回去。
“嗯……嗯……”男人被叶青虹吻得只能轻声呻吟,只觉得身子里有股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全身都使不出力来,可偏偏心里却还惦着另一件事,只想推开叶青虹说出来。
见男人如此的不专心,叶青虹便起了小小的恶念,只管吻住他不松口。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终于平静下来,叶青虹的身子有些发热,于是便翻身靠在男人身边,吻了吻他的小脸儿轻声道:“好些日子没来看你了,想不想我,嗯?”
任倾情却只将头埋在叶青虹怀里,动也不敢动。
见男人这副样子,叶青虹倒有些不解了,虽然这任大公子平日里就有些别扭,可毕竟嫁过来已经有些日子了,为什么这时却又变成这样。心里这样想着,便抓起了被子想盖上身。可刚刚将被子拉起来,却只听“嗯”的一声,竟然碰到了一个软软的身子,惊得叶青虹蓦地坐起了身,一把抓住那人低声喝道:“是谁!?”
这时,只听一个男人媚得出水儿的声音道:“别……别,是我,我是牡丹……”
“牡丹?”叶青虹定晴仔细看去,借着月光,只见果然是牡丹怯怯地坐在床里头,一身桃红色的无袖小衣儿,露出那雪白的胳膊,一头秀发披散了下来,那媚人的眼正娇滴滴地瞅着自己。
原来,由于这些天叶青虹总不来梅宛,而任倾情的身子不好,绿竹又年轻不知深浅,所以牡丹便自告奋勇地来服侍他,只是他睡起觉来不老实,睡在床外头时,第二天早上起来便有八成时候是在床下,所以任倾情便让他睡里面。
今天晚上,本以为叶青虹在仍外头忙着,是不会来这里的,所以牡丹照例服侍了任倾情睡下,这才睡着了。可是却没想到叶青虹半夜又摸了进来,而且还和任倾情亲热了一番。那牡丹原本是睡着了的,可却又被弄醒了。
那牡丹的身子原本就和别人不同,经过了刚才的事儿,更觉得身子发热,此时见叶青虹发现了自己,便一下子就倒在了她的怀里,渴望让妻主疼疼自己。
叶青虹只感觉牡丹水蛇一般缠上自己,被男人这么一抱,她只觉得刚刚和任倾情做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小腹一阵阵地发热。见任倾情羞得只管用被子包住了头,也不看这里,叶青虹一见他如此,便知道这位任公子似是默许了,于是便一把将牡丹按到了身下。
任倾情虽然躲在被子里,可两个人的声音却一丝不差地传进了耳朵,虽然自己的身子疼,可倒不似以前的那种妒忌了。
自打前些日子在碧水湖上见了那十七皇子后,男人心里便越来越不安,那燕飞飞论人才品貌,自然是万里挑一的,何况又是皇室出身,光是身份就比自己高出不知多少。再看他那聪明伶俐的样子,想必定然是个不容人的。一想到这儿,任倾情便一阵绝望。想自己是最先嫁进叶家的,虽然说先前做了错事,可这半年来,妻主对自己可是疼爱有加,就连知道了自己暂时不能生育,也没亏待自己半分。可自己偏偏不争气,以前不懂事不说,还最能惹事,不论是母亲还是张氏,都给叶家添了无数的麻烦。上次张氏又将扶桑的孩子弄没了,而且那男人看起来和妻主的感情也绝非一般。
一时间,男人只觉得越想越怕,只觉得那十七皇子一嫁过来后,自己被冷落的日子就要开始了。想自己并无一个可靠的亲戚,也没识大体地给叶青虹纳小,就连她疼疼牡丹,自己还要吃半天的醋,这些事儿此刻都成了男人的心病。
听着外头牡丹娇媚的呻吟声,任倾情只感觉脸上一阵地发热,可心里却不像以前般吃醋了。刚刚叶青虹宠自己的时候,没一会儿自己便泄了,想必妻主是不痛快的。虽然说别人家两个夫侍伺候一个妻主的事儿普通得很,可自己以前却任性得很,就算妻主不痛快也不许她找别人。现在想起来,真是惭愧得无处容身。
那牡丹虽然身子妖媚些,可人却是极好的,性子又直,对自己也是真心实意,而且也会伺候女人,如果他能栓住妻主的心,将来自己也不至于被冷落吧?想到这里,任倾情的心便更坦然了,只管闭了眼,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过了许久,床上的两个人终于平静了下来,牡丹软软地倒在床上,小脸儿心满意足地窝在妻主的怀里。
叶青虹仰身躺着,手里搂着牡丹,心里却放不下任倾情,只怕他见了刚刚的情形心里过不去。
可还没当她去哄男人的时候,这位任大公子却自己钻进了叶青虹的怀里,温软香腻的身子紧紧地贴着妻主,一句话也不说。
叶青虹只当男人生气了,于是便想劝劝他,可还未等她开口,却只听牡丹媚人的声音带着哭音儿道:“叶主儿,您以后娶了正夫,可千万……千万别不要我们啊……呜呜呜呜……”
听了这话,叶青虹倒是一头雾水,不由看了看怀里的男人道:“谁说我不要你们的?你听谁说的?嗯?”
牡丹见妻主问出来,于是便抽了抽气儿断断续续地道:“那天船上,十七皇子……样样比我们强……会吹笛子……又聪明……呜呜呜……”说到后来,便只管将小脸埋起来大哭。
叶青虹听了这话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她看了看哭得不成样子的牡丹,再看看窝在一边一句话也不说,只管小声抽泣的任倾情,顿时便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赶情这两个男人是见了燕飞飞后,感觉自己不如他,又加上他们两个暂时偏偏都生不了孩子,所以才怕自己将来不要他们。
想到这儿,叶青虹的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感觉,便将抱住他们的手臂紧了紧,假装生气地道:“嗯,在你们眼里,我叶青虹就是这么一个始乱终弃,不负责任的女人?!真是白费我疼你们这么久!”
那那两个男人听了这话,顿时便止了哭,牡丹抬起了满是泪痕的小脸看着叶青虹,怯怯地道:“叶主儿……您……您别生气,牡丹错了……以后……不说这些话了……”
叶青虹见男人真被自己吓到了,于是便叹了口气又将他揽到怀里道:“小傻瓜……”
任倾情见叶青虹这个反应,心里便知自己和牡丹会错了意,于是便轻轻抬起了身,一双杏眼幽幽地看向妻主道:“我们哪会不知你是什么人,可是那十七皇子果然是样样出色的,相貌且不说,单是出身,我和牡丹便是一万个比不上,而且又是主夫,将来进了叶家,若是您一心只想着他,我们……我们可怎么办好……”说完,便又嘤嘤咛咛地哭了起来。
叶青虹听了这话,便知是任倾情想不开,牡丹只怕是受了他的传染,于是便起了身,正经地拉住了任倾情的手道:“你是最早进叶家的一个,看见的也最多。且不说别的,就是年前父亲送来的那些男人,你见过我迷了哪个?而且牡丹来了以后,你们两个我还不是都放在心里?什么时候无故冷落了谁,疏远了谁?我是叶家的独女,虽说三夫四侍的难免,可事事毕竟越不过‘道理’二字,你和牡丹都是我的男人,那皇子进了府,也不过是我的男人而已。我叶青虹做事向来讲道理,就算是宠着他让着他些,也断不会将你们扔到一边不闻不问。你身子原本就不好,这会儿要是为了这些虚无飘渺的事儿再伤心,闹出了病根儿这才真让我怎么办好呢?”
“你……你……”任倾情被叶青虹这番话说得心里一阵翻滚,只觉得一股热乎乎的暖流涌进了胸膛,那句“断不会将你们扔到一边”的话,倒像是颗定心丸一样,一下子便将男人心里的怀疑猜测都赶走了。见妻主这样认真地看着自己,句句话都说到了自己心上,任倾情再也忍不住了,便扑到叶青虹怀里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哽咽地道:“我知道了,知道了……”
叶青虹见男人醒悟了过来,不由伸手摸着他的一秀头发,又将牡丹也拉到怀里,轻声叹道:“你们两个啊,真是小傻瓜……”
两个男人听了这话,心里只觉得暖暖的,叶青虹言语里所流露出的疼爱真让人心都颤了,于是只管攀紧了她的身子,一刻也不放手。
见他们如此,叶青虹不由苦笑了起来,自己真是遇到了两个长不大的大孩子啊。心里这样想着,便又拉着他们躺了下去,盖好了被子,这才抚着他们的背,三个人一起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绿竹便端了洗漱用的东西走了进来,放下东西,刚刚撩起床帐,却一眼看见叶青虹,任倾情和牡丹三个人粘在一起。
光线一下子亮了起来,任倾情便醒了过来,一睁眼却见绿竹傻楞楞地站在床边盯着自己看。见了这情形,男人脸上顿时羞得通红,忙拉了被子道:“快出去,没看见主子还没起吗?”
绿竹听了这话,倒似一下子醒了过来,却又羞得连脖子都红了,忙一转身跑了出去。
任倾情见他走了,这才起了身,忍着身子的酸痛穿上了衣裳,这才叫了叶青虹起身。
牡丹这时也醒了过来,见叶青虹起了,也忙着爬起来伺候着,两个男人直忙了半晌儿,这才给叶青虹收拾妥当了,又命摆饭。
好在柳氏不在家,所以也用不着请安了。于是叶青虹和两个男人亲亲热热地用了饭,又嘱咐了他们不许伤心,这才往前院来。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暖暖的阳光照着叶府,仍是一片繁忙。
叶青虹进了自己的书房,便见楚寒雨已经等在这里了,见了叶青虹便笑道:“主子好睡啊,这么晚才想,昨天晚上想必是忙得很了。”
叶青虹知道她开玩笑呢,于是只道:“什么事儿这么一大早的就来了?”
楚寒雨听了这话脸上倒没了笑容,只道:“主子还记得那批被朝廷罚没的私盐吗?我才得了消息,听说那批盐被转给了楚晴空管辖的京郊大营里。”
“你说什么?”叶青虹脸上不由一冷,道:“那批盐是个热山芋,为什么要转去那里?难道有人想害那姓楚的不成?”
楚寒雨也皱起了眉头道:“就是这个话儿,这批盐虽说是朝廷派过去的,可毕竟有那么多人盯着呢,要是一不小心出了差错儿,真是万死也难辞其疚。想那楚晴空倒也在其次,只是那童青和我却是至交,若是连累到了她,可怎么是好?”
叶青虹听了这话便不语,半晌才道:“想个什么办法把这批盐弄出去才是真的……”
“是啊……”楚寒雨点了点头道:“只是这个办法可是难想的很啊……”
正在两个人犹豫之时,突然只听一个小丫头进来回道:“禀大小姐,外头来了个叫祈文凤的女人,指名要见大小姐您,管家让请您的示下呢。”


[58] 花好月圆(上)

叶青虹听说祈文凤求见,心里不免有些惊讶,她知道这个女人是怜月的母亲,前段时间就是她因为欠了赌债才弄得家破人亡,连累着怜月被卖。可她不是逃跑了吗?怎么这会儿又跑来找自己?可转念一想,这个女人好歹也是怜月的娘,见见倒也无妨。于是便让人叫她进来。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由小丫头带着走了进来。
叶青虹和楚寒雨是知道祈家的处境的,可这会儿见了祈文凤的样子,两个人倒有些惊讶了。
只见祈文凤一身上好的新衣,面色红润,虽然身材不高,可整个人看上去却没有半点儿地方像是逃债的。
叶青虹此时见她一副油光粉面的样子,再想想怜月父子两个的遭遇,心里不免来气,于是便只淡淡地问候了一下,便不做声了。
祈文凤见叶青虹淡淡的,竟也不慌张,倒是一副不惊不慌的样子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了,这才一边打量着这书房里的装饰,一边笑嘻嘻地道:“好!好!不愧是叶府,光是这书房里的摆设,没有上万银子只怕是下不来。”说完,又看了看叶青虹道:“您说是吧?少当家?”
叶青虹见她两眼满是贪婪,便只道:“祈掌柜的突然拜访,不知有何赐教?”
原来,这祈文凤以前也是个做小买卖的,现在叶青虹倒是看在怜月的份儿尊她一声掌柜,算是极给面子的了。
听了这话,祈文凤油光光的脸上倒神秘起来,只见她嘻嘻笑了两声道:“少当家是聪明人,我祈家现在虽然败了,可还有一件宝贝您惦记得紧,嘿嘿,所以祈某今天特意奉上,如果少当家识货,我们倒可以做个交易。”说完,只见她向袖子里掏了半天,取出来一个东西,用手捧着送了上来。
将那东西放到叶青虹面前,只听她又道:“少当家是识货人,现在这宝贝虽说不在我手上,可您若是想要只怕就是一句话儿的事儿……”
一旁的楚寒雨见她这副献宝似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好奇,于是便看了一眼,可当她看清那东西是什么的时候,脸色却蓦地一变,只管抬头看向叶青虹。
叶青虹看着祈文凤送上来的东西,心里也不由翻了个个儿。原来她送上来的,正是那块被玉奴卖了换衣裳穿的玉佩。上次叶青虹在清心斋明明亲手将玉佩还给了怜月,此时见祈文凤重新将玉拿了出来,叶青虹不由暗中咬牙:祈文凤,你真不是人!儿子被卖竟然一点儿都不担心,这会儿又将他最爱的东西拿出来卖!真是猪狗不如!难怪玉奴那样狠心,原来竟是你的遗传!
她心里这样想着,脸色便难看起来,只管冷着脸道:“祈掌柜的这块玉是从哪里来的?叶某倒是看着眼熟。”
“嘿嘿……少当家果然好眼力,”祈文凤听了这话不由奸笑道:“这玉可是我家宝贝儿子怜月的心肝儿,您一眼就认出这块玉来,想必心里还记着怜月吧,那孩子可是命苦的很啊,现在被卖到了司空家,虽然说好吃好喝供着,可那小脸儿啊,可是一天比一天瘦了,前些日子还大病了一场,连命都差点儿送了呢……”说到这儿,祈文凤便止了话头儿,偷偷瞅了叶青虹一眼。
听了祈文凤的这话,叶青虹便知道她的用意了,原来这女人今天倒不是来卖玉的,竟是来卖儿子的。虽然心里对这个女人恨得要命,可一听到怜月的消息,叶青虹还是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椅子的扶手,心里好像什么东西揪了一把,钝痛起来。
祈文凤见叶青虹虽然不说话,可脸色却更冷了,心里不由暗自得意,于是便接着道:“说起这块玉啊,还得说说我家那个可怜的儿子怜月。你不知道,怜月那孩子虽然命苦,可模样儿,性情都好,小时候便有人上门提亲。只是那孩子命苦,定下的妻主没几天就死了,别人都只说他是克妻主的命,所以便再没人上门了,哎……”
说到这儿,祈文凤便假惺惺地抹了两下眼睛,这才接着道:“怜月这孩子打小儿就心细,凡事总先想着别人,别说孝敬长辈这些事儿,就是那衣裳也是哥哥玉奴挑剩下的他才穿,吃苦受累的活都是他干。本想他这辈子就陪着家里人过了,可老天有眼,不忍让这孩子受苦,居然让他被司空大人买下了。自从进了司空家,真是个个都把他当成皇子一样侍候,虽然说司空大人没说要娶他,可一个女人肯花这么多心思在他身上,这意思还用说吗?只是我家那个苦命的孩子啊,偏偏死心眼儿,只说自己命硬,不想连累别人,这辈子都不嫁人了。”
说到这儿,祈凤文便偷偷瞅了叶青虹两眼,却见她正皱居冷冷地看着自己,于是心暗自窃喜,只管接着道:“哎,这说来也巧,本来我被那些恶霸逼得已经走投无路了,偏偏那天听人说怜月进了司空家,我就想着,这临死前怎么也要见见儿子啊,便找了去。没想到司空大人一听我的遭遇,立马儿就替我打发了那群混蛋,还说以后凡是有人找我麻烦,只管找她就成了。我一听啊,心里都不知道多感激,便和她说了怜月命苦的事儿。哪知大人她一听便立即请了个道人来,给怜月看了半天的八字,这才说出真相来。其实我这个儿子啊,是个大富大贵的命,小时候许的那个妻主命薄,压不住,所以便送了命。若是能找个命理合的,便能白头到老啊……”
听祈文凤文说到这儿,叶青虹终于明白了,她前面的那堆废话不过是卖货前的广告,真正重要的就是这最后一句,如果自己猜的不错的话,祈凤文后面的自然要说那命理相合的人便是自己了。
想到这儿,叶青虹心里不由暗叹,原来当初怜月不肯嫁自己竟是为了这个原由,虽然说自己在原来的世界里不信这封建迷信的,但是以叶青虹的了解,在这栖凤国里,男人若真死了妻主,那便是这辈子都没人娶了,而且克妻的事儿也不是说说就完了,倒是真听说有人被克死。怜月啊怜月,原来不是你不爱我,而是因为爱得深,所以才要离开……
事情一旦被想明白了,办起来自然顺手,叶青虹看着祈文凤坐在一边装模做样地说话,心里倒有了一番打算,于是便抬手制止了她的话,向楚寒雨道:“我们京郊那块农庄附近还有一个铺子?”
楚寒雨忙回道:“还有一个,虽然不大,不过每个月总有几百两的收益。”
“这个不怕。”叶青虹又转向祈文凤道:“京郊有个铺子,刚刚你也听到了,收成还不错。从今天起你就是那铺子的管事,一切的事儿都不必回我,你自己斟酌着办吧。”
“管……管事?”祈文凤听了这话有些呆楞,可转眼间却笑得皱纹都开了,只管站起身来行了个大礼道:“少当家豪爽!祈某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叶青虹见她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向自己行这大礼,心里倒有些不舒服,于是只管站起来道:“祈管事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没……没有了!少当家这么客气,我哪还敢做他想。呵呵……”说着,祈文凤便站起身来道:“只是这怜月还在司空府上呢,要是想接他过来,恐怕……那个……”
“这个不用你操心。”叶青虹淡淡地道:“祈管事先去找叶总管商量下接管铺子的事儿吧,我这里还有事。”
祈文凤听了这话,便知道叶青虹是在送客了,虽然感觉叶家这个大小姐有些冷淡不尽人情,可一想到那个铺子,心里马上就舒坦了,于是只管跟着领路的小丫头走了。
楚寒雨见祈文凤走远了,这才向叶青虹道:“这人明明就是个跑腿的,这会儿却赚了铺子,真是便宜她了。”
叶青虹知道楚寒雨心里不喜欢祈文凤此人,她自己心里何尝喜欢她?只不过任何事情都是关心则乱,既然她被派来向自己通风报信,那么倒不能亏待了她,怎么说这个人也是怜月的亲生母亲。
怜月,怜月……叶青虹此时心里不由柔肠百转。
祈文凤此来的目的是很明白的,她不过是司空悠然派来跑腿的,看来那个女人买走怜月的确是另有目的,只是现在还不知道这目的是什么。不过既然对方派人来送了信,倒是不好怠慢了才是。
想到这儿,叶青虹便命人取了件画轴来,正是年前她从各地掌柜手里收到的礼物。那么多金银玉器中,只有这件非凡品可比,乃是栖凤国前朝一代名师的作品,因为传世较少,所以极为珍贵。
将这画包好了,叶青虹便笑着递给楚寒雨道:“烦劳寒雨去司空府上跑一趟吧,就说这画是我孝敬的,其它的倒不必提,只看她们那边如何行事。”
楚寒雨接过了画,不禁道:“这是下的什么棋?我倒看不懂了。”
叶青虹听了不由笑道:“司空悠然既然想将怜月送给我,当然有她的打算,祈文凤虽然是个小丑,可她的话倒是能听出些东西来。司空费了这么大力气解了怜月的心结,又费尽周折找到祈文凤来通消息,这目的自然不简单。你且去将这画送去,就不信那风流才子不喜欢。倒看看她什么口风,回来我们再做打算。”
楚寒雨听了这话,不由摇头道:“你真是着了魔了,那么多男人,偏偏对他……哎……”话未说完,便叹了口气,这才走出门去。
事情果然如叶青虹所料,楚寒雨去了没两个时辰便回来了,手里倒是拿回了另一件东西。一见了叶青虹便笑道:“主子好心计,司空倒像是算准了你会派人去,早准备好了东西。”
说完,便将手里一个狭长的盒子递给了过来,叶青虹接过打开一看,却见是只笛子,虽然做工精美,可倒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又拿在了手里,翻来覆去的看,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除了这个,她就没说别的?”
楚寒雨听了这话不由道:“你们两个打的哑谜问我做什么?司空只见了我,又说了些客套话,收了那画,便说这笛子是您认得的,所以送来做礼物,还说什么笛子的主子将来也是您的人,怜月公子也是因为这笛子才能到叶府来。”
“原来是这样……”叶青虹听了楚寒雨的话便全明白了,赶情司空悠然并不是怜月真正的买家,那十七皇子燕飞飞才是幕后的主使。
想到这儿,叶青虹妖娆的面庞上不由浮起一丝浅笑,小狐狸啊小狐狸,你这次玩的是什么戏码?投其所好?投石问路?还是只是单纯的讨好?做为一个皇子,还没进门就给妻主纳夫侍,这也真算是栖凤国头一桩新鲜事儿了。自己倒低估了这只小狐狸,这么看来以后的日子倒更有意思了呢。
心里这么想着,叶青虹不由笑着向楚寒雨道:“既然人家这么有诚意,我们也不能驳了司空的面子。”说着,便转向门口伺候着的小丫头道:“去找叶总管,传我的话,就在这个月里找个吉祥日子,把娶侧夫的礼都给我备全了,明天一早就去司空府上下聘!”


