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0-08

四时花开 [还魂女儿国] (宫藤深秀) 第四卷 115-126

by 宫藤深秀

  115

  “上到里面来。”瑞珠微微让出个空隙,茹叶低着头重重的咬了咬嘴唇,僵着身子爬上了床,小心的迈过被冲击得失神过去的蕈香,茹叶爬到床里一语不发的躺倒,沉默的闭上了眼。
  “之前不是一直都缠着我让我跟你做吗?怎么这会儿子又装起尸首来了?”瑞珠青着脸恶狠狠的瞪着那个躺在床上木头一般僵硬的人,茹叶紧闭的嘴唇动了动,忽然睁开黑得没有光彩的眼睛直勾勾的望向瑞珠,慢吞吞的坐起身伸出两条瘦得只剩骨头的手臂环上瑞珠的颈。
  瑞珠恨恨的哼了一声,发狠的把嘴唇压在那张白得没有血色的嘴唇用力啃咬,茹叶紧闭的嘴唇渐渐被瑞珠滚烫的舌尖启开了一道缝隙,原本心里恨得想狠狠咬茹叶一口的瑞珠突然粗暴的一把推开气息依然冰凉的茹叶,把他按到床上冷笑道:“你想装尸首,我就让你继续装!你不想装都不行!我也让你歇得够久了,今天我就看看你这久旷的身子能不能从头到底都坚贞不渝!”
  眼见着瑞珠两条腿叉开的跪坐在自己身上,茹叶一直平静无波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惊惧,瑞珠明明已看出茹叶脸上的镇静已是强装出来的,却依然毫不怜惜的拉过枕头上的布巾,三下两下就把茹叶僵着的两只手绑到了他头上,茹叶僵硬的望着面上看不出喜怒的瑞珠,原本木头一样的身子竟然开始因为恐惧而渐渐颤抖起来。
  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瑞珠忽然一把撕开茹叶身上半扣半敞的单衣,茹叶两只眼睛惊惧的闭起来,瑞珠一声不响的望着茹叶原本白腻的胸口那道翻起的暗红色疤痕,慢慢沉默的俯下身,轻轻舔吮起那块因为起过胎囊所以变得异常敏感的区域。
  刚刚舔了两下,瑞珠就感觉自己身下的茹叶开始情动的喘息起来,只这么一试瑞珠就已知道之前她私下里向四儿打听过的事确实没错,男子胸前的地方一旦结过胎囊就会变成紧次于男根的第二个快感区域,四儿还说如果夫妻恩爱的话那男子顺利取下胎晶以后女子若是天天用涎津舔拭男子胸前的话,男子胸前落疤的几率就会变小。
  瑞珠抬起头望向那个紧咬着嘴唇想要压制住身子迸发出春情的人,手指继续温柔的摩擦那块渐渐热得惊人的地方,茹叶紧咬着嘴唇努力想压制住冲到嘴边的哀鸣,但细瘦的身体却早已不受控制的扭动起来。
  “别再、别再摸那里了……求你……我疼……疼……”茹叶忍耐了良久,终于渐渐软弱下来的低低的啜泣起来,瑞珠听到茹叶出了声,眼睛里慢慢露出一抹欣慰般的温柔神色,茹叶挣扎扭动的透过被眼泪模糊了的眼睛,注视着目光一下子温柔起来的女人,眼泪忽然开始大滴大滴的从眼眶里掉下来,瑞珠轻俯下身,像第一次把茹叶压到床上那样轻轻吮干茹叶脸上的泪滴,一滴吮干了立刻就会有更多的眼泪落下来,瑞珠轻轻的叹了口气,把嘴唇移到茹叶湿漉漉的唇上,轻轻的舔咬起来。
  “嗯……”
  茹叶滚烫的鼻息扑到瑞珠脸上,瑞珠的手慢慢从那个让茹叶又舒服又难受的地方移了开,转到不远的淡红色小粒上。
  茹叶被摆成丝毫不能防备的姿势的身子痉挛似的一阵阵的抖动着,瑞珠边吻边咬的一直到让茹叶的嘴唇彻底红肿起来才松开嘴,在湿热淫靡的空气中茹叶滚烫的肉茎可怜兮兮的硬得发颤,瑞珠耐下心来摆弄了一会儿,才扶着那硬邦邦的东西慢慢抬起身坐了下去。
