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0-08

四时花开 [还魂女儿国] (宫藤深秀) 第三卷 88-100

by 宫藤深秀

  88

  佾情跪在床边久了,觉得膝盖疼,可是又舍不得离开床上那人的身边,只能半爬半跪的苦捱,这身子一低,从耳后滑落的头发便扫到床上那人脸上,佾情咬着嘴唇心里甜滋滋的抚着自己的那缕头发, 忍不住抬起眼睛瞟瞟床上的人又飞快的把眼睛低下——他……要是偷偷亲亲那人……那人也不会发现吧……?
  心里痒得难耐,佾情一双媚长的眼睛随着自己的心思弯得亮亮的,窃笑得如同偷到了香饽饽的老鼠一样,佾情不停扭着自己光滑黑亮的头发,再抬抬眼睛又低下,心里终于鼓足了勇气,偷偷的往前凑了凑脸,刚要把自己红艳艳的嘴唇贴到那人紧抿着的薄唇上,却没想到一抬眼正撞上那人睁着眼皱着眉的瞪着自己——
  “王、王爷——”佾情长而密的睫毛抖了抖,原本高高撅起来的嘴失望的慢慢收了回去,瑞珠皱着眉望着面前媚眼如丝的狐媚男人,闭上眼睛想了半天,终于想起她昨天三更半夜的突然不想待在王府,就发疯一般的从马厩里牵了马骑马出去,在城里骑马快奔了一会儿就来到这风月楼,然后硬是踢开门,那个守门的迎客惊疑不定的打开门见到是她,也没敢多问就把她带到了这个人妖的屋里。
  佾情咬着嘴唇偷偷从睫毛下瞟着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的瑞珠,只见瑞珠闭了会儿眼,忽然又睁开眼望了望他,佾情被瑞珠黑亮亮的狭长凤目盯得心跳,忍不住一扭身整个身子都软软的爬在了床上,嘴里娇滴滴的叫了一声:“王爷——昨晚、昨晚王爷弄得佾情好疼啊——”
  瑞珠瞬时浑身如同被蚂蚁爬过一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抖着手指着佾情张了张嘴,瑞珠干脆以最直接的方式一翻身坐了起来一双手一把拉开佾情原本就开得很低的衣领,艳丽的红蝶在雪白平滑的胸口仿佛随时都会飞出来一般的伸展着翅膀。
  看到男人胸口的‘炽’还在,瑞珠紧绷的神经一下松懈下来。
  佾情咬着嘴唇忸怩的把小脸转成一个娇媚的角度拿似水眼波一下一下的去荡瑞珠,瑞珠被他瞟的心上身上都一阵恶寒,刚要气势汹汹的开口,却见那佾情狐媚的微红着脸,娇怯怯的小声说:“王爷……现在还是白天哪……”
  “……”瑞珠被男人暧昧得意味不明的话弄得一口气堵在了嗓子里,伸着手指了那脸上兴奋比羞怯不知要多少多少倍的男人半天,瑞珠终于找回自己声音的低吼了一声:“我昨晚可碰过你了?”
  “嗯……”佾情红着脸低下头微微应了一声,睫毛甜滋滋的动了动,继续拿眼神瞟瑞珠,瑞珠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指着衣衫不整的男人,气得声音发抖的低声道:“你说……我碰你哪儿了……”
  佾情被瑞珠一问,尖瘦的小脸又红了几分,千娇百媚的斜了瑞珠一眼,佾情扭着柔软的身子,甜滋滋的咬着嘴唇慢吞吞的解开外袍,又撩开中衣,瑞珠在衣服越剥越少的佾情面前彻底青了脸,在那雪白的皮肤暴露瑞珠在面前时瑞珠几乎都有点不敢看的想闭上眼——她可不想看到自己做坏事留下的证据……
  “王爷好坏……昨晚那么狠的弄人家……”
  佾情似撒娇又似抱怨的拉长声音小声说,指着自己腰间雪白皮肤上的一大块青肿故意往瑞珠面前凑近了凑近,瑞珠傻傻的望着男人罗衣半褪后露出的香软小腰,只感觉自己头上的青筋在渐渐迸起。
  “你那是被踢的吧?”
  瑞珠铁青着脸,危险的压低声音问,佾情娇滴滴的轻轻哼了一声,一双媚眼水汪汪的瞟了瑞珠一眼,可怜巴巴的说了一声:“好疼呢……”
  “……”瑞珠低下眼睛,浑身的汗毛因为怒气和寒意通通的直竖了起来,两手松开——紧握——再松开——再紧握的重复着动作,瑞珠在心里恨恨的骂了一句:KAO,这傻孩子真让人有种想抽他的冲动——
  “王爷昨晚突然来到佾情房里,把佾情吓了一大跳,您什么也没说就往佾情的床上躺……佾情本来想帮您宽宽衣服睡得舒服些的……可您一脚就把佾情踢到床下去了……弄得佾情这腰到现在还青着呢……您看看,真的疼得狠呢……”
  佾情娇滴滴的撅起红红的嘴,千娇百媚的眨着水汪汪的狐媚眼睛,瑞珠抽着嘴角看着他献宝似的还撩着中衣,那白嫩纤细的小腰青紫起一片的模样看着倒也真让人有些触目惊心,但不知为什么佾情那撒娇卖俏的模样倒让瑞珠有一种‘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的冲动。
  冷着脸狠狠的掐了那青紫的伤处,瑞珠几乎是带着一种快意的看着佾情‘哎呦’了一声皱着脸往后一躲,那双水汪汪的狐媚眼睛里真的开始变成眼泪汪汪。
  佾情被掐得差点哭出来的抿了抿嘴,但随即就像变脸一样飞快的把脸上的委屈换成了娇嗔,轻轻的眨了眨疼出眼泪的眼睛,佾情娇滴滴的扫了瑞珠一眼,拉长声音道:“王爷——好坏——”
  “去,去,离我远点儿。”瑞珠像是哄什么害虫一般的挥着手,佾情抿着嘴笑了笑,拢了拢衣衫,妖妖娆娆的站起来,侧过身甜笑着对瑞珠低声道:“王爷等会儿,佾情伺候您起早——”
  还早?瑞珠怔怔的窗外明显快接近正午的太阳,眼见那佾情装模作样的拢了拢乱而有韵的头发,扭着腰走出门口。
  [她——]
  瑞珠等到屋子里只剩自己一个人以后突然长长的叹了气,身子往后一倒的躺回床上,原本的万般愁绪被这一叹引上心头,但真等她想,却发现自己脑中白茫茫一片,想想些什么却又什么也找不到……
  [这时候若能痛痛快快的喝上几杯酒,没准心情就能好一些吧——]
  佾情悄悄的掩上房门,爬在楼梯的扶手上轻轻的把一个粗使的小厮叫了过来:
  “帮我去醉香楼定四五个精致的菜回来,再带回点酒……”
  “佾情哥哥昨晚玩得太尽兴了吧?怎么今儿走路都斜着身子了?莫不是那王爷太不知道怜香惜玉?哥哥你可要多劝劝那王爷,干咱这行的,腰可是伤不得啊——” 那个小厮笑嘻嘻的向佾情伸出手,佾情风情万种的斜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就会耍贫嘴,再说仔细我给你梳理梳理皮!”
  “小的怎么敢和佾情哥哥耍贫嘴……小的以后还要靠佾情哥哥多照应呢……”那小厮笑嘻嘻的接过佾情从荷包里摸索出的两块碎银,佾情千娇百媚的轻轻啐了那嬉皮笑脸的小厮一口,刚要回房,忽然想起什么的眨了眨眼,稍稍犹豫了一下转头道:“那钱若还有剩,你便自己留着花着玩吧……不过你回来的时候可要当心些,小心别把菜汤洒出来……”
  “哥哥既然这么大方,其余的就全包在我身上,放心好了!”那小厮喜笑颜开的回头应了一声,心算了一下这两块碎银怎么着也有二两多,买酒买菜之后至少还能剩下那么二三十个大子儿,他这次可以说是赚了不少——
  佾情心里为那平白给了人的钱心里心疼了心疼,转回身拎起早就叫人准备好放在门外热水,走回了屋里。
  “王爷,擦脸……”佾情把干净帕子在热水里拧好了递给仰面躺在床上的瑞珠,瑞珠没接,佾情就甜笑着咬咬嘴唇,妖妖娆娆的把身子往床上一扭,撩起袖子要给瑞珠擦,瑞珠嘴角抽搐了一下,飞快的坐起身一把抢过手帕,胡乱的擦了擦脸,又把手帕扔了回去。
  佾情笑着瞟了眉头微皱的瑞珠一眼,虽然腰疼得厉害,却还暗咬着牙妖妖娆娆的扭着腰在瑞珠面前来回走。
  瑞珠坐在床上看佾情不停的给她端茶递水,一直看佾情那个扭一下抖三抖的动作看到心烦,瑞珠终于忍不住皱起眉低喝了一声:“给我坐下别晃了!”
  “王爷,佾情没事的……”佾情歪着头眨眨眼睛,甜滋滋的笑了笑,拿着千姿百媚的姿势在床边坐下,瑞珠望着自动把瑞珠的话理解成是对他的关心的男人,实在想不通眼前这人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你……会什么?”瑞珠突然想起自己之所以会和眼前的男人扯上关系是要把他保入品花宴,昨天那个一同入品花宴的尘寰她已见识过了一二,不知道面前这个长得一付狐媚祸水模样的男人又有什么特殊技能。
  佾情咬着嘴唇轻轻眨了眨眼,似乎没想到瑞珠会问他这个问题,瑞珠看男人一脸认真的想了半晌,终于看到一直苦思冥想的男人豁然开朗的一拍手:“我会讲笑话——”
  “……”瑞珠眼角抽了抽,感觉刚才男人那话向是拿气充的锤子砸她的脑袋,虽然不疼不痒,却让人心里瞬时又涌起‘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的冲动——
  “你会讲什么笑话?”瑞珠从齿缝里滋滋的吐出着气,偏偏那佾情却毫无察觉的翻着眼睛又认真的想了半天,然后低下眼睛用长长的睫毛欲语还休的遮着眼睛,眨了眨才娇滴滴的小声咕哝道:“我会讲——我会讲——那种的——”
  瑞珠恶寒的望着低着眼睛、一张狐媚的脸遍布绯红的男人,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低声道:“就冲你这点本事,你也想入品花宴争头筹?”
  那原本满脸绯红的男人听到瑞珠这话,一张红霞遍布的脸突然白了起来,水汪汪的细长眼睛眼泪汪汪的抬起来,委屈的吸了吸鼻子小声说:“佾情哪里比不上尘寰了……”
  “你哪里比得上啊?”瑞珠横了一眼委屈得理直气壮的男人,忍不住嘲弄的反问,佾情被瑞珠问得咽了咽,细长的眉微皱起又认真的想了半天,才哀怨得瞟了一眼瑞珠委屈依然的嘟囔道:“到底佾情哪里比不上了……”
  瑞珠望着男人哀怨得极为认真的眼睛,觉得脑中有一点点黑线,这哥们难道是真傻?
  “你会写诗吗?”瑞珠问。
  佾情翻着眼睛想了想,娇滴滴的摇了摇头:“不会……”
  “你会画画吗?”
  “嗯……不会……”
  “弹琴呢?”
  “不会……”
  “那、那你识字吗?”
  “不……”
  “那你究竟会什么?”
  “我会说笑话……”
  “那你说你究竟哪里比得上人家尘寰了?”
  “……王爷您真觉得我比不上尘寰吗……”
  瑞珠望着依然委屈得认真再认真的男人,心里终于有了一个认定,这哥们,是真傻。

  89

  “就你这档次,别去给奶奶丢人了行不?”
  瑞珠扯着嘴角嘲弄的笑着压低声音说,佾情眨了眨眼睛,香软的身子千娇百媚的向瑞珠偎了过来,瑞珠往旁边一躲,佾情被踹青了的腰没使上劲的一歪,人‘哎呦’了一声狼狈的倒在床上。
  又一次飞快的把疼出来的眼泪眨回眼睛,佾情咬着嘴唇半支着身子却不急着起来,只娇滴滴的用眼睛斜瑞珠,原本开得就低的领口已露出一大块香滑白嫩的肩膀,瑞珠为他这种随时随地都可以变狼狈为狐媚的神奇功力弄得愣了愣。
  佾情见瑞珠望着他发怔,心里一喜,肩膀不露痕迹的动了动,衣服下滑得更是厉害,瑞珠眼睛一闪,目光不由自主的被那大红色的衣服称得更白更嫩的皮肤往下望,佾情正在得意忘形的暗自窃喜,却冷不防被瑞珠直愣愣的伸出手,重重的在胸口的嫩肉上拧了一把。
  “你小子——这蝴蝶不会是自己画上去的吧——”
  瑞珠拧过一下立刻就缩回手,手指上残留下的香软嫩滑的感觉让瑞珠微觉异样的又怔了怔,那佾情本来对瑞珠这突然的动作拧得又惊又疼,原本还咬着嘴唇强装出狐媚模样,可一听瑞珠那个几乎可以说是用肯定语气说出来的疑问,一张勉强媚笑的脸瞬时便改变了颜色——
  “王爷——您怎么能这么欺负佾情呢——佾情这清白的身子可还是要交给王爷您呢——”
  佾情咬着嘴唇委屈的望着瑞珠,虽然模样是气急败坏、但那拉长了的声音让瑞珠怎么听怎么像是故意撒娇,瑞珠忍不住伸手掐住男人的脸,弄得佾情后面的抱怨全都‘呜呜呜呜’的消失了下去,佾情见瑞珠虽然皱着眉、但眼中闪出的光芒却似乎是对把自己的嘴掐成了猪嘴状这事感觉有趣。
  眼波转了转,佾情不再说话,瑞珠见他不再乱嚷就收回了手,却没想到那佾情眼波一装,突然一把拉开自己本来就低的领口,露出雪白滑腻的胸。
  “您再仔细看看——这‘炽’又红又热,哪里像画出来的——”
  嘴里又娇又媚的低喃着,佾情挺着胸把自己又白又滑的皮肉往瑞珠脸上贴,瑞珠感觉自己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嗷’的一声竖起了全身上下的毛,一边狼狈的往后躲,瑞珠一边半是厌恶半是慌张的一把推开偎上来的男人。
  佾情被瑞珠的大力一推,整个人惊叫了一声连摔带滚的趴在了地上,瑞珠厌恶的甩了甩刚才贴上男人胸口带起一片奇怪感觉的手,却看到男人趴在地上颤了几颤却没爬起来。
  “怎么了?”瑞珠皱起眉,佾情狼狈的爬在地上,努力想把疼出来的眼泪眨回眼眶,却没想到身子稍微动动,腰上就如同抽了筋一般的钻心疼,眼泪还没眨回去头上的冷汗倒先冒了出来。
  “嗯……”轻轻的哼了一声,佾情抽抽鼻子抬起眼睛可怜巴巴的望向瑞珠,瑞珠见他白着脸紧皱着眉,那模样倒不像假装,就想了想才拖拖拉拉的下了床,走到男人身旁伸手拉起他。
  “疼……”佾情红了眼圈的低低叫了一声,瑞珠从嘴里轻轻的呸了一声:“活该。”
  “王爷坏……”佾情红着眼圈眼泪在眼圈里晃啊晃的,被瑞珠连拖带拽的扶到床上,佾情那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下来的掉了出来。
  “疼啊……疼死啦……”被扶到床上的佾情突然像小孩子一般抽咽着小声抱怨,见一旁的瑞珠没回应,佾情身上疼心里也疼的越发难受起来。
  瑞珠目瞪口呆的望着刚才还没什么大事的男人忽然趴在被子上开始抽抽搭搭的掉眼泪,她甚至相信,如果不是他真伤了腰,他现在一定已经开始满床的打滚讨她同情了……
  [这实在是……]
  瑞珠感觉头上有点莫名的冒汗,望着趴在床上越哭越伤心、刚开始还是保持姿态的细细抽咽到了后来就完全是不顾形象的像孩子一般号啕的男人,瑞珠心里终于被勉强激发起一点点的同情心。
  “真有那么痛吗?”
  瑞珠皱着眉低声问,佾情哭了半天终于等到瑞珠问他话,马上咬着哭得湿湿的嘴唇抬起头委屈的点点头,瑞珠望着男人脸上流成小溪状而且还带着青黑颜色的眼泪,惊鄂的怔了怔,慢慢的细看了晕成熊猫眼的男人半晌,瑞珠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难怪之前他一直不敢哭……
  佾情发怔的望着捂着嘴笑得肩膀直抖的瑞珠,忽然明白过来的惊慌的抬起手想擦干自己脸上的眼泪,却没想到自己只动了动,那伤到的腰就抽筋一般的疼得他眉头跳了跳,腰上疼得原本就厉害,如今又发现自己一大早精心化好妆全都被眼泪打了下来,佾情心里又羞又急却又毫无办法,眼见那边瑞珠笑得毫无同情心,佾情鼻子一酸,刚勉强止住的眼泪立刻‘哗哗’的掉下来。
  瑞珠看佾情哭得比刚才更加伤心,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伸出手轻轻推了推趴在被子上的男人,咕哝着小声道:“别哭了……我给你找条手帕,你自己擦擦就没事了……”
  佾情听到瑞珠开口,肩膀微微动了动,脑袋却依然还埋在被子里低低的呜咽,瑞珠又等了一会儿,渐渐有些失去耐心的皱起了眉。
  不耐的拍了拍男人的脑袋,瑞珠哼了一声:“听到没,再哭就没劲了!”
  佾情抽噎着晃动了一下脑袋,静了静才‘呜呜’的低声说:“你不说、你不说要我擦擦的嘛——”
  瑞珠恍然大悟的瞪了一眼因为自己哭花了脸所以不敢抬头的男人,走到桌子旁,把刚才她用过的帕子在冷水里投了投,拎到男人身旁。
  佾情低着头抽着鼻子,摸索了半天才摸到瑞珠拎着的帕子,瑞珠看着低着头小心仔细的擦自己脸的男人,嘲弄的掀了掀嘴,刚要说话却听见屋外有人轻轻的敲了敲门:“佾情哥哥?佾情哥哥?”
  佾情坐在床上动了动,用帕子挡住脸的稍稍抬起了头,哀怨的望了瑞珠一眼,瑞珠眨眨眼,终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走去开门。
  “佾情哥哥,你要的菜和酒都买来了……”粗使的小厮见到门开就一边说一边把食盒递了过去,瑞珠接过食盒轻轻的哼出了一声‘谢’,那小厮发现站在自己眼前的不是佾情一下惊讶的张大嘴巴,瑞珠扫了一眼脸上露出可疑红晕的男孩, 皱皱眉,刚想把门关上忽然又想起什么的停了停,不是很情愿的向那男孩问了一句:“能拿来点治跌打损伤的药油吗?”
  “好、好、好的!”男孩结结巴巴的说着点了点头,瑞珠提着食盒进了屋,只听到屋外楼梯‘叮叮咣咣’的响起了下楼声,不大会儿的功夫有听见一阵‘叮咣’,瑞珠走过去打开门,正看到男孩一边喘粗气一边把药酒递到瑞珠面前:“这个、这个就是……”
  瑞珠轻轻说了个‘谢’,接过瓷罐装的药油,把门又关了上,转过身,瑞珠正看到已经把脸上的颜色擦了干净的男人正在偷望她。
  “给,自己擦!”
  瑞珠走到床前把药油递到男人面前,佾情媚长的眼睛轻轻眨了眨,咬着嘴唇瞟了一眼瑞珠,娇滴滴的拉长声音轻哼了一声:“我要、我要王爷给我擦——”
  “美得你!”
  瑞珠冷哼了一声,把药油往床边一放,径自走到桌子前打开食盒,把里面的菜一样一样的拿出来,佾情瞟了瞟望也不望他一眼的瑞珠,委屈的抽抽鼻子,艰难的扭着身子去够故意被瑞珠放得离他很远的药油,瑞珠摆好酒菜自顾自的坐下,瞟了一眼好不容易拿过药油的男人,忽然低低说了一声:“先别擦——”
  佾情眼睛亮了亮,满心欢喜的望向瑞珠,瑞珠望着满脸渴望的男人嘲弄的哼了一声,接着道:“等我吃完了你再擦,我嫌那药油有味儿!”
  “……”佾情失望的眨眨眼睛,吭叽了半天,终于还是咬着嘴唇垂头丧气的趴回了被子上。
  瑞珠在那边自斟自饮,完全漠视那边佾情不停抛过来的哀怨眼神,佾情趴在被子上半天没人理,用力闻了闻那飘得满屋子都是的菜香,佾情越发觉得心里委屈。
  虽说他自从进了风月楼,吃的穿的都比以前不知强过多少倍,但毕竟还是寄人篱下的哥儿,除了一般的穿的戴的,其余喜欢什么看上什么都要自己出银子买,他自知自己能卖的就只有这张脸,自然要在衣服穿戴上争出点奇来,那衣服上绣的金、裤脚上镶的银自然也就要他自己掏钱袋——
  虽说他那银子的来路不是什么正途,但因为他现在只是陪席陪酒,那钱来的自然就少,除了必要的打点那些小厮和迎客的零钱,平时楼里的哥儿们,有闲钱时托人买个什么玩意儿零嘴儿的,他看在眼里心里虽谗,却依然狠下心把钱留着,按理说这花楼里的哥儿若是攀上个有钱的女客,这幸福日子就算开了头,就算是那些面皮薄的哥儿不好意思开口直接跟自己的甜姐姐要银子,也会旁敲侧击的讨些值钱的金的银的翠的玉的过来,那些东西又比单是银子强许多,两个人恩爱的时候那东西就是山盟海誓的见证,若是有朝一日两个人散了,那些东西不但是个念想,若是卖了当了,也可以值上不少的银子——