[59] 花好月圆(中)

在栖凤国里,娶侧夫的礼节要比娶正夫的简单得多,从叶青虹派人去司空家下聘到怜月过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虽然这期间事情不是很顺利,可叶家大小姐要办的事儿,自然处处都得通融。唯一让叶青虹为难的就是柳氏那里了。
刚刚从儿子家里回来的柳氏听说女儿要娶怜月做侧夫,立即便派人把叶青虹叫了过去,板着脸道:“听说你要娶祈家的二公子?你知不知道他就是玉奴的弟弟?这家人一个赛一个地心狠,前几天你田叔叔还向我诉苦,说什么玉奴命苦,被那乞丐破了身后竟然怀孕了,现在也不知他是死是活。你这会儿就娶他亲弟弟进门,这事儿要是让你田叔叔知道了,不定怎么恨你呢。我看你趁早死了心吧!”
叶青虹听了倒不以为然,只冷冷然地道:“我娶谁关姓田的什么事?他们当初心肠恶毒,逼死怜月的父亲,又把怜月卖到了窑子里,这里头费了多大的周折,又让我花了多少的心思?现在是祈文凤自己将儿子送进门,她做娘的都没提玉奴一个字儿,这姓田的算什么东西?”
柳氏听了这话便不言语,半天才道:“话是这么说,不过我看玉奴那小蹄子知道这个消息怕是不能善罢干休,倒是小心些的好。哼,居然敢和别人通奸!要不是看在他叔叔的面子上,上次决不饶他!你放心,有爹做主,你只管快些给我生个胖孙女出来,其他的事都不用你操心。”
叶青虹听了这话,便知道父亲这关是过了,只要他不说什么,叶家大小姐想娶个侧夫倒是易如反掌的事儿。
择了吉日,又请人摆了几桌酒席,叶青虹终于将怜月从司空府里娶了过来。
虽然说是娶侧夫,可正经的礼却只比正夫差一点点,嫁衣用了桃红的,轿子却是大红的,喜公小侍小童丫头一个不少,聘礼也是上上等的。
叶家也摆了十几桌喜宴,只是前府请的人倒没有后府多,各家的男人都聚在后府里,想知道叶家大小姐费了这么大排场娶进来的倒是个什么来历的男人。
叶青虹拉着大红的绸子将怜月从轿里带出来,由礼官主持拜了天地父母,便被人弄去灌酒了。
邵琳琅,司空悠然,楚寒雨,还有几个京里有名的世家女子,再加上叶家自己铺子里的各位管事,足有二三十人。
叶青虹虽然善饮,可这样连着被劝酒倒底顶不住。当中楚寒雨替她挡了几杯,便趁人不注意道:“主子快去后头吧,这儿的席今天晚上都完不了,您倒是办正事儿要紧。”说完,便笑嘻嘻地将叶青虹送进了后院。
初夏的晚风清爽,带来阵阵草木的香气,叶青虹有些微醺,可心情却非常好。算来这也是她第二次洞房,上一次由于身体不好,再加上种种原因,她完全没有心情。
这次则不同,一想到心爱的人此时在等着自己,叶青虹的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幸福。
被小童领着来到洞房,只见门外头从司空府上陪嫁过来的四个小侍正排列在两边,看见她来了,忙上前施礼娇声问好。又忙着打起珠帘,叶青虹这才迈步来到房内。
洞房里,红烛高照,床上挂着大红的喜帐,而怜月小巧的身影就坐在床上。虽然蒙着盖头,看不见他的脸,可叶青虹一见那个身影,脚步便不由自主地放轻,仿佛怕一不小心这个梦境就碎了似的。
后面跟的小侍们早上前说了好些吉祥话儿,叶青虹这才小心地轻轻揭起新人的盖头。
摇曳的烛光下,只见怜月白玉般的小脸儿上淡淡地施了些脂粉,比起平日里的清纯又多出一份儿娇美,长长而浓密睫毛低垂,轻轻颤动着。
“请新人喝过交杯酒……”一个模样俊俏的小侍端着托盘向叶青虹笑着娇声道。
叶青虹接过杯子,那小侍又将酒杯送给了怜月,这才施了个礼,笑眯眯地带着其他人退下去了。一时间,屋里只剩下两个穿着喜服的人。
叶青虹端着酒杯,眼神只管看着怜月,心里的感觉五味杂陈,倒有些说不清了。
怜月见面前的人半天不动,便轻轻抬起头看过去,可却恰好对上叶青虹黑亮深沉的凤目,男人心里顿时便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如玉的小脸不由升起一团酡红。
叶青虹见怜月此时羞怯的样子不由更加心动,不由俯下身,轻轻执起怜月滑腻柔软的小手,轻声道:“怜月……怜月……”
怜月听了便抬起头来,却见叶青虹已经将自己的手贴到了唇边轻吻,温热的呼吸轻抚着皮肤,让人的心的酥软了。
“大小姐……”怜月乌黑清澈的大眼睛里顿时涌上了一层淡淡的雾光,不由颤声道:“您别这样,怜月……当不起……”
叶青虹听了这话,握住男人的手不由一紧,哑声道:“我不想再听这话,就算你真是克妻之命,就算叶某明天就死去,我也不会后悔!”说完,叶青虹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一把就将怜月小巧的身子揽在了怀里,对着那张粉盈盈的小嘴吻了下去。
浓烈的酒香伴着爱人的亲吻,怜月被叶青虹这样抱在怀里,只觉得整个人都像飞起来似的,原来心里因为不能和所爱的人相守的痛苦一下子都消散了,只有眼前的吻是最真实的消魂又情意缠缠。
红烛摇曳地火光照在两个人的身上,将那喜服映衬下的男人的脸显得格外的娇美。叶青虹恨不得一口吃了眼前这个香甜的如同丁香花一般的男人。可一想到这是怜月的初夜,叶青虹手上的动作便放慢了下来。唇在男人的小脸上留连了半天,这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盯着男人被吻得粉红的小脸。
怜月被吻得娇喘连连,感觉叶青虹抬起身来,他这才羞怯怯地偷偷张开了眼睛,可却被叶青虹抓了个正着,被那含笑的凤目一看,男人顿时羞涩得“呀”地一声,别过了小脸不敢看她。
叶青虹真是爱死了他这副小模样,用手轻轻转过男人的小脸,轻声道:“羞什么?今天晚上你就是我的人了,难道你不愿意不成?”
听了这话,怜月忙抬起了眼帘,蠕动着粉红的小嘴轻声道:“大小姐误会了,怜月的心里……早就只有您……怎么会不愿意?”
叶青虹听了这话,心里只觉得有股暖流涌进来,不由俯下身柔柔地连叫了好几声男人的名字,直叫得男人羞涩地闭上了眼睛,这才俯下身重重吻住了那张小嘴,纤长的手指轻抚上了男人喜服的扣子上,没几下那桃红的喜服就被解了下来。
芙蓉帐暖,一夜春宵。叶青虹不知道自己要了多少次,只知道自己仿佛要将这些日子以来的爱恋和思念都发泄出来似的,直到怜月因为自己的刺激,喊得嗓子都哑了,这才停了手。
叶青虹用绸帕将两个人身上的污物都擦净了,这才将男人累得动都动不了的身子紧紧搂在怀里,躺下了。
怜月虽然身子动不了,可心里却又甜又酸,不由将遇到叶青虹以来的件件往事都在脑海里想了一遍,虽然身子疼的厉害,可还是忍不住颤巍巍地伸出小手抱住了这个让自己死也忘不了的女人,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直到了晌午,叶青虹才被从窗户里照进来的阳光弄醒了。抬头看了看窝在自己怀里的男人,她只觉得像做了一个梦一样。可怜月身上那点点的青紫却告诉她,这个男人终于属于自己了,对他的种种相思和想念,现在终于都化成了绵绵不尽的爱。想到这儿,她不由叹了口气,轻轻抚上了男人白玉般的小脸儿,和那被自己吻得微肿的小嘴。
“嗯……”睡梦中的怜月被妻主的抚摸弄得睁开了眼睛,只感觉身子酸疼的都不像是自己的了,见妻主看向自己,男人顿时便想起了昨晚的事儿,白玉般的小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挣扎了半天想盖住身子穿衣服,可却是是连动也动不了。
叶青虹见此情形便知自己昨天晚上做的过了,于是便也不管男人羞的要晕过去的表情,只管起身披了件衣服,这才取过小侍们不知什么时候放在床前的一套男儿家的衣裳,从贴身小衣儿起,一件件地给怜月穿起来。
看着男人被自己弄得满是青紫的身子,叶青虹不由一阵阵心疼,扣扣子的时候便轻轻吻了吻那胸前的嫩肉。
怜月被她这么一吻,初经人事的身子不由一酥,差点儿就软了下去。叶青虹见男人这样敏感,目光不由也深沉起来。可盯着怜月的小脸看了半天,终于还是压抑住了心里的欲望,将那薄薄的小衫儿一件件替男人穿了上去。
这时,下人们已经听到了声音,几个小侍便带着梳洗东西进了屋,男人们一眼看见叶青虹跪在地上,半裸着身子执起怜月的小脚替他穿鞋的样子,顿时都呆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一个个的小脸都羞得通红,心里都羡慕得不得了。
一个穿粉蓝色小衫小侍忙上前去扶起了怜月给他梳头,这边的两个小侍便伺候叶青虹穿衣。
这新婚的规矩就是第二天一早儿就要去主夫公公那里倒茶的,怜月被叶青虹昨夜一番胡缠,天大亮了才起,心里便不由得着急,虽然嘴上不说,可那一张小脸却浮起淡淡地忧色。
叶青虹哪会不知道男人心里的想法,于是只管拉了他白玉般的小手道:“放心,父亲不会为难你,有我呢。”
一旁那个穿粉蓝衫子的小侍听了叶青虹这话,不由轻快地道:“叶主儿真是疼我们家公子,这见主夫公公倒是不怕的,一会儿拜见那几个先过门的哥哥时,若是您也能在就好了。”


[60] 花好月圆(下)