  茹叶轻轻‘啊!’了一声,细细的眉头忍痛一般的皱起来,瑞珠上上下下的动了几下,看到茹叶红肿的嘴唇张了又合的动了半天却又欲言又止。
  “你想要什么?”瑞珠温热的指尖轻轻扫过茹叶湿润的唇瓣,茹叶更紧的皱了皱眉,眼泪‘劈里啪啦’的往下掉却不说话,想了想,瑞珠低俯下身,伸长手臂一把扯开绑住茹叶两手的布巾,茹叶眨眨眼睛,忽然猛地挣起身用力的一把抱住瑞珠,紧咬住嘴唇‘呜呜’的哭起来,那一动把两个人相连的地方也带得动了动,瑞珠轻轻低叹了一声,搂着那个恨不得把身子揉化进她身上的人时急时缓的动了起来。
  “呜……嗯……呜……嗯……嗯……”
  茹叶长长的指甲深深抓进瑞珠的肩膀,湿漉漉的小脸埋进瑞珠肩窝里发出一声声压抑的低吟,瑞珠搂着茹叶轻轻抚按过他紧绷的肩膀和脖颈,低下头低低的在那个红得滚烫的耳轮旁轻声说:“你也该长大些了……”
  “我……我……啊……”茹叶抬起哭得通红的眼睛,难以抑制的边哭边叫着,“别不要我……呜……嗯……”
  “你若不是不懂事,又怎么会看不出我对你的心?”瑞珠皱着眉轻轻舔走茹叶眼中落下的泪,喃喃般的小声咕哝道,“蕈香和春航全都知道,怜香和惜玉也知道,就连清桐和雁儿也看得出来……你又为什么总是要怀疑?”
  “可是、啊、啊……我、我不是……我想……啊……”
  瑞珠惩罚似的用身体轻轻加紧了茹叶埋进她身子里的分身,茹叶被瑞珠挤得喉咙里‘咯’了一声,呼吸窒了窒,原本七上八下的大起大落的心突然完全崩溃了下来一般搂紧了日瑞珠低哭道:“我听话,我以后都听你的话……”
  “既然说了要听我的话那以后就不许再胡闹了听到没?你知不知道你每次伤自己的时候都让人心疼得要命?”瑞珠扳起茹叶紧抵住她肩窝的脑袋,在那张湿漉漉的小脸上看到了快要被快感击昏的前兆。
  茹叶软趴趴的挂在瑞珠身上,任瑞珠越来越快的动作起来,一阵阵窒息一般的滚烫感觉淹没了他的喉咙,瑞珠忽然一个急冲把茹叶的肉根深深的吞进身子里,茹叶张大嘴急抽了一口气,腰上一阵痉挛,身子瘫软的向后倒去。
  “身子果然还是弱啊……”瑞珠轻轻叹了口气,把茹叶已经软下来的分身从自己身子里退出来,摸了摸那张被欲望烧得有些发烫的脸,回过身拉过被子给茹叶从上到下严严实实的盖好,在两个全都一动不动的男人中间躺好,瑞珠翻身面向一直闭着眼不出声的蕈香,叹了口气把嘴贴到他的耳前轻声道:“别装睡了……”
  蕈香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瑞珠望着那双睁开的湿漉而深沉着悲伤的眼睛,又叹了口气,低声道:
  “其实你们三个当中我最吃不准的就是你……那两个心里一直都只装着我,所以我才能不管他们怎么闹,全都把他们吃得死死的,但是香儿你不一样……你最乖……可是最狡猾的也是你……春航和茹叶冷着我、怨着我是因为他俩没有我不行,你又听话又温柔,可是我却称不出自己在你心里究竟占了多重的分……”
  “……”蕈香怔怔的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瑞珠的话如同冰作的刺一般深深的扎到他原本就疼痛不已的心里,红玉的话又同魔咒一般的在他脑子里回旋——他们这样的人……确实没资格动也不能动‘爱’……动了,就只剩下死了……他很快就要被他自己的悔恨和痛苦埋葬了……他知道他会怎么死,他会痛死,心痛而死……
  瑞珠望着蕈香渐渐变得惨白了的脸,忽然伸出手按到蕈香绞痛着的心上,神情怪异的低声问:“我说的那些话让你这里疼吗?”