  90

  这佾情自那日求瑞珠作了保,心里便一直如糖似蜜的自己一个人偷乐,他虽认不得瑞珠给出的那个佩子究竟哪里好,却也知道那应该也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之前他还曾嫉妒过尘寰,薛玲珑当着众人的面承诺要送尘寰碧霞簪,可如今他手里捧着那片冰冰凉凉的玉,心里再多的嫉妒也早跑没了踪影——
  只要一想起瑞珠已给他做了保,他的心里便如吃了蜜一般甜滋滋的,虽说这有了保人又要参加品花宴的清倌儿就等于暂时有了主,一般风月场上懂规矩的客人便暂时不会再点他的牌子,但比起陪酒卖笑得银子,他倒更喜欢捧着瑞珠给出的玉,自己一个人心里美。
  昨天他听说瑞珠会来,立刻早早的梳洗打扮好了心里甜滋滋的捧着她的佩等她,他原想好的是先不露面,等那些人的酒都喝得酣畅了他再出去,他原本算准就算是薛大人办寿酒,那个尘寰也多是不肯赏面子下楼,就连尘寰最多不过是在楼上弹个曲子敷衍了事他都想到了……其实也不是他会算计,实在是那个尘寰绝世清高的模样已是出了名了的,不要说是同在这风月楼中的人,就连为他作保、给捧他场的那些大人也没见他把谁放在眼里过,反而越是捧着他的人他便越瞧不起——
  佾情原本一听说瑞珠来了就恨不得自己化成小燕儿一头扎进瑞珠怀里的,可为了做足面子才故意想拖些时间再捏准时机下楼,可就是那样一个对谁都爱答不理的尘寰,昨天晚上却不知道是抽了哪根筋儿,不但破例连弹了两首曲子,还下楼见了客,弄得佾情在屋里坐着直后悔,生怕瑞珠见了尘寰那冰清玉洁的样子也给迷了去,可他又不能就那么冒冒失失的出去,只要叫小厮在门外等着,给他带话,却没想到虽然尘寰下去没多大功夫瑞珠就先离了席,但却也没像佾情希望的那样去他屋里找他,弄得他知道消息以后自己一个人坐在屋里又急又悔。
  佾情原本以为这次一别,恐怕又要等不少日子才能等到瑞珠再来风情楼,却没想到刚到半夜,他就忽然被一个踹门声从梦里惊醒,原本还以为屋里进了贼,却没想到等到他胆战心惊的掌起灯来,看到的却是面无表情的踹开门走进来的瑞珠——
  “下去!”
  瑞珠吃得酒足饭饱的一扔筷子,走到床边一抬下颚冷冷的说了一声,佾情哀怨的望着一眼理直气壮的让他让出床的女人,委屈的咬咬嘴唇,怯怯的咬着牙拖着疼得要命的腰让出了一大块空地——昨天她到他房里,也是这样没有表情的瞪着眼跟他说这句话的,原本他还以为她是在暗示让他伺候她……虽然他还是个清倌儿不过该懂的早就已训练懂了,更何况他一看到她,心里立刻就喜欢得那些该顾的、该忌的立刻全都不记得了——即使瑞珠当时立时就要了他,他的心里虽然有些羞但更多的却是喜滋滋的,就算过后没准会被风月楼的老板扒层皮他也是顾不得的了……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瑞珠虽然一语不发的上了他的床,却不让他碰,他的手指刚沾了沾她的衣扣,就被她一脚踹下床去了,等他颤颤巍巍的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床上的瑞珠却早已发出了均匀呼吸的睡了过去,弄得他只能在床边恨恨的咬着手帕蹲了大半宿——
  瑞珠从鼻子里冷冷的哼了一声,虽然想直接把趴在床上无限娇媚却也无限碍眼的男人轰走,可看他可怜巴巴的护着自己腰往旁边挪的模样又让她稍稍想起是自己害他扭到腰的,所以瑞珠只哼了一声就大方的把男人窝着的那一半床让了出去。
  嘴里吐着淡淡的酒气瑞珠往床上四敞八开的一躺,身子暖暖的发着热,佾情咬着嘴唇偷偷扫了一眼仰在床上闭上眼睛的瑞珠,心里‘咚咚’的跳得有些厉害。
  听到身旁响起衣服‘簌簌’的摩擦声,瑞珠睁开眼冷冷的瞟了一眼正一点一点慢吞吞的挪向自己的男人,佾情被瑞珠冰冷的目光一瞪,带着一种窃喜神色的脸瞬时失望的暗了暗,又被瑞珠瞪一眼,只能怯怯的有多吃力的挪过来就再有多吃力的挪回去。
  “你的腰其实没那么疼吧?”瑞珠眼神危险的望着细细的柳眉拧成一个疙瘩的男人,掀了掀嘴唇薄薄的笑了笑,佾情可怜巴巴的咬咬嘴唇,讷讷了好半天,终于指了指瑞珠身边的药油罐子,低低的嘟囔了一句:“我、我想拿那、那个……”
  瑞珠眨了眨眼睛,把药油推了过去,佾情拿过药油皱着眉打开塞子,一股呛人的万金油和别的什么东西混合成的气味一下子冲了出来,佾情更紧的拧起眉,望了望身旁的瑞珠,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颤巍巍的把药油塞子又塞了上。
  “太味儿了!我、我不抹了……反正躺一会儿也能好……”
  看透男人那点不想在她面前弄一身药油味道的瑞珠又嘲弄的掀了掀嘴唇,嘿的哼了一声,突然坐起身,一把拽住还没反应过来的男人,另一只手拉出药油的塞子,佾情突然意识到瑞珠是要给他抹药油,几乎是反射性的要起身逃开。瑞珠看到男人要跑,又嘿的冷笑了一声,一伸腿一下压在男人原本就伤着的腰上,佾情‘嗷’的惨叫了一声,瞬间瘫在床上只剩下掉眼泪的份儿。
  瑞珠得意洋洋的冷笑着用腿继续压着男人的腰,空出两只手一手扯开男人的袍子露出青紫的腰另一只就伸进药油罐子里捞了一大把药油,佾情眼圈里转着眼泪的感觉到瑞珠毫不怜香惜玉的把湿漉漉的手揉上他疼得要命的腰,一想到他这件自己掏银子绣上金花的袍子从此以后都会带上一股药油味,佾情一直忍在眼睛里的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的掉了下来。
  “呜呜……”他的衣服……
  “呜呜呜呜……”他的银子……
  “呜呜呜呜呜呜……”他的腰……
  瑞珠皱着眉,强忍着被药油熏得眉尖发疼的不耐,硬是里里外外的把佾情腰上三分腰下三分的所有地方都用药油揉了个通透,直到男人被她蹂躏的皮肤全都发红发烫了她才停手。
  甩了甩也累得发烫的手,瑞珠得意洋洋的想就算这小骚包洗三次澡也绝对洗不掉这身药油味,看看趴在被子上哭得分外伤心的男人,瑞珠得意洋洋的哼了一声,掩不住嘴边笑容的低声道:“哭什么哭,这药油味可比你身上那股廉价的香脂味儿强多了!”
  “呜……”佾情抬起眼泪汪汪的眼睛,哀怨的望了一眼一点愧疚也没有的瑞珠,瑞珠一眼看佾情哭得兔子一般红了眼,笑得更加高兴,佾情望着明显是在以他的痛苦为开心的瑞珠,鼻子酸了酸,又埋下头去失声痛哭起来。
  听着男人哀哀的恸哭,瑞珠心里大畅的呼了口气,翻身又四敞八开的躺了下去,沾得满头满脸的药油味让瑞珠忍不住暗暗发着笑,佾情自己哀哀的哭了半天,见瑞珠不再理他,自己也就渐渐收了眼泪,心疼的抖抖手拉起自己的衣服放到鼻前闻了闻,强烈而且刺鼻的药油味熏得佾情的眼眶又一阵湿润。
  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佾情的精神明显因为心疼自己的衣服而委顿下来,可怜巴巴的摸了摸自己还在发着烫的腰,虽然经过瑞珠的一番蹂躏他的腰比刚才感觉要好上很多,可是佾情还是眼泪汪汪的为自己恐怕再也洗不掉药油味的衣服哀悼。
  瑞珠躺在床上,明明是在面无表情的望着屋顶,但在听到男人像哭久了的小孩子一样停停响响的哽气声后,突然‘噗’的一声喷笑了出来。
  难受的缩起身,瑞珠捂着嘴笑得胃都跟着抽痛起来,佾情目瞪口呆的望着笑得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一般的瑞珠,慢慢委屈的皱起眉,但心里却莫名涌一阵暖融融的暖意。
  瑞珠笑得喘气都喘得断断续续,勉强压住狂涌上来的笑意,瑞珠擦擦笑出眼泪的眼睛,笑嘻嘻的抬起头望向咬着嘴唇望着她发愣的男人。
  “你小子天生就傻吧——”
  瑞珠笑着哼了一声,却没想到佾情望着瑞珠笑得双颊微红妩媚横生的脸,怔了很久,突然眼泪汪汪的拉着娇滴滴的声音问了一句:“王爷——您看到我这么久了——难道就一直没想起我长得向一个人吗——”
  “啊?”瑞珠愣愣的望着一张妩媚面容委屈的扭成包子样的男人,佾情抽抽搭搭的坐在床上,像小孩子一样的拿着衣袖擦脸上的泪,瑞珠见他这哭却不说话,忍不住又问了一声:“你说你像谁啊?”
  “南、南湘啊——”红着眼睛咬了咬嘴唇,佾情哭得越发伤心,“我爹娘、我家邻居、所有见过我们的人都说我们长得像——原本佾情之前以为王爷见到我是想起南湘才会对佾情这么好的……可是看王爷到现在都没提过南湘的名字,难道说我们长得一点都不像吗?不可能啊……我和南湘都长得这么美,怎么可能不像啊……”
  瑞珠越听越糊涂的皱起眉,满头黑线的望着明显已陷入一种自怜自艾情结中的男人,他哪只眼睛看到她对他好了?还有南湘……这名字好像听过……不过她应该是没见过……那个南湘……究竟是谁啊……