在栖凤国里,这后嫁进家门的男人洞房之后,便要去给主夫公公行礼倒茶,然后再依次去给先进门的哥哥弟弟们敬茶,算是见面问候的意思。可往往这些先进门的男人们都是有些资格的,伺候妻主的日子长些,乍一见这新娶进门的,心里自然有些个别扭。所以这新婚第一天的倒茶便有些走了味,竟慢慢变成了先进门的男人给后进门的施威的仪式。
叶青虹心里虽然不知道这里的这些讲究,可任倾情的脾气她却是知道的,这时听这伶俐的小侍一说,便只管笑道:“放心,我定然半步不落地随侍夫君左右。”
怜月被她调笑的语气弄得小脸通红,不由轻声道:“叶主儿,这不合规矩啊……哪有让妻主领着拜见哥哥们的,别说于理不合,就是于情上也说不过去,倒像是我恃宠而骄似的……”
叶青虹听了这话不由一怔,可继而目光却一深,只管上前拉住男人的小手道:“想不到你竟然有这份心思,好,我不陪你去就是,他们两个虽然性子直些,可究竟不是坏人,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才是。”
“叶主儿放心……”怜月浅浅地笑道:“怜月都知道……”
叶青虹痴痴地盯着男人粉嫩的小脸儿看了半晌,直看得怜月羞得都抬不起头来,这才笑拉着他的小手往柳氏的正房里去。
一路上,后府里的男人们没有不偷偷探出头来看的,见叶青虹对怜月那份宠爱的样子,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妒忌。
转眼间已经来到了正屋里,柳氏这会儿已经用过早饭了,正和叶子敏几个上了年纪的小侍们聊天呢,边聊边等着新人给他请安。见叶青虹拉着怜月进来了,而且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柳氏不由微微皱了皱眉,眼角扫了一下旁边坐着的田氏。却见那男人的脸早已变成了惨白,只管死命地盯着怜月瞧。
怜月自从进屋便不敢抬头,见叶青虹将自己的手拉的紧紧的,抽也抽不出来,男人便小心地轻轻来到柳氏面前,退后半个身子站在叶青虹身后,这才松开了妻主的手,接过了小侍递过来的茶,小巧的身子盈盈地拜下去,将茶水恭敬地奉上,轻声道:“奴家怜月拜见主夫公公。”
柳氏接过了茶碗,可眼神却不由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只见他一身浅粉的绸衫,上头只绣了几点淡淡的花瓣,衬得整个人清新的就像春天才开出来的丁香花儿,白玉般的小脸上粉红小嘴儿略有些肿,可表情却恭恭敬敬,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眉心的一点嫣红已经褪去了,只有几丝秀发拂在额上,怎么看怎么让人怜爱得紧。
叶青虹在一旁见父亲只管盯着怜月看,却不叫他起身,不由有些着急,可当她刚刚想张嘴说话,却见柳氏的一双凤眼瞪了瞪她,转而向怜月道:“嗯,真是个好孩子,快起来吧。”
一旁的流月听了,忙上前去扶,怜月便搭着他的手起了,小声地道了谢,这才到妻主身边站住伺候。
叶青虹见父亲没有为难怜月,便放了心,可一转眼,却见坐在柳氏后头的田氏正恶狠狠地盯着怜月,那眼神倒像是恨不得一把掐死他似的。
那田氏这些日子本来就为自己侄儿的事担心,玉奴自从那天从叶府跑回去之后,有十多天才回家,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直养了一个多月才缓醒过来,可没几天却呕吐得厉害,找大夫瞧了才知道是有了身孕。田氏的弟弟一听儿子怀了孩子,登时就傻了眼,直喊着要去叶家讨说法,只以为孩子是叶青虹的,田氏见弟弟这副样子,便将玉奴在叶家遇到的事儿通通说了一遍,玉奴的父亲知道了真相后,就发了狂似的,将玉奴拖过去边打边骂,嘴上“贱人”“骚货”地骂个不停。
要知道在这栖凤国里,男人家若是和别人通了奸,全家人都没脸见人,更别说破了玉奴身子的还是个来历不明的乞丐了。
田氏见弟弟都快把玉奴打死了,这才哭着道:“我劝你快别打了,现在打孩子能怎么样呢,这件事说起来都是怜月那个贱货惹出来的,虽说他被卖到了窑子里,可毕竟不能解恨,什么时候打听出下落来,想办法弄死他才算出了气呢……”
玉奴听了叔叔这话,原本快没气了的身子又缓醒了过来,忙瞪着一双眼狠狠地道:“叔叔说的有理!不弄死怜月那个贱货,我死也不瞑目啊……”说完,便倒在地上大哭起来。
田氏见侄子也同意如此,便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又暗暗拿出了私房钱找人打听怜月的下落,可直闹了几个月,也没打听出来。他这边正着急时,却突然听说叶青虹要娶亲了,而且娶的正是那个让他打着灯笼也没找着的怜月。听了这消息,田氏的心里顿时便起了一股恶意,恨不得立时将怜月碎尸万断。所以此时见了他,心里便再也掩不住恨意,只管恶毒地盯着怜月。
叶青虹见田氏这副神情,虽然不知道这里头的细节,可也猜到了个大概。见田氏恨不得立时扑上去掐死怜月的样子,叶青虹不由皱了皱眉,心里瞬时涌过了好几个念头。可正是她心里琢磨着的时候,却只听柳氏不慌不忙地抿了口茶,这才向怜月道:“你这算是第一天进门,我就不霸着你不放了,一会儿倒是去见了你两个先进门的哥哥要紧,以后要和他们好好相处,用心伺候妻主,争风吃醋的事儿少干,有空多修修男儿家应该做的事儿,养好身子开枝散叶是正经。听见了没有?”
怜月见柳氏问话,忙轻声答“是”,只是最后两句却让男人的小脸又羞得晕红的起来。
叶青虹在一旁听了柳氏这话,心里忍不住地就要给父亲叫好,想他明明是看着田氏的眼神不对,于是才说这些话,只让他早些去见任倾情他们,避开田氏这个霉星。
叶青虹这边正想着呢,怜月却早已经答了柳氏其他的吩咐,由流月带着往任倾情住院部的梅宛去了。
叶家的后府足有十几进院子,怜月虽说以前来过,可毕竟不熟,于是流月便边走边和他说话儿。介绍这处是什么景,那处是何人所住的。
出了柳氏的正房不远处便是韩初雪的屋子,此时太阳正暖,乳公抱着无忧正晒太阳呢,韩初雪也坐在石凳上做着针线。
流月远远看见韩初雪在这里,便只管笑道:“韩公子真勤快,这大热的天儿也不忘做针线。”
韩初雪听了流月的声音,忙起身道:“原来是流月弟弟,我这里给无忧做几件夏天的衣裳,您这会儿可是做什么呢?”
流月本和韩初雪是要好的,只感觉这个男人虽然身世可怜,又带着个孩子,可人品却是万里挑一的,不光是流月,就连院子里其他房里的小侍们都愿意和他说话。
见韩初雪问自己,流月忙笑道:“昨天是咱们大小姐的好日子,这会儿主夫公公命我带新人去见人呢。可巧你在这儿,倒是先见见才是。”说完,便向给怜月和初雪介绍。
怜月从未见过初雪,但见眼这男人全身上下虽然无一处华丽的装饰,可却只显得气质不凡,温柔贤淑。
韩初雪看见怜月时心里也觉得喜欢,可一听见流月说出他的名字时,身子却不由一顿,倒是仔细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这个男人。
原来,几个月前叶青虹喝醉的那夜,正是把初雪当成了怜月抱在怀里。那晚叶青虹的声声呼唤和爱语让韩初雪记忆犹新,此时,当他真正见到了叶青虹口里所说的怜月时,心里倒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种失落和微微的酸痛不由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怜月见初雪乍见自己时还算亲热,可突然间脸色却变白了,手里拿着的小孩子衣裳都被他抓得不成形了。见此情形,怜月不由奇怪起来,可嘴上却不好说什么,只轻声道:“这里太阳大,哥哥别总晒着,久了恐怕身子不舒服……”
听了怜月这话,流月忙笑道:“你看,我也疏忽了,这会儿可不是聊天的时候,我还要带着祈主子去梅宛呢,韩公子快别在这里了,当心晒着。”说完,便告辞了韩初雪,领着怜月往梅宛去。
怜月走开一段距离时,倒回头看了两眼,却见那韩初雪还站在原地,手里仍抓着那件小衣裳,竟似木雕泥塑一般。见此情形,男人心里倒不由奇怪起来。可是很快,流月便转了一个弯向北走去,韩初雪的身影也不见了。
来到梅宛时已经快到中午了,太阳渐渐热起来,梅宛房门前两从娇艳的月工资季开的也有些无精打彩。
流月二人进了院,只见桃红的纱窗才被打开,一个小侍在支窗子呢,却正是绿竹。见有人来了,绿竹便笑着想要说话,却被流月做了个手势打断了。男人见了便点了点头,自去进屋伺候主子了。这边流月却带着怜月往外间客厅里来。
原来,这任倾情的脾气可是这后府里人人都知道的,流月刚刚见那小侍开窗,便知道这位任大公子才起呢,这个时候才起床,想必昨天晚上睡得不好,而且这任倾情的脾气坏得很,若是这会儿进去了,保不准给这位新进门来娇弱的侧夫什么脸色看。到时候他真是什么都不顾闹了起来,自己也脱不了干系,所以便只管带怜月来外间等着。
不一会儿,只见绿竹从里屋出来了,倒了两碗茶送过来笑道:“这位就是新进门的祈主子吧,真是得罪了,我们公子这几天身子不好,向来是起的晚的。这会儿牡丹哥哥正伺候主子梳洗呢,劳烦您先喝碗茶等会儿。”
怜月听了这话,便笑道:“不用客气,他是哥哥,我等着是应该的。”
听了这话,绿竹倒不由细细地看了怜月两眼,这才笑道:“祈主子真是好脾气,哎,我这去看看公子梳洗完了没有,快些给您回个话儿。”说完,便转身进里屋了。
房间里,任倾情正披着一身淡紫的小衫,懒洋洋地坐在梳妆台前,牡丹站在后头拿着梳子正给他梳头呢。
大大的梳妆镜里,任倾情一双杏眼下面青了两大块,小脸也显得清瘦了,只管皱着一双秀眉发呆。
牡丹这会儿已经梳完了头,正拿了首饰要给他戴呢,偏偏那缠金丝的蝴蝶勾住了任倾情的头发,牡丹弄了半天也没弄下来,手上一重便揪了任倾情的头发。
任倾情这边正在闷着呢,昨天府上娶亲的事他早就知道了,一开始还强压着心里的难过,想做出一副贤淑样子。可真正到了新人进门的那天,他却再也忍不住了,一整天楞是一口东西没吃,晚上直折腾到下半夜才睡了。身子不舒服不说,还一阵阵地发晕。本来就不爽的身子,这会儿又被牡丹这么一扯头发,任倾情那公子脾气立马儿就上来了。
只见他一把夺过那金丝蝴蝶,一下子甩出老远,娇俏的小脸一板,两行大大的眼泪登时流了下来,边哭边指着牡丹道:“你也来欺负我!?梳个头就这么不专心!可见是知道新主子进门了,就不管我了!”说完,便一头扑在床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绿竹进屋来正巧就看到这一幕,被主子这么一吓,早忘了回话的事儿,忙上前去小心地劝着。可他不劝还好,劝了后任倾情却更生气,只管将床上的东西都摔到了地上。绿竹见了只怕主了伤了自己,就去拉。
一边站着的牡丹见任倾情这样子,心里真是又担心又着急。他知道任公子不是在生自己的气,可却还是难过的要死。一面是看着任倾情这样子心里难过,另一面却是担心叶青虹知道了又不待见他们两个。此时见了这情形便也流着泪上前劝。
任倾情心里不好受,这才给了牡丹气受,这会儿见牡丹不但不生气还来劝自己,便不好再拿他出气,便只管将屋里的东西全摔了。
绿竹看得实在心疼,只得哭道:“主子,您别这样啊,好歹身子要紧,这两天才好了些,这会儿要是再气坏了,可怎么好?就是叶主儿知道了也心疼啊……”
任倾情听绿竹提起叶青虹来,心里就像被刀扎了一样,这个女人昨天晚上不定抱着那新娶的男人怎么快活呢,自己却在这里伤心难过,一想到这儿,任倾情便发了疯一样,只管捡起地上摔碎了的瓷片就往那娇嫩的手腕上刺去。
“主子!”绿竹和牡丹见了,吓得魂都飞了,双双扑上去就要夺那碎片,可任倾情这会儿正失望得不行,一味地就想伤自己。
流月和怜月在外间只听着里头又哭又闹,还有摔东西的声音。怜月不由皱起眉来,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流月。
流月心里已经猜到了点缘故,不由撇了撇小嘴道:“还真是让我猜着了,就知道这梅宛里的事儿最难办,现在若是进去劝了,祈主子你必然要受他的气,可若是你今天走了也是不见,他倒还以为你轻贱他呢……真是两头都难做……”
怜月听了这话,不由咬了咬粉红的小嘴,又担心地看了看里屋的方向,正在这时,突然只听绿竹的声音哭道:“主子!您不能寻死啊,要是您有个三长两短,绿竹也不活了……呜呜呜……”
外头的怜月和流月听了这话不由都一惊,也顾不得其他,只管急急忙忙的进了屋,只见房间里已是一片狼藉,任倾情披散着头发坐在地上,一张小脸哭得满是泪痕,旁边的绿竹和牡丹拉着他,只是他手里的碎片却已经割破了手指,点点的血从手指流下来。
怜月虽然不认得任倾情,可一见他流了血,小脸上顿时吓得惨白,忙俯下身拿下任倾情手里的碎片,用自己的绢子按住了那伤口。
任倾情哭得头都晕了,见来人自己不认识,只当他是哪个房里的小侍,便只管挣扎着道:“你管我做什么?不如让我死了干净!”说着,便抬手掀那小几上铺着的缎子台面。
那小几上本放着茶壶茶碗,是一早准备过来给任倾情润嗓子的,因为他起的晚,所以绿竹现让厨房送来了滚热的开水,这才泡了茶没一会儿。此时被任倾情这么一扯,那一大壶开水便向这边倒了过来。
因为任倾情在台面远端,所以那壶水倒没往这边来,却正好扑到了他面前的怜月身上,只听“啊”的一声,紧接着便是瓷器破裂的响声,那一壶水便全撒到了怜月的左臂上。
此时正是夏天,怜月只穿了两层轻薄的绸衫,被热水一淋顿时便透了过去,男人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痛。
一旁扶的任倾情的绿竹是知道那水的,见怜月被烫到,吓得忙一下子扑上去,几把就扯掉了男人的上身的衣服,却只见那白藕一样的胳膊上已经烫得通红一片,险些破了皮儿。
众人见此情形不由都吓了一跳,任倾情也吓得呆住了,只管看着怜月发红的皮肤。众人怔忡间,却是流月反应快,忙将刚刚绿竹梳洗用的冷水端来,只管都淋在了伤处。
绿竹见怜月的胳膊烫成了这样,顿时就吓哭了,不由得小声道:“祈主子呀……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
怜月疼得冷汗都出来了,险些晕过去,可见了绿竹这副样子,倒是张着小嘴喘了半天的气儿才道:“没……没事,回去上点药就好了,你好好侍候主子,别再让他伤了自己……”说着,便咬牙挣扎着要起来。
流月见了忙上前一步扶住,心里也知道今天这事儿闹得大了,大小姐刚刚在正房里是怎么对祈主子的他怎么会没看见,这会儿进门第一天就受了这么大的伤,要是让大小姐和主夫公公知道了,这任倾情倒底是死是活啊……
任倾情这会儿也吓得怔住了,虽说他不认识怜月,可此时见流月这么重视眼前的男人,绿竹又叫他祈主子,心里便猜到了他是谁。虽说之前恨这男人恨得牙痒痒的,可现在见了他却没有原来那么恨了。又见那一段嫩藕一样的胳膊烫得红肿了一片,顿时心里便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管怔怔地盯着他看。
怜月被扶起来,拉住衣裳盖了盖那受伤的地方,勉强地轻道:“任公子见谅,怜月不能为您奉茶了,改天再来拜会哥哥罢……”说着,便挣扎着向任倾情施了个礼。
正在这时,突然只听外头一个小童的声音道:“回任主子,大小姐身边的人刚刚过来传话,说是让祈公子快些回去,有急事……”
听了这话,房间里的人都吃了一惊,绿竹看了看怜月被烫红的胳膊,又看了看自己的主子,心里不由又急又怕。这深宅大院里最怕就是这种事儿,虽说主子不是故意的,可是以他素来的性子谁会信呢?这会儿要是被定了罪,再让叶主儿知道,主子这辈子只怕就完了……


[61] 为爱而爱(上)

听了这话房里的人个个面色不同,绿竹和牡丹担心得要死,看着任倾情和怜月,一时间都没了主意。
流月见此情形便知事情不好,叶青虹是知道任倾情的脾气的,这会儿让人来叫怜月回去,只怕是算到了他会受气,如果这事儿传了开去,不但是对任倾情不好,自己也是脱不了干系。想到这儿,于是只管向外头道:“回去告诉大小姐,就说我还有事请祈公子过去,让她别等了,人早晚是她的,难道还能跑了不成?”
外头的小童听是流月的声音,便不敢再说什么,便只得答应着去了,屋里的人见他走了不由都松了一口气。
任倾情此时也醒过了神儿,见怜月一张小脸疼得惨白,心里也不由后怕起来,虽说心里别扭着这个新进门的男人,可经过刚才这一吓,心里原来的任性劲儿却使不出来,再看看怜月的伤势,还带着泪痕的小脸便吓呆了。
怜月挣扎了半天,神志才清醒了些,见流月打发了来的小童,便扶住了他道:“谢谢哥哥帮忙解围,今天的事儿若是能瞒得住最好,怜月自然感念哥哥的情谊。”
流月听了这话,心里不由感叹,现今做错事的本是任倾情,可开口道谢的却是怜月。虽然事事都是祈公子占理,可传出去却不是好听的,不知道的人不一定编排些什么出来呢,不过啊,这事儿要是被任倾情遇上,还不知闹成什么样呢,这人和人的性情真是不同啊……
他心里这么想着,于是便只道:“说这些做什么,祈公子受苦了,快些去我房里擦药吧。”说着,便看也不看任倾情一眼,只管扶起怜月出去了。
任倾情等两个人走了半天,似乎才醒过了神儿来,见绿竹和牡丹都站在地上垂泪,男人心里便有些慌慌的,不由地轻声道:“原来就是他……”
绿竹听了这话不由擦了擦小脸上的泪水,扑通一声跪下哽咽着道:“主子,绿竹跟了您这么多年了,就算您今天打死我,这该说的还是要说。今天这事儿只怕是瞒不住了,虽然祈公子说要瞒着叶主儿,可天下却没有不透风的墙。听外头伺候的人说,这祈公子是大小姐最牵肠挂肚的人物,为了他不知花了多少银子,这才娶回了家。过两天,十七皇子还要嫁进门来,就他那份儿伶牙利爪,若是您还这个小性儿,只怕是吃了亏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到时候叶主儿再不帮您说话,主子又没个孩子,我们在这叶家可怎么过啊……呜呜呜……”说到最后,绿竹已经是又怕又急,不禁想起了在任家时那些被折磨死的小侍们,便止不住又哭了起来。
任倾情怔怔地听了这话,心里却也害怕起来,别的不说,光是他不能生孩子这一点,就是他的死穴,现在听绿竹将这里的利害关系抽丝剥茧地说出来,男人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地发凉。
一边站着的牡丹听了绿竹这话,也难受得很,于是便擦了擦媚人的小脸儿,怯怯地道:“主子,现在可怎么办啊……”
任倾情望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男人,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只得怔怔地道:“我哪里知道会烫了他?现在……可怎么办呢?”
绿竹见主子现在这副样子,知道他也害怕了,可这会儿事情已经发生了,想补救却也难,只得在心里暗中祈祷叶青虹真不会发现就好了。
这边梅宛里的男人正担心着,那边叶青虹也有些心神不定,虽然说去梅宛的小童回说流月找怜月有事,可她的心里不知为什么总有些不安,倒像有什么事儿似的,于是便想去流月那里将怜月接回来。可犹豫了半天,却感觉自己这样一个女人闯去父亲的小侍房里倒底不妥,于是只得做罢。
可正在她心神不宁时,前头却有人来传话,说是楚寒雨有事儿请自己去铺子里一趟。听了这话,叶青虹便吩咐怜月的几个小侍,让他们准备好晚饭,告诉怜月等她回来。办完了这些,才换了衣服往前边来。
来到铺子里,却见楚寒雨已经等在那里了,见了叶青虹仍是先嘲笑了一番,这才把拉她进屋里谈正事。
原来自从上次听说朝廷把私盐转到了京郊大营后,叶家的眼线现在又接到了一条消息,听说显龙国已经在招兵买马,年内大概就要准备开战了。而这打起仗来,除了粮草,盐运就是一件大事了。显龙所处的地方并不产盐,倒是栖凤国临海,所以往常都是从这里买去。两国因为这盐运的事儿还争夺了很久,这次显龙举兵,大半就是为了盐。
前些日子他们偷运私盐没成事,反而连累了栖凤大部分的盐商,这会儿要打仗了,盐更是一件大事。京郊大营里的那些盐此时只怕已经是他们的目标了,虽说那里有重兵把守,可这些年来,显龙的渗透力量也不可小窥,若是他们用蚂蚁搬家的手法慢慢将盐库掏空,那京郊的守军只怕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而且最近,有一小伙专门贩卖私盐的在京城附近走动频繁,楚寒雨费了好多劲儿,也没拿到他们,看来这些人只怕是要动手了。
叶青虹听了这话,半晌没言语,只管皱着眉头思考。
其实这些日子来,她早就想找个机会和童青谈谈这事儿。可想了很久却想不出要怎么说。如果自己一开口就说这事儿肯定是不妥,倒像是小看了京郊大营里的人。可是如果不说,她倒真是担心那批盐。
京郊大营是楚晴空的地盘,那个女人心计深沉,又善妒,上次在赏花宴上,她对童青的态度叶青虹也是看见了的,所以若是找她谈想必更不会有结果。所以这些天来,这件事倒是让她费尽了脑筋。
楚寒雨见叶青虹皱眉不语,便知她在思对策,童青和叶青虹交情并不是很深,说起来,叶青虹现在这么帮童青只怕还是看在自己面子上,想到这儿,楚寒雨倒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便笑道:“主子也不必太劳神了,以那群人活动的速度来看,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下手。您这会儿正在新婚,倒是别冷落了新人才好。”
听了这话,叶青虹也笑了,不由瞪了楚寒雨道:“还有心情说我?上次也不知是谁在听风楼惹的风流债,听说那小碧还记挂着你呢,怎么就狠心不去看人家?”
楚寒雨被叶青虹这样一打趣,不由讪讪地道:“提他做什么?我家里又不让娶他,白耽误了人家的青春。”说着,便不由向叶青虹半真半假地道:“倒是主子您,说来也有一个多月没去看扶桑楼主了,你们两个就这么拖着算什么?倒不如将他娶回来是正经。”
被她这么一说,叶青虹的面色倒严肃起来,仔细想想,自从上次在船上分别到现在,真的是很久没去看扶桑了。虽说两个人现在的感情比从前近了些,可真要面对这个男人,叶青虹倒有些不知说什么好了。
楚寒雨哪会不知道叶青虹的想法,于是只管坏心地道:“主子,别怪我不告诉你,今天晚上太傅孙大人家里要办个什么宴,而且点名请扶桑楼主去。说起这个孙若非,当初可是听风楼的常客,而且曾经也要给扶桑楼主赎身,只是不知后来为什么做罢了。楼主今天这一去,也算是旧识重逢,若是两相情悦,您说会怎么样呢?”说完,便一脸坏笑地看向自己的主子。
叶青虹刚听了什么孙太傅,脸上便有些不高兴,记得扶桑在听风楼养身子的那几天,听说这个孙若非还去下过贴子,只是那时候男人身子不好,只管推了。现在听了楚寒雨的这番话,心里不由更加不快。于是便冷着个脸不说话。
楚寒雨见主子这副表情,不由暗地里偷笑,看来自己的这步棋是下对了,这两个人要是只管这么僵着,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在一处呢,倒是让主子妒忌下的好。
叶青虹哪里知道楚寒雨这些心思,一整天都想着那个什么孙大人的宴会,办完商号里的事儿,天还尚早,于是便吩咐下人们备车,直接就往听风楼去了。
夜幕笼罩的听风楼彩灯高挂,处处是小倌们的娇声软语和女人们的调笑声。
叶青虹刚进大厅,便见一个有些年纪又风韵犹存的男人扭着身子风情万种地走了过来,却正是负责调教小倌儿们的春芹公公。见了叶青虹。男人带着几丝皱纹的脸上笑得要多媚有多媚,只管一甩手里的绣花帕子细声细气儿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叶少当家的,真是贵客啊。”说着那软绵绵的身子便要往叶青虹的身上靠。
见了这个男人,叶青虹心里只有说不出的恶心,一把挡开男人靠过来的身子冷冷地道:“你们楼主呢?我有事找他!”
春芹见叶青虹脸色难看,倒不敢惹她,便只哼了一声道:“您不知道吗?楼主今儿个被孙太傅请去赴宴了,听说晚些才能回呢,依我看啊,少当家还是先回去,改天再来罢……”
叶青虹耐着性子听男人把这话说完,脸色比刚刚更青了几分,只冷冷地道:“少在这里费话!我现在就去里头等着,回来马上告诉我!”说完,便自顾自地进去了。
春芹看着叶青虹的背影,心里不由有些又妒又恨,想着这样一个身份人品的女人对扶桑那贱人如此上心,男人心里说多不痛快就有多不痛快。
一边站着伺候客人的小童见叶青虹走了,便道:“公公,少当家的脸色不好看,要不要派人去请楼主回来?”
春芹听了这话,阴阳怪气儿地哼了一声喝斥道:“闭嘴!小骚蹄子!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还不赶紧给我伺候客人去!?当自己是什么大家出身啊,活也不干,就知道勾引女人!”
那小童被春芹这么一喝斥,吓得忙缩了缩脖子,跑去干活了。
此时,叶青虹早已经来到了后院扶桑的住处,这会儿听风楼里生意正好,所有的下人们都前面伺候去了,后院一个人影也没有。
扶桑住的这个地方叶青虹也不是第一次来了,除了第一次被下药的不愉快外,男人没了孩子后也是在这里养的身子。那时候叶青虹来看他时,便不爱在这房子里,只管抱了男人去外头晒太阳。
说起这处房子也算是豪华了,因为扶桑喜欢新鲜的颜色,所以房子里处处都是鲜艳的布置,倒是很符合主人的性子。
叶青虹见这房里除了一张大床和偌大的梳妆台,在靠东边的角落里居然还有一张书案,信步来到桌前想翻本书来看,可找了半天,却不见一本书,却见桌上一个大大的画轴卷起来放在那,于是不由好奇地取过来打开。
可刚刚将那画轴展开一半,叶青虹便怔住了,画上画的不是别的,竟然就是自己。见些情形,她忙将画轴全部打开,只见一个和真人差不多大小的自己的画像跃然纸上。画上的叶青虹一身浅色长衣,翩然地站在船头,正专注地看过来,脸上的微笑说不出的亲切温柔。
见此情形,叶青虹不由呆住了,依这画上的景色来看,正是一个月前带扶桑等人去碧水湖时的画面,当时扶桑怕水,不敢上船,自己就上去拉他一把。没想到,男人竟然费了这些工夫画了下来。
坐在扶桑的房间里,叶青虹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感觉到,这个男人是如此地爱自己。那天,自己不过是平常的再不能平常的举动,想不到在他的心目中却是这样的清晰。
想到这儿,叶青虹的心里倒有股说不出的沉重和心痛,虽然说爱情不是单方面付出就可以得到的感情,可当你知道有一个人是这么不顾一切地爱着你,连你的一颦一笑都记得这么清楚的时候,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不能不感动吧……
这个房间里,虽然有让叶青虹最厌恶的记忆,可此时,却有另一种更深刻的感情让她动容。静静坐在黑透了房间里,感觉着夏日的淡淡香气从窗外传来,叶青虹只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随着这夏日的清香一起搅动着。软软的,又酸酸的,想抱在怀里,可却又怕眼前看不到。这是爱情吗?叶青虹不由闭着眼睛问自己好多次,可答案却只有一个,是肯定的。
虽然这份情感与自己给怜月的不同,可却一样能让她心痛,让她动容。
刚刚在知道男人去陪那个孙太傅的时候,心里涌起的那种感觉是什么?仅仅是被别人抢了属于自己东西的感觉,还是被抢了不可替代的爱人的感情?
黑暗里,一丝苦涩的笑容浮起在叶青虹的嘴角,原来,自己早就爱上他了啊,爱上了这个傻到不能再傻,却爱自己爱的发狂的男人。
想到这儿,叶青虹便再也坐不住了。一想到自己的爱人说不定此时就被别的女人抱在怀里,试问谁还有心情在这黑暗里等待?
可就在她起身准备出去的时候,房门却突然被打开了,只听扶桑媚人又悦耳的声音懒懒地笑道:“别扶我,我……没醉……孙大人哪里舍得我喝醉,她对我最好了,呵呵……”紧接着,便是一阵娇媚到骨子里的轻笑。
黑暗里的叶青虹听了这些,不由一下子站起了身,修长的手指紧紧抓住了椅子的靠背,仿佛要一下子将那红木做的椅背抓断似的。