  蕈香咬着嘴唇凄楚的望着瑞珠,脑袋里一阵一阵的晕眩着——她还想要他怎样——他都已经——
  “疼吗?”瑞珠亮闪闪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蕈香尖瘦的脸,一双俊秀的眼睛忽然如同月牙儿一般弯了起来,再出声时,那句问话已变成了肯定的语句:“疼吧,听了我的话你心里疼是不是。”
  蕈香怔怔的望着突然一翻身跪坐起来的女人,瑞珠伸出双手轻轻的揉搓着蕈香消瘦的脸颊,然后一边说一边用手抚按过蕈香全身每一块肌肤:
  “你耳朵上带着我送你的翡翠荷花,你的身子为了我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你因为我把茹叶也带上床而哭,你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我?虽然我称不出自己在你心里究竟占了多少分量,可我能让你知道你在我心中有多重——”
  蕈香感觉做梦一样的躺在床上,在瑞珠的抚按下渐渐升起热度的身子一阵一阵的传递着虚弱而酥软的快感波动,瑞珠静静的蜷下身,湿润的嘴唇轻轻贴上蕈香带着点桂花香的湿漉漉的肉根,蕈香感觉一阵火燎一般的滚烫感觉从身体中心急涌了上来,停了几秒,蕈香才反应过来瑞珠在对他做什么事情——
  “脏、那里脏——”蕈香痉挛一般的挣扎扭动着虚软的身子,瑞珠头也不抬的低喃了一声“听话”,湿热的舌尖试探性的舔了舔那正对着的铃口,蕈香的身子一弹,所有声音全变成呜咽声冲出了喉咙。
  “这可是我第一次这么伺候人,要是不熟练你可不许笑话我……”瑞珠小声嘟囔着,把从颊边滑下的长发全别到耳后,然后歪过头,两只手上下把持住那硬得轻轻发着颤的肉根,再次试探的伸出舌尖轻轻舔过肉蘑菇头下的浅槽,蕈香颤抖的抓住她肩膀,虽然心里羞窘得想要推开跪在他身上的瑞珠,但动作却虚弱得没有一丝力量。
  “呜……呜……嗯……啊……”
  原本还稍稍犹豫的瑞珠,在听到头上传开的惊慌而难以自持的低吟声时,心里那一点点的迟疑立刻被坏心肠的得意给挤没了踪影,吊起眼向上斜了嘴里冷气只吐的蕈香一眼,瑞珠专下心来两只手抱住蕈香的分身,细细的沿着那胀出棱角的玉茎一点一点的舔拭,蕈香越喘越急的下意识的弓起身体,瑞珠看着手里越涨越大的肉根,心里得意非凡的用牙尖轻轻硌了硌那个滚烫的肉蘑菇。
  “唔……别……别再……”蕈香抖了一下,轻轻哭叫了一声,身子已抽了抽,铃口里滴出几颗蜜珠,瑞珠手嘴并用的学着在书里看到的动作频频在手的上下摇动中或是紧箍一下肉蘑菇的顶端、或是轻吮一下那个已不停向外淌蜜露的铃口,蕈香被弄得蛇一样的痉挛扭动。
  “不要……停、停下……我要、我快要……我要……啊……啊……啊……”
  瑞珠在又一次的一滑到底中故意加重力度的压了一下那火硬肉茎下的两个小囊,蕈香浑浊的鼻息一下泄出了一道长吟,一股白浊的汁液猛地一下从那滚烫的肉茎里喷射了出来,蕈香神魂颠倒的睁着茫然的眼睛,瑞珠抹了一下被弄湿的脸,爬到蕈香身边用还湿着的两只手捧起蕈香的脸给了他一记湿嗒嗒黏糊糊的长吻,蕈香昏沉的半睁半闭着眼睛,瑞珠亲了亲他满是红潮的脸,低低说了声:“舒服吧?一起睡。”
  然后就翻过身把被子拉过来盖住同样热汗淋漓的两个人。
  “我……你……”蕈香咬着还滚烫着的嘴唇,瑞珠闭着眼把脸贴到蕈香光滑消瘦的胳膊上,低低问了句:“还想再做?”