  91

  蕈香强压下心头又涌上来的叹息,低着头小心的搅了搅瓷碗里放了糖的赤豆粥,舀起一勺递到床上面色憔悴的少年嘴边,小心翼翼的轻哄说:“我知道你胃口不好,不过多少也要吃下去点,要不然一会儿喝药时胃里又该不舒服了……”
  床上的少年沉默的望着勉强露出笑容的蕈香,慢慢张了张白得没有血色的嘴唇,老实的让蕈香把一口粥喂了下去。
  轻轻的低咳了一声,少年的胸口因为轻咳的震动而牵扯的剧痛了起来,蕈香担心的望着默默的皱着眉咬着嘴唇忍痛的少年,忍不住有些坐立不安的望望门口,希望能有人进来帮把手,但是自从发生了这事儿以后月总管就把怜花阁里的下人全都调得不知什么地方去了,临时派过来的三两个人也只是守在院子外,不准他们进院子的,能进出这院子的除了他和茹叶原本的贴身侍宠雁儿,就只剩下月总管、怜香惜玉姐妹俩和那个叫四儿的公子了。
  虽然明知道即使往外望也不会看到别人,但蕈香还是忍不住失望了一下,回过头,看到床上的少年忍痛忍到把嘴唇咬得发了青,蕈香忍不住心里一急,一把抓住少年攥得死死的手,皱着眉低声说:“若是疼得厉害,就哼出来,反正这院里也没别的人……”
  “……”少年被蕈香那样一握,身子打颤的僵了僵,蕈香感觉少年冰凉的手反过来有些用力的抓住了他的手,虽然手被抓得有些疼,可蕈香也通过这个知道了少年的身子还没虚弱到完全没有力气的地步,所以心里反而有些安定了下来。
  一小波痉挛似的颤抖从少年紧抓住蕈香的那只手上传递了过来,蕈香心里微微涌起一阵不是很确定的不安,他虽然没见过别人结胎精,但却不知为什么总隐隐感觉少年这几天越来越剧烈的疼痛似乎有些不对劲,他本不敢多想,可是心上的不安却也越来越重。
  “来,再吃点……总是喝汤是养不了力气的。”眼见少年一直紧蹙的眉尖缓了缓,蕈香知道少年这一波的疼总算是过去了,趁着少年抓住他的手微松之际,蕈香抽出自己的手又舀了勺甜粥喂到少年嘴边。
  少年老实的张开嘴,把喂到嘴边的粥吃了下去,蕈香看着少年的脸色从刚才的白得发青稍稍缓和出了些血色,就微微松口气的又多喂了几口给他。
  一直老老实实的让蕈香喂下了大半碗的粥,一直沉默不语的望着蕈香的少年突然张了张嘴,哑着嗓子低低的说了声:“谢谢……”
  蕈香拿着瓷碗的手颤了颤,眼睛里莫名的又些热意,遮掩似的勉强笑了笑,蕈香神色微微有些狼狈的低下头,这是他自从认识茹叶以来第一次听到他谢人,那声‘谢’里的真心实意他能听得出来——心里感叹这骄横跋扈、却也因这骄傲而显得异样动人的少年终于也懂得了软下心性,但莫名的,蕈香的心也因为这声再平常不过的‘谢’而微微纠结了纠结,心上一直笼的不安也更加重了些——
  “……”茹叶沉默的望着低着头的蕈香,黑漆漆的眼里闪过暗淡的光彩,咬了咬干得有些起皮的嘴唇,茹叶忽然慢慢的别过头,身体发冷似的抖了抖,茹叶喘了好几口气才声音异常嘶哑的低声说:“还有……还有之前一直没跟说的……那次、那次是我不好……对……对不起……你……你别恨我……”
  蕈香身子突然一抖,飞快的抬起头,蕈香勉强笑着拉住茹叶凉得十分不正常的手,断断续续的说:“大家都是一家人……别在说什么对不对得住的话了……我……我一直当你是弟弟……真的……”
  “那我也当你是哥哥了……”茹叶抖了抖没有血色的嘴唇,反手紧紧的抓住蕈香的手,黑漆漆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面色有些发白的蕈香,停了停才低声说:
  “你真的别恨我……过去是我一直不知好歹……我知道你人好……也知道你不会嫌弃这孩子的出身……我、我即使死了也会保住这孩子的周全……你若真不恨我……便答应我以后会待这孩子像自己亲生的一般……”
  蕈香的心头针刺般的跳了跳,茹叶那双黑漆漆的眼睛让他心里掠过一种异样的惊慌,那种感觉他曾经有过——
  原本按瑞珠的身份和地位,王府里的侍宠不该只有三个这么少的,可这王府的人里来来走走最后留下的只有却他和茹叶春航三个人,除了春航,蕈香在王府里待的时间就算最长,原本他也已见惯了个人的悲欢离合,但却总也忘不了那个同样也是又娇又傲,最后却孤零零的把自己吊在高梁上的少年,那个叫南湘的还最后见的人便是他。
  原本与南湘交好的人应该是那个清冷孤傲得梅花一般的红玉,但是南湘最后找来说话的人却不是红玉而是他,他还记得南湘那双狭长而妩媚的眼睛望着他温和的闪动着,南湘笑盈盈的拉着他的手跟他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他说他之前错了,他还让他别恨他……蕈香还记得自己当时就是像现在这样,心里奇怪的涌起那种说不出却又惊慌得可以的感觉,他想安慰南湘,却不知要怎样开口,后来他听人说,南湘把他送走的那天晚上,自己一个人在房里唱了一晚上的戏——南湘原本是被家里卖进戏班的戏子,还没出师便被人看中赎了出来,认了干儿子以后才送进王府里,他还记得那时王爷最喜欢让南湘扮上戏为她单独唱上那么一小段,蕈香被南湘从屋子里送走时还以为南湘会这么反常是因为怕王爷因为那个送南湘的大人贪银子的事儿连带着责怪南湘,可后来却听说瑞珠早已跟南湘说了那种事不会牵连到内府,却没想到南湘却还是因为没想开而死了,听他院子里的人说前半夜还听得到南湘清清冷冷的唱着戏里的调子,等到后半夜没了声息,所有人都以为他是闹够了睡了,却没想到早上小厮推开门要给他换茶水的时候却发现南湘已用唱戏用的水袖把自己挂在了高粱上,人早就僵了,听说那水袖还是王爷当初爱南湘唱戏时的身段,特别把御赐的雪缎赏给他做的,蕈香还记得当时还在府里的红玉失神的望着南湘被人裹着白布抬出去的尸体,怔怔的喃喃了一句:
  “这个人……多亏他还是见惯唱惯那些风花雪月和虚情假意的人……我原本还以为他是个多么聪明的人呢……”
  蕈香愣愣的望着红玉没有血色的脸,那红玉忽然转过脸,似嘲弄又似绝望的向他笑了笑,低声说:“南湘原本一直瞧不起你,可现在看来,没准儿你才是我们之中能活得最长的……你只要记住,千万别动爱,若是真的爱上了,再聪明的人恐怕也难管得住自己……管不住自己,就是个死啊……”
  蕈香怔怔的望着红玉冷艳却带着一种孤绝的脸,之前对南湘曾经有过的那种感觉又悄悄在心头弥漫开,南湘之前之所以会和红玉最好,是因为红玉虽然有着绝色容颜却是个冷情冷性的人——这个红玉原本也是个戏子,但却和南湘不同,是个唱女角的,因为从小便演那些英姿飒爽的英雄女儿,所以红玉的心性自然而然也就高了,原本做戏子的,身份只比那些勾栏院里的小倌儿好一些,但红玉那等的心高气傲却容不得女人的半点调笑戏弄,但越是这样就越引得人对他痴缠,听说这个红玉是因为得罪一个对他痴缠已久的富家小姐才被王爷救进府里的,进府之后过了将近小半年,这个红玉才报恩一般的把身子给了王爷,即使有了肌肤之亲,这个红玉也从未对王爷露出过半丝痴迷的模样。
  蕈香心里虽然闪过不安,但是他知道红玉和南湘不一样,红玉肯定不会去寻死,南湘寻死的理由蕈香只是隐隐约约的明白其中几分,他知道南湘大概是太爱王爷了所以才会容不下别人,但南湘死前为什么会找他而不是去找红玉的原因,直到那一年的年末蕈香才真正明白,那一年一共发生了三件大事,四月南湘死,六月瑞珠十八岁生日的前几天茹叶被送进了府,最后一件大事就是十一月的时候,红玉偷吃下琼果,被赶出了王府——
  原来南湘早就知道,红玉,也是爱着王爷的。
  “你、你别瞎想——”蕈香白着脸勉强的笑了笑,茹叶一瞬不瞬的望着他,黑漆漆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让人又心慌又可怜的脆弱和迷茫,张了张没有血色的嘴,茹叶的手打颤的拉着蕈香低声说:“你不愿意么?”
  “我……”蕈香皱起眉,手足无措的咬了咬嘴唇,茹叶望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蕈香,身子发冷一半的轻抖着,似乎蕈香的一句话便可以左右他的生死一般的面色凝重的等待着。
  蕈香咬着嘴唇犹豫着,身子被茹叶黑漆漆的闪着光的眼睛盯得渐渐颤抖起来,闭了闭眼,蕈香有些僵硬的吸了口气,嘶哑的低声开口:“我……”
  “药熬好了。”一个沉静的声音突然在屋门外响起,蕈香面色苍白的转过头,四儿端着药碗一语不发的走进来,蕈香有些慌乱的低下头,小声说:“真是麻烦……真是麻烦四儿公子了……”
  四儿没有说话的把冒着热气的药碗放在床边的矮凳上,扫了一眼突然沉默下来的茹叶,转过头望向蕈香低低的说了一句:“刚才熬药的时候不小心弄洒了一锅,你跟我出来帮我收拾一下。“
  蕈香点了点头,有些不放心的望了望茹叶,茹叶沉默着拿起还有些烫手的药碗,蕈香转过头跟着四儿出了屋子走到廊下。
  火炉旁放着一个木凳的一把蒲扇,弄洒的药有些已顺着地面的石缝流到了走廊下的花土里,蕈香拿着抹布帮四儿把地上的药渣收到簸箕里,四儿用扫帚把余下的药汤全扫进花土里,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的蕈香突然咬了咬嘴唇,白着脸的低头问:“茹叶……茹叶究竟病得怎样?”
  “他那不是病。”四儿抬起眼睛扫了一眼低着头的蕈香,蕈香微微抖了一下,没说话,四儿停了停,忽然接着说:
  “我虽不是真正的大夫,但他那种情况我想是个人就都明白这两个里面恐怕只能保住一个,如果说是在宫里自然是有很多方法可以保胎晶……不过我看那个胎晶恐怕就算保住也不是什么好的……反正这就是个人的命。”
  蕈香又发冷一般的轻轻抖了抖,只更深的低下头,紧紧的咬住自己的嘴唇更加的一语不发,正是——
  玉肌消瘦,彻骨熏香透。
  不是银台金盏酒,愁杀天寒翠袖。
  遗珠怅望江皋,饮浆梦到蓝桥。
  露下风清月惨,相思魂断谁招又。

  92

  [原来那个之前瑞珠死掉的那个男宠就叫南湘啊……]
  瑞珠在佾情断断续续的话语中终于左拼右凑的弄清楚了那个叫南湘的究竟是谁,瑞珠望着面前像个孩子似的哭得鼻涕和眼泪一起稀里哗啦的男人,头上似乎有点冒冷汗,那个南湘是在她还魂之前就死了的,她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认出面前的男人是那个叫南湘的弟弟?所以,如果她说她不记得……反正她确实不记得……
  “王爷不记得了?”佾情怔怔的停下正用帕子擦泪的手,瑞珠点点头。
  “王爷居然不记得南湘哥哥了……”佾情有些发怔的眨了眨眼睛,瑞珠困惑的紧紧盯住佾情媚长的眼睛,盯一次、再盯一次,是她的错觉么?她怎么感觉佾情的那双眼睛里非但找不出一丝的震惊、不信或者悲伤,甚至还渐渐盈满了喜色……喜色?
  佾情跟着瑞珠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同的一眨、又一眨,心里慢吞吞的涨满甜滋滋的味道,佾情开始向满脸疑惑的瑞珠依偎过去。
  “王爷……”娇滴滴的声音近在咫尺的响起,瑞珠背后的汗毛又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的‘嗷’的一声立了起,警戒的往后挪了挪身子,瑞珠已经肯定下来她在那男人眼中看到的确实是喜色——这个男人实在是——
  “王爷既然忘了南湘哥哥,那么就一定要记住佾情啊……”佾情红着脸,明媚的眼波像是泛滥过头的春水一样四处流动——四处流动——流动——
  “你……”瑞珠几乎有些气急败坏的瞪着面前眼角眉梢都流露出一片盎然春色的男人,佾情满脸甜蜜神态的依然一点一点逼近瑞珠,白皙修长的手捂着胸口满面绯红的低喃着:
  “王爷……王爷……你既然已经忘记了南湘哥哥,就一定要记住佾情……不是佾情要和南湘哥哥争……而是、而是佾情一想到王爷现在不记得南湘哥哥了,胸口这里就跳得厉害……王爷您摸摸……您摸摸我这心是不是跳得像要蹦出来一样啊……您摸摸看……”
  [这小子——该不会是发情了吧——]
  瑞珠神色僵硬的望着把柔软的身子腻进她怀里的男人,心头急涌起一种说不出是厌恶还是别的什么的怪异感觉,佾情感觉心头热滚滚的用力把自己的身子往瑞珠怀里腻,也不管瑞珠的心情是不是已经混乱到身体都僵硬了的地步,佾情只知道他越往瑞珠身上靠心里就越烫得舒服。
  像还未足月的雏兽一般,佾情鼻子里低低哼着在瑞珠怀里磨蹭着身子,心里一阵一阵的涌起甜滋滋烫乎乎的感觉——不是他要和南湘哥哥争,当初南湘哥哥进了王府,他们一家都跟着高兴了好一阵,虽然南湘哥哥是自小就卖给戏班了的,可一家人每年总还会小聚上两次,南湘哥哥进了王府之后他们虽然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见面,可总会收到南湘哥哥从王府里送出的东西,那些东西虽然在王爷府只能算是一般的小穿小用,但到了他们家就可以算是不得了的东西了……
  原本,如果不是家穷又有哪家会卖自己的孩子……其实在南湘哥哥进了戏班三年之后,他爹娘曾经有一度因为日子过得太艰难,也曾想把他也送进戏班的——送进戏班总比直接卖进花楼里强,而且戏班里还有他哥哥照应——可是他人都已被自己爹娘带进戏班了,早三年进入戏班的南湘哥哥仔细看了看他,却对他们爹娘摇摇头叫他们把他再带回去,他只记得当时听他南湘哥哥说他‘模样虽然长得还过得去,但这脑袋实在不开窍,强留下也学不出什么,若是只为卖钱,与其把他卖进戏班里每天早晚三顿饭都要因为性子愚笨而挨打受罚,你们当爹娘的还不如直接把他送进暗窑子算了,戏班里每年死的学徒比那些勾栏院只多不少……你们若不是只为钱……就让他好好活着……他这性子……虽然傻到让人生烦,可是……’
  佾情总是想不起他南湘哥哥在那个‘可是’之后又说了什么,不过那一次他爹娘得了他南湘哥哥的话以后就真的把他从戏班带了回去,后来家里的生活虽然依然艰难,但他南湘哥哥在戏班里渐渐唱出了名气,虽然当初他爹娘把他南湘哥哥送进戏班时签下的是生死契,但按规矩走了红的戏子依然有自己的身价和打赏,他南湘哥哥便把那些钱都送回了家,他爹娘当初还有一段时间总是省着不花南湘哥哥送回来的钱,说是要攒着等有一天再把南湘哥哥赎出来,可是后来娘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总是生病吃药,那些省着的钱也就渐渐没了,再后来南湘哥哥被外府的大人看中,卖下认了干儿送进了王府,他爹娘也就再也不提要接南湘回家的话了……南湘被送进王府大约一年就没了,他还记得他爹娘听到这消息时一时不哭不笑的没有了任何反应,最后还是他爹低下头喃喃的说了一句‘那孩子生下来就是遭难的,没福……没福……’,南湘死了以后,家里刚刚好过一点的日子又没了依靠,他娘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等到有一天,银子没了,他娘也就没再拖几天就也死了,再然后,等他和他爹把之前南湘送回家里的东西都当完卖完,他就把自己也卖了……
  [南湘哥哥……他真的不是要和南湘哥哥争啊……虽然他脑子也许真的不如南湘哥哥聪明——至少他当初被带回家以后曾经不服气的也偷偷练过戏班教的那些东西,但却真的记不住那些咿咿呀呀的戏文……可是他也知道南湘哥哥在王府里有过一段最欢喜的时候……不过南湘哥哥没福气,没能接着留在王府……而他……而他也不是想代替南湘哥哥……只不过在知道面前的人记不得南湘哥哥之后,心里莫名的涌起一种欢喜,那种感觉……那种感觉让他浑身暖洋洋的……只想、只想……]
  “王、王爷……让佾情伺候伺候王爷吧……”佾情嗓子眼里起腻一般娇滴滴的小声说,唔,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干嘛,反正、反正他就是想让她也跟他一样感到舒服……他、他知道怎么让人感到舒服……只要、只要……
  瑞珠毛骨悚然的瞪着面前面色桃红、目若春水的男人,佾情千娇百媚的抛了个让人浑身酥嗒嗒的媚眼过来,瑞珠后背又一阵恶寒,佾情痴痴的咬着嘴唇,红着脸水汪汪的盯着瑞珠,娇声娇气的说:“王、王爷,佾情想让您舒服舒服……就让佾情、就让佾情给您舔舔吧……”
  [轰——轰——轰——轰——]
  瑞珠听到自己的脑袋里不停的回荡着某种火山爆发一般的巨大回响——那、那个男人在说什么——?那、那种不要脸的话——那种不要脸的话——她——她——
  “你敢过来我就撕了你的脸!”瑞珠反应剧烈的从床上跳了起来,面目几乎可以说是狰狞的恶狠狠的瞪着眼中闪过迷惑和不解的男人。
  “你简直是——你简直是——”
  瑞珠气得一时都找不出要说的话,只能用手指几乎要戳到男人脸上的指着男人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那一句话,佾情咬了咬嘴唇,迷惑的眨着媚长的眼睛望着气得满脸通红的瑞珠,瑞珠暴跳如雷的用手指着哆嗦了好半天,佾情心里渐渐有些发慌的向前凑了凑,皱起眉低低的叫了一声:“王爷……佾情只是想让王爷舒服舒服……王爷……”
  “别叫我!”瑞珠瞪着眼气急败坏的低吼了一声,停了停,终于冷冷的皱起眉,重重的哼了一声道,“谁知道、谁知道你舔过多少人,下次别再让我听见你叫我,奶奶嫌你的嘴脏!”
  佾情一直飞红的脸一瞬间变得死白,瑞珠飞快的扫了男人一瞬间变得僵硬而没有血色的脸一眼,紧紧的闭住嘴不再说话,佾情紧皱着眉感觉自己心里奇异的‘碰咚‘了一下,然后心底仿佛被什么东西砸出一个洞一般把刚才还满满的涨在心间的蜜意和温暖一下全漏了出去,呆呆的咽了咽仿佛突然间就没了口水的嘴巴,佾情有些奇怪的低下头望了望自己胸口,他明明看不出他的胸口出了什么毛病的,却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胸口没了刚才的温暖和快活一下就变得空荡荡冷飕飕的,挺难受……
  曾经有那么一瞬间,瑞珠以为会看见眼前男人掉泪,可是奇怪的是那个男人低着头愣了半天,忽然慢悠悠的抬起头,还有些发白的脸上怯生生的露出一个小心的赔笑:
  “王、王爷……您别生佾情的气……佾情以后再也不敢惹您生气了……”
  瑞珠皱着眉一语不发的盯着男人谄媚得不带一丝其他情绪的清澈目光,静了静,瑞珠低下眼睛沉思……面前这傻哥们……应该是天生的缺心眼儿……而且,其心眼儿缺得可以说是没有常识的……反正……可以说是天生就是一个俗到没有一点别的心机、俗到可以说是天真、俗到可以说是除了最基本的那点有样学样就不会再发展出一点属于自己的机灵劲儿的人……总的来说,这小子,应该就是一小白!