[62] 为爱而爱(中)

小童点亮了房里的烛火,扶桑微醺的身子软软地靠在门上,风情无限的脸上带着有点茫然的醉意,虽然布满笑容,可却有些苦涩。
叶青虹站在阴影里,远远看着扶桑,看着男人妩媚又痴狂的醉态,心里有什么东西仿佛在片片剥落。
这时,小童已经将男人扶到了榻前,准备伺候他梳洗,可不知为什么,扶桑却一把推开他道:“别管我,我还不想睡呢,夜好长啊……去拿酒来……”
“楼主……您就顾忌点身子吧,前些日子才好些,现在又天天喝成这样,这可怎么好啊……”见了扶桑这副样子,那小童也有些不忍。
“顾忌身子,呵呵……”扶桑不由媚笑道:“顾忌了又有什么用?谁会来看我?谁在这漫漫长夜来陪我……”说完轻声吟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得无处藏……人在身边,如沐春光,宁死也无憾……好啊,这会儿,那人想必已是美人在抱,如沐春光了,哪还会管我的死活,快去拿酒是正经……”说完,便只管推着小童出去。
见劝不住,那小童只得将房门带上,摇头叹气地走了。
扶桑一个人伏在塌上,只觉得头晕目眩,口干舌燥,于是便要起身倒碗茶去,可四肢却不听使唤,柔软的身子好不容易靠到椅子上,可却怎么也拿不起茶壶。
“连你也看不起我……嗯?”扶桑指着那茶壶醉语呢喃地道:“不就是个破茶壶吗?我要多少还没有?呵呵……就像她,想要多少的男人没有?又怎么会记得我是谁?真好笑,她怎么会记得我……哈哈哈哈……”
男人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伏在桌子上笑个不停,原本妩媚悦耳的声音,此时听来却有说不出的凄凉。渐渐地,笑声终于化成了悲哀至极的呜咽,连同那具风流妩媚的身子一样,颤抖个不停。
叶青虹站在男人身后,想伸手扶他起来,可伸出去的手指却不知为什么也抖了起来,在空中沿着灯光下男人散乱秀发下露出的小巧的耳垂慢慢下滑,来到柔软滑腻的颈侧,白皙的手指轻轻撩起玉颈边的一缕长发,轻轻的替他拂了开来。
“谁?!”男人感觉到叶青虹的动作,不由瞪大了一双媚眼惊恐地道,身子往后踉跄了几步。
可当他刚刚站稳时,却发现灯光下,站在自己身后的不是别人,却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叶青虹。
跳动的烛火下,叶青虹狭长妖娆的凤目中流动着一抹深沉又近乎于悲痛的神色,低声道:“吓到你了……”
扶桑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她为什么会来这里?昨天不是才娶了新欢吗?为了那个怜月,她曾经说过多少让自己死也不能瞑目的话,一想这些,男人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痛得都不能呼吸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叶大小姐,真是稀客啊……”扶桑脸上的泪痕虽然未干,可表情却变得怪异起来,媚人的大眼盯着叶青虹,娇声笑道:“怎么?来听风楼找乐子的?我听说您家里才讨了个新人,这么快就失了宠?还是……您想玩点刺激的?”说着,男人风骚入骨的身子便一下子倒进了叶青虹的怀里,娇嫩的手指从她的眉端慢慢下滑,有种说不出的挑逗。
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叶青虹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情绪,男人又缩进了他的壳里,这比刚刚看他一个人伏在桌上痛哭更让人难过。
伸手捉住扶桑娇嫩的手指,叶青虹不由皱眉道:“你究竟喝了多少?怎么醉成这样?”
扶桑见叶青虹问这话,笑得更加娇媚动人,红艳的唇贴在她的耳边道:“孙大人喝了多少,我就喝了多少,我们做这一行的也有规矩,总不能扫了客人的兴,您说是吧?”
叶青虹听了“孙大人”三个字,心里只感觉说不出的别扭,不由抓住男人的身子低声道:“不许再提这个人!身子才好些,就去陪她们喝酒,这听风楼里就你一个人不成!?”
扶桑被她这么一说,倒清醒了些,媚人的大眼怔怔地盯着叶青虹,心又酸又疼地皱成了一团,她这是关心吗?还是自己喝多了在做梦?虽然以前叶青虹对自己也温柔过,可却是做的多说的少,像今天这样还是第一次。扶桑怀疑又有些害怕地看着眼前的人,那担心的目光似乎一碰触就要纷纷碎裂开来。
叶青虹见男人这副表情,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酸痛,不由伸手轻抚着男人的脸,眉头紧蹙,这男人过的是什么日子?原丰润的身子现在瘦得轻飘飘的,妩媚至极一双大眼迷茫而绝望,像一只迷失在荒野上的动物。想着认识他以来的点点滴滴,仇恨与欲望交叠的情感,男人失去孩子后的悲痛,以及桌上不知他费了多少功夫画成的画像,叶青虹突然感觉自己的心渐渐剥裂开了,仿佛有什么新的东西涌了进来,融化了她多年形成的坚硬和冷漠。
眼前的扶桑不过是个不懂爱的男人,他挣扎,痛苦,绝望,可却从不知道向自己说一个“爱”字,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才是“爱”,他只不过是以他的方式爱着人,渴求着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因为这样,所以才会一次次地跌倒,一次次地受伤,最终绝望得要死掉了,可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在这场爱情角斗中,他输了所有的一切,身体,灵魂全给了别人,可得到却是一场漫长的没有尽头的等待。
想到这儿,叶青虹不由收紧了抱着男人的胳膊,手指抚上他滑腻的颈侧,一低头便吻住了那张妖艳欲滴的唇。
温热的呼吸夹杂着淡淡的酒香和无尽的深吻,叶青虹仿佛要将心里的压抑和痛楚统统溶入这个吻中,温柔辗转,留连不已。
“唔……”意外的吻让扶桑惊讶的无以复加,感觉身子被叶青虹紧紧地抱住,唇齿间传来酥麻的感觉,那个吻仿佛穿透了他的灵魂一般,将他所有的神志都占据了。
为什么?她为什么吻自己?扶桑心里仅存的一点理智不停地问自己,可答案却是一片模糊。
朦胧间,有两道湿热的东西滑下男人的柔媚的脸,直流进了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唇舌,那又咸又涩的味道让叶青虹顿了顿,可却又马上更深地吻了回去。
扶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了,柔媚的身子只管紧紧攀住了叶青虹,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可以浮上来的东西,颤抖而灼热的唇紧紧吻住朝思暮想的人,直到两个人的嘴里都有了淡淡的血腥气。
不知过了多久,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终于分了开来,扶桑的身子软软地靠在叶青虹的怀里先是轻轻地抽搐着,压抑的哭泣低低地传来,继而声音便越来越大,仿佛要把自己心里所受的委屈和痛苦全都发泄出来。
“冤家……小冤家……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呜呜呜……”男人边哭边捶着叶青虹,抽泣着道:“不理我也就罢了,可是那个孩子,是你的,真的是你的啊……”说完,便哭得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叶青虹双臂搂着男人的身子,不由抚着他的秀发轻叹道:“我知道,都知道了……是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扶桑听了这话只管哭得更厉害,眼泪粘湿了叶青虹的衣裳,滚热的泪水就像是男人的心,毫不吝惜地全流到了她的身上。
叶青虹看着哭得孩子般的男人,心里只觉得又愧疚又难过,便只管将扶桑的身子半扶半抱地弄到了塌上,又低头吻了吻男人媚人的脸上的泪珠。
扶桑自打认识叶青虹以来,还从未被她这样温柔对待过,再加上刚刚的醉意还未全消,心里倒像喝了蜜酒似的,柔软的身子不由紧紧贴着叶青虹不放,刚刚止了哭还有些颤抖的唇便又贴上了叶青虹,充满渴望地吮吻着,仿佛要证明些什么似的。
叶青虹心痛又有些无耐地抱着男人,任他吻着自己,可不知为什么,这一刻竟没有任何欲望,倒像放纵一个任性妄为的孩子一般。
感觉到了叶青虹的不专心,男人停住了吻,一双媚人的大眼受伤又痛楚地盯着她,贝齿紧咬着嘴唇。
叶青虹见此情形知道男人是误会了,于是便牵了他的手轻声道:“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这会儿不能那样。你身子这些天才好些,我怕再伤了你。再说……”说到这儿,叶青虹不由顿了顿,这才道:“再说我不想你这么不明不白地跟着我,再被什么孙大人钱大人请去赴什么宴,我叶青虹可不喜欢自己的男人让别的女人碰!”
“你……”扶桑听了这话倒怔住了,不由急忙忙地道:“我和孙大人没有……我们……”
叶青虹一抬手点住了男人的唇,一双凤目深深地盯着男人道:“我知道,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了……刚刚我看到了那副画……傻瓜……”
“啊……”扶桑听了这话,身子顿时软了下来,被叶青虹那双幽亮的凤目一看,那媚人的脸上不知怎么的竟泛起了一丝红晕,衬着男人娇艳的红唇和媚眼,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动人。
叶青虹见了这幅情景,只感觉身体里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涌动,直想将男人的身子压倒,狠狠地占有他。
可烛火下的扶桑,媚人的脸儿上虽然浮现出淡淡的粉红,可那身子却还是有些虚,再加上醉了酒和刚刚剧烈的情绪发泄,现在竟似没了力气般,只管伏在心上人的怀里。
叶青虹见此情形,便忍住了身体的欲望,只管轻抚着扶桑的秀发。
不知过了多久,红烛都快要燃尽了,扶桑这才动了动身子想起来,可却被叶青虹扶住道:“等等,我有话和你说。”
烛光下,男人抬起媚人的脸儿,痴痴地盯着叶青虹,“嗯”了一声,便又伏在她的怀里。
“扶桑……”叶青虹拂了拂男人颈边的秀发轻声道:“你把听风楼的生意结了吧。”
“什么?”男人原本靠在叶青虹怀里的身子突然支了起来,惊讶地道:“你让我把这里卖出去?”
“是,把这个听风楼卖了吧,不论多少银子,损失的部分我来补给你,扶桑……”叶青虹轻轻皱眉道:“我说过了,我不想让我的男人去伺候别的女人。以前我们之间有误会,让你受了很多苦,是叶某对不住了,现在既然已经澄清了,我希望你能过上好一些生活。” 
说到这儿,叶青虹抬手将男人滑下耳际的秀发别上去,轻声道:“扶桑……我在京里有处宅子,虽然不大,可是幽静别致,等你处理好这边的事就搬过去罢……”
“搬过去?你的宅子?”扶桑的神经似乎一下子转不过弯来,怔怔地看着叶青虹道:“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以后你就是我叶青虹的人,而且……只属于我一个人……”烛光下,叶青虹的凤目有股说不出的魅惑,灼灼地盯着扶桑。
“啊……”男人似乎被这句话的意思惊呆了,媚人的大眼先是浮上一层疑惑,继而却涌上了一层泪雾,轻声道:“这不是做梦罢……我真的能……嫁给你?做你的男人?”
见男人这副表情,叶青虹心里不禁有些酸痛,轻抚上他的脸颊笑道:“傻瓜,你已经是我的男人了,我们不是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了吗?虽然……孩子没了……不过,只要你养好身子,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有……答应我?嗯?”
扶桑傻傻地看着叶青虹,心里惊讶的无以复加,自己真是能嫁给她,做她的夫吗?这可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虽然,有了她的孩子那阵儿,自己也偷偷想过这种可能,可自从孩子没了以后,这个念头连想都不敢想了。就算叶青虹因为可怜而娶了自己,可就自己这个身份哪能进叶家的门?更加说还有那个皇子了。
一想到这儿,扶桑的心里不由一痛,凝脂般的手只管抓住叶青虹道:“可还有十七皇子呢,他要是知道了我这样的身份,怕是不行的呀……”
听了这话,叶青虹不由眉头一皱道:“这些事我来操心,你只要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嗯?”
扶桑看着叶青虹俊秀的面容,不由痴痴地道:“我哪里会不同意……这……这简直就像做梦一样……我……我……”男人后面的话没说完,便哽咽起来,再也说不下去了。
见男人高兴成这样,叶青虹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管将他柔软的身子轻轻揽过来道:“傻瓜……我有什么好?让你高兴成这样?嗯?”
扶桑伏在叶青虹怀里,不由一边抽泣一边轻斥道:“小冤家!你真是我的小冤家!我这辈子……都栽在你手上了……冤家……”
叶青虹轻捶着自己,只管用唇轻轻吻着男人的点点泪光,嘴角浮起宠溺的笑容,轻声道:“不错,以后你的人就都是我的了,我一个人的……”
夏夜的风轻轻吹来,带来淡淡甜香,就像房中两个人的心境,爱情……终究还是甜的……


[63] 为爱而爱(下)