  蕈香情潮未褪的脸颊一下涨得通红,瑞珠闭着眼还要再说话,却感觉到身后一直睡着一般的茹叶忽然翻了个身,手脚软趴趴的扒住瑞珠的身子,瑞珠静静的笑了笑,低低的咕哝了一声“睡吧,有事明早再说……”,蕈香被瑞珠的长手长脚压着,原本没有睡意的自己却渐渐感到一种很舒服的懒散感觉,床上相互缠成一团的三个人全都静悄悄的,瑞珠在睡着以后很舒心的又咂摸了一下这个节的滋味,只有两个字,挺好!

  116

  第二天瑞珠被一阵阵的鞭炮声吵醒,揉揉眼睛发现床上那另外两个人早就醒了,一边一个搂住挨个在那两人脖子上种了几颗草莓才放开,原本每天都会帮她穿衣洗漱的怜香和惜玉都没出现,瑞珠从床上爬起来坐了会儿,蕈香那边就开始一语不发的帮她穿戴,瑞珠看自己穿得差不多了就转身拉起低着头呆呆的软在床边的茹叶和蕈香一起帮他穿衣穿袜,看着椅子上成叠摆着的新衣新袜瑞珠就知道她昏天黑地的一夜睡了两人的事在小范围内肯定以后是众人皆知的事了,茹叶茫然然的任瑞珠帮着蕈香一起折腾他,但衣服穿到一半时茹叶突然像清醒过来一般别扭的僵着身子再也不肯让瑞珠动手.
  三个人都穿戴整齐了,屋外怜香也说早膳已经准备好了,冬祭之后的头一天例行是家里的各样人等全要聚在一起吃一种裹了面炸的菜片片,瑞珠望了望桌子下首静悄悄的坐着的三个男人,忽然轻轻的说了一句:“以后也这么吃吧!”
  春航抬抬眼睛,温玉似的眼睛里看不出喜悲,瑞珠想了想忽然笑了笑,转过头对一旁守着的月总管笑着说:“把这大桌子撤了,换个小的过来,家里人又不多,坐得隔了这么远说话都不方便。”
  没过多久吃饭的桌子便调换成了,和一般家里用的那种老式一点的圆桌差不多大小,瑞珠一边坐着春航,另一边坐着蕈香和茹叶,瑞珠给春航夹菜,春航就低着头默默的吃,瑞珠给蕈香夹菜,蕈香也低着头默默的吃,瑞珠望望隔着蕈香坐在一旁的茹叶,轻轻招了招手说了声‘过来’,就把这个菜摆在面前却沉默的几乎不动筷子的蔫头搭脑的小狐狸招了过来,把茹叶轻轻按着坐到自己腿上,瑞珠一口一口的夹桌子上的菜喂到他嘴边,瑞珠喂一口他便吃一口。
  [这样跟喂猫似的到底要养多久才能把她这三个瘦竹美人养成跟那些春宫画里那样丰腴无骨啊?骨感美人看着虽然好看,可是对于慢慢睡出经验的她来说怀里总抱着竹竿感觉还是挺硌啊!]