  93

  “王爷——您就别生佾情的气了——佾情哪里做的不好——您都要原谅佾情哪——”
  瑞珠听着男人拉着娇滴滴的声音甜腻的哼声,背后密密麻麻的又涌起一小片鸡皮疙瘩,佾情咬着嘴唇,哀怨的眨着眼睛对着瑞珠瞟啊瞟的,瑞珠强忍着心头的打寒战的感觉,微微想了想刚要开口说话,窗外忽然飘进清冷而缥缈的琴声。
  瑞珠被琴声引得愣了愣,一时间竟然有些忘记了自己刚才在想什么,佾情在一旁看得心里一紧,一双媚长的眼睛里已瞬间涌满酸酸的委屈。
  “王爷……佾情不要王爷喜欢尘寰……”佾情风情万种的嘟起嘴低喃了一声,身子柔软的一扭,斜斜的靠向瑞珠的肩膀,瑞珠面无表情的伸手,正好挡住男人靠上来的身子。
  瑞珠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的上下仔细打量了又娇又媚的男人一番,慢慢的,瑞珠薄薄的嘴唇扯起一个笑容,佾情望着瑞珠挂上薄薄笑容的脸,胸口微微的跳了跳,瑞珠又上下打量了目若春水般春情荡漾的男人半晌,终于一边思考着什么一边低声的问:“你真想能在品花宴中争个前名?”
  佾情被瑞珠问得一愣,眨巴了眨巴媚长的眼睛,佾情忽然咬着嘴唇笑了笑,一边甜滋滋的把身子靠进瑞珠怀里一边娇滴滴的低声说:“王爷放心吧……佾情一定会给王爷争光的。”
  “就凭你?”瑞珠嘲弄的掀了掀嘴唇,伸着胳膊把扭股儿糖似的往她怀里粘的男人又一次推了出去,“你上去了不给我丢人就算我的福气了。”
  “王爷——”佾情委屈的嘟起红艳艳的嘴唇,瑞珠看着男人撒娇的表情心里一阵起腻,伸出手指恶狠狠的戳了一下男人的脸颊,佾情白嫩嫩的脸蛋子上瞬时起了一个红印,佾情泪眼汪汪的瘪了瘪嘴,还没来得及说话瑞珠已瞪了瞪眼,冷哼了一声道:“你听听人家的琴声,你拿什么和人家比?”
  佾情委屈的咬了半天嘴唇,才有些不情愿的低下头小声说:“王爷若是喜欢听琴,佾情就去学来弹给王爷听好了……”
  ‘啪’的一声,是瑞珠赏给佾情一个爆栗子的声音,佾情泪眼汪汪的捂着头,努力想摆出一副又委屈又娇媚的神态,不过因为瑞珠打得实在,所以男人那张千娇百媚的脸上委屈是足了,但娇媚却被男人嘴角忍不住的一抽一抽给抽得没了——
  瑞珠强忍住涌到嘴边的笑,板起脸来冷冷的斜了一眼满脸哀怨的男人:
  “就算你开始学,学到明年品花宴能不能弹得像人家那么有水准还要另说呢!”
  她发现欺负人的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爽,难怪有钱人都喜欢仗势欺人,她自从还魂过来,除了偶尔在怜香惜玉和月总管面前摆过主子模样以外她还没真欺负过谁,原本她前世就一小门小户出身,又从小到大是受人欺负长起来的,所以就算还魂到了有钱有势人的身上,第一要做的事自然是享受没吃过的没玩过的,这找个人欺负欺负的事也就没想起来过,如今阴错阳差的被粘上这块老膏药,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她要是不顺手欺负欺负他心里就总不平衡……
  “王爷……”佾情可怜巴巴的望着瑞珠,嗫嚅了好半天,终于委委屈屈的咬着嘴唇不情不愿的小声说,“王爷要佾情怎么做佾情就怎么做……反正、反正佾情就是不要王爷喜欢尘寰……”
  瑞珠板着脸强压下心里蠢蠢欲动的想要用指甲掐男人脸颊上嫩肉的冲动,冷冷的轻哼了一声道:“你若真有本事,就都拿出来给本王瞧瞧……”
  佾情媚长的眼睛望着瑞珠眨啊眨啊,眨了半天,瑞珠眼见着男人春情四溢的眼睛慢慢弯出个千娇百媚的笑,佾情咬着嘴唇扭了扭柔媚的腰,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刚才腰疼的动不了的事情,嘴里甜甜的应了一声‘佾情已经不会让王爷失望的……’佾情放软了身子又要往瑞珠怀里靠,瑞珠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早有防备的一把阻挡住男人偎过来的身子。
  就这样瑞珠和佾情一个弃而不舍的投怀送抱,一个从容不迫的嘲弄抵挡,两个人在屋子里拖拖拉拉的耗了整整一下午,到了晚上果然如瑞珠所料一般,那个刚刚敲开美人心扉的薛玲珑再接再厉的又备了酒席请了一桌人作陪,瑞珠被急于想表现自己本事的佾情迫不急待的拉了出来,薛玲珑对和佾情一起下了楼的瑞珠作了个‘大家心照不宣’的眨睛动作,瑞珠扫了一眼那条应该是破天荒的也出现在酒席上的白色身影,对着难掩脸上自得神色的薛玲珑浅浅的笑了笑,已入席坐好的张家姐妹举起杯笑呵呵的瞟了一眼在酒席前抱琴而坐的尘寰,转过头对薛玲珑挤了挤眼睛道:
  “咱们薛大才子好大的面子,能把从来不肯对我们这等俗人赏光的绝世清莲给请到席间,众姐妹实在佩服,请薛大才子饮了这杯酒,也好让大家都沾眨薛才子的才气啊——”
  “就是就是!”众人一听张家姐妹的调笑,瞬时跟着哄了起来,薛玲珑笑嘻嘻的也不推辞,接过张净红手里的酒就一口干了下去,席间之人叫好不绝,紧接着又有人上来也要敬酒,薛玲珑接了一杯酒笑道:
  “大家都是好姐妹,我薛玲珑又不是有酒不喝之人,大家何必急于一时,今天尘寰难得给我面子下来与大家小聚,大家还是赶快洗干净耳朵听听那难得的绝世之音吧!”
  瑞珠浅浅的笑着一口一口慢吞吞的喝着杯子里的酒,酒席上的人自然相当给薛玲珑面子的欢声欢迎尘寰弹曲,瑞珠的目光掠过坐在席前抱着琴的单薄身影,直接去找那个反复强调要让她看看他本事的佾情,尘寰仿佛听不到身旁的嘈杂一般低垂着眼帘,薛玲珑轻步走到他身边俯下身低低的说了句什么,尘寰低垂着眼帘一语不发的把琴横放在腿上,白皙动人的手指轻轻的在琴弦上调了调,酒席上的众人都被那几声孤单单的琴音弄得情不自禁的渐渐收敛了脸上不正经的笑,个个屏气凝神的静听从尘寰指下渐渐飞扬出的清绝神音,只有瑞珠一边喝着酒一边有嘲弄的眼神去瞟那个明显被抢了风头的男人,眼中分明写着‘小子,你说的本事在哪儿啊,倒是快点拿出来给奶奶看看啊——’
  佾情被瑞珠的眼神瞟得心里蒙上股酸意,虽然这酒席间唯一没被那抚琴的绝世佳人勾去魂魄的人就是瑞珠,可不知为什么,他只要一想瑞珠连像尘寰那样、人人倾慕的幽世莲花一般的人都看不上,他的心上就微微的涌起一股不安,这、这也不是说他承认自己不如那个尘寰……不过他和瑞珠在屋里折腾了一下午,任他使尽了娇俏柔媚的手段都没法近得了瑞珠的身,弄得他心里又急又气,总不知道自己这几乎可以说是百试百灵的妩媚模样究竟是哪里出了错,竟然就一点也入不进瑞珠的眼……
  瑞珠见男人妩媚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不甘,下一秒,佾情已娇滴滴的把柔软的身子向着一旁的一个世家子弟靠了过去,低低的在那女人耳边咕哝了句什么,佾情果然成功的博得了女人热辣辣的注意。
  瑞珠在一旁心里暗笑的望着男人眼中露出的得意神色,故意一转头不去看他,只浅浅的一口一口喝着酒去望那个眼帘低垂专心抚琴的白衣男人。
  瑞珠的目光从男人光滑黑亮的头发一直滑到那双在琴上优雅弹拨的手上,心里不得不赞叹那个薛玲珑绝对是好眼光,望着席前那个微拧着细黛柳眉的男人她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明白了‘秋水为神玉为骨’所形容的是什么样的人,眼见那个尘寰虽然是面无表情的抚琴,但琴音中的冷冽却比昨天听到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瑞珠心里明白他是不喜欢对着她们这堆世俗之人弹,不过看看酒席里的一堆人除了刚才被佾情特意勾引去注意的女人和她这个本来就对艺术如牛嚼牡丹的人,其余人等全都听琴听得如痴如醉,虽说那一个个的眼光里除了纯粹的欣赏还有些其他什么,不过那些人好歹也可以勉强算是他的知音,心里这么不屑于人,也难怪弹出的曲子虽美在给她的感觉上却比不上她家里的春航……
  一曲清撷,尘寰望着自己白似温玉的手,面无表情的弹出最后一个尾音,抬起头,男人漆黑冷漠的眼不设防的撞上瑞珠狭长俊秀的凤目,瑞珠愣了一下,浅笑着转过目光,慢吞吞的喝下杯子里的酒。
  尘寰冷漠的眼在浅笑着的女人身上停留了片刻,才不露痕迹的移开,他不知自己为何会情不自禁的对瑞珠多加注意,屋子里的一干女子,即使一个个都在表面做出对他的琴音欣赏沉迷的模样,可他心里明白,那一双双紧盯着他的目光中其实多是用道貌岸然遮掩住的淫欲——他原本早已下定决心,虽然他落入了这肮脏的行当但身子和心却要竭尽全力的保住那一份清白,他知道自己现在尚且能有一个清白的身子是为了代表风月楼竞逐明年的京城第一花宴,等那品花宴一过,就算他心性再高终也只能落得个被人恣意亵玩的命运,他也早已想好,只待那品花宴一过他便从他日日依过的窗口跳下去,让他窗外那汪清水给他个干净的死——
  “尘寰可是累了?”薛玲珑温言细语的执起男人白皙的手,尘寰抬起漆黑的眼望向薛玲珑虽然清秀却略有些青黄的脸,心里不知怎地竟闪过瑞珠刚才与他不经意间对视了一下的眼睛,微微闪了闪神,尘寰低下眼帘低低的说了声‘我累了’就让薛玲珑温柔细致的搀扶了起来,漆黑的眼睛轻轻的扫过瑞珠的方向,却看到瑞珠正拿含笑的眼睛瞟着在另一个女人怀里撒痴的佾情。
  心里不由自主的又对瑞珠增上几分厌恶,尘寰抱着琴转身回楼,薛玲珑在这边贴到尘寰耳边低低的说了句‘我一会儿过去看你’,尘寰克制住自己没有向旁躲开的微微点了点头,独自一人走上楼梯,身后的酒席上人声笑声渐起,尘寰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已在酒席间举杯的薛玲珑,他原本并不喜欢她,但那人之前对他可以说是极好的,虽然那种好也未真的打动过他,可让他那对世情已冰冻起来的心起了涟漪的却是昨天那写在青色纸笺上的诗句——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只有香如故——
  再瞟了一眼那个在酒席上神采飞扬的女人,尘寰走上楼梯,心里模糊的划过一丝奇异的酸楚——那个女人,可就是这世间那个唯一知他心事的人?那个女人,可能救他?

  94

  “王爷,玲珑敬王爷一杯!”
  薛玲珑神采奕奕的笑着向瑞珠举起杯,瑞珠望着女人满面的笑容,也举起酒杯轻轻的说了声:“干。”
  “哈哈,王爷好爽快!”薛玲珑与瑞珠一同仰头干下杯中的酒,一旁的人一同哄笑叫好,佾情咬着嘴唇目光欲滴的直勾勾的望着面上飞上一层薄薄的绯红的瑞珠,心里又痒又疼的闹得厉害。
  眼见瑞珠含笑的目光总似有似无的从自己身边瞟过,佾情挖空心思的想让瑞珠看看自己平时在一堆女人中有多吃香,娇软的身子紧紧的贴在身旁女人的手臂上,佾情娇滴滴的向那女人劝着酒,刚开始还有几分顾忌瑞珠已给佾情作保的女人被佾情劝了几杯酒下肚,心里被佾情勾引出的火和酒气一混,女人的胆子已不知不觉大了许多,佾情欲拒还迎的推拒着女人搂上来的手,一边拿水汪汪的狐媚眼睛去瞟瑞珠。
  瑞珠暗自笑着故意不去看那一眼一眼瞟过来的佾情,正喝着酒,这边已有一个女官拿着酒杯站起来向着瑞珠低声道:“王爷,下官恳敬王爷一杯,愿王爷成全下官心愿——”
  瑞珠抬起眼睛一看,忍不住笑了笑,道:“原来是施大人,施大人不用客气。”
  一旁的薛玲珑见了也大笑起来:“好你个施青,拍王爷马屁拍到这里来了,在这里喝酒的都是姐妹,大人王爷姐姐妹妹的混叫是关系,可不要乱用什么‘恳请’、‘成全’之类的虚词,莫的辱没了大家同乐的情分!”
  施青被薛玲珑说的脸上一阵尴尬的红白,倒是瑞珠与她有过几次面缘,已看出她平素就是个谨小慎微的文生,所以也不在乎她刚才嘴里那话确实有些不符合这酒席上的意境,只管也站起身向施青举了举杯,仰头一口干下杯里的酒。
  那施青被瑞珠不露痕迹的解了围,也连忙喝下杯子里的酒坐回了原座,她原本并不是薛玲珑等人熟识,不过是在朝中听闻到瑞珠最近和这一干年轻官员走得很近,所以就狠下心里也攀交牵故的挤进这个名声不是很好的圈子,希望可以通过这种方法和瑞珠能有更近一步的相识,她原本对这个圈子几乎是日日混在花楼的言行相当看不习惯的,但自从她昨日见过了那一身白衣气质冷冽如飞仙下凡的尘寰以后,心里就不禁对那些她平素相当看不起的花楼中人收敛不少轻视之心,今日又听尘寰抚琴一曲,这施青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魂魄都已被那绝世清雅的人给吸了去,不过昨日薛玲珑两诗攻下美人心的壮举她是亲眼见过的,而且又在私下里反复琢磨了十数遍那首感动美人亲自下楼的咏梅诗,虽然她也曾怀疑过像薛玲珑这样胡闹天下第一的人是否真能做出如此惊世之作,但思来想去自己虽也苦读了十数年的圣贤之书但却终没有能作出超越那诗的才气、况且她家只是外省的普通富贵之家,不比薛玲珑的母亲还是一府漕运其身后又有国舅提携,单只说财力她施青就一千个比不上那薛玲珑,所以她苦思一晚只得把对尘寰生出的那分爱慕之心埋心底,但也打定了注意即使自己混在薛玲珑的圈子里接近不了瑞珠也绝不退出,归结只为能时不时的见一见尘寰那超凡脱俗的侧影,虽只能看看不能再动妄想,她却已心足。
  瑞珠在这边刚喝下了施青敬过的酒,那边就又为别人拽了住,酒席上一干女官全是年纪相仿之辈,这瑞珠虽说是皇亲国戚但在朝上却是个有目共睹的木头摆设,而且瑞珠在这几次聚会上表现得又都爽朗干脆,所以这酒席上的一干女子已个个都把瑞珠纳入好友一列,杯觥交错间,大家也都渐渐没了前几次的拘谨,酒喝到酣处,瑞珠也渐渐见识到那外人所说的这一干年轻官员的‘胡闹’之处。
  “昨天喝酒却没见到小情,莫不是攀上高枝便不认我们这些旧友了么?”已喝到眼神发混的张家姐妹笑嘻嘻的一拽正在给别人敬酒的佾情,佾情没稳住身子的一歪,低喘了一声滚到张净晶怀里。
  佾情细细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眼波娇媚的扫了一眼正在和别的女官对饮的瑞珠,咬了咬嘴唇千娇百媚的小声说:“佾情怎么会忘记两位大人对佾情的关照——佾情以后在风月楼里还要再多多拜托两位大人照顾呢——”
  “小蹄子嘴倒甜——”已醉了的张净晶调笑的搂紧了佾情柔软的身子,低头要亲,佾情咬着嘴唇微微一避,想要挣开身却只被女人的胳膊箍得更紧。
  “还说你没忘!之前什么事都许得好好的,如今只想亲一亲你就不肯——”被驳了面子的张净晶半真半假的怒道,佾情略有些慌张的又瞟了瞟依然不往他这边看的瑞珠,终于只能眨着水汪汪狐媚异常的眼睛对着两个女人软下声音细语道:
  “两个姐姐莫要为难佾情,这花楼里的规矩两位姐姐又不是不明白,佾情已收了王爷的玉佩,到品花宴前都是……都是王爷的人……两位姐姐一直是最疼佾情的……如今也莫要叫佾情为难啊……”
  紧抱着佾情的女人看着怀里的人一副千娇百媚、可怜楚楚的模样,心里早已是魂与色授,哪里还狠得下心来真怪他,虽然心里被佾情那天生就风骚入骨的妩媚模样挑得直痒,但她毕竟还没真醉到神志不清的地步,这花楼里要参加品花宴的清倌儿是必须要保持清白身子的事儿风月场里人人皆知,就算她们张家姐妹作了这佾情的保也必须忍到品花宴完结之后才能开吃,所以她自然不会为佾情选了瑞珠作保而生多大的气,更何况只要等那品花宴一过,佾情的清倌儿的身子一破,到时候她们姐妹还不是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她们姐妹又何苦现在与瑞珠王爷争那个没多大甜头的高低上下。
  “小蹄子,倒是会讨饶,姐姐现在饶了你你可莫要忘了以后要多念姐姐对你的好——”张净晶笑吟吟的松开箍住佾情细腰的手,佾情细白的牙齿浅浅的咬着珊瑚珠般的嘴唇眨了眨眼,刚要扭身起来,却被另一边的张净红一把又给按了回去。
  佾情雪白的脸微微僵了僵,可怜楚楚的眨眨眼睛,佾情水汪汪的眼睛溢满娇媚的小声哀求道:“张大人……您也行行好,放了佾情这次吧……”
  “小情儿莫要那么快的跑,姐姐不过是想喂你口酒罢了,王爷既然舍得让你在众位大人中周旋,自然就是想让你多博得些人气,姐姐知道小情儿喝了酒那小脸儿就会越发妩媚,姐姐向让王爷和列位大人多疼疼你,小情儿可是要驳了姐姐的这个面子?”张净红笑嘻嘻的低声说,佾情有些怯生生的咬住嘴唇,额头上渐渐有些冒出汗来。
  若说他当初之所以会在这张家姐妹中犹豫不定,就是因为面前这看起来总是笑嘻嘻的张净红总让他一挨着背后就莫名的生起一股寒意,若是一般比较起来,做姐姐的自然应该比妹妹有钱有势,但这张净红虽是妹妹可是个明眼人便会看出来论起处事言情那个张净晶恐怕都要听她这个妹妹的——佾情在这对姐妹中间周旋不止一次两次,虽然这对姐妹就像一般的嫖客一样只偶尔对他动动手脚,但莫名的他却对这个总是笑眯眯的张净红本能的生出一种惧意。
  “大人……”佾情犹豫的低低叫了一声,还想再说些什么希望能把这有些僵的局面糊弄过去,但那边张净红已笑眯眯的一手掐住佾情红艳艳的小嘴,脸上笑嘻嘻把手里的酒杯递了过去,笑着道:“小情儿,乖乖的喝,姐姐若不是怕你为难,就拿嘴喂你了——”
  “唔……”
  佾情被掐得脸颊痛得发木,但看面前的人一脸的笑容又没法怀疑她是故意用那么大力,被客人强灌酒的事他经历过也不是一次两次,但不知为什么今天佾情的心里却有些一阵一阵的发怵,酒已溢到了唇边,佾情下意识的接了,有些慌忙的一口一口咽下去,那张净红嘴里笑嘻嘻的赞着‘小情儿好乖’但手里却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的灌得更快。
  “咳——”
  佾情一个不小心被呛了一大口,又热又辣的感觉瞬时冲进了鼻腔,佾情咬着嘴唇眼泪汪汪的咳了一声,杯底最后的酒全洒在了外面,琥珀色的液体沿着红润的嘴唇淌下男人雪白修长的颈,佾情半皱着眉,可怜楚楚的含着眼泪努力想把哽在喉咙里的那一大块烧灼感觉咽下去,一直也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妹妹胡闹的张净晶有些目瞪口呆的望着被呛得满脸咳声不断的男人,佾情一张原本白皙的脸变得红红的还咳出了汗,原本就生得千娇百媚的容颜被苦楚微扭得更添了几分生鲜活欲。
  张净晶望着身体微扭的佾情只觉喉咙里似乎堵了个什么东西一般的哽了哽,一直笑容满面的张净红不露痕迹的瞟了一眼自己眼中已布满欲色的姐姐,转过目光望着佾情刚要说话,瑞珠的声音已在身后笑呵呵的响了起来——
  “小白,张家两位大人你可要好生伺候,明年的品花宴你想取前名还要靠人家照应呢!”
  张净红听到瑞珠说话微愕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转过头,笑容满面的向瑞珠抱了抱拳,叫了声“王爷”,那边已对佾情暗生欲火的张净晶反倒露出一丝尴尬的飞快放开手,也跟着自己妹妹一起向瑞珠抱拳讷讷了一声“王爷……”
  瑞珠笑眯眯的颔了颔首,伸手一拽,把还软在张净晶膝上的男人一把拉了起来,挑起眉嘲弄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脸上红潮未褪的佾情,把自己手里的酒杯也轻佻的压到了男人红润的唇边,看到瑞珠过来眼中就已漾出喜色的佾情不等瑞珠开口,就千娇百媚的拿嘴衔起酒杯的沿儿自己把杯子里的酒全干了下去,喝完酒,佾情软趴趴的靠在瑞珠怀里娇滴滴的细声说:
  “王爷——人家姓洪——不姓白——”