初夏的清晨美丽清新,微热的阳光照着叶家满是鲜花的宅子,香气四溢。
怜月所住的沁香阁此时已经是人影闪动,几个小侍端茶送药的忙个不停。
那个从司空府上陪嫁过来的小侍兰儿昨天一见主子被烫了,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昨儿一天加上今天早上,已经指桑骂槐地把梅宛的人说了个遍,要不是怜月拦着,兰儿早就跑去找绿竹理论了。
看着主子烫的起了好几个大水泡的胳膊,兰儿边红着眼儿擦药,边埋怨道:“主子您就是好性儿,都这样了还不让叶主儿知道,这大夏天的可怎么能瞒得过去?虽然说大小姐昨天晚上没来,可刚刚已经派人传话了,说是早上必来的,要是她看见了,奴家一定要她给您做主。没见过进门头一天就被人整成这样的,要是今儿个不给那院子里的人颜色看看,将来您还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怜月的伤口这会儿疼得厉害,可听了兰儿这话,白玉般的小脸更加苍白了起来,轻声道:“小祖宗,你就清闲一会儿吧,一定要闹得人人都知道。这点儿伤不算什么,一会儿叶主了来了只管套上件长袖的衫子就行了,哪就不能过了呢?她一个女人家,天天外头的事情都忙不过来,让她知道这些做什么?再说那任哥哥又不是有意的,他伤了我自己心里也不好过。我们都是哥哥兄弟的,倒是应该好好相处,这么计较做什么?”
兰儿听了这话便不敢再言语,只是小嘴撅的老高,哼哼叽叽了半晌,这才收拾了东西出去准备早饭了。
这边怜月擦了药起了身,便开始梳洗,小童将那一头乌黑柔软的秀发梳了个已嫁男子的样子,又在发边簪了朵小花,清清爽爽的,衬着那件浅蓝色的衫子,格外秀丽。兰儿这会儿又进来送上温茶,怜月清了口,这才准备去给主夫公公请安。
就是这时,突然听见外面的小童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大小姐。”
紧接着,只见珠帘一挑,叶青虹从外头走了进来,见怜月娇俏地站在那里,便走过来一把将男人抱起来笑道:“宝贝儿,想我了没有?嗯?”说着,嘴唇便吻上了男人细腻嫩滑的脖子。
怜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不由得轻声惊呼,可下一刻却发觉自己被叶青虹搂在怀里,顿时一张白玉般的小脸便红了个透,想挣扎出来,偏偏叶青虹又抱得紧,直羞得男人将小小的头埋在妻主的怀里不敢抬起来。
一旁伺候的小侍们见此情形便都羞红了脸退了出去,只有那兰儿犹豫了半天,似乎有话想说,可最后却见那两个人亲密得容不下第三个人,这才有些不甘心地走了。
叶青虹抱着男人小小的身子坐到了窗前的美人塌上,这才笑道:“昨天晚上有事没来看你,生气了没有?”
怜月这会儿已经被吻得小脸酡红,听妻主这么问,不禁别开了小脸轻声道:“你们女人家自然有要办的事,做夫侍的好好伺候妻主才是本份,其它的不是我们男人家应该问的。”
叶青虹听了这话心里倒是舒服得很,于是便执起男人的小手放到唇边吻着,又撩起男人轻薄的小衫闻那身上的体香。怜月被逗弄得身子软软的,可偏偏又怕叶青虹看见胳膊上的伤,于是只管躲着。可叶青虹见男人不让自己碰,心里不由更痒,于是一把将男人按在塌上,几下解开那轻薄的衫子就吻了下去。
“唔……”怜月被吻得不禁呻吟出声,身子也软了下来,只任着妻主轻薄。
叶青虹见男人的小脸羞得通红,身子露出来的皮肤一片粉嫩细滑,让人恨不得一口吃下去,于是便不再犹豫,只管脱了男人的小衣儿就要温存一番。
可是就在叶青虹将那粉蓝的衫子脱了一半的时候,男人嫩藕一样的左臂上包着的纱布引起了她的注意,一股淡淡的药香传来,分明是受了伤的样子。
见此情形,叶青虹眉头不由一皱,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伤成了这样?”
怜月迷蒙间发觉妻主手上的动作停了,睁开眼一看,却见叶青虹盯着自己的伤处,心里顿时一冷,忙拉住了衣裳盖住道:“没什么,是我昨天不小心烫着了,没事……”
叶青虹见男人遮遮掩掩的,便知道这事儿不简单,于是只管扳过男人的身子,将那纱布一圈圈的拆开来。只见怜月雪白粉嫩的皮肤上敷着厚厚的一层药,露出来的部分已经是肉红色,像破了皮似的,格外的触目惊心。叶青虹见此情形,那一双眉越皱越紧,一双凤目中射出冷冷的光,只管抓了怜月问道:“是谁干的?老实告诉我!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怜月见妻主动了怒,忙轻声道:“叶主儿,这不关别人的事,都是怜月自己不小心,现在已经好多了,您就别追究了……”
可叶青虹此时哪里听得进去?她向来把怜月疼的什么似的,就算拿出再多的银子,欠了再多的人情,都要把这个男人娶回来,可不想刚刚成亲第二天,便让心爱的人伤成了这样,哪能就此善罢甘休。见怜月不说原由,叶青虹便猜到了几分,于是只管向外头叫来了服侍怜月的小侍们。
那兰儿领着三个小侍正在外头收拾花草呢,见叶青虹突然叫他们过去,便知是那事儿瞒不住了,只管带着男人们进了屋。
叶青虹站在地上,凤目冷冷地扫了扫一众男人,那目光中的阴沉让几个男人的身子不由都颤了颤,个个大气儿也不敢出。
“没用的东西!一个个都是吃闲饭的?嗯!?”叶青虹冷冷地沉声道:“主子伤成了这样,都不告诉我!?当我是傻子吗?!”
听了这话,几个小侍早吓得全身发抖,只管都扑通通地跪了下去,边嗑头边喊冤枉。
怜月见叶青虹真动了气,忙挣扎着从塌上下来,一把拉住叶青虹道:“叶主儿,您就饶了他们吧,都是怜月自己不小心,与他们无关……”
叶青虹看了看怜月,不由微皱双眉道:“我今天饶了他们是小,明天他们胆大妄为,怠慢了主子才是大!”说着,又向那四个小侍道:“不说是不是?好!一会儿我就让人把你们个个都拉出去卖进窑子!省得留着你们不知道自己是谁,连主子的事也不放在心上!”
那几个小侍一听叶青虹这话,不由个个吓得泪流满面,只管哆嗦着身子伏在地上喊饶命,要知道这男人若是真被卖到窑子里,这辈子就算是完了。
那兰儿此时也伏在地上,见叶青虹说了这话,于是便颤巍巍地抬起带着泪的小脸道:“大小姐,您……您别生气,不是我们不说,实在是主子不让我们说。我们也心疼主子啊,别说他是皇子送进来的,就看您拿我们主子的那份尽心劲儿,谁又敢不好好伺候呢?大小姐今天要是真动气,就拿我们出气好了,兰儿万死也没有怨言……”说着,便伏在地上哭了起来。
怜月在一旁听了这话,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下来,只管扶着叶青虹缓缓跪下道:“叶主儿,是我不让他们说的,您就高抬贵手放了他们吧,不关他们的事,这都是怜月一个人的错……”
“好!好!”叶青虹听了这话怒火更盛,不由盯着跪在地上的男人道:“你们一个人都瞒着我,以为我查不出来?嗯?!我现在就去找内府的总管,倒要看看谁敢动我叶青虹的男人!”说着,就要往外去。
怜月见叶青虹铁了心要查事情的真相,心里不禁一阵阵地着急,他知道就叶青虹现在这脾气,若是知道了是任倾情弄伤了自己,这两个人的关系就算完了。再说这栖凤国,最忌讳的就是男人争宠,若是真被定了罪名,这男人只怕一辈子都见不到妻主了。
想到这儿,怜月也顾不得身子疼,只管跪在地上抱住叶青虹道:“叶主儿,怜月求您了,这件事就此了了吧。怜月向您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出这样的事,求您就不要再追究了吧……”
叶青虹本来正是气头上,只想拿了那犯事的人开刀,可此时见怜月跪在地上,小小的身子哭得都颤了,那模样竟是说不出的可怜。见此情形,叶青虹的心里不由一痛,忙俯下身扶起男人道:“小傻瓜……这是何苦……你这样为那人求情,可他却想伤你。就算这次没怎么样,可以后呢,谁敢保我不在的时候不会有人对你不利?我好不容易娶到你,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于心何忍?”
“叶主儿……”怜月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听了叶青虹这番话,心里也不知是苦还是甜,一双小手紧紧地搂着妻主的脖子颤声道:“怜月这辈子能嫁给您,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吃这点苦算什么。再说这伤……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若是您为了这个牵连别人,只怕更是折煞了怜月。若是您真疼我,就别追究这事儿了,让它过去吧。怜月向您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伤到自己……求您了……”
叶青虹见男人一张小脸哭得满是泪痕,那双大大的黑眼睛满是期望地看着自己,顿时只觉得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在心里搅了一下,痛得都要滞息了。于是便一下子把男人娇小的身子搂在怀里,哑声道:“好了……我知道了,我不追究,什么都听你的,宝贝别哭了行吗?”说着,便低头怜惜地轻吻着男人的小脸,一边又轻声道:“怜月啊怜月……你要我怎么办?嗯?看你一哭,我都要痛死了,你倒底要我拿你怎么办啊……”
怜月感觉自己小小的身子被妻主抱着,又被她温柔的吻去泪水,心里只觉得又酸又甜,小小的胳膊紧紧攀着妻主,娇声软语地道:“怜月知道,怜月都知道,以后一定不会再受伤了……您放心罢……”
两个人温柔亲密地抱在一处,互相安慰着,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那些小侍见此情形,早就悄悄地退下了。见此情形,叶青虹便再也按耐不住心里的欲望,抱着男人几步便进了里屋。
芙蓉软帐里不一会儿就传出了男人娇媚的呻吟和女主急促的呼吸声,夏日的香气伴着爱意更加浓重了,暧昧的气息充满了房间。
夏日的午后照例是烈日炎炎,叶青虹自打早上回来就一直和怜月缠在一起,直到过了晌午,这才命人进来摆饭。
小侍见里屋粉帐低垂,房里充满了说不出让人脸红的味道,便只管红着脸将饭菜摆在桌上,然后就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叶青虹披着一件单衣下了床,倒了一杯温茶回到床边,只见怜月娇小的身子躺在床上,身子露出薄被外的部分此时已满是红痕,小嘴儿也被吻得肿了起来,真是说不出的惹人怜爱。见妻主盯着自己的身子瞧,男人直羞得忙拉住被子盖住,小脸儿红成一片。
叶青虹见了不由轻笑道:“羞什么?刚刚都被我看过摸过了,这会儿倒害羞了……”
怜月听了这话,不由又想起刚刚自己在妻主身下不知羞耻的模样,顿时小脸一下子变苍白了起来,颤声道:“怜月……不守夫道……刚刚……”说着,便咬着小嘴就要哭出来。
叶青虹见了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一把将男人抱在怀里道:“什么叫不守夫道?我就是喜欢你刚刚的样子,是谁规定的男人家在床上不许出声?我偏偏觉得你叫我名字的时候最迷人,一想你刚刚的样子,就算是死了也无憾了……”
见叶青虹一双凤目定定地看着自己,那目光里的深情和怜惜几乎让人溺毙,怜月只感觉心里像注满了蜜,便乖乖地伏在妻主怀里,任她亲吻。
两人又缠绵了半天,这才起了身。
怜月此时身上已经又酸又软的动不了,于是叶青虹便将男人抱在腿上,这才开始用饭。
可正在此时,突然只听外头一个小侍的声音急急地道:“大小姐,奴家有事禀报!”
叶青虹听这口气便知事情紧急,于是只道:“进来回罢!”
那小侍听了这话慌忙忙的进来,扑通一声跪下哭道:“大小姐,不好了,三公子刚刚自尽了!”


[64] 情缘难尽(上)

叶青风是叶家的第四个孩子,虽然说是侧室田氏所生,可性情却和生父不大相同,总是一副温柔恬静的样子,男儿家该学该懂的道理总是遵守的最紧。就因为他这份儿懂事听话,所以柳氏倒不太在意他是那个不安份的爹生的,待他倒是比一般人好些。日久天长,就连下人们也都喜欢这个温柔安静的三公子,所以一听说叶青风自尽了,这后府的男人们都跑过来探听消息。
叶青虹来到三弟住处时,只见柳氏早已经来了,一群小侍们站在地上哭,而田氏早就哭倒在床边,连气都快没了。
柳氏见女儿急匆匆地赶来,忙道:“别急,好在救下来的早,命算是保住了,只是这身子可要调养一阵子。这孩子,一向好好的,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了,偏偏上吊寻短见……”说着,便瞪了瞪一边伏在床上哭的田氏。
那田氏本来哭得都要晕死过去了,可一听柳氏这话,倒吓得哆嗦了一下,抬起乱篷篷的头看了看主夫公公,又呜呜地哭开了。
叶青虹见这群男人在这里于事无补,只会乱哭一声,于是便皱眉道:“请了大夫没有?怎么还没醒过来?”
柳氏见女儿问,便道:“早请了大夫了,说是不要紧,就是嗓子说话难些,脖子上也不会留疤,养养就好了。”
听了这话,叶青虹倒放下心来,可转头却见田氏号丧一样伏在床边哭,不由得心烦起来,只想着好在青风现在没醒过来听不见,要是听见了只会让他更难受。想到这儿,于是只管看了看柳氏,让他把这群哭天抹泪的男人们带走。
柳氏哪会不知道女儿的心思,于是只管让两个小侍扶起田氏,道:“我劝你也别伤心了,这会儿让孩子好好养着是正经,你这么哭起来,让人听见还以为青风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呢。小绢,快替你主子收拾东西,我们出去吧。”
那田氏虽然舍不得儿子,可被柳氏这么一说倒不敢再哭,于是只得站起身来,扶着一个小侍起身往外走。
叶青虹站在门边看着这个男人,倒感觉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同,除了昨天怜月拜见他时的恶毒,现在男人的眼里倒有些害怕自己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可还没等她细想,那田氏早就畏头畏尾地钻出去了。
见房里人都走了,只有青风贴身的两个小童在身边,叶青虹这才来到床前。
只见叶青风娇弱的身子软软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杏黄薄被,衬着小脸苍白的,只是那白玉般的脖子上一道青紫的勒痕还触目惊心。
叶青虹虽然和这个弟弟接触不多,可却是知道他向来的性子的,这样一个温柔可爱的人却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可见定然是被逼急了。可在叶家,虽然说他是庶出,却没一个人敢怠慢他,这自杀却是为什么呢?
她这里正想着,只见床上的男人突然轻轻地呻吟一声,紧接着,那双大大的眼睛便缓缓地睁了开来。
“青风?”叶青虹忙俯下身道:“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叶青风迷蒙间只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在自己面前,挣扎了半天才定了定神,一看之下却是自己的大姐,顿时,男人的心里就像翻江倒海一般,大滴大滴的眼泪扑簌簌地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嘶哑的嗓子使了半天劲儿才说了一句:“大姐……救我……”说完,便就要伸手来抓叶青虹衣襟。
叶青虹见弟弟这副样子,便知这里头定然有事,于是忙握住他的手道:“我在这里,别怕……”
叶青风感觉自己的小手被大姐温柔的手握住,心里这才有了点底,原本受的那些委屈一下子就全涌了上来,只管哭个不住。
见弟弟这样伤心,叶青虹也很是心疼,忙让人倒了温茶来,扶着他慢慢喝了下去,又把那两个小童打发了出去,这才坐在床陪着他。
叶青风这会儿总算是缓了过来,见大姐陪在自己身边,心里也不再怕了,于是只管一边喘着气儿,一边断断续续地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就在叶青虹忙着娶怜月,叶子敏又出去办事的这些日子,叶青风的生父田氏为儿子定了一门亲事,之所以没和叶青虹和柳氏说,是因为这门亲事太不般配。那女方不是别人,正是京郊有名的一个大财主,姓方名玉华。
这方玉华年近六十,家财万贯,是京里属得上的大财主。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却不知为什么,竟然没有一个孩子。这几十年来,家里虽然夫侍成群,可不是生不出来,就是生下来没几天便死了,眼看那方玉华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可还是后继无人。
于是这方家这些日子来就到处找人算命,偏偏有一个自称是大仙的道士说,只有方家娶了三月初三生日的男人,才会生下孩子。方家听了这个消息便四处打听,想找一个符合条件的。可找遍了京城内外,除了叶家的三公子外,没有一家的未婚男儿是三月初三出生。
知道了这个消息,方家倒是为难了。虽然她们也是京城里的大富,可要是和叶家相比却是差得远了,更别说叶家还是皇亲,就算叶青风是庶出,可叶家又哪能把自己家娇滴滴还未出阁的儿子送来做小?
可那方玉华求女心切,虽然明知不可为,还是派人来叶家提了亲,附加条件是这叶青风一进门就是侧夫,若是生了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立刻扶正。而且未进门前,先送来三千两黄金,算是聘礼。
这媒人领了这个差事后就进了叶府,可却不去找柳氏,而直接找到了田氏,把这些条件就和那男人说了。
田氏一听女方的年龄,马上就翻了脸,直指着媒人骂,说什么拿我儿子不当人,这个死老太婆不听羞耻等等。可那媒人倒未生气,只笑着又将第二条说给了他听,又将那三千两黄金重重地说了几遍。
原本又叫又骂的田氏听见有这么多聘礼,身子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呆呆地怔了半晌也没回过神来。
想他这样一个侧夫,虽然是嫁到了叶家,可真正到他手里的钱却没有多少。田家原也不是个大户人家,那点子陪嫁少得可怜。这些年来,若不是他偷偷摸摸地弄些钱来花,只怕是也没有现在的风光。
虽然叶子敏是个不太计较的人,可这叶府里柳氏才是真正的当家,多少钱财都掌握在他一个人的手里,而且这个主夫为人又精明,像田氏这样的巴结半天才能弄到一点儿便宜,早就对他心存不满了,只是不敢明说而已。
现在听了媒人这话,田氏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便按捺不住地兴奋起来。三千两黄金啊!这是多大一个数字?!只怕是那要嫁进来的十七皇子也没有这么多金子作陪嫁。要是自己有了这些钱,以后就再也不用看柳氏的眼色了。等青风嫁过去,没几年生个孩子,等方玉华一死,那方家的财产不就也是自己的了?
田氏这样一想,只觉得心里都要开出花儿来了,忙一把拉住媒人,也不管叶子敏和柳氏都不知情,只管先答应了。
那媒人见田氏答应了,便笑眯眯地留了一副纯金首饰,只说是定礼,便高兴地回方家报喜了。
这边田氏拿了那金首饰,在自己身上比了半天,这才恋恋不舍地包好了,拿着便去找儿子。
到了叶青虹的房里,只见儿子正在灯下绣花呢,那淡黄的灯火照着他年轻的小脸儿,越发招人疼。
田氏见了儿子也顾不得许多,忙就将那亲事讲给他听,又说方家如何如何好,将来去了又是享不尽的富贵。
可是只任田氏讲的满嘴冒沫,那叶青风倒只管惨白着一张小脸儿不做声,直等父亲说完了,他这才放下手里绣着的荷包颤声道:“爹爹,您可是糊涂了?怎么能把孩儿嫁给一个比您还年长的女人?”
田氏听了这话,不由一顿,紧接着却又拉着儿子的小手道:“我的儿,你不知道,这世上的女人啊没有一个好东西,越是年轻的越爱沾花惹草。你看你大姐,说是就要娶皇子了,可还不是又把怜月那个贱人弄了进来?又疼的什么似的!这些情啊爱啊的都没用,只有手里有了钱才是最风光的。方家的妻主年纪是不小了,可年纪大了知道疼人儿啊,况且那算命的说了,只有三月初三生的男儿家嫁了她才能生出孩子来。若是你将来再生了孩子,那方家哪个敢不敬你!?到时候只怕比谁都强呢!”
叶青风听了父亲的这一番话,心里只管疼和像刀绞一般,将那手里淡蓝色的荷包紧紧握住哭道:“爹爹,不管您怎么说,孩儿还是不能嫁。别说那方家拿三千两黄金做聘礼,她们就是拿着一个金人儿来,青风也是不嫁。您……就别再说了……”
田氏听了儿子这话,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只管厉声道:“好你个不孝的小贱人!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现在居然敢不听话了!想当初怀你的时候知道你是个男儿身,我多少次想把你打下来,可倒底没舍得。好吃好穿的养你这么大,现在又给你找了有钱的妻主,可你倒好!早把你爹我的辛苦忘了个一干二净,说什么不嫁,我看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了!”
叶青风听生父这样骂自己,早就哭得小脸通红,扑通一下跪倒求道:“父亲……父亲……您这辈子只有我一个儿子,怎么舍得我去服侍那样一个人?那方家那么多夫侍,孩儿进去要是有了孩子还好,若是没有,只怕是想活着出来都难。您怎么就舍得拿那三千两金子换孩儿的命啊……”
田氏听了这话,心里也有些软,可嘴上却道:“你胡说什么?谁让你去送死。不说别的,就说你现在这个身份,哪还能嫁个什么好妻主?我们田家无权无势,这些年来受尽了主夫的气,要是你还不争气,我真是死也不瞑目了……”说着也哭了起来。
叶青风见父亲口气软了下来,于是便小声哭道:“爹爹别怪孩子儿不知羞,这不嫁方家除了刚刚说的,还有一条。上次孩儿在赏花宴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将军,虽然只见了一面,可孩儿的心里却是总也忘不了,若是您真疼孩儿就让孩儿嫁个合意的人吧……”
“你说什么?”田氏听了这话不由惊讶地看着儿子道:“你……你居然自己看上了女人?!我的天啊,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快说说,是京里的将军还是哪里的?”
叶青风听父亲问,忙低了头红着小脸儿道:“孩儿也不甚清楚,只知道她是边关轮调回来的,是正四品,别人都叫她童将军……”
“什么?正四品?!”田氏一听,这声音马上就尖利了起来,一把揪住儿子柔弱的身子就打,边打边骂道:“我打死你个不知羞耻的小贱人!!我还以为你看上了哪家的将军,原来就是个守城的正四品,那边关的能有几个钱,不过是些小兵小将的,连那方家的妻主一个脚趾头都赶不上!你这不争气的小贱人!!就想气死我,啊!?”
叶青风被父亲打得躲也不是藏也不是,只得伏在地上,手里握着那个浅蓝的荷包哭得不成声。直到田氏打得没了力气,这才停了手。只管披散着头发指着儿子道:“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别想嫁给别人,死活都得给我进方家,要是不听话,我就亲手掐死你!”说完,便恶狠狠地走了。
叶青风身上疼的不敢动,挣扎了半天才爬到门前,却见那门已经锁了,一个公公在外头道:“田主子吩咐了,不许放公子出去,您还是老老实实养身子吧。”
叶青风听了这话便绝了念头,他知道母亲不在家,可是自己又不能出去找大姐帮忙,一想到要嫁给那个比母亲还大的老女人,男儿家的一颗春心就全都灰了,于是便趁着没有人看见,找了几尺白绫挂在房上寻了短见。
叶青虹听弟弟断断续续地讲完了这些话,心里不由又惊讶又不安。
原来这青风心里喜欢上的人不是别人,却正是童青。虽然说现在这事儿闹的大了,自己完全可以不让青风嫁到方家。可这青风的心事可怎么结呢?那童青是个男人,弟弟并不知道,所以才一颗芳心都放在了他身上。看青风这个性子,外表虽然柔弱,可却是个痴心的人儿,若是到时候他一个想不开再寻了短见可怎么办?
想到这儿,叶青虹心里倒像缠了一团乱麻。
叶青风见大姐听了自己的事便不做声,心里不由没了底,于是小手只管抓住大姐的衣襟道:“大姐……您可要给青风……做主……”说着,便又呜咽地哭了起来。
叶青虹看着弟弟伤成这样,心里也又酸又痛,便柔声道:“放心,大姐不会让你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听了这话,叶青风才算是放下了心,身子一软便半晕半睡的倒了下去。
看着躺在床上柔弱的弟弟,叶青虹不由在心里暗叹:童青啊童青,看来我们的缘分还没有尽啊……