  瑞珠搂着茹叶瘦成一把骨头的腰暗自感叹了半天,春航抬起头神色古怪的望了望瑞珠,忽然用筷子夹了几根竹笋布到瑞珠碟子里,瑞珠微微一怔,一旁的惜玉更是惊异的轻轻‘咦’了一声。
  给瑞珠夹了菜的春航如玉般的俊脸微微有些发红,瑞珠发怔的脸上渐渐露出难已自持的笑容,强压下想冲过去抱抱春航亲亲春航的冲动,瑞珠直勾勾的盯着春航把碟子里的菜吃了下去,春航看到瑞珠目光灼灼的样子脸上的红晕又深了几分。
  坐在瑞珠膝上的茹叶不自在般的动了动,瑞珠回过神来,安抚似的轻轻摸了摸怀里这只小狐狸的背,又夹了一筷子这小狐狸最爱吃的冬笋喂到了他嘴里。
  转过头,瑞珠满脸期盼的望着静悄悄的吃着饭的蕈香,明明是低着头的蕈香一张有些细瘦的脸却在瑞珠的注视下慢慢染上了红霞,瑞珠静等了半天却只看到蕈香白皙的颈越低越深。
  很轻的叹了口气,瑞珠忽然在桌子下用脚轻轻碰了碰蕈香的小腿,蕈香依然不抬头,但原本白皙的颈却也渐渐红个通透,瑞珠转过头向春航动动嘴唇做了个要人喂的模样,春航咬咬嘴唇,静悄悄的夹了一小块兔肉小心翼翼的又要递到瑞珠碟子里,谁知道瑞珠一低头,在春航放下那块兔肉之前就把筷子上夹的肉吃到了嘴里,春航伸着筷子的手颤了颤,随即假装若无其事的转过头继续吃自己的饭.
  瑞珠夹了一颗滑菇,又在桌子下轻轻踢了踢蕈香的腿,蕈香犹豫的抬起头,却看到瑞珠已把菜递到了自己面前,而且还一脸你不吃我就不放的模样笑吟吟的望着他。
  瑞珠笑眯眯的望着迟疑的张开嘴把她夹过去的菜轻轻吃下去的蕈香,坐在瑞珠膝上的茹叶喉咙里轻轻‘嗯’了一声,瑞珠连忙笑吟吟的转过头拿起汤碗盛了勺海参鲜汤喂给自己怀里的小狐狸,一顿饭吃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算结束,瑞珠很有理解力的明白了什么叫做‘坐享齐人之福’,她现在这个样子,总的来说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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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日子就这么结束也挺好,瑞珠在左拥右抱她那三位美人的时候有时会这么想,女帝批下来的假期过了冬祭以后粗略算算还有不到二十天,瑞珠就打算充分利用这二十天的时间和她那三位美人培养感情,吃的时候一起吃,玩的时候一起玩,睡的时候……嗯……睡的时候还是会分开睡,虽然瑞珠很想试试原来在小说漫画里见识过的3P4P,不过瞧瞧她那三个换个花样也要红着脸犹豫半天的美人,瑞珠也明白她那点想法就是奢望,基本实现不了。
  一连十天,瑞珠都过着神仙一般快活的日子,茹叶和蕈香最近眼瞧着原本清瘦的脸颊渐渐红润起来,春航原本就是如玉的神采,每天被瑞珠白天用甜言蜜语浇灌着、晚上用缠绵悱恻培养着,竟然在那温润稳重的神采里渐渐生出几分妩媚的气质,每次都让瑞珠看得心像小鹿一般‘砰砰’的跳得响,春航那三人也渐渐习惯了瑞珠时不时就突然蹭过来死皮赖脸的非要亲他们之中哪个人一口,瑞珠若是亲了谁,其他两个人就装没看见,瑞珠通常都是在另外两个人心里还没品出酸醋滋味之前就已又蹭到他们面前又是一人一口。