  95

  “呵。”
  瑞珠笑得一脸的暧昧,转过头对张家姐妹笑着点了下头,瑞珠用手一揽男人软在自己怀里的身子,转过身向一旁的薛玲珑眨了眨眼睛,那薛玲珑望望佾情被酒气染得红艳欲滴的脸,大笑着拍了拍瑞珠的肩膀道:
  “王爷果然是个怜香惜玉的人……玲珑明白,王爷先退无妨,不过这几次聚会王爷都因故早退,未能与我等尽欢,大家可都在等王爷给个交代呢——”
  “明日。”瑞珠笑着吐出两字,薛玲珑一拍手掌,笑道:“王爷果然是个干脆的人,那么明日大家一定重聚风月楼,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酒席上的众人都一同起哄的拍起手,瑞珠笑着道了一声‘告辞’,佾情只觉得自己晕忽忽轻飘飘的被瑞珠连托带抱的弄出了花厅,走到回转的长廊上,瑞珠笑眯眯的斜了斜软在自己怀里的男人,佾情有些心跳的看着瑞珠有些薄的嘴唇慢悠悠的贴近自己的脸——滑过——然后贴到他白嫩的耳垂上。
  “王爷……”佾情闭上眼,有些低喘的感觉瑞珠温热的气息又麻又痒的喷到他的耳朵里,瑞珠搂着身体已又软有烫的男人静了——或者说是愣了半晌,脸上的笑容渐渐莫名的被收敛了起来,佾情心里跳得像打鼓一样,瑞珠动了动嘴唇,然后——
  “汪!”
  佾情被耳边突如其来的喊声惊得浑身一抖,惊愕的睁开眼不敢相信的望向瑞珠。
  瑞珠大笑着放开怀里的男人,转身要走,佾情急忙的一把拉住瑞珠,有些手足无措的问:“你……嗯……王爷要去哪儿?”
  瑞珠嘲弄的笑着斜睨着满脸茫然和不解的男人,皱着低笑了一声回答:“王爷还能去哪?王爷当然是回王府——”
  “可、可——”佾情‘可是’了半天也没找出想说的话,瑞珠更加嘲弄的掀了掀嘴唇,神色轻佻的掐了掐男人白嫩的脸颊,故意冷笑道:“你若能立时就让我吃干抹净了我没准还真会留下,这会儿又不能动你,难不成我留下来陪你过家家?”
  “王爷……”佾情为难的咬了咬嘴唇,心里却一点也不记恨瑞珠出言的轻佻,瑞珠眼见着男人一张千娇百媚的脸渐渐染上一片桃色,佾情吊着眼睛可怜楚楚的用春水般的眼波一波又一波的去荡瑞珠。
  “如果王爷真想……真想……”佾情按着盈满某种又滚又热东西的心,讷讷的小声着毫不预兆的就把嘴唇贴上瑞珠的嘴,瑞珠被吓得向后一闪,虽然没被男人真的吻上但嘴唇上还是滑过一股软绵绵的触觉。
  “你——”瑞珠瞪着眼,怒极反笑——她原本是看着这个明明腰又疼起来的男人像被困住的蚂蚁一样可怜才一时好心把他带出来,却没想到他发花痴居然发到她身上来了——
  “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奶奶嫌你嘴脏——”瑞珠冷笑着,满眼厌恶的擦了擦没沾到任何东西的嘴唇,佾情布满春情的脸一下就僵了起来,瑞珠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脸色一下变得煞白的男人,佾情皱着眉强颜欢笑的低低叫了一声‘王爷’,还没来得及说话,已被瑞珠一个粗暴的手势打断。
  “老实记住我说的话,以后再敢乱动,我绝不饶你!”
  佾情手足无措的望着瑞珠头也不回的走下长廊,刚才还烫得舒服的心此刻已变得空荡荡的寒得让人难受——
  “主子。”在风月楼外等了一天的怜香看到瑞珠出来,连忙上前一步低叫了一声,瑞珠不耐的等着看马的迎客解下系在拴马石上的缰绳,一把抢过缰绳飞身上了马。
  “回府。”沉着脸吐出两字,瑞珠率先一夹马身策马慢跑了出去,一旁的怜香也赶忙上马,催马追了过去,两人一路无话,到了王府侧门,瑞珠先一步下马快步走进院子,怜香满腹疑虑的跟在瑞珠身后,连得到消息从里院赶过来的惜玉一起跟着瑞珠一前两后的走到怜花阁外。
  怜香和惜玉一见瑞珠要进怜花阁,都犹豫了犹豫,终于还是没跟进去,瑞珠一语不发的走进怜花阁的院子,台阶上,一条细瘦的身影被瑞珠的脚步声惊醒一般的抬起头,瑞珠停下来,沉默不语的望着不知在台阶上等了多久的蕈香。
  “王爷……”蕈香欲言又止的望着瑞珠,黑暗中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反着幽幽的光。
  “茹叶他……”
  嘴唇张了又合,踌躇了好久,蕈香终于很轻的叹了口气,但一句话只开了头还没来得及往下说,蕈香就感觉自己突然被台阶下的人拽得踉跄了一下,从台阶上直直的栽进瑞珠的怀里。
  瑞珠皱着眉仿佛要堵住蕈香的话语一般恶狠狠的吻住蕈香微凉的嘴唇。
  “唔……”
  蕈香微微扭动了一下身子,柔软的嘴唇顺从的接受了外物的入侵,又湿又热的舌头在他的口腔里肆虐起一片火热的颤栗感觉,蕈香难受的喘着气,身子已被瑞珠毫不节制的吻勾起了烧灼般的滚烫欲望,但心上却像被狠狠的浇上了一层带有腐蚀性的酸液一般又疼又凉。
  听到怀里人喉咙里微颤的哽咽,瑞珠一语不发的慢慢放开蕈香被她啮出了血丝的嘴唇,深秋微寒的夜风吹过相对无言的两人,蕈香勉强支撑着软得打颤的身子,瑞珠紧皱着眉用力的攥了攥拳。
  蕈香微微的抖了抖,终于勉强着自己把目光从瑞珠脸上移开,偏过头,蕈香艰难的张了张嘴,低低的小声说:“茹叶他——”
  “不许提他!”瑞珠皱起眉低吼了一声,蕈香细瘦的身子又抖了抖,静了静却依然有些艰难的低声道:“王爷来……不就是为了见茹叶吗……”
  “我说过不许提他的!”
  瑞珠突然爆发般的恼怒吼起来,蕈香清瘦的脸白了又白,湿漉漉的眼睛快速的眨了一下想把涌到眼眶的热泪逼回去,瑞珠吼完,脸色也慢慢发白的狠狠的瞪着偏着头不说话的蕈香。
  冷风吹过细瘦的身子,蕈香手指发颤的感觉着自己的心‘咚咚’的跳得又响又快,又疼又苦的感觉在心尖上蔓延开,下一秒,蕈香在风里微微发着抖的身子已被瑞珠再一次的拽进怀里。
  瑞珠滚烫的嘴唇像带着一股恨意般粗暴的落在蕈香紧闭的嘴唇上,蕈香的坚持只维持了几秒,柔软的嘴唇就被瑞珠的舌尖蛮横的挤开,蕈香湿软的舌被迫的跟着瑞珠的舌头纠缠在一起,淡淡的血味在蕈香口中弥散。
  “嗯……”鼻中湿热沉重的喘息让蕈香羞愧得眼眶发热,瑞珠突然松开蕈香的嘴,沉默的把头埋进蕈香细瘦的身子里,蕈香心里又冷又热的反复交替了好几次,瑞珠把头埋在蕈香肩头上轻轻的蹭了蹭,忽然又低又哑的叹了口气:“蕈香……”
  “……”蕈香感觉自己身子奇异的颤抖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心跟着瑞珠的每一声轻叹开始又疼又麻的微微扭起来、瑞珠每轻唤一声,他的心就更猛烈的扭疼一下——
  “蕈香……我想要你蕈香……”
  “我想……要你……”
  “蕈香……”
  蕈香木呆呆的任瑞珠把他坐在台阶上,瑞珠冰凉的手从一旁探进他的衣服,他终于突然相被雷电击中一样剧烈的颤抖起来,热滚滚的眼泪夺眶而出,一双一双的滚到衣服上,瑞珠的手指固执的伸进蕈香的腰带下面,沉默而让人无法抗拒的握住那跟着蕈香的身子一同颤抖的灼热中心。
  “呜……”
  湿热的鼻息越发的浓重起来,蕈香泪眼朦胧的死死咬着嘴唇,身子又是痛苦又是麻痹的紧绷起来,他总是不会拒绝——他总是不会拒绝——即使他明白她不过是在拿他的身子当作一种发泄可他依然不会拒绝——他不想——他不想——他不想做别人的替身——
  手里的男根湿热而且滚烫,瑞珠闻着在鼻端絮绕的被汗水蒸腾起来的幽暗香气,原本缓慢摇动的手慢慢加快了速度,蕈香紧绷的身子痉挛的向上弹动了一下,细细的呜咽声终于无法自制的从喉咙里满溢了出来,瑞珠沉默的侧着头,有意无意的用脸轻轻的蹭着蕈香的肩头,一阵急促的喘息,蕈香朦胧的泪眼慢慢越睁越大,身子情不自禁的跟着瑞珠上下摇动的手弓弦一般的向上抬起。
  喉咙里痉挛的‘呜’了一声,蕈香在瑞珠怀里跳动着剧烈挣扎了一下,瑞珠有所察觉的有手一捂菇头,蕈香‘啊’的哀叫了一声,滚烫浆液从抽搐的男根里喷射出来,被瑞珠的手挡着湿漉漉的淌湿了还没完全软下去的肉根。
  瑞珠一语不发的用另一只手从自己怀里摸出手帕,拿着手帕探进蕈香的裤腰,蕈香浑身颤抖的低着头,呼吸湿重而缓慢的任瑞珠拿着手帕擦干他被自己的浆液滚湿了的男根,泪水一遍又一遍的朦胧了眼睛。
  瑞珠收回手,默不作声的望着坐在台阶上低头不语的蕈香,不知过了多久,蕈香缓缓的抬起头,脸上干了的泪痕重又滚下新的,瑞珠已不知何时沉默不语的走了开,冰冷的黑暗中只剩下他一人满心酸楚的呆坐在台阶上。
  又愣坐了不知多久,蕈香咬着牙擦干脸上的泪,拖着又酸又软的身子从台阶上爬起来。
  转身推门走进屋里,蕈香的目光从桌上灯台里的光慢慢移到床上那苍白消瘦的少年身上,心里又掠过一阵痛,蕈香望望矮桌上已被少年喝干的药碗,心头的焦虑才稍稍缓和了一下——那药是四儿公子配的……如果不是那药,那少年恐怕依然还是不肯睡……
  “蕈香……?”一声低弱的轻唤打断了蕈香的思绪,蕈香身子猛地震了一下,无法置信的望向床上缓缓睁开眼睛的少年。
  茹叶疲惫而迟疑的转动着茫然的眼睛,自语似的咕哝了一句,少年缓慢的把目光重新转到蕈香身上——
  “我以为睡着以后,再醒过来也许会看到她来……”少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缥缈而短暂的笑,慢慢的,那笑容被某种悲哀而绝望的东西扭曲成碎片。
  “我以为她会来……我以为她会来……她来的话就是原谅我了……她还恨我……她恨我……”
  少年一边颤抖一边低低的喃喃着,“不、我不要她原谅我——我不要她原谅——我宁愿她恨我——她恨我就会记住我——我会给她生孩子——就算死了——就算我死了她依然会记住我——她恨我就会记住我——就会记住我——”
  “茹叶——”蕈香低低的叫了一声,快步走到床前紧紧的握住少年冰凉的手,感觉到蕈香无法自制的轻颤,茹叶怔怔的抬起头,昏暗的烛光中少年尖瘦的脸显得异常的苍白。
  “你哭过了……”少年有些茫然的咬了咬嘴唇,蕈香拉着少年的手在床前缓慢坐下,勉强的扯起个笑,低声说:“我没有……你……好好睡……把身子养好了……以后……”
  躺在床上的少年静静的望着蕈香红肿的眼睛,安静了半晌,忽然很低的声音道:“蕈香……你别恨我……我死了你也别哭……为我不值……”
  “你别瞎说——”蕈香紧紧的皱着眉,小声呵斥着,少年被蕈香说得老实的闭上了嘴,但一双漆黑的眼睛却依然安静的望着眼睛被某种东西朦胧了的蕈香。
  “你别哭……我睡……你别哭……”躺在床上的少年忽然闭上了眼,翻了个身缩在被子里喃喃的小声说,蕈香感觉自己拉住少年的手被少年反手握得紧了些,湿热的液体一波一波的滚湿脸颊,那少年被发作的药力带进睡梦里的时候喃喃的咽下一句模糊的低语:
  “……别哭……”