[65] 情缘难尽(中)

叶青虹从弟弟的房里出来,头一件事就是吩咐管家叶喜儿派人去方家把亲事退了,听说田氏接了人家的定礼,叶青虹便只管从桌子上的镇纸下头抽了一张条子向叶喜儿道:“我倒不知道这定礼是什么,你拿我的条子去给方家,只说他们要什么只管去叶家的铺子里取,算是补偿罢。”
叶喜儿听了这话才心里有了底,接了条子便走了。
叶青虹这边又命小童叫楚寒雨过来,想研究下童青这码事儿。
因为知道三弟是不会这样死心,叶青虹倒怕这事儿弄不好倒毁了他一辈子。虽然楚寒并不知道童青是男人的事,可她与童青也算是有交情,这事儿非得她去办不可。
接到了消息急急赶来的楚寒雨刚进门,便被叶青虹劈头来了一句:“寒雨,你想个办法约童将军出来见我,有重要的事和她说。”
“啊?”楚寒雨脑筋有点反应不过来,只道:“官盐那头出事了?”
叶青虹见她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心里倒不那么急了,于是只笑道:“放心,不是官盐的事儿,倒是有件私事找她。”
楚寒雨听了这话便放了心,于是笑道:“主子存心吓我呢。不过话说回来,要是真是官盐的事儿找童青,只怕她还出来,要是说是私事的话,以她那个冷淡的脾气怕是不成。”
叶青虹也知道童青向来洁身自爱,官场商场上的来往一概不会,于是只管拿了一个锦盒道:“你见了她将这个交过去,只说是我们府上的一位公子要见她便行了,其它的我自会安排。”
楚寒雨接了锦盒有点摸不着头脑,听说是府上的公子要见童青,她一个女人家倒不好问了,于是只得笑道:“主子倒是约个地方吧,我去了也好说话。”
叶青虹听了这话皱眉想了想道:“去城郊好了,最好僻静点儿,时间她定,你快去快回吧。”
楚寒雨向来知道自己主子的脾气,若是她不想多说自己当然也不能多问,于是便只管告辞走了。
叶青虹见她走了,这才慢慢地踱着步往后府去。
刚刚她交给楚寒雨的锦盒内装着的不是别的,正是青风交给她的一个荷包。听说当日赏花宴上,青风是无意间遇到了走错了地方的童青,两个人客气了半天,叶青风才将童青送出了二门,可一转眼却见他站的地方掉了个荷包,拿过来时只见那东西绣的精致,不像是宫里的,更不是一般的绣工,倒像是别国流进来的东西。因为叶青风一见童青,就被他那股子英武之气吸引了,又见他对自己十分有礼,全然不是一个登徒子,这位小公子男儿家的一颗芳心便一下子就许到了童青的身上。只管将那荷包收进了贴身的小衣里,当宝贝似的。
叶青虹因为知道童青的脾气,怕他不出来相见,所以便只将那荷包送了过去,希望他能想起点什么来。
虽然她没有对叶青风直说,可这门亲事却是定然不会成的。与其自己和青风说,让他伤心难过,倒不如求了童青安慰三弟。怎么说他们也都是男儿家,说起话来也方便。
这样打定了主意,叶青虹倒放下心来,于是便仍回到了沁香阁,准备找怜月吃饭去。
进了沁香阁的外间,只见一排四个小侍正在外头忙着端茶送水,一转眼间,却见一个穿着绯红小衫的男人站在外间和兰儿几个正说话呢,却正是牡丹。
几个小侍见了叶青虹,忙俯下身子行礼,只有牡丹似乎怔了怔,这才忙着低了头请安。
叶青虹见牡丹一身绯红的小衣,越发显得媚眼儿似水,肌肤胜雪。于是便一伸手将他搂到怀里道:“这会儿你怎么来了?近来身子可好些了?那药也快吃到数了,过两天该停了吧?嗯?”说着,便亲了亲男人柔媚的小脸儿。
牡丹被妻主抱在怀里,只感觉说不出的舒服,于是便将那柔软的身子都贴着妻主,小声道:“奴家好些了,王公公说再吃两个月就可以停了,到时候……到时候就能给您……生孩子了……”说到最后几句,男人媚人的小脸虽然有点红,可那双水汪汪的媚眼儿里却流动着高兴的神彩,可见心里是高兴得紧。
叶青虹也最爱牡丹这媚人又单纯的劲儿,喜欢谁就是喜欢谁,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在外头看惯了那些女人们的假笑殷勤,回到家里一见这些男人不加掩饰的喜欢敬爱自己,这心里头的感觉真比喝了冰镇蜜水还舒服。于是只管将握紧了男人的小手笑道:“我的美人儿,我可盼望得紧呢,像你这样美人儿能给我生出个什么样的儿子呢?嗯?”
“儿……子?”牡丹原本兴高采烈的小脸儿听了这两个字倒有些黯然了,扭了扭水蛇般柔软的身子,哼了半天才道:“牡丹不要给妻主生儿子,牡丹……想给妻主生女儿……”说完,便用那水汪汪地媚眼担心地偷偷地瞅着妻主。
叶青虹听了这话倒不由笑了起来,这牡丹还真是单纯又认真,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就进了心,自己在原来的世界生活惯了,倒忘了这栖凤国是女尊男卑了,随口说了这么一句倒让男人担心起来。看着牡丹一脸不懂又好奇的表情,叶青虹只觉得刚刚被那些不愉快占据的心又高兴了起来,于是便一把搂住牡丹道:“好好……我的小美人给我生女儿,嗯?生个十个八个的,天天陪着我。”
男人原本担心妻主嫌弃自己,不让自己生女儿,听了这话心里便放心了,柔媚的小脸都放出光彩来,只管用红红的小嘴在妻主脖子上又亲又蹭,心里都乐开了花。
叶青虹见男人高兴的样子,心里便痒痒的,可这会儿却饿得厉害,于是只拉着男人的手道:“牡丹过来陪我和你祈主子一起吃饭吧,我都要饿死了。”说着便要往里屋走。
“叶主儿……牡丹……嗯,不能进去……”男人被妻主拖着手,身子却向后蹭了蹭道。
叶青虹听了这话不由一皱眉道:“为什么?你还有别的事儿?”
牡丹见妻主问自己,于是便不甘地从妻主手里挣了出来道:“回叶主儿,牡丹是陪任主子来看祈公子的,这会儿两位主子正在里头说话儿呢,叫牡丹在外头等着……”
叶青虹听了,好看的眉头不由皱了皱,心里倒翻了个个儿。对于怜月受伤的事,她不是没有猜过原因。只因为心疼怜月,所以这才不追究了。可不追究却不等于她心里后来没想过。
这叶府后院里哪个不知道自己疼心肝一样的疼怜月,别说弄伤了他,就是大话儿也只怕不敢说一句的。现在怜月受的这伤,只怕大多和任倾情有关。只有这个任大公子脾气不好,有可能吃飞醋耍小性儿。可叶青虹想了想,倒不觉得任倾情是有意的,这位任公子虽然性子倔强,脾气也大,可心地倒底不坏,只是小孩子脾气。这怜月要真是他伤的,恐怕也不一定是有意的,倒是意外的可能性比较大。
叶青虹本来想着要什么时候旁敲侧击地说说任倾情,虽然不追究,可却不能放着他继续任性。现在怜月是个无依无靠的可怜人,他又是好性儿,除了自己外,也没有人给他出头,所以倒无碍。若是哪天那十七皇子进了门,任大公子的脾气还不改,到时候再吃亏,恐怕是自己也救不了他了。
可就在叶青虹考虑怎么和任倾情说的时候,却见这位任公子自己跑来看怜月,听了牡丹这话,叶青虹心里倒释然了,看来任倾情也不是不知道自己错了,这次来恐怕也赔罪来的,如此说来,自己倒是装做不知道的好。原本这男人们的事儿,女人也不好插手。
想到这儿,叶青虹便放了牡丹,只管径自进了里屋。
刚一进屋,只见窗前的美人塌上,身穿浅蓝色小衣的怜月正和一身粉衫的任倾情小声说着什么,那任倾情一双杏眼有些红,小手拉着怜月的胳膊,正看伤呢。
两个男人见妻主突然进了屋,忙都站起来请安,只是任倾情头一次看叶青虹的目光有些怯意。
因为怜月胳膊不方便,任倾情上前去帮叶青虹解了外头的衣裳,又端了凉茶来。
叶青虹看任倾情的这副表情,便猜到了几分男人们刚刚的谈话,于是只装做不知。看了怜月的伤后,便向任倾情笑道:“快让人去传饭吧,都这个时候了,为妻我就吃了一顿饭,快饿死了。”
任倾情听了这个,忙瞪了她一眼娇斥道:“好好的为什么不吃饭,可见你那个胃疼的毛病又好了,不长记性!”说着,便匆匆走出去传饭了。
怜月从未见过做夫侍的这样和妻主说话,倒感觉新鲜,于是只管盯着叶青虹看,只怕她生气。
叶青虹见怜月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便将男人揽到怀里低声道:“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怜月听妻主没头没脸的来了这么一句,倒怔了怔,想了一会儿才终于有些明白了,于是便窝在妻主怀里轻声道:“任公子待我极好的,刚刚看了伤还心疼的掉了眼泪。我们本就应该好好相处,男人家的事自然说说话就好了,我们只要能伺候妻主,什么都无所谓……”
叶青虹听了这话,满足地叹了口气,亲了亲男人的小脸道:“你呀……让我拿你怎么办好呢?嗯?”说着,便吻住了那粉嫩的樱唇。
怜月被妻主抱在怀里疼,只觉得幸福得都要飞起来了,小脸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
可正在两个人吻得动情的时候,只听门上珠帘一响,却是任倾情传完了饭回来了,见塌上的叶青虹和怜月正吻得火热,男人的身子一下子就顿住了,小嘴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可却又忍住了,大大的杏眼看了两个人半天,这才半转过身哼道:“饭可传来了,你这会子可吃还是不吃了?”
怜月听见这话,忙挣扎着躲开了叶青虹的吻,小脸羞得通红,忙起身道:“辛苦任哥哥了……”说着,便上前去叫小侍进来收拾东西。
叶青虹懒洋洋地支着膝盖靠在塌上,看着两个男人为自己忙里忙外,见任倾情看见自己和别的男人亲热,并没有什么生气的情绪,倒帮着怜月吩咐下人,叶青虹心里原本担心的事儿倒放了下来。看来这位任大公子倒因为烫伤的事和怜月走得近了,这可是她事先没想到了。看着两个男人为自己忙这忙那的,叶青虹心里说不出来的舒服。
摆好了饭,怜月这才过来请叶青虹过去,任倾情这会儿已经站在桌边了,见妻主笑眯眯地走了过来,不由瞪了她一眼娇声道:“快吃罢,再晚就饿死了。”
怜月在一边听了这话,不由扑哧一声低笑了出来,只管拿了筷子递给叶青虹,又替她夹菜。
任倾情嘴上虽然说得恶,可心里也担心叶青虹身子不舒服,于是只管劝她喝点热汤再吃别的。
被两个美儿伺候吃饭,叶青虹倒是第一次吃得这么有滋味,时不时地还夹了东西喂给男人吃。
怜月见叶青虹当着别人的面喂自己,只管羞红了小脸儿,半天才吃了下去。
叶青虹知道任倾情不会这样听话,于是只管吃了那清汤,一把搂过男人吻着他的小嘴,用口渡了过去。
任倾情想不到妻主突然这样做,惊讶之中早将那汤喝了下去,可转眼看见怜月羞的都抬不起头来了,这才杏眼含嗔地瞪了瞪叶青虹,扭过头去了。
见两个男人这副别扭害羞的样子,叶青虹便知道自己若是再有什么过份举动,这两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只怕又要流下泪来,于是只管一个人认真用了饭。
正当叶青虹用过了饭,准备和两个美人出去走走的时候,突然外头一个小童进来回道:“大小姐,楚小姐办事回来了,正在外头书房等您回话呢。”


[66] 情缘难尽(下)

楚寒雨从童青处带来的消息还算不错,这位童将军一见了那锦盒便答应见叶三公子,只是要过几天才行,说是这两天军中有事。
叶青虹听了这话心也便有了底,想着过几天也好,让青风养养身子再去,还有童青的事也不能只指望着见面的时候说,这两天自己也要给他提点一些才是,免得到时候一下子心思转不过来就不好了。
虽然童青这边没大事了,可叶喜儿那边的消息却不怎么好。原来那方安见了叶青虹的条子并未死心。那方玉华本是将一辈子的希望都寄托在叶家了,上次媒人来送了定礼后,方家只以为这事儿就成了,岂不知现在又反悔。方玉华虽然不是什么官宦大户,可也不是省油的灯,而且这事儿明显是田氏先收了人家的东西再反悔的,所以她们便有些不平起来。只对叶喜儿说一些有的没有的话,意思就是还要娶人,叶家要什么条件尽管说,哪怕进门做正夫也行。只是这亲是不能悔的,要是真的悔了,方家就要告到官府里去。
叶青虹听了喜儿这些话,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虽然说叶家并不怕方家闹起来,可这事儿田氏已经先斩后奏了,现在又反悔,只有叶家的不是。想到这儿,叶青虹口诉了个条子让小丫头写了,又命叶喜儿送去京城的衙门里,只告诉说如果方家真闹起来就替担待点儿,又告诉叶喜儿,如果需要钱尽管去帐房处领,只把这事儿完了是正经。
叶喜儿听了忙低头接了出去了。
叶青虹见她走了,这才靠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可心里倒还在盘算着这事儿,虽然说为了弟弟的终身幸福,自己做了一次仗势欺人的事儿,可叶青虹心里最担心的还是青风的心事。
别看这小公子向来温柔恬静,可事事却都是心里有数,看他对童青那副连命都舍了的痴心劲儿,叶青虹倒真怕他知道了童青的真实身份后会做傻事,所以便想着有机会倒是应该先给他提个醒儿。
爱情这个东西真是很奇妙,有时候两个人相处一辈子都不会有一点感觉,可有些人爱上一个人只需要一见之缘。
叶青风对童青的感情便是如此。
自从叶青虹答应为弟弟处理这事儿后,青风的身子就一天好似一天了,第三天头上便已经能下地走动了。叶青虹这两天也没闲着,一天总来看他几次,顺口也将那方家和童青的事儿说给他听了。只说方家已经打算退聘了,让青风放心。至于童青,叶青虹倒是说得很隐晦,只说她性子和旁人不同,又是有公职在身,大概是不想成家的。
叶青风听了这话,小脸顿时就苍白了起来,怔了半晌才幽幽地道:“大姐,别怪青风不知羞,只要是能嫁给她,青风就算等白了头……也心甘……”
听了这话,叶青虹倒不好说什么了,只得连夜又写了一封信让楚寒雨送给童青,将这里头的事说得明明白白,只求童将军能决了弟弟的念头,叶家自会感激不尽。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是约定之日。
初夏的晚霞刚刚映红了半边天,叶青虹便带着弟弟坐的马车出了京城的大门。而她自己却头一次骑马出城。
自从上次被扶桑挟持到听风楼以后,叶青虹便感觉自己在这世界没有武功是个大缺憾了,所以闲着没事儿总缠着楚寒雨,倒不想练成大侠,可这近身的防身术倒是要学一点儿,免得再被人算计。
楚寒雨也真尽力教她,只不过因为时间时间太少,进展缓慢。为了增强体质,她倒是建议叶青虹出门由坐马车改为骑马,一来是方便,二来也是为了强身健体。
叶青虹在前世的时候虽然没太骑过这大动物,可运动神经倒也灵敏,学了这几个月倒学得不错,到后来倒是喜欢骑马比学武还多些了。
坐在马上,叶青虹回头看了看弟弟的车驾,为了不招摇,她这次只带了两个下人,一个是驾车的,另一个就是弟弟的贴身小侍。走了路也是最偏僻的,为的是不被熟悉的见到。
转眼间一行四人便来到了京郊的一处空地上,这条路虽然不是官道,可两边的风景却着实不错。
左边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及膝高的青草和不知名的野花开遍山野,而右边翻过了山头,便是童青所在的京郊大营。栖凤国京城附近最多的一批兵马便驻守在这里。
太阳已经偏西,马上就要落在那远处的山头处了。叶青虹立马远望,只见那一片金橙色的云霞里,一匹骏马正隐隐飞驰而来,马上人的一身红衣在阳光下飘飞,英武非常。
转眼间一人一马已经来到近前,那马突然被勒停,马蹄带起的烟尘四处飞扬,童青一身红衣,英气勃勃地在马上行礼道:“童某见过少当家!”
叶青虹虽然见过童青多次,可却都是在应酬的场合,那里头人人虚情假意,歌舞升平,像现在这样见童青真正骑在马上,英武逼人的样子她还是头一次见。所以心里倒有一股不比寻常的感觉,在怜惜的感情里又多掺杂了一丝敬佩。
见童青向自己问候,叶青虹也忙回礼,两个人寒喧了几句后,倒不知说些什么好了。自从上次在相府里发生那件事后,两个人之间总有种莫名的又远又近的感觉。
童青知道自己被叶青虹发现了男儿身后,倒刻意远着她了。虽然当时叶青虹曾经发了誓,可一见她那双幽深黑亮的凤目深深地看着自己,男人便感觉心里有股异样的情绪升起。
叶青虹见了童青也感觉有些别扭,回想自己和他见面的场合几乎都和男人有关,第一次是韩初雪,第二次是扶桑,最后一次在叶府里,虽然两个人没有说话,可叶青虹一想起相府那次他随楚晴空就那么扔下自己走了,心里只觉得有些被冷落的感觉。本来照她的性子是绝不会轻易哄男人开心的,可不知为什么,遇到童青的时候,叶青虹以往那些讨男人欢心的招式全都用不出来了。看着他神彩飞扬地飞马而来,叶青虹心里的情绪真是说不出的复杂。
正在两个人沉默之时,突然只见马车处有响动,紧接着却见叶青风由贴身小侍扶着已经下了马车,正红着小脸痴痴站在原地看着童青。
叶青虹见此情形便看了童青,这才低声道:“叶某知道如此拜托童将军实属无礼,可家弟对您用情已深,为了他将来的幸福,还请童将军屈尊解释下,叶某感激不尽。”
童青见叶青虹如此,倒对她这份疼爱弟弟的心情所动,于是只道:“少当家放心,童青既蒙您替在下保守秘密,这点小事自然不会让您失望。”说完,便放马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叶青风面前,伸出手臂一下子便将叶青风娇小的身子扶上了马,直奔向前面的不远处才停下来。
叶青虹远远在坐在马下,却见童青并没有下马,仍是松了缰绳缓步而行,可却伏在叶青风耳边小声地说着什么。
过了不知多久,突然只见叶青风断断续续的哭声随风飘来,叶青虹随声望去,只见弟弟小小的身子伏在童青怀里哭个不住,甚是可怜。童青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抚着叶青风的秀发正安慰他。
晚霞映红了天,映出一片山野都是粉红色的,童青和叶青风的人影坐在马背上,远远看去就像一副美丽的风景画。
渐渐的,暮色笼罩了大地,叶青虹看了看天色,不免有些着急。此次见童青,除了青风,倒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想和童青说。
近来传言,京城附近的盐贩子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些私盐,正偷偷往边境运。叶家掌握栖凤国所有的盐运,可这批盐却是没有登记的。叶青虹想来想去,却只有楚晴空这里有可以官盐外流,趁此机会,倒要和童青说清楚才是。女帝是一个心思细密又绝对不会手软的角色,这几年栖凤对显龙的态度都取决于她的情绪,这是个喜怒无常的女人,若是犯在她的手里,只怕是凶多吉少。
叶青虹这里正独自担忧,却见不远处响起一阵马蹄声,却是童青载着叶青风缓缓走来。淡淡的暮色下,叶青风一张小脸虽然已经满是泪痕,可那大大的眼睛里却多了一种坚定又绝然的神色。
童青的表情倒看不什么来,只是对叶青风倒是极好,直扶着他下了马,这才拉着这位小公子的手又小声说了些什么,这才将他送上了马车。
叶青虹见此情形,便知童青已经告诉了青风真相,见叶青风恋恋不舍地进了车,她才一催马上前道:“童将军今日这情,叶某感激不尽。”
童青一双有些微微上挑的眼睛看了看叶青虹,却只云淡风轻地道:“三公子是个好男儿,童某又怎么忍心误了他一生的幸福?少当家莫要客气了。”
叶青虹见他仍是这副客客气气的样子,心里不由淡淡地失望,可转念却想到私盐的事,于是面色倒沉了下来,低声道:“童将军,叶某有一事想与您详谈,不知可否尝个脸面?”
童青本以为今天的事已经结束了,可此时却见叶青虹面色不比寻常地凝重,倒有些好奇,于是便应允了。
两个人见四下无人,无是便放马缓缓向那片平原走去。
暮色中的花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叶青虹和童青的马匹都在寻着一些好吃的嫩草,所以两个人行走的甚慢。
见童青不做声,叶青虹便低声道:“童将军,莫要怪叶某多事。这些天我听到消息说,京城附近有些私盐商正在向显龙边境贩卖私盐,您可知此事?”
童青听叶青虹问这事,握缰绳的手不由紧了紧道:“少当家想说什么只管直说吧,凡是童青知道的定然据实相告。”
“好!”叶青虹不由也为童青的这份爽快心折,于是便道:“如此说来我便直说了,这国内的所有官盐都是经叶家的手周转。私盐商手里的盐若是叶家抓得紧些,他们也不会有太大的赚头。只是这几天的盐不同,开始只是小批的,现在只怕已经有几百担的盐流出去了。童将军您也知道,圣上是最忌讳这事儿的,如果知道了这盐是从什么地方流出来的,只怕是要严办的。虽然说您不是京郊大营的统领,可这追究起来,只怕是开脱不了的……”
听了这话,童青并未开言,只是盯着沉在天际只留一抹淡粉的晚霞看,那目光似大有深意,又似漠然无边。
叶青虹见他这副表情,倒猜不出这位将军的心思,于是两个人的气氛便沉默了下来。
寂静了片刻,却听童青轻声道:“少当家可曾听说过‘余城之灭’?”
“‘余城之灭’?”叶青虹不由一怔,心里想不明白童青为什么这会儿要提起灭城的事,可还是回道:“愿闻其详!”
童青的目光从远处回转了过来,淡淡地看着叶青虹道:“少当家当然没听说过,余城不过是一个边关小城,住户也不过万人,栖凤国这么大,死个万八千人也不会有人知道,只是这上万的冤魂就这样枉死九泉,连个祭祀的人……都没有……”
叶青虹听了这话便知道童青所说之事不简单,连忙追问详情。
童青见叶青虹如此真切,便不再隐瞒,真说出了十几年前的一场旷古奇冤……


[67] 选择与结果

栖凤历321年,位于显龙交界处的余城一夜之间,八千余人尽皆丧生,史称“余城之灭”,是栖凤史书上最惨烈的一笔。
余城本是一个以贸易为主的小城,守城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太守,名叫童南,正是童青的母亲。童南的正夫是远近闻名的显龙美男子,名叫陆燕良。
童南做了多年的地方官,爱民如子,向来受余城百姓的爱戴。童家世代单传,到她这一辈只有她一个女儿。陆燕良是童南的正夫,有两个孩子,长子童青,还有一个小女儿,名唤童音。因为夫妻二人感情非比寻常,童太守十余年竟未纳侧,所以只得了这一男一女。
童青从小淘气,并不像寻常男儿家一样安静本份,倒喜欢和妹妹一起玩耍。弄得陆氏很是担心,只怕他将来嫁不出去。可童南倒很喜欢儿子这副脾气,所以等他到五六岁的时候,便亲自教他们家传的武功。
没想到这样一来,倒是童青的武功比妹妹进步的更快,到十岁的时候,他已经得了母亲的六七分真传了。
栖凤历321年是一个欠收年,不但农业收成不好,就连以和显龙贸易为主的余城都受到了影响,城内居民怨声载道。
而正是这一年,显龙与栖凤的关系变得空前紧张起来,因为粮食货物等不充分,稿得物价上涨,盐的价格也跟着上升。显龙并无盐场,所以一要皆要由栖凤供应。这年十月,余城已经连续几个月没有拿到京城里批运过来的官盐了,显龙那边不但商贩等得急,官府也等不得了。
十月中旬,显龙派震西大将军梁延亲自来余城办盐。接到消息,童南一般向上头汇报,一边忙着迎接梁延。
这个梁延本是武将,因为与皇族有那么一点亲戚,所以派她来余城接这个肥差。来到城中,童南自然是礼数周到,可梁延一听说栖凤京里根本没有派盐来,脸色顿时便难看起来。晚上的接风宴上,便露出了粗俗的本色,说些难听的话。
童南开始时还极力隐忍,倒不和这些粗劣的人一般见识,直到后来,梁延竟然说出要让童太守的正夫陆氏出来给她倒酒的话,童南这才大怒,直让人将梁氏一行人赶出了太守府。
这梁延本来是谋了一个肥差,想来栖凤发财,可没想到盐没弄到,倒被童南折了面子,于是便心怀不满。再加上童家主夫陆氏的美貌远近闻名,于是便趁着童太守夜里巡城的时候潜进了太守府,强占了陆燕良的身子。
这陆燕良本是良家男儿,自嫁了童南后夫妻恩爱,却不想此时遭此劫难。看着梁延一副禽兽模样占有了自己,陆氏直恨不得杀了她,摸了半天便在手边摸到了一把做针线用的锥子,趁梁延正快乐的时候,一把便将锥子刺进了她的心脏,当时那女人便一命呜呼了。
陆燕良见梁延已死,便挣扎着爬起来,想着自己清白已失,便再无颜见妻主的面,于是便留了遗书,一条白绫吊死了。
童南哪里想到她巡城这一会儿竟出了这事?
见梁延死在自己家里,夫君又留书自尽,童南只觉五雷轰顶。想这梁延虽然不是个大物,可毕竟是显龙的来使,现在居然死在自己府里,这显龙一定是不能善罢甘休,如果战事一起,这余城的百姓定然惨荼毒。想到这儿,童南为夫君伤心之余,便将一双儿女叫来,又派了个妥当的家人,连夜便偷偷地将他们送出去了。自己却让下人用绳子绑了,直向上司请罪去了。
童南在余城为官近十载,一向受人民爱戴,可这次出的这事儿却非同小可,童南的上司也不敢善自做主,只等报了京里再做决断。
栖凤这边正闹得正凶,显龙那边却已得了消息,虽然说那梁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可却成了两国政治角逐中的一个催化剂,显龙抓了这个把柄,当时便要栖凤处死童南,还他们一个公道。
栖凤历321年十一月,显龙派五万人马压境,逼迫栖凤交出童南。
栖凤历321年十二月,余城已经大雪封山,此时栖凤国当时在位的还不是现在女帝,大部分的权利都控制在后宫刘侍君母亲刘维的手上。刘维当时正想让自己的孙女登基,哪顾得上这样一个小小的太守?当时只命令交出人去便罢了。
十二月初九,余城人在一片大雪中眼看着童太守被拉去送死。紧要关头,突然只听城内外突然响起一阵炮声,紧接着便是一群身着各色衣服的百姓手持武器冲了出来,直奔显龙军队而去。
原来这城内居民一向爱戴童南,听说栖凤要将她送去显龙抵罪,城内的人们包括军队便起义了。
显龙哪想到会有这种事?一时间倒招架不过来,直折了好多兵马。
童南想到不城里的居民做如此做,她本想以自身性命换取一方平安,却不想事情演化至此。
栖凤国在得知此事后,也吃惊不小,忙派了官兵镇压,直联合显龙的军队,一夜之间将余城近万百姓全部屠杀,至使余城内外血流成河。
童青那年不过十岁,在和妹妹逃亡的途中听说此事,疯了一样便要冲回去报仇,却被家里下人拉住苦劝,自此开始,童青便对显龙恨之入骨,后来听说那梁延的家人还想派人追杀童南的一双儿女。童家的下人便带着他们四处辗转,受尽颠沛流离之苦。
可就在他们四处逃亡准备寻找机会报仇时,童青的妹妹童音却被传染上了瘟疫,不到十岁便病死了。
可怜童青本想将将妹妹扶养成人替童家报仇,却落得这样一个结果。无耐之下,他只得换成女装苦练武功四处逃亡。十八岁那年,童青又回到了边关,正巧边关换了守将,正是年轻气盛的楚晴空,童青扮做女装费尽周折,终于得到楚晴空的赏识留在了军中,得以换到为父母报仇的机会。
暮色苍茫中,夏日的晚风逐渐变得阴冷起来,听童青将十年前的惨烈的往事一一道来,叶青虹只觉得沉重的暮色似乎都压在了自己心上。一向生活在和平社会中的她从未体验过战争的残酷,听到童南为了百姓孤身犯险,她已经是感佩不已,直到听说余城近万百姓为此竟然惨遭屠杀,而且全冠以反贼之名,叶青虹的心里才真正被震撼了。
看着童青的脸映在仅存的一点光线里,那双黑眸闪着宝石一样的光华,叶青虹想像不到在这样一个女尊男卑社会里,他一个男人扮做女人混进军营那种恶劣的环境里是如何生活并一步步得到提拔的。
“少当家,”童青微微侧过脸,面庞转到了阴影里,只听他漠然的声音道:“童某知道您是好意劝我,可那批盐关系到边关十几万兵士的粮草。近来朝延派去的粮运官不知为什么无故克扣了军饷和粮草,弄得边关军心不稳。显龙现在又蠢蠢欲动,如果粮饷再不到位,只怕边关有变。私盐贩手里的那批盐本就是楚统领私自放出的,目的就是想要换回军饷。我们已经派人在显龙边界处截了回路,那些盐贩进显龙之前就会被截住,决不留后患!”
听了这话,叶青虹的眉头不由又深锁起来,她想了好久也想不通那批私盐怎么会流出去,原来是楚晴空的主意。
听童青这话,才知道原来他们是想借盐贩之手换取边关的军饷。想到这儿,叶青虹不由沉声道:“原来如此,可童将军想没想过,显龙这一年来已经广买兵马,而且在这边的朝廷里广植眼线,显然是想挑起战争。若是被她们发现你们用这批私盐换银饷,只怕您和楚统将连自己的性命都要送进去。做为武将常年在外,自然不知道这官场里的纠葛,所谓世上最肮脏的东西莫过于政治,显龙若是知道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借栖凤国的手灭掉您和楚统领两员大将,她们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童将军身世坎坷,报仇心切不难理解,可这批私盐原本就是圣上的试金石,实在不动不得,还望童将军回去劝楚统领三思……”
童青的脸色在叶青虹说这番话时变了几变,那双黑亮的双眸也越发炯炯了,见叶青虹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分析得如此透析,童青的眼里不由也闪现了几分敬佩之色,可却转瞬即逝,暮色中,只听他低声道:“大小姐真是真知灼见,童某佩服。只是此时说这事已经晚了,昨天晚上那批私盐已经分做几十拨,向边关进发了……”
“什么?”叶青虹闻言不由大惊,忙抓住童青道:“走的哪条路?!我可以现在就派人追回来,贩卖私盐,又是送往敌国,这可是通敌叛国的死罪!童将军莫要当成儿戏!”
童青见叶青虹如此动容,心里只觉得有股热流涌动,虽然他和叶青虹见面不多,可自从上次在相府中,她那样小心退让以礼相待,童青受尽磨难的心里倒对她有了种异样的感觉。虽然说这京里同为世家女子,但叶青虹的身上却总能让人看到一股说不出的正气。虽然那副外表总是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传说中又花心得很,不但有皇子为她动心,就连京里勾栏院里有名的扶桑都为了她放弃了生意。可这样一个女人,却像一块磁铁,牢牢地吸着众男儿的芳心。童青虽然身负家仇,可心里毕竟还是男儿家的心,见叶青虹三番两次对自己体贴入微,不但没有趁醉占便宜,反而对他尊重有加,倒是自己对她冷落异常。
想到这儿,童青不由抬头看向叶青虹,晚风吹起她的长发,丝丝飞舞,那又妖娆无比的凤目正灼灼地看着自己,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告诉她路线?还是不告诉?
童青的心里这一会儿已经将这个想法推翻又重建了几次,如果将路线告诉叶青虹,以叶家的实力,那批官盐定然会追回来,可是边关的军饷又怎么办?楚统领又怎么交待?朝廷新派来的押粮官根本就不管军士的死活。一想到边关生活的艰苦以及京城里官员的歌舞升平,童青刚刚软化的心又重新冷了下来。
黑暗里,只听他漠然的声音道:“大小姐一片好意童某心领了,只是这粮草却是不能再等了,童青既然敢做此大不讳之事,自然愿意以身承担,就不连累您了。”
叶青虹听了这话不由一怔,没想到自己的一片好意就这样被拒绝了,看着童青冷漠的眼神,她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渐渐流去,一身红衣坐在马上的童青好像离自己很近,又好像很远,他眼神里明明有什么在涌动,可在看自己的时候却又避开了。
凉风吹来,叶青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与其说是对童青和楚晴空的担忧,倒不如说是一种强烈的失落,被童青拒于千里之外的落寞和失望。
事情既然已经如此,叶青虹倒不便再说什么,只是看向童青的眼神变得更复杂了。
童青的心里的感觉也比法表达,叶青虹的一身浅色夏衫映在夜幕里,给人无比安全舒服的感觉,投进这个人的怀里一切都不需要担心了吧?就像她的那些男人,豪宅美侍,都躲在她的羽翼下,隔绝了世间的一切险恶,可以向她撒娇,只为了她的一颦一笑而烦恼,守着这样一个良人,做她一辈子的夫……
这是多么遥远的奢望啊……
童青好看的嘴角浮起一丝凄凉的笑,自从十年前,自己就已经失去这个做男人的资格了,陪在妻主身边更是一个美丽而无法达成的梦。如今的童青不是只为了自己而活,有更重要的事还需要他去做。
想到这儿,童青“啪”的一甩马缰,正在低头吃草的马儿猛地警醒起来,抬头嘶鸣,迎着夜风,童青在马上施礼道:“天色已晚,童青就此别过,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童某告辞了……”说完,一抖马缰,一人一马便飞驰而去了。
叶青虹看着他在暮色中离去的背影,纤长的手指紧握缰绳,不由轻声道:“就当没有发生过……可惜啊……我不能……”