  96

  半夜,佾情听到自己屋里的门被人用力的一脚踹了开,有些冷的风从门外灌了进来,佾情咬着嘴唇怯怯的望着那个一语不发的走到自己床前的人影,一点一点的撑着自己疼得要命的腰在床上挪开了一个地方。
  站在床前的人影一句话不说的爬上了床,蛮横的一把拉过佾情裹在身上的被子全盖在了自己身上。
  佾情咬着嘴唇望望四敞八开的屋门,虽然想去关门却腰疼的心有余而力不足,被抢去被子的男人被凉得身子抖了抖,想了好一阵,终于壮起胆子,小心翼翼的掀起一个被角把自己塞了进去。
  一点一点的蹭到瑞珠身旁,佾情咬着嘴唇窃喜得仿佛偷到了白薯的老鼠一般,小心翼翼的咬着牙蜷起身子,佾情努力把自己缩在瑞珠身旁,心尖上抹了蜜一般的甜滋滋的睡了去。
  第二天的朝上纳兰王爷依然称病未到,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下朝后,女帝在琉涛殿皱着眉问站在下面的李竹君:“那个小倌儿真有那么绝色?”
  “这个……”李竹君为难的皱皱眉,想了想才接着道,“微臣只听说那个这五六天里京城里夜夜有人在街上策马狂奔……而且次次……都是向着那条烟花巷去的……”
  “听说……明年三月京城里的品花宴那个小倌儿也参加?”女帝嘴边慢慢露出一丝笑,李竹君抬头扫了一眼边笑边沉思着的女帝,静了静才低声说:“那品花宴虽然评选的是花中之魁,不过原本也是一干风流学子们舞文弄墨展示才华的所在,所评选的百花也是一干清倌儿,所以……”
  “朕到想看看这京城才子们手里的花钗究竟会花落谁家——”
  “微臣明白……”
  女帝望着躬身施礼的李竹君微微笑了笑,接着道:“另外,虽然抱美人朕不反对,不过朕还是希望能隔三差五的见一见我那皇妹——”
  “微臣一定转告王爷。”李竹君苦笑着低声答道,那日她与瑞珠第一次相见便已觉出那位王爷恐怕不是真如传闻所讲是个性子软得像棉花一般的人,几次接触下来,她只觉瑞珠给人的感觉有时是城府深沉得另人惧怕、有时却又是率真爽朗得让人惊讶,认真琢磨下来便可知那个瑞珠王爷处事可谓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其中究竟是真大于假还是假大于真她却未能看出——她李竹君从一介白丁爬升至现今虽说有女帝庇护,但之前作为女帝的一颗隐子,她能入朝更多的还是靠她自己,她亦明白虽然她已为官但其实真正的仕途之路才刚刚开始——而且照现在朝里的形势,她有时会不得不佩服那位王爷能在朝中稳坐中间那么久,朝中两派那一边都不是善茬儿,就算机敏如她要是想在朝中真的扎稳脚跟恐怕所需的时日也不只是一年半载,而这段期间,能在暗中做她挡风板的人恐怕就只有那位她现在还摸不透真正心思的纳兰瑞珠小王爷了——
  瑞珠在风月楼里胡混了几日,每天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气不顺的时候就找那个腰扭了依然时不时就向她谄媚的小白撒撒气,她不得不承认,把那个总是千娇百媚的傻瓜小白弄得眼泪汪汪的、想哭又不敢哭实在是件很爽的事——她每天心情最爽快的时候就是等那个小白把自己弄得香喷喷了以后,她再借口给他揉腰、强按着他用一股呛人的药油味把他身上那股让她心烦的香味遮下去。
  就这样,在她的辣手摧花下佾情已经有五六件衣服牺牲在那罐现在只要一提起来就让他恨得眼睛发红的药油下,有几次他甚至想趁瑞珠不注意把那罐虽然管用却也让他恨得牙根痒痒的药油偷偷扔掉,但每次他一动那个念头就会被瑞珠一眼识破,然后他刚换上的新衣服就会被瑞珠在冷笑中再经一次摧残,虽然……唔……虽然每次他在瑞珠的辣手之下都会情不自禁的被弄得娇喘吁吁香汗淋漓……可是他、可是他真的很心疼他那些花自己银子置下的衣服啊!
  “嗯……”吃过午饭闲得无所事事的瑞珠望着像个小媳妇似的哀哀的坐在一边为自己的衣服抹眼泪的佾情上下左右打量了好一阵,终于勾勾手指慢悠悠的说了一声:“你……过来……”
  “……”佾情可怜楚楚的眨了眨还沾着泪珠的睫毛,娇滴滴的咬着嘴唇怯怯的望了望瑞珠,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抵不住自己想过去的心,小心翼翼的向瑞珠凑了过去。
  “停——坐那里——”瑞珠在男人又一次学不乖的想偎进她怀里的前一秒及时的瞪起了眼睛,佾情胆怯的瑟缩了一下,哀怨的望了瑞珠一眼,终于不情不愿的按照瑞珠所指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我也看了你这么多天了,你到底想靠什么去参加那个品花宴啊?”
  瑞珠又扫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继续向她做小媳妇状的男人,这几天她白天耗在佾情房里,晚上就去和薛玲珑她们喝酒聊天,嗯……说实话,第一次从头到尾参加下来薛玲珑她们那个酒会确实让她感觉有点震撼……怎么说呢……感觉……确实……有点脏——居然有人喝醉以后能谁也不避的当众就行苟且之事……虽然其她人只当作没看见……但是她看了……那种感觉……反正她记得她当时只觉得喉头一热,然后就把佾情一件新换上的衣服给吐得报了销……
  不过同样的事多见过几次以后,瑞珠就渐渐感觉自己也被磨练了出来,旁边的人愿意怎么‘咿咿呀呀’就怎么‘咿咿呀呀’,她只在一旁接着喝她的酒就是了,那个小白经过那次被张家姐妹一吓,也学聪明一般只在酒席开席那段花蝴蝶一般的在各位大人身边乱转,一但看到酒席上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就飞快的躲回瑞珠身边,咬着嘴唇作楚楚可怜状,弄得每次瑞珠都忍不住暗中狠掐几把佾情腰间的软肉,贴到他耳边嘲弄的冷笑:“装什么装,这场面你又不是第一次见,小样儿——”
  而被她嘲笑的佾情只是哀怨的望她一眼,然后更加小心的把自己藏到瑞珠身后,似乎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像那些小倌儿一样被酒席上那些放浪形骸的女人吃得皮骨不剩。
  多参加了几次酒会以后,瑞珠发觉自己都不用看,几乎用脚趾头都能猜出这个小白男人惯用的媚人伎俩——其实里里外外加起来也就只有三招——千娇百媚的狐媚入骨状、千娇百媚的可怜楚楚状、以及千娇百媚的欲迎还拒状……她看了他几天就在暗地里起了几天的鸡皮疙瘩,如果不是天生就有一副风骚入骨的好相貌,瑞珠相信就凭他这几招没新意没创意外加没诚意的揽客招式,恐怕会混得还不如那些长相三流的小倌儿!等那些嫖客对他吃干抹净了以后,恐怕很快就会一个个连留恋都不留恋的拍拍屁股走人,他若能在品花宴上得前名……鬼才相信。
  佾情见瑞珠问他,可怜楚楚的皱着眉认真的想了半天,然后抬起头,一双媚长的狐眼哀怨的望着瑞珠,看到男人娇滴滴的哀怨模样瑞珠不心疼反心怒,从牙缝里‘嗤’的冷笑了一声,瑞珠挑挑眉,扯出一个笑的向男人勾了勾手指。
  “王、王爷……”佾情哀怨的咬着嘴唇,娇滴滴的颤巍巍的叫了一声,瑞珠继续冷笑,佾情终于知道自己逃不过的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怯怯的闭上眼睛把脸伸了过去。
  “啪”的一声,佾情雪白宽阔的额头上多出了一个红印,瑞珠轻哼着收回手,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像小白兔一般红着眼睛、眼泪汪汪的望着她的男人,又哼了一声低声道:“再跟你说一次,再在我面前装那种恶心模样,我就给你多添几个犄角!”
  佾情可怜巴巴的点点头,媚长的眼睛看着她时却依然装满了亮闪闪的哀怨。
  “你——”瑞珠瞪了男人一眼,佾情胆怯的往后缩了一下,但神情依然是哀怨的——而且更加的妩媚异常——
  “算——了——”瑞珠皱着眉自语似的喃喃了一句,然后抬起头,瑞珠又上下打量了一遍眼前这个脑子里虽然都是蛋白质但模样却风骚入骨娇媚天成的男人,唔……她不能否认……这个男人可怜巴巴的模样绝对可以引起任何一个有欲望的女人的SM情结……可是……光凭一个狐媚样子……他去品花宴依然只能给人家当鞋垫……虽然她也不是有多在乎他给她丢人……可是如果好好锻炼锻炼这个男人的话……
  佾情被瑞珠黑亮的眼睛盯得心头‘砰砰’直跳,两颊绯红的咬了咬嘴唇,佾情偷偷摸摸的一眼一眼的瞟着瑞珠,瑞珠原本正在深思,却被男人那一个又一个的媚眼飞得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最后只能先草草的在心里拟下一个计划,抬起头向着男人冷哼了一声道:“你不是说你哥哥南湘原来是个唱戏的吗?你应该也会吧?唱个给我听听。”
  “……”哀怨的眼神。
  “你不会唱戏?我又没叫你连身段都带上,随便清唱一小段就行!”
  “……”依然哀怨的眼神。
  “…… 一小段戏都不会?那你随便唱个什么都行,你们花楼里总会有点花曲之类的东西吧?什么‘摸一摸’之类的,词别太恶心的都成!”
  “……”还是哀怨的眼神。
  瑞珠怒。
  “你什么都不会还卖什么肉啊?一点招惹客人的伎俩都没有你干脆直接把自己卖到肉铺里去得了!”
  佾情怯生生的望着气得脸色有些发青的瑞珠,心里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死背活背的硬记下一段戏文,可是、可是他就是记不住那些长的东西啊……
  望着男人越来越妩媚动人、可怜楚楚的目光,瑞珠发现自己的耐心也流失得渐渐差不多了,正所谓一头牛牵到北京依然是牛,面前这个空有一副好皮囊的小白就算她细心教育估计也还是个小白,与其跟一个小白在这里浪费时间,她不如去别的地方乱逛,王府那边……她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在王府里待不下去……可这几日她除了换衣服几乎就没在王府里待得超过两个时辰,虽然不愿意回去,不过眼瞧着秋猎再有几日就到了,秋猎一去十五天,她总算可以去远一点的地方继续浪费她的时间……
  佾情咬着嘴唇望着不知在想什么的瑞珠,看着她慢慢冷淡下来的脸佾情不知为何心头有些疼的跳了跳,那种感觉就仿佛眼前朝夕相处里几日的人就要从他面前飞开,并且再也不回来了一般,佾情犹豫了好半天,终于横下心,闭了闭眼睛慢慢张开了一直紧咬着的嘴唇——
  “天上的雨——悄悄的下——路边有一只小蛤蟆——小蛤蟆——啊小蛤蟆——你可也有自己的家——”
  瑞珠有些惊讶的听着一脸千娇百媚的男人一开口居然唱出了一首明显是哄小孩的乱凑儿歌,但男人紧张得微微有些发颤的声音却如浸过毒的蜜汁一般,给人一种微酣却又麻痹的香甜感觉,瑞珠怔怔的听着男人打着颤的唱完那只可怜的小蛤蟆的一生,佾情努力勉强着不让自己在中途就泄气的放弃唱那首他这一辈子唯一会唱的歌——他还记得这首歌是他小时候南湘哥哥教给他的,因为他老记不住词,所以南湘哥哥就连着两个月每天晚上就给他唱这首歌哄他睡,原本他们说好等他学会了这首歌以后南湘哥哥会再教他另一首的,可没等他把那个已经记不清是什么的第二首歌学完,他爹娘就已经把南湘哥哥送进戏班了……
  “你……”瑞珠黑亮的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脸颊上一片红晕的男人,佾情怯怯的咬着嘴唇低下头,心里开始后悔他刚才干嘛非要把那首儿歌唱完……眼前这人都已经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他还不如不唱呢……
  用崭新的目光上下左右的又打量了佾情一遍,瑞珠忽然伸出手,重重的一巴掌拍在男人的肩上,把佾情拍得身子一个趔趄:
  “好!小白,你有前途——”

  97

  她绝对想不到,那种像小说一样的情节会发生在她身上……唔……她得承认……其实她穿越还魂就有些像小说情节……不过那种几乎是穿越小说就一定会发生的力捧花魁的情节居然也会发生……真是……俗的有趣!
  “把你压箱子底儿的衣服都拿出来给我看看——”瑞珠一只脚蹬在椅子上,支着膝盖挑了挑眉,佾情无限纯真妩媚的侧过头,瑞珠一瞪眼,佾情赶快不再摆POSS的低下头,飞快的打开自己的衣柜把衣服一件一件的往外刨。
  不大会儿的功夫,瑞珠惊叹的看着堆了一整床的衣服,心想这男人对于漂亮衣服的执着恐怕就已经到了有些变态的地步了……
  “王、王爷……还有一些是拿不太出手的,您、您还要看吗?”佾情直起腰,有些气息不稳的问,他不得不承认,经过瑞珠这几天的辣手摧‘花’,他的腰确实已经不疼了,可是他那几件衣服也因为沾上了恶心的药油味而不得不被永远收藏进衣柜里,一想起来他的心就痛……
  “不用了……恩恩……你这些衣服还真是俗到了有些品位的程度啊……”
  瑞珠好奇的在一堆色彩异常鲜艳的衣服里左挑又选,发现这些衣服的共同特征就是——不是大红大蓝就是大绿大紫,反正没有一个是素色的,上面还金线银线的绣满了飞鸟和花之类的东西,这么看让自己鲜艳夺目外加金光闪闪应该是这男人的嗜好……还有,这些衣服全部都是大开领、半领口,想找一件遮肉遮得多点的都找不到,而且这些衣服的腰身……应该是经过重新剪裁的……瑞珠一边翻衣服一边瞟在一旁又做纯真妩媚状的男人,她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的腰还真不是一般的细……切……
  “全都不行——”把床上的衣服全都检查过一遍的瑞珠皱起眉,佾情望着突然又瞪向自己的女人,怯怯的咬了咬嘴唇,他、他可是一直安安静静的在旁边站着,根本没做什么惹她不高兴的事啊?
  “你的衣服得重做——不能用这么多几乎沾了整个布面的绣面,衣服要……嗯,红色,就红色吧,但是不要大红……颜色要深一点,凝重一点,料子要看起来很压重但其实风一吹就能飘起来那种——”瑞珠瞪着眉头妩媚的慢慢皱起来的男人,停了停,问,“你听得懂我的意思么?”
  “……“佾情很乖巧的摇头。
  “……好……就是要慢慢教育才有趣……“瑞珠咬牙切齿的笑了笑,佾情胆战心惊的眨眨眼,瑞珠扔下手里的衣服,向着男人一挑眉:“去把平时给你做衣服的裁缝叫过来……再去叫跟着我的怜香,让她找个布庄的老板带上些好布料过来……”
  佾情甜滋滋的答应了下来,虽然他不明白瑞珠的用意,不过,既然是要他找裁缝和布庄,那就说要给他做新衣服吧?嗯……他的这些衣服都是平时省吃俭用攒下钱做的……当然也有一些是找那些捧场的客人要的……原本他管客人要衣服首饰时都没觉得有什么的,可是自从瑞珠给他作了保,他不知为什么就总是不好意思开口管瑞珠要东西……
  一整个下午瑞珠都在忙碌中度过去,首先就是和找来的布庄老板和裁缝一同解决了关于要给男人做的新衣服的材料和式样问题,原本瑞珠也不是什么有超级审美观点的人,如今既然是遵循穿越小说中的花楼定律,自然也就凭着自己原来对电影里人物穿着的印象,与布庄老板和裁缝相互讨论磨合,最后瑞珠不得不佩服专业人士就是专业人士,听懂了她的意图之后马上就能给她反应出一二来。
  “腰的地方如果强调了细致,那要做出飘逸感觉就只能加大下摆,但是这样会使行动起来不方便……”中年的女裁缝瞟了一眼站在一边的男人,转过头来恭敬的小声提出疑虑,她完全知道那个男人在衣服上的爱好,每次他求她做衣服时她还经常借机动动手脚沾沾便宜,不过眼见如今那块春水荡漾的嫩豆腐成了王爷的专属,那她以后就只能干过眼瘾了。
  “既然如此就把衣服分两部分,里面那件掐腰……干脆连肩膀都露出来,不要袖子了……外面再加一件外衣似的宽袖大袍,质地要比里面那件轻,颜色也要淡一点的,里面要那种红得发黑的光滑感强的绸布,外面那件就要虽然也是红色但却要素雅些的纱质品……”瑞珠瞥了一眼旁边的布庄老板,在布庄老板拿来的一堆布料里指着自己心里大概的衣料感觉,那边的布庄老板一听瑞珠说得布料,心里已经开始打起了算盘,那位王爷果然是见过世面的人物,所提的布料完全都是珍贵非常的好东西,那种珍贵的布料用来给一个小倌儿做衣服……布庄老板瞟了一眼旁边的男人……还真是糟蹋!
  “你们先做着,银子可以先去王府里支取一半,其余的等衣服做好了我看过了再给,”瑞珠瞟了瞟那两位一看就是很精明的生意人,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接着道:“你们也应该清楚,本王这次是要捧小倌儿入品花宴的,这品花宴虽然品的都是一干烟花男子,但评选的却是一干非富即贵的人,你们若是做好了,以后恐怕也会打响自己的名气,其余我不再多说,两位老板都是明白人。”
  两个精明的女人自然早已想过她们这次能为王府当差恐怕好处不只是赚银子,但是一经面前的王爷把话挑开,这两人就开始越发觉得有这种后台作保的佾情这次参加品花宴应该是稳入三甲之中,虽然每年她们都能接到这种有钱人为自己捧的小倌儿置衣的差事,但像这次身为王爷居然亲自为自己的小倌儿琢磨衣服花样的事却是第一次看到,这两个人琢磨了琢磨发现瑞珠所提出的衣服式样可以说是很有开创性的,她们若是做得成功了,恐怕果真能如瑞珠所说在富贵人家中打响自己的名气,这样一算,这笔买卖的长远效益远大于眼前利益,两个人一琢磨好,立刻满心欢喜的向瑞珠叩谢。
  叫佾情的小厮送走了两个女人,瑞珠继续用深思的目光打量站在一旁的男人,佾情咬着嘴唇偷瞟着脸上神色意味不明的女人,想了想,忽然眨眨眼睛也谄媚的飘摇摇的跪地一拜:“佾情谢王爷的赏赐……”
  瑞珠望着拜倒间动作如行云流水般风情万种的男人,依然不说话,佾情听不到换作是拜别的女客几乎是立刻就会响起的甜言蜜语,忍不住疑惑的抬起头偷瞟坐在椅子上的瑞珠。
  “嗯……你只要记住别给捧你的我在品花宴上丢人就可以了……”瑞珠想了半天,终于冷淡的动了动手指,在地上跪了半天的男人神色哀怨的慢慢爬起来,瑞珠搓了半天下巴,终于决定还是沿用古老而万能的穿越定律,选择一首百用百灵的通俗歌曲教给面前的男人,让他能在品花宴上一鸣惊人,反正面前这男人的嗓子简直好得没话说,而且恐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也没法在给他培养出其他的特长来了。
  “你听好了……我教你首歌,你记下来以后找你们风月楼里的乐师配个曲子下来……”瑞珠皱了半天眉,终于抛下面皮低低的唱了起来:“半冷半暖秋天,熨贴在你身边……静静看着流光飞舞,那风中一片片红叶……惹心中一片绵绵……”
  尘寰发怔的站在走廊上,愣愣的听着从屋子里传出的低而柔的歌声,他原本只是偶然经过,但是在听到屋子里传出的歌声以后却莫名的只想留下来再仔细的听一遍,那曲清唱若论曲调并不似他听过的其它曲子,节奏相当的柔媚缠绵,使人在沉浸的同时也在那咏叹红尘的词句中品味出了唱歌之人的温柔和无奈,只听屋里唱歌的人把唱完一遍以后又唱了一遍,让他更加仔细的听明白了一字一句。
  半冷半暖秋天熨贴在你身边静静看着流光飞舞那风中一片片红叶惹心中一片绵绵半醉半醒之间再忍笑颜千千就让我像云中飘雪用冰清轻轻吻人脸带出一波一浪的缠绵留人间多少爱迎浮生千重变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像柳丝像春风伴着你过春天就让你埋首烟波里放出心中一切狂热抱一身春雨绵绵——流光飞舞
  一直沉寂的心莫名的被那只歌挑起了心痛的感觉,尘寰一直等到确认屋子里面不会在传出歌声才怔怔的缓步走开,他若能也如歌中所说的那样做到‘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那他也就不会觉得每天都过得如此难以忍耐了吧?那屋里唱歌的人……他记得那个低哑却也柔媚的声音,之前这声音的主人曾经冷酷的嘲笑过他没有自知之明,他承认他故作清高,可是他就是不甘心,他不在乎死,可是他却不甘心自己这般神貌却死得默默无闻,他要在品花宴里一鸣惊人!他要让那些当世自谓风流的一干女子承认他的才情!所以他现在才忍着,即使每天都过得如同在油锅里煎熬他也忍着,他要在世人承认了他的才情以后再震惊世俗的死去,他要每个人都记住他,感叹他——他要——
  “主子?”司月惊疑不定的望着用力的抓住楼栏的尘寰,不确定的低低叫了一声,尘寰猛地从自己的沉思中清醒,一张如画般的秀美面容又恢复到了平日的清冷无波。
  低低的说了声‘没事’,尘寰静静的走向自己的秀楼,司月在后面担心的望着自己一身白衣、行走起来如同白云出釉缥缈动人的主子,刚才主子脸上的神色是他从未见过的,虽然阴沉得让人有些怕,但其中的痛楚却也是最让人也跟着难受的……
  司月望了望自己身后窗门紧闭的屋子,那边是佾情的屋子,听楼里的人说这几天那个纳兰王爷几乎全泡在佾情屋里不出,今天下午还招来了布庄的老板和裁缝要给佾情置办新的衣服,其他哥儿都暗自羡慕佾情能攀上了这么好的靠山,但司月却知道他主子不可能只为这种事就失了常性,正想着,只听到屋子里突然传出一声压低了的低吼,司月被吓得惊了井,但没过一会儿,一个模糊的低柔歌声就缓慢的响了起来。
  听到歌声的司月怔了怔,不敢置信的回头望了望那屋子,心里渐渐有些明白刚才自己主子失常的原因,真是没想到……那样一个人居然也能唱出这么动人的歌……
  “我已经唱了五遍了,你究竟记住了多少?”瑞珠瞪着望着她面脸绯红陶醉的男人,佾情用手按住‘砰砰’的跳得厉害的胸口,神魂颠倒的小声结巴道:“两、两句……不,是五、五句——”瑞珠冷冷的掀了掀嘴皮,冷笑着抬了抬下巴,说了句:“好啊,那你现在就给我唱!”