[68] 情之盛夏(上)

栖凤国京城的盛夏是比较舒适的,只有午间比较热而已,其余的时间都有带着花草香气的微风,清爽恬人。
可叶青虹却没有心思享受这样美好的夏日。
自从与童青见过面后,她就一直在着手调查私盐的下落。以叶家的势力,本来是无需费时的,可不知为什么,从京郊大营运出去的那批私盐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看着手下管事们一个个无耐的脸,叶青虹终于感觉这事超出了她的掌控了。
她其实也想过去找楚晴空追查私盐的下落,只是一想到这事儿是童青私下说出来的,若是被楚晴空知道了终是不妥。偷偷派了人去京郊大营打听了动向,却被告知那边并无什么消息,一切平静如常。
叶青虹听了这话便知这里头的手脚是楚晴空做的,能做出这样一个连叶家都查不到的贩盐方式,想这楚某人也不是等闲之辈。想到这里,叶青虹倒放心了一大半,在她看来,楚晴空对童青还是有情义的,如果因为这事连累了童青,她也枉做这栖凤国的女人了。
另一件让她挂心的事儿就是叶青风了,可是这个弟弟自从和童青见过面后,倒格外沉静了。虽然当时哭得可怜,可回家以后小脸便木木的,任是田氏怎么问也不开口,只管天天绣花看书,竟似换了一个人似的。
叶青虹也拿这个弟弟没办法,她知道童青告诉他自己是男儿身,以弟弟这个柔弱的性子自然是受不了的,现在这副样子倒格外让她担心。既然方家和童青的事都了了,倒是应该另给青风寻个妻主才是。虽然叶青虹平时与人交往甚多,可真是找出一个人来给弟弟做妻主,她倒犯了难。那些女人先不说家里已经个个三夫四侍的,就是在外头也是个个偷吃。自己这样娇弱的一个弟弟嫁给那样的妻主,连她都不放心,于是便想着另外再选一个老实的再说。
夏天的时候人人都会变懒,热乎乎的空气总是让人无精打彩,叶青虹这些天都赖在怜月的房里,反正商号里也没什么事,大热天的躺在阴凉的地方让男人给自己切水果吃才享受。怜月这些天不知为什么,总懒懒的,叶青虹在的时候便打起了精神伺候,不在的时候总是想睡。见男人娇嫩的小脸有些苍白,叶青虹倒舍不得闹他,只管去找任倾情和牡丹。
自从上次失手伤了怜月,任倾情倒是心慌了好一阵,后来听说叶青虹并未追究,男人心里倒有些惭愧。他这个性子,向来是被人宠惯了的,以往除了牡丹,竟没一个男人和他争宠,突然来了这个怜月,不但模样好,性格也好。听着下人们偷偷议论叶主儿如何如何宠他,男人心里又怕又委屈,只担心叶青虹有了新欢就忘了他。可没几日,却见妻主又回到了梅宛。对自己的宠爱仍是像以前一样,男人心里便渐渐好转了起来,只是一到了晚上在床第间倒热情起来,柔嫩的身子婉转承欢,倒像要痴缠一辈子似的。
叶青虹哪会不知道男人的这点小心眼儿,见他这样舍了颜面痴缠着自己,她心里也有点怪怜惜这位任公子的,想着他的小孩儿性子,于是只管装做不知道,天天将任倾情和牡丹温香软玉的身子抱满怀,她还有什么意见?
京城里是各路消息传的最快的地方,夏天的午后人们无事的时候便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只是今年夏天聊的内容却只有一个:听风楼被转手了!
说起这栖凤国京城的勾栏院,高高低低的倒是不少间,可真正做的好的却只有一两个,听风楼就是这里头拔尖的一个。可哪知前些天,扶桑楼主不声不响地就将偌大的听风楼一夜之间遣散了。个中的原因光是猜就够这些人猜几个月的了。
扶桑的为人京城里是没人不知道的,知道他的男人们个个又妒又恨,只传说他得了暗病,没几天活头了,这才卖了听风楼。
可众说纷纭,却仍解不了这个谜,直到听风楼那些小倌儿和公公们被或卖或送的弄到别处,人们才得了准信儿。原来这听风楼的扶桑楼主竟是被叶家大小姐金屋藏娇了。消息一传出来,京城里说法各异。不说别的,光是叶青虹在这马上要娶十七皇子的时候,在外头收了一个出身勾栏院的男人,就够大伙说一阵子的了。
这些风言风语叶青虹倒不太在意,一来扶桑是燕飞飞见过的,而且也是在他之前认识的,如今纳了扶桑在她看来也不过是履行一道手续而已。
可这些流言传到了京郊叶家的宅子里时,一直陪在扶桑身边的小碧地沉不住气了,边替扶桑收拾着各色衣裳,男人的小嘴边撅得老高,只说不公平,又向扶桑道:“那么大的一个听风楼说散就散了,虽说叶家补了不少的银子,可您这么多年的心血就这么放弃了?再说也不是真进叶家当侧夫,不过是个外头的,将来还不知道能不能进门。看您高兴的这个样子,倒像做了人家正夫一样,哼……”
扶桑扭着风骚的身子正看着两个小童摆花瓶呢,听小碧这么一说,倒是笑了笑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青虹怎么说也是我的妻主,只要她愿意,别说做个外头的,就是一辈子不让人知道我也认了。”
“你!?”小碧气得把手里的衣裳一扔道:“怪不得听人说,这男人家只要嫁了人就换了个人似的,果然不假。想当初咱们听风楼在京里何等风光,现在说散就散了不说,那些公公们明着坑你的钱你也不问,春芹那贱人弄走了你多少东西?听说他想在外头自己立门户呢,哼……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扶桑将那摆好的花瓶里放满了新鲜的花,这才向小碧笑道:“你这么不平是为什么?春芹的心思我早就知道了,他再怎么折腾不过也还是个勾栏院的人,虽然手里有点儿钱,可还一样得看人的脸色吃饭。那些有钱的女人哪个是好伺候的?一个男人家一辈子不嫁人,到老了也没个孩子伴在身边,说多凄惨就多凄惨,你有什么好计较的?”
小碧听了这话倒不那么激动了,只是仍把手里衣裳弄来弄去地道:“话是这么说,可我就是见不得你一见她就痴痴的傻样儿,哼……不就是一个女人吗?”
扶桑见他如此,忙走过来一把将衣裳拿过来道:“小祖宗,这件我晚上还要穿,抓成这样可怎么见人?是,她就是一个女人,可却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再说了,你要不是为了楚寒雨那个女人,这会儿可拿我的衣裳撒什么气?”
小碧被扶桑这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噎得慌,半天没吭声。
原来自打扶桑结了听风楼的生意后,小碧便跟着他来到了叶家的别宛,一来是他不想再被别人卖来卖去,二来也是陪扶桑说个话什么的。叶青虹本来生意上的事儿就多,家里还有一堆的男人等着她,所以从扶桑搬进来后,只来了几次,而且都是吩咐事儿的,晚上也没留宿过。
扶桑这两天刚刚结了生意,光收拾东西就收拾不完呢,哪还有空缠着叶青虹。况且男人的心里不比以前了,那时候只感觉自己也没个名份,只怕人家再也不要他了,这会儿叶青虹都金屋藏娇了,男人心里就算想着她也不急着纠缠,倒怕她仍像以前看不起自己。
可小碧却不比扶桑,自从来到这别宛里,他和楚寒雨见面的机会倒多了起来。叶青虹没空办的事都是她来吩咐的。虽然楚寒雨待小碧一如扶桑般客气,可男人看着她这副客气的样子心里却更酸。一想到曾经和她夜夜春宵,小碧就恨不能扑到她怀里。可男人心里也明白,像自己这个出身想嫁进楚家简直就是妄想,先不说别的,就看楚寒雨现在客气的态度就知道了。所以这一连几天,小碧都别扭得很。
今天一早,叶青虹就派人来传话,说是晚上要过来给扶桑摆酒,算是庆祝他乔迁。听了这个消息,扶桑忙命人准备东西,一想到妻主今天可能会留宿在这里,男人心里的感觉真是又惊又喜又酸涩,倒有些说不清了。
小碧心里本来就难受,这会儿看别人享受着女人的滋润,他的一肚子闷气就再也忍不住了,这才只管向扶桑说这说那。
扶桑也知道小碧心里不好受,有谁能天天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还不动心的?可小碧和自己的一样的出身,自己都进不了叶家的门,他又怎么可能嫁进楚家?就算嫁进去了,那楚家的主夫公公又能对他如何?
想到这儿,扶桑心里也难受起来。叶青虹虽然说不怕十七皇子追究,可自己将来要是真有了孩子,难道也住在这里不成?这么想来想去,扶桑的媚人的脸上也有些阴郁了。
转眼间天色已晚,扶桑刚刚命人摆好了酒席,只听外头小童来报,说是大小姐已经带着楚侍卫来了。
扶桑听说楚寒雨来了,心里倒不由一怔,可却来不及细想,忙又对着镜子照了照,这才扭着风骚的身子接了出去。
京郊的气候要比城内凉爽些,扶桑出门没走几步,就只见叶青虹一身浅色的衣裳快步走来,傍晚的粉霞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光,倒有股飘飘若仙的感觉。
望着这个女人,扶桑的心忽然砰砰地跳个不停,倒像是未嫁的男儿家第一次见妻主的感觉,媚人的脸庞也浮上了一丝红云,大大的眼睛痴痴地看着她向自己走过来。
叶青虹见扶桑一身桃色的衣裳站在门前,也不由一怔,在她印象里,这个男人向来喜欢浓烈的颜色,可今天这身打扮倒清爽得很,只是秀发上别的那枝大红的扶桑花格外鲜艳,衬着男人妖媚的身子,让人销魂。
几步走上台阶,叶青虹不由伸手将男人柔媚的身子搂进怀里道:“想不想我?嗯?”说着,便从男人的额头开始,一直吻到了男人的脖颈。
扶桑被妻主抱吻着,只觉得身子都要化成了水,可一抬头却见楚寒雨和几个小童站在一边都别过了脸,于是忙定住了心神推开了叶青虹小声道:“这是做什么?别人看着呢……”
叶青虹还是第一次看扶桑害羞,倒有些惊讶,可见扶桑这会儿却真的又急又羞,于是便放开他笑道:“今天替我准备了好东西没有?我可是让人封了大礼送来,夫君倒别让我失望才好。”
扶桑听了叶青虹的“夫君”二字,媚人的身子不由一僵,转过头来不敢相信地看着妻主,在众人的面前,那双大大的眼睛里竟浮上了一层水雾。
叶青虹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让男人激动得这样,心里不由也酸酸的,于是只管执起扶桑的手笑着掩饰道:“快进去吧,为妻我还没吃饭呢。”说着,便将扶桑连拉带抱地弄进了屋里。
小碧这会儿已经在屋里伺候了,见叶青虹等人进来了,男人的小脸有些白,可却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叶青虹扶着扶桑坐下,这才向小碧和楚寒雨道:“今天是和我扶桑一起摆的这宴席,为的是感激大家这些日子来帮着促成我们的好事。虽然说外头另摆了酒席,可倒是先一起饮一杯再走罢。”说完,便端了酒杯。
小童这会儿已经将酒个个斟满,楚寒雨和小碧都举起杯,又说了两句祝福的话,便一同饮了。喝完了酒,楚寒雨便笑道:“二位主子慢用吧,寒雨要告退了。”说完,便带着伺候的人下去了。小碧见她出去了,这才看了看腻在一起的叶青虹的扶桑,咬了咬小嘴,也打了珠帘出去了。
叶青虹见众人走了,这才将扶桑拉到窗前的小几旁坐下,又替扶桑斟了酒道:“叶某恭祝扶桑楼主乔迁。”说着便举起了杯。
扶桑见叶青虹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心里倒有些慌慌地,端起杯子轻轻饮了一口道:“多谢……妻主大人。”
听了扶桑这话,叶青虹倒不由打量了男人两眼,只感觉男人这拘束的样子倒不像他了,可再转而一想,便明白了原由。于是便笑道:“我喝酒向来不喜欢人家坐在我前面,倒像是谈正事似的,今天就你和我两个,你倒是坐到我身边来才好。”说着,便拉住男人柔腻的手,一把便将扶桑拖到了自己身边。
被妻主这么一拉,扶桑身子不由一歪,整个人就倒在了叶青虹的怀里。
此时叶青虹已经将那淡酒饮了,将扶桑媚人的脸用手转过来,一低头,便吻上了男人艳红的唇,口中带着淡淡辣味的酒便渡进了男人的嘴里,唇舌也借机细细地吮吻起来。
扶桑被叶青虹这样一吻,媚人的身子先是一震,紧接着便软软地靠进了妻主的怀里,浅色的衣裳从玉藕一般的胳膊上滑了下来,那腻滑的双臂只管搂住叶青虹脖子。
夏日淡淡的香气从窗外吹进来,扶桑长长的睫毛微颤着,身子紧紧贴着妻主,仿佛永远也不撒手似的。
感觉到男人的热情,叶青虹心里便舒服了很多,在狠狠地吮吻了男人的唇舌后,她抬起头来,凤目幽亮地盯着扶桑因吻而变得嫣红的脸道:“刚刚为什么远着我?嗯?”
扶桑这会儿已经被吻得娇喘连连,见叶青虹这么问自己,一双媚眼只管痴痴地看着妻主道:“你……不是不喜欢我以前的样子?你现在是我的妻主,自然是你喜欢怎样,我便怎样……就是了……”
听了这话,叶青虹好看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捏着男人的下巴转过他的脸道:“就因为这个?”
扶桑软软的身子靠着妻主,轻轻地点了点头,想到自己以前在床上那不知羞的样子,男人只怕叶青虹嫌弃,便低下了头。
叶青虹听了这话心里倒有些不舒服了,这扶桑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激烈鲜明,半点也不让人,可这会儿自己怀里的这个男人却变了一个人,倒不像他了。虽然说自己喜欢柔顺的男人,可扶桑就是扶桑,他要是为了迎合自己而变成这样一个人,心里又怎么能舒服呢?
“扶桑……”叶青虹不由抚着男人的秀发道:“记得那天我让你搬进来时说的话吗?从那天开始,你就是我叶青虹一个人的,是我的男人。我会爱你,照顾你,疼你,和你一起度过以后的人生。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是没有条件的,我爱你就是爱你敢爱敢恨的性子,爱你为了我不惜一切的傻劲儿,还有你不向别人低头倔强……这些让我每次想起来都心疼,都万分的舍不得……”
“啊……”扶桑听了叶青虹这话,不由惊讶地抬起头来,大大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泪雾,痴痴地盯着妻主。
叶青虹垂下眼轻轻吻了吻男人的鼻子道:“若是你现在因为怕我不喜欢而改了自己的性子,那我要去哪里找那个让我心疼又舍不得的男人?又怎么让我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地用心一点一点爱他呢?我要的是一个像以前一样敢爱敢恨的扶桑,并不是一个为了爱而逼着自己做别人的夫君。何况,看着你这样难为自己,为妻我的心里又怎么能高兴得起来?嗯?”
“你……”扶桑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热,叶青虹的话一句句的都说到了他的心上,顿时,泪水便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落下来。男人的身子一软,便伏在妻主怀里唔唔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