  98

  三天后
  “半冷半暖秋天……呜……熨贴……在你身边……呜……”
  佾情抽抽噎噎的努力回想他这三天里反复被逼着唱的歌,结果又是卡在了第二句,其实他后面也还记住了些词,但是这里一卡后面的就更唱不下去了,而瑞珠就像鬼一样坐在椅子上一边冷笑一边瞪着眼听他唱,弄得他心里更慌,最后干脆就埋下头,哀怨的抹起眼泪来。
  “你……”
  瑞珠眼里冒火的瞪着坐在对面扭着身子一脸小媳妇状的男人,她这三天里反反复复的给男人一句一句的教那首歌教得她现在一听那开头的前两字就开始心烦了,结果那男人居然还没把歌词记下来——就算那脑袋里装的真的都是蛋白质也早该被她教育得起化学反应了,结果还是——
  “王爷……”佾情可怜巴巴的抬起眼,一张桃花脸上哀怨得略带出憔悴,称着那柳眉狐目居然更显得妩媚异常,瑞珠望着佾情欲言又止的模样,忽然冷冷的笑了笑,侧过头放柔声音低声问:“你可想说不学了?”
  “王爷……”佾情有些犹豫的咬咬嘴唇,不是他不想学,他真的非常非常喜欢瑞珠教他的这首歌……而且更喜欢她教他时一句一句带他唱的样子……可是他就是记不住那些词……他就是记不住……
  “好啊,随便你啊,”瑞珠笑眯眯的望着男人,轻轻的点了点头,“既然不想学就别学了,反正你卖的是肉又不是嗓子。”
  “王爷——”佾情脸色煞白的怔怔的望着笑容满面的瑞珠,心头猛地火烧火燎的难受起来——不是痛,是难受,就是那种慌得不得了的难受,他宁愿她像往常那样恶狠狠的瞪他,凶他,拿他来撒气,也不愿意她这么笑眯眯的望着他,声音虽然温柔但说出来的却是以后再也不管他了的话——他不想——
  “王爷……王爷……”佾情慢慢有些红了眼睛,满脸哀求的望着笑容可掬的瑞珠,讷讷的小声说,“您、您别生佾情的气,佾情笨……所以才……”
  “真是……没人逼你不是么?”瑞珠笑得温柔,把目光从男人脸上移开,瑞珠薄薄的笑了笑低声说,“既然你是南湘的弟弟,算起来和我也是有些牵连的……王府里最不缺的就是银子,等品花宴过了以后我便给你银子,让你赎了身回家和你爹过去……”
  “王爷——佾情不用王爷赎身——”佾情看到瑞珠漠然的笑容,终于忍不住皱紧眉轻喊了一声,瑞珠从鼻子里冷笑了一声,瞟了一眼满脸仓皇神色的男人,鄙夷的眨了眨眼睛道:“原来天底下还真有人喜欢卖自己,如此说来倒是我多事了……”
  “不、不是!”佾情用力的摇了摇头,嗓子里哽了哽忽然飞扑到瑞珠脚下死死拉住瑞珠的衣服,哀哀的抽咽起来,“佾情不用王爷赎身……佾情愿意待在风月楼时时等着、等着王爷……王爷若是有什么烦心事可以随时来找佾情……佾情不怕……王爷别生佾情的气……佾情愿意、佾情愿意唱……王爷要佾情做什么佾情都愿意做……只要、只要王爷别生气……”
  “……”瑞珠一直冷冰冰笑着脸慢慢收敛了起来,望着在自己脚底下一脸哀怨的男人,瑞珠第一次感觉——嗯,不是那么冒火——不过,居然连这个小白都看出来她每天耗在风月楼里是因为心情不好……她故意拿他出气的意图真有那么明显吗?
  “王爷……”佾情凄凄哀哀的抽咽着,瑞珠歪过头,瞧着把一双媚长的狐狸眼揉成了琉璃红的兔子眼的男人,沉默了半晌忽然低低的吐出两个字:“半冷半暖秋天——”
  “呜呜……熨贴在你身边……静静、静静看着……呜呜……流光飞舞……呜……那风中……一片片……呜……红叶……呜呜呜呜,半醉半醒之间……”
  瑞珠一语不发的望着低着头边哭边断断续续的跟着她念出大半歌词的男人,嘴边慢慢涌起一抹诡异的笑,这个男人……实在太有M的潜质了……居然是属于打一个嘴巴不但不会叫疼反而会更往上贴的那种人……那么……
  “乖,不管记得多少,再给我唱一遍。”瑞珠温温薄薄的笑了一声,看到瑞珠终于又开始用凶眼瞪他,佾情刚才一直惨白的脸色慢慢又些恢复过来。
  “嗯……”
  委屈的咬着嘴唇,佾情怯怯的点了点头,用还带着哭腔的声音把只记得一半的歌结结巴巴的唱了一遍,瑞珠也不管男人已经在地上跪了半天,听完佾情明显比刚才进步许多的背诵,瑞珠一点也不表示赞许的虎着脸用脚踢了踢男人的膝盖,丢下句“在晚上睡觉以前给我把个歌词背诵三百遍,背不完不许起来”就自己到外面溜弯儿去了,只留下佾情一边抽着鼻子一边哀怨的咬着手帕角儿继续跪在地上老老实实的背那个‘半冷半暖秋天,熨贴在你身边,静静看着流光飞舞’。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瑞珠每天都让佾情在地上跪着背诵至少五十遍的歌词,背完之后不管背得好坏瑞珠都不但不夸奖,还很过分的拿鄙夷的目光斜着满脸哀怨的佾情,冷笑道:
  “装什么小样儿,其实你心里美着呢吧——”
  弄得佾情只能每天晚上在没有的地方一边拿他最不喜欢的药油揉自己跪青了的膝盖,一边委委屈屈的抹眼泪。
  终于到了要秋猎的日子,瑞珠在检查完佾情的每日功课以后破天荒的像抚弄狗一样敷衍的摸了摸佾情的头,跪在地上背完歌词的佾情怯生生的抬起头,无限哀怨的小声问:
  “王爷……您明天就不来佾情房里了吗?”
  “嗯……没跪够吗?”瑞珠挠了挠下巴,“那在我回来之前你每天睡觉前都跪在床头默背歌词三十遍,如果我回来以后发现你功课生疏了那就加罚每天多背一百……”
  “王爷……”佾情可怜楚楚的咬了咬嘴唇,细细的眉妩媚的微微皱起,“佾情舍不得王爷走……”
  “果真舍不得我就给我乖乖的记得要复习功课……”瑞珠笑眯眯的望着一皱起眉就妩媚非常的男人,男人扭着身子晃了半天,终于一点一点的把柔软的身子偎在瑞珠腿边,还娇滴滴的怯声说:“王爷可别忘了佾情啊……”
  “嗯……”瑞珠薄薄的掀了掀嘴唇,望着歪着头做哀怨状的男人感觉手脚有些发痒,谁知那个跪在瑞珠脚边的男人扭啊扭啊扭了半天身子,忽然下定决心一般咬着嘴唇有些忸怩的抬起头,一脸决然的闭上眼睛把自己花一般的容貌伸到瑞珠手下。
  “你、你干嘛?”原本是想赏男人一记爆栗的瑞珠反而被吓了一大跳。
  “佾情想让王爷痛快痛快——”睁开如丝的媚眼,佾情目若春水的瞟了瑞珠一眼,“不管王爷是想打还是想掐,佾情都不叫疼……”
  “你、你、你变态!”瑞珠恶狠狠的骂了一句,飞快的站起身甩开柔若无骨般的偎在自己腿边的男人,气急败坏的‘切’了一声,怕沾上什么脏东西一般的红着脸快步走出屋子。
  他又做错了什么吗?
  佾情哀怨的爬在瑞珠刚才坐过的椅子上,哀怨的吸着鼻子,唔……反正他喜欢她……也要当她的人……不管她打他骂他他都要当她的人……虽然、虽然他有点笨……不过他还是要当她的人。
  **************************
  已有十多天未在自己府里休息的瑞珠第二天天还未亮就已收拾妥当,穿上月总管新请人制好的一身银灰色的劲身夹服,瑞珠站在镜子前默默的打量了打量镜子里英姿飒爽的女人——
  柳眉凤目,琼鼻檀口,束头发的冠子上一串银制的铃花绞在头发里随发辫一起垂下,棕黄色的硝皮护手拿黑色皮绳勒在了两手,只露出修长有力的手指,脚下一双皮子底的斗兽靴也按凤栖国的传统用皮绳捆了连着护腿一直绑到小腿以上,银灰色的劲装更称出镜中人的窈窕。
  看了半天镜子,瑞珠未做任何表示的转过头,向早已收拾好的怜香和惜玉招了招手,三个人一前两后的快步走出沁露园,走到府门外,瑞珠翻身上了马,转头望了望站在府门外低头恭送的月总管和一干下人,目光在站在一旁的春航身上停下。
  目光相对,瑞珠望着春航沉默而温润的眼睛,欲言又止的皱了皱眉。
  “府里的事……“瑞珠望着春航顿了顿,哑着嗓子道,”府里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她知道她冷落了他,她知道她不应该,可是一回到王府她就觉得有一种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她不想知道茹叶的琼果是从哪里来的,就像一切原本都是秘密,不知道时怎样都好,可一旦揭破了那么原本的甜蜜也会变成像仇恨般恶毒的东西,她在前一世恨得太多,所以这一世,她希望能装作不知道的就装作不知道……烦心的事能少想就少想,可就算不想,她啊……也……
  目光掠过府门最里,瑞珠瞥见一道微瘦的沉默身影——是四儿,蕈香没出来……那天晚上她知道他不想要她动他,可是她还是情不自禁的强动了他……也许……还伤了他的心……所以今天,他若不想见她便不见好了……
  “启程。“低低的说了一声,瑞珠忽然一夹马身率先催马踪了出去,怜香和惜玉对视一眼,默不作声的带着十二个女卫一起打马跟了上去,凤栖京内所有五品以上官员除了留守的以外,安等级安排日程轮流陪女帝在城外离京一天路程的涉猎山庄秋猎,历时十五日的秋猎结束以后猎获的动物都会被细做处理,保存到冬季祭奠时用来侍奉凤栖天神,而秋猎一旦结束也就代表凤栖的秋天已完全过去,冬天也就到了。

  99

  秋猎
  旌旗招展,猎马扬尘。
  七百骁勇善战的锦衣女卫手持刀剑骑在健壮的军马之上,每隔五步一人的在宽阔的草场外围围成扇形,秋猎每日辰时开始,申时听号角结束,参加秋猎的官员可以各自结成一组,人数二至五个人不等,猎到的猎物可以上交也可以自留,女帝有时会亲自主持短时间的小赛,一干臣子既为讨女帝欢心又为争个名气所以通常也是竭尽全力的在猎场上一较高下,瑞珠自第一天狩猎射到只野兔,对于打猎这种在印象里稍微有些野蛮的运动也开始起了兴趣,虽然每天的狩猎成绩通常不佳,但比起在城里时却是一下子开心了不少。
  “又偏了。”女帝骑在马上笑吟吟的望着正在收弓的瑞珠,故意皱了皱眉,“朕知道瑞珠心善,不会是故意要放走那些野物的吧?”
  “瑞珠初学骑马射箭没几日,功夫哪能和姐姐相比——”瑞珠笑着回过头望向一身黄衣的女帝,有些嫉妒的望了望女帝马鞍下挂着的一串野兔和狐狸,她现在总算知道射活物和射靶子确实十分不同,而且那些在草丛里时隐时没的小东西都狡猾的很,她这五天射到的猎物都没法和女帝一天的收获相比。
  “这么说起来也对,”女帝见瑞珠偷望自己猎物的模样,眼里带笑的点了点头,“你才刚学会骑射,已经能有这种成绩也算不易……明日猎圈从草场迁进林场,林间除了山鸡野兔恐怕还会有些比较难猎的东西,虽说林场里也有专人护佑不过总是比较危险,一干文官全可在山庄里休息,我放你自在,你若想去便也跟着,若是不想去,就去找侍卫长要几个人跟着,自己玩儿去。”
  “林场啊……”瑞珠摸了摸经过这几日的拉弓射箭已磨出薄茧的手指,想了想笑道,“那瑞珠就不跟着姐姐去了。”
  “我就知道你这孩子准是在朕身边被拴得腻烦了,想自己出去飞飞了。”女帝笑吟吟的伸出手,拍了拍瑞珠的脑袋,瑞珠笑了笑刚要开口,一个骑棕色悍马的魁梧女子已拎着一只雪白的狐狸纵马跑到女帝两人面前。
  “国舅大人。”瑞珠目光一转,向着来人抱拳笑道,国舅勒马翻身落地,把手里的雪狐献到女帝面前笑道:“陛下,微臣侥幸射到这只雪狐,特来献于我王。”
  女帝望了望国舅手上的猎物,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命身后的侍从收下。
  “这种狐狸生性狡猾,也只有国舅才能猎到它。”女帝望着又翻身上了马的女人笑着道,国舅抱拳道:“陛下夸奖,微臣不过是侥幸得之,这野物虽然狡猾不过皮毛确实是难得的珍物,这厮还有一伴,我追了它们一天才猎到其中一只,另外一只跑进林内,照样子看那厮应该是在林内有窝的——”
  “既是如此,便再起一赛,秋猎还有十日,谁若能在十日内猎到另一只雪狐朕定大大有赏。”
  女帝笑吟吟的把命令吩咐了下去,瑞珠在一旁听着女帝和国舅相谈,没过多久收猎的号角声响起,一干臣子三五一群的从草场四面向女帝所在围拢了过来,吏官当场收点各臣子的猎物数目,名词排下,女帝自然是猎到猎物最多的那个,国舅其次,再次竟是看似文弱的李竹君,前五排出,女帝各有封赏,瑞珠从马鞍上解下自己猎了一天才猎到的两只兔子,扔给侍卫,正要上马和女帝一干回转山庄,冷不防听到身后响起一人的低笑。
  “想不到王爷也是不善射猎的人啊——”
  瑞珠回头,看到薛玲珑一身青衣正坐在马上笑眯眯的望着自己,再细看薛玲珑的马旁,也只孤零零的挂着大约是她猎到的一只兔子和一只山鸡。
  “大家都是文官,不吝这个!“瑞珠哈哈一笑,薛玲珑在马上叹息似的瞧了瞧自己的猎物,也大笑道:“没错没错,不瞒王爷,就连这两个还是张家姐妹一人一个送我凑起来的,哈哈,玲珑实在不善骑射,没法子,没法子啊!”
  瑞珠翻身上马,和薛玲珑边聊边笑,跟着大队人马一起走往狩猎山庄,虽然这个薛玲珑有些不学无术但瑞珠却总觉得此人比起李竹君乃至张家姐妹等人都更对她的胃口,若要寻其原因大概就是薛玲珑虽然品行不端、但所有恶行恶状均毫不掩饰的袒露出来,比起朝里一干外表君子但内心奸险的官员真是好上不知多少。
  “王爷对玲珑的恩惠,玲珑还没有回报……如果王爷真喜欢风月楼那个小倌儿……”薛玲珑向着瑞珠眨了眨眼,瑞珠恍然的摇摇头,连声笑道:“不用不用,那日也是借酒兴胡闹,薛大人不用挂怀……窈窕男子好女好逑,薛大人能对那个尘寰如此痴心,实在让人……嗯……感动。”
  “王爷对玲珑的帮助,玲珑一定会铭记在心的——”薛玲珑得意洋洋的大笑起来,拍了拍瑞珠的肩膀,薛玲珑扬了扬下巴,笑道,“正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玲珑又是帮朋友的忙,细心一些也是应当——那个尘寰也算是个才情绝佳的可人,等到品花宴后王爷若是喜欢,玲珑不介意让王爷先尝——”
  瑞珠撇了撇嘴,薛玲珑看到瑞珠一脸不感兴趣的模样倒有些惊奇的摸了摸下巴,笑道:“原来王爷是不喜欢那个调调的,这么看起来佾情那小蹄子果然应该是很对王爷的胃口啊……”
  瑞珠笑笑,忽然问:“明日起就就是林场狩猎,薛大人可有兴趣?”
  “玲珑不过是个胡混的小官,王爷就莫要大人、大人的叫我了,王爷若是愿意就叫玲珑‘小薛’好了,玲珑虽然不善于骑射,不过王爷若是有兴趣,玲珑愿意陪王爷一同进去溜达溜达——”
  “如此说来,咱们就一言为定。”瑞珠与薛玲珑一起打马而回。
  一夜无话,只说第二日晨号一吹,女帝又把新添的赛规当众重述了一遍,随后带着一干下臣打马入林,前几日的草场狩猎全都是由侍卫偷偷的从树林里往外赶些小兽,以满足各官员的猎心,如今进入林场,想要猎得野物就开始要凭各个官员的真本事了,瑞珠和薛玲珑虽也进了林场,但却不和那些骑射一流的武官们同路,而是单带了一队人,穿林翻山竟像是专门去做赶跑别人猎物的恶作剧行当一般,因为两个带头的人都本无心与其她人比试射猎,所以一天下来除了瑞珠凭着运气猎到了一只野鸡,薛玲珑那边全无任何收获。
  “王爷,薛大人,那边有人猎到了一只小鹿,您俩位看——”随行的侍卫官见两位大人入林一天可7是全无收获,特地遣手下在林子里弄了只鹿,瑞珠见那只被带回来的鹿后腿中箭,模样惊慌畏缩,倒在地连逃都不逃上只知道发抖,瑞珠见它分明还是只不足两月的幼雏,当下就和薛玲珑相视笑了笑,转头道:“这么小的东西杀了也没意思,干脆给治治,然后放了吧。”
  薛玲珑对狩猎原本就没什么兴趣,其余人等不过是侍卫,自然瑞珠说什么就是什么,当下就有侍卫把插在鹿腿的箭拔了出来,拿布袋一罩,把小鹿拎起来带回山庄。
  收队的号角一吹,等到瑞珠和薛玲珑一起带着侍卫从林子里出来时其余一干大臣早已回到林边让吏官清点打到的猎物,瑞珠和薛玲珑都有些好奇的围着堆在林场边上的猎物堆乱转,那边吏官高声报着各个官员打到的猎物数目,一番清点下来,女帝那边打到了一只公鹿和一只野猪,国舅那边猎到了山猫两只,李竹君这次的猎物数目有些少,只有几只山鸡和一只火毛狐狸,其余人猎到什么再不细说,只说在一干年轻官员中比较出彩的应算是那张家姐妹,野鸡狐狸堆成了小山。
  有人传说在林子里看到了昨天女帝下令捕杀的那只雪狐狸,不过被那狡猾的东西被跑了,还有人说听到了虎哮,瑞珠猜想大约是主持这秋猎的官员正在给女帝准备过两日的狩猎大礼,果然刚到第二日,女帝就合几名武将之力一同猎下了一只吊睛大虎,弄得瑞珠和薛玲珑像甲虫一样围着那虽然已死但余威尚存的巨猫转了半天,就差真的上手去戳。
  跟着薛玲珑一起在林子里转悠了几日,每日都看到别人把猎到的大物小物堆在林子外面耀武扬威,弄得瑞珠心里也开始有些痒痒,自认为经这几天真枪实弹的演练,射箭功夫比起当日在王府里又有些长进的瑞珠也想打些猎物弄出去显摆显摆,薛玲珑见瑞珠有兴趣,也就舍命陪君子一般的认起了真,两个人带着一对侍卫一大早便穿林翻山,虽然收获依然不多,不过也比前几日强上了许多。
  “歇歇吧,再跑下去我的屁股可就要给颠成四半了——”
  瑞珠等人追捕猎物行致湖边,跑了几日已感到身子骨有些吃不消的薛玲珑大叫了一声,率先翻身下了马,瑞珠望望平静清澈的湖水,也跟着翻身下了马,其余侍卫见主子打算休息,也紧跟着下马收拾,很快就支起简单的炊具不大会儿的功夫居然弄出了两碗热茶端给瑞珠两人。
  “还好秋猎已过十日,要是再有十日我这身子恐怕就要散了。”薛玲珑一边喝着热茶一边吃起侍卫送上来的干肉,晃着脑袋抱怨道,瑞珠笑笑,一口饮尽碗里的热茶,又让侍卫添了一碗才道:
  “听说凤栖国三百年前开国之时是在马上开的疆土,后来这安定日子过得长久了,先祖们怕后辈们太过安逸,忘记了血液里的骁勇,所以才会规定每年冬季之初秋季最末的时段举行为期半个月的秋猎,我看这秋猎挺好,平时在城里有什么烦心事儿一到这满是绿油油的地方也全忘光了——”
  “听王爷这话的意思,莫不是在城里有什么烦恼缠心?”薛玲珑笑嘻嘻的歪过头,忽然两眼放光的压低声音,“莫不是因为男人——”
  瑞珠对这个虽然粗枝大叶但一聊到男色就立刻精神百倍的新交苦笑着摇摇头,那薛玲珑眨了眨眼睛,接着压低声音笑道:
  “其实认识王爷之前,我就早已听说过王爷的一些传闻……那时我就觉得王爷一定也是我辈中人……我一直就觉得,这世间的绝色男人都应该是用来宠的,可偏偏其她人却总觉得女人原本就比男人高贵,怎么还能去让着那些低贱之人……眼看这那些或娇贵或清冷的角色男子被那些不知体贴的莽女悍妇糟蹋,我的心都觉得疼啊,要知道这时间最可贵的就是一点一点揉开花苞摧开花心的那一刹那芳华,美人承露后真心实意的满足与娇羞又岂是那些粗暴相对的女人能看到的?”
  瑞珠在心里起鸡皮疙瘩。

  100

  “王爷,属下在那边发现了陛下悬赏的雪狐狸!”
  一声兴奋的高叫一下打断薛玲珑还欲再讲的话,瑞珠‘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薛玲珑也有些兴奋的跟着瑞珠一同上马,几个人催马向侍卫发现雪狐狸的地方寻去,果然在密林深出一条小涧的另一边看到了正在饮水的雪狐。
  纷乱的马蹄声一下惊起了雪狐,那灵巧的小物立刻就往密林深处蹿去,薛玲珑叫了一声‘可惜’,瑞珠一边摘弓一边催马,一干人在雪狐身后急追,不一会儿几个人拐进了一条岔路,渐渐也追起了兴致的薛玲珑望望分成两路的岔路,一指左边道:“我猜那厮必是往这边跑了。”
  “我猜这边。”瑞珠一指另外一方,两人相视一笑,各自打马分开,身后所带之人也各分了一半,继续跟着。
  这边瑞珠打马越跑越快,渐渐与身后的侍卫拉开了一些距离,追逐期间瑞珠又隐隐约约的几次瞥见在荆棘丛里轻巧穿梭的雪白身影,弓箭虽然早已备好但她一直没找到机会拉弓射那狡猾的小物,只能盼着那东西蹿到一个开阔点的地方也好让她射。
  密林中隐隐传来渐响的水声,瑞珠眼瞧着那在荆棘丛中狂蹿的雪白身影跃过浅浅的溪流又蹿入另一边的矮木,当下也一催胯下马,纵身跃过浅溪。
  马蹄刚刚落地,瑞珠只觉得身下的悍马突然一个趔趄,一声长嘶向旁倒去,瑞珠紧急时刻一扫马下才发现身下竟是一个陷坑,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跟随着马倒的惯性被甩过陷坑一旁的矮木丛,满身狼狈的肩膀着地摔落在一片小空场里。
  “小畜生!”瑞珠恶狠狠的低骂那只狐狸分明就是知道那边有陷坑才把她引过来的,等她逮到它,一定剥皮吃肉!
  肩膀处传来的阵阵剧痛让瑞珠挣扎了半天才勉强的从地上爬起来起来,刚刚踉跄的捡起落在地上的长弓,耳边忽然听到不远处的矮木起了一阵响动。
  瑞珠抬头,眼角隐隐的捕捉到一抹白色,被疼出的泪水模糊了的眼睛还没来得及再看清楚瑞珠已忍着疼飞快的抽弓搭箭,咬牙切齿的一箭射了过去怒骂道:
  “小畜生,我看你这回死不死!”
  那抹白色轻轻的向旁闪了闪,长箭‘咄’的一声力透树干,把一角白纱钉在了树干上,瑞珠只觉眼前似有白光闪过,霎时间眼前只剩下眼前的那轻纱飘下之后露出的如仙之姿——
  白纱——
  美人。
  遮在面上的白纱飘落,那道细瘦的白色飞快的一瞥已愣在原地的瑞珠,忽然很快的低下头,动作有些惊慌的挣扎着想把却被箭钉进树干里的衣袖拉出来。
  瑞珠怔怔的望着那边因为低头而遮挡住面容的身影,心里忽然涌起一种想要看清那人容貌的强烈欲望。
  淡淡的血气渐渐弥散开,瑞珠望着那人衣袖上慢慢晕开的浅红,心头莫名的紧了紧,刚要迈步上前,身旁的矮木忽然‘哗啦’一响,一道明黄色的矫健身影催着座下悍马从矮木丛中一跃而出,稳稳的落在了空场的中间。
  瑞珠望着突然插到自己与那人中间的人与马愣了愣,惊讶的低叫了一声:“姐姐?”
  “你怎么在这儿?你的马呢?”女帝一扫满身狼狈的瑞珠,瑞珠刚要开口,却见女帝的目光已转到那个正在撕扯衣袖的细瘦身影上,女帝望着那虽然还没看清容貌,但只看身影就已觉其风姿过人的纤细身影,怔了怔虽然立刻就恢复神志的厉声道:“你是谁?”
  那条原本露出些许慌乱的身影似乎轻轻的抖了抖,瑞珠皱起眉,不知自己为何竟然会对一个还没仔细看清容貌的男人产生那种怜惜般的心悸感觉,女帝似乎也感觉到面前之人的惊慌,口气不自觉的渐渐放软道:“你先把头抬起来,朕不会伤你。”
  淡淡的血腥味扩散开来,瑞珠皱着眉望着那人衣袖上渐渐扩大的红色湿痕,纠结起来的心也越来越感到莫名的悸动。
  鼻端似乎渐渐闻到一种若有若无的幽暗香气,瑞珠下意识的向四周寻找,那种香气就仿佛是蕈香身上在最动情是散发出来的诱人心动的情欲之香,但隐隐之中却又似乎比蕈香身上的香气又香上百倍,闻进心肺只让人觉得那香气清似幽莲却又馥似狂兰,似浓似淡之间竟是勾人魂魄扰人心志的奇葩之香!
  望着那纤细的白色身影,瑞珠只觉得心中的某根弦给硬生生的给拉扯得快要滴出血来的疼痛,那一直被埋在心底的一条细瘦身影竟然生生的被抽离了出来,女帝骑在马上也闻到了那随着风飘过来的奇异香气,一向自持的神智居然也恍惚起来,瑞珠再也忍耐不住的往前迈了一步,想要去拉那个一直低着头的男人,女帝被瑞珠这一动给惊回了心神,心念一转间一双俊朗的凤目已射出凌厉的冷芒。
  “说!你究竟是谁!”女帝厉声喝道,手里长剑瞬间出鞘冷冷的指向那半跪半坐在地上的白衣人,瑞珠被女帝这一举动弄得一惊,心里也渐渐察觉出事情的古怪,却依然有些不忍看到那道白影瑟瑟发抖的样子。
  心里正在两方交战,瑞珠的目光不经意的往旁边一瞥,身子却在一瞬间被看到的东西惊得僵硬了起来——
  “姐姐——”
  瑞珠浑身冷汗的大喊了一声,女帝被瑞珠的喊声弄得一愣,转瞬间也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一股冷气逼到近前,反射性的一转座下健马,一声兽吼夹杂着马的哀鸣声让瑞珠原本就僵硬了的手脚开始发软,女帝身形狼狈的从被一掌拍烂半边脑袋的马上纵身而下,就算是见多识广身手矫健的女帝面对这不知何时走到近前的巨兽也被惊起了一身的冷汗。
  瑞珠手脚发凉的望着那张着血盆大口狂叫的巨兽,心里飞快的闪过一念——装死——熊不吃死物——那家伙应该是熊吧——可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
  如果不是瑞珠刚才突然示警,她也跟着下意识的调转马头让那匹马替她接了那一掌,她此刻估计已丧生在那巨熊的凶掌之下了——女帝被这一闪而过的念头惊得脸白了白,回头望向似乎已被吓呆住了的瑞珠,女帝反身一把拽住瑞珠冰凉僵硬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侧。
  “那是熊……熊……”瑞珠被女帝一拽,终于回复点神智的用发颤的手更紧的反手拽住女帝的手,颤声道。
  “跟着你的人呢?”女帝瞥了瞥瑞珠没有血色的脸,手里长剑握得更紧,瑞珠的喉咙紧了紧,却还是找到声音的颤声答道:“应该就在后面……我们差得不远……不过跟着我的人不多……大概只有六个……”
  那巨熊的一声怒吼打断了瑞珠还想说的话,瑞珠感觉自己的呼吸被那声熊吼弄得窒了窒,女帝虽然听见瑞珠的话,却依然不敢有半丝分心的紧盯着那个双目赤红的巨熊,她不知那只巨熊究竟从何而来,秋猎之中这树林里应该不可能会有这么凶猛的野兽才对,侍卫们通常都是提前两个月便开始清理树林,把那些有可能会造成伤害的野兽赶离林子,每次秋猎之中打到的猛虎也全是人力饲养出来拔除了野性的,而面前之物显然不是为秋猎准备出来的,这方圆百里之中应该都有侍卫暗中守护着,不可能会平白放这么惹眼的巨熊进入秋猎猎场,眼前这熊似乎被什么东西激得凶性大发,就算有十七八个人估计也没法毫无损伤的收服它,何况她们现在只有两人,瑞珠又不会武功……
  “姐姐……跟着姐姐的人呢?”瑞珠望着那不停怒吼着的巨熊,咽了咽口水忽然低声问,女帝被瑞珠问得目光一变,她刚才只顾去追猎物,却没发现自己竟然和护卫的距离越来越远,即使是她马快,那些平日应该一步不离的跟着她的护卫也不可能这么久了还没跟上来,再看那原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巨熊和那边身份神秘莫测的白衣男子……女帝强压下心里翻滚的烈火,心中暗道,看来她身边暗藏的豺狼虎豹比她想像中还要多!
  “别动——”女帝拉着瑞珠的手低声道,两个人僵持的望着面前的巨熊,以她们现在的距离,想要逃跑是绝对不可能的,估计没跑两步就会被那只巨熊从背后追上一掌拍个稀烂,唯一的一线生机就是等着跟着瑞珠的那些侍卫找到这里——
  瑞珠紧张的注视着那只看起来随时都会扑上来的巨熊,谁知那只巨熊怒吼了几声,发红的眼睛却渐渐往那边缩在树干旁边的白色身影望去,一声清晰的丝绸撕裂的声音在安静得林间响起,瑞珠瞥到那边的白色身影似乎已把衣袖撕开,重新得到了自由。
  瑞珠为那个陌生人悬着的一颗心还未来得及放下,那只巨熊已怒吼一声向那人缓步走去,瑞珠心里一紧,没来得及多想脚步已先踏了出去。
  “不可鲁莽……”
  女帝伸手一拽,却也正好把瑞珠拦在那巨熊的伤害范围之外,巨熊不耐的轻描淡写一挥巨掌,瑞珠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已被它的掌风扫到了地上,那巨熊被人一阻微微分散了些注意,但紧接着又把头转向那白色身影,低吼着走了过去。
  眼见那道细瘦的身影马上就要惨遭熊吻,瑞珠只觉脑袋里似乎轰鸣的响了一声,一股热气从心头急涌了上来,一个挺身,瑞珠从地上一跃而起,而身旁的女帝却比她更快的挥剑扑了上去。
  血光与怒吼声一起冲进瑞珠被热气冲得有些晕眩的脑子,被一剑刺中右肋的巨熊嘶吼着挥掌把伤害它的女帝击飞了出去,被激起了狂性的巨兽双目赤红的扑向被摔在地上的女帝,肩膀被巨熊的利爪撕去一大块皮肉的女帝在危难时刻依然冷静非凡的缩身一滚逃开了巨熊的那一扑,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瑞珠干涸了的喉咙,女帝敏捷的躲过巨熊的又一次掌扑,身形一闪已转到死马的一侧,飞快的拽出挂在马鞍上的短匕,眉头紧皱的盯着嘴角流涎目露凶光的巨兽。
  望着那还插在巨熊身上的剑,女帝在心里懊恼自己刚才若是在被击飞是多拿稳一点也不会把现在唯一能用上的武器留在那凶物身上,她现在手里的匕首若是对付一般的刺客或许还有些用,但对付眼前这无脑的凶兽却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用途,她虽然也可用手里的短兵器去刺那巨熊的要害部位,但即使刺中了,恐怕那凶兽濒死前的反击也会让不及躲闪的她受到致命威胁——
  想到这里女帝就不禁在暗自苦笑,她原本应该小心的在一旁静心等待救援而不是去招惹眼前的凶兽,但是她一看到那个连脸都没看清的男人要惨遭熊吻,就突然莫名的涌起一种怪异感觉,等她清醒时却发现自己已挥剑冲了上去,这是她即位至今唯一一次冲动,也恐怕是她此生最后一次冲动——
  女帝后背被急流出的鲜血染湿了一片,握着匕首的手渐渐被冷汗浸得湿滑无比,瑞珠心里焦若乱麻的看着女帝又一次从熊扑下狼狈躲开,想要帮忙却又冲不上去。
  又一次从熊掌下躲闪开的女帝突然抬起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了的脸,向着脸色同样苍白的瑞珠低喊了一声:“你走——”
  女帝知道凭她现在的体力大概还可以和这只凶兽再周旋一阵,林子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都不见她身边的侍卫出现由此可以说明跟着她的那些人已经完全不可信,现在她们唯一可活命的希望就是跟瑞珠走散的那些侍卫,她和瑞珠会在这里相遇应该只是偶然,既然布下这一杀局的人并未预料到瑞珠也会出现在此地那也就说明跟着瑞珠的侍卫应该是没问题的,现在只要找到她们情况就可扭转过来,那边那个白衣男子身份莫测不明,但看情况却似乎并不会武功,他究竟在这杀局中扮演什么角色还未可知,女帝虽也明白那人不得不防却不知为何就是狠不下心来怀疑他——
  巨熊怒吼着飞快的又攻过一掌,女帝只在一闪神的功夫拿着匕首的手已被巨熊的利爪扫中,手里的匕首‘啪’的脱手而出,飞到了瑞珠脚边。
  “把它拣起来给我,然后你走——”
  女帝攥住血流如注的右手向着瑞珠又喊了一声,因为两次受伤躲闪的敏捷程度已大大的打了折扣,那巨熊似乎也察觉到了女帝的变弱,高吼了一声攻击竟有更猛烈之势,女帝勉强躲闪开巨熊挥来的利爪,脚下一虚身子已情不自禁的摔倒在一旁。
  [完了——]
  女帝身体一僵,下意识的把脸一侧,目光绝望的躲开那巨熊嘶吼着直扑过来的身影,瑞珠望着那即将被熊嘴咬上的人影,忽然低吼了一声抓着捡起的匕首,一步飞跃了过去。
  女帝只觉眼前一花,一条银灰色的身影已堪堪的挡在了自己身前,瑞珠浑身骨节‘嘎嘣嘣’的一串爆响,手里的匕首已深深的刺进了熊眼,另一只手用力的掐住熊颈抵挡着熊扑,一下被伤到要害的巨熊吃疼的嘶吼一声,怒火中烧的挥舞着巨掌要往前扑,瑞珠咬着牙放开攥住匕首的手挡住巨熊挥来的巨掌,行动被制的巨熊更加疯狂的怒吼一声,张开血盆大口咬向瑞珠。
  “瑞珠——”女帝惊叫一声,瑞珠想都没想的猛地手回掐住熊颈的右手,整手成拳的冲入巨熊张开的大口,一直把半个手臂都塞进熊口。
  “你走——”瑞珠红着眼睛低吼了一声,巨熊被瑞珠的右手抵进喉咙,瞬间感到又惊又怒的疯狂挣扎反扑,只有一只手掐住熊掌的瑞珠很快就被巨熊的单掌拍出半身血痕,被强塞入熊口的手臂上一片血肉模糊,瑞珠咬紧牙强压住涌上喉咙的作呕感觉,皮肉被撕裂开的疼痛似乎激发起身子里的气血澎湃。
  瑞珠双目赤红的恶狠狠的瞪着还想猛烈反扑的巨熊,一直用力的两条腿似乎渐渐有些发抖的往后滑,仿佛两个刚开始还使用兵器互斗的勇士,斗到最后却只剩下力气和意志的拼耗,瑞珠拼出全力的抵住巨熊加在她身上越来越巨大的力量,心中原本作呕的感觉渐渐被一种空荡荡的奇异感觉替代——
  她——不想再看到亲近的人死在她面前——她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她不想——她不想——她不想死——
  脑子里反复的相互撞击着血的味道,瑞珠被血色模糊了的目光越过巨熊扫过空无一人的角落,空荡荡的心里奇异的升起一份欣慰——那个人已经走了——那——她的姐姐呢——也走了吗——没人会死在她面前了吧?那么她——
  “孽畜!”
  一声嘶哑的低吼在耳旁响起,随后在瑞珠眼前迸开的是如雨般的血花,女帝剧烈的喘息着用长剑抵地支撑起一直阵阵发软的身子,被女帝砍去一臂的巨熊发狂的又向前猛扑了一下,瑞珠隐约听见自己的脚踝似乎‘咯嚓’了一声,身子被巨大的力量顶得后滑了半步却依然保持着那种角力的姿势。
  女帝心惊胆战的又一次举起长剑,恶狠狠的向熊颈砍去,血花飞溅的同时一只铁头长箭‘咄’的一声直直的射入巨熊的天灵盖上,箭后的雕翎还在犹自颤抖,一队骑卫已纵马跃入空场之中,为首的魁梧女将却是国舅,随后一直在找寻瑞珠的侍卫也紧接着寻声找了来。
  一干侍卫全被面前如妖魅般遍身染血的两人惊得呆了呆,国舅白着脸飞快的翻身下马奔到女帝面前,回头向着全愣在马上的女卫高骂道:
  “护驾!全傻了不成!还不快点护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