  日子过得快活所以也就过得更快,瑞珠唯一出府还是因为之前给小白定做的衣服被裁缝铺送了来,瑞珠原本想看看就让裁缝铺的人直接把那衣服送去风月楼就得了,可是后来想想衣服这种东西光看是看不出感觉的,非得看着人穿在身上才能知道究竟合适不合适,所以就忍痛暂时离了她那三个心肝宝贝,大白天的去了一趟风月楼,将近二十天没见小白,结果那个傻小白一见到她就扑到她身上哭,还边哭边说她说话不算数,明明说过隔两天就来看他,结果让他一等就是半月多,听得瑞珠在一旁头上稍微有些冒汗,心里想这小白说的跟她那个世界的唱的似的,要是再加几句‘把我的真情还给我~~’她非得滑倒不成。
  眼看着那傻小白哭得眼睛红红鼻子红红,瑞珠居然有些鬼迷心窍的没把在路上想出来的欺负他的那些把戏用出来,一会儿看那小白也哭得差不多了,瑞珠就叫小白把她带过来的衣服穿上给她看看,小白看了以后居然嫌那红得通透的衣服素,心里巴望着镶上些翡翠金银,弄得金光闪闪才是好,弄得瑞珠终于找到机会赏他一记暴栗,然后看着小白眼泪汪汪的捂着被打疼的脑袋,一边心里暗爽一边却在面上板起脸来教育他什么才是品位上的不庸俗。
  半诱半迫的让小白换上衣服,瑞珠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看着小白扭着腰在她面前作妩媚状,叫来了琴师,小白扭啊扭啊的作了个莲花拜仙式,然后妖妖娆娆的跪到了地上,流畅如春水般的琴声铮铮的响起,在佾情低柔而妩媚的歌声在琴声中清晰的扬起来的那一瞬,瑞珠有种自己想要扑过去狠咬小白几口的冲动——她实在是很佩服自己的慧眼……这个小白虽然没脑子,但若是出生在她那个世界,绝对是个人妖偶像+天然实力派的明星歌手……如果开场子让这小白卖唱的话,呵呵,估计可以挣到一个王爷府啊……
  佾情见瑞珠一遍听他唱歌一边渐渐露出有些诡异但又十分愉快的笑容,就更加尽心竭力的唱出歌里那些委婉缠绵的意境,他并不懂许多,只知道这大半月他日日都盼望着能见到她,可她偏偏不来,弄得他又寂寞又着急,只能每天不停的练习她教他的这首歌,原本只是生背下来的歌词一遍又一遍的唱下去,那些原本有些拗口的词渐渐竟然像通了灵气一般慢慢溶进他心里,他每唱一遍那歌就想瑞珠一遍,每想起瑞珠一遍就唱一遍那歌,这时日一长,他也渐渐明白了那歌里面意思,他原本人就嘴笨,就算想表达自己的心意也只知道直白的说些‘喜欢、要’之类的,像歌里唱的那种明明又痴又狂却又轻若绕身的烟絮一般的情话他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所以他就干脆下定决心把这歌当作是他表白心意的媒介,只盼望着那听歌的人能从这首歌里听出他的情意来——
  瑞珠闭着眼睛静静的听那配了琴音的歌声,佾情痴痴的望着坐在椅子上的人歌声婉转悠扬的唱了一遍又一遍,瑞珠静静的听了半晌,忽然睁开眼,站起身走到佾情面前轻轻的拉起那个满脸期望的人,温柔的笑着低声道:
  “你歌唱的已经够好,但是眼神不对,你眼里的痴情可以现给你身旁的恩客,可品花宴上更多的是没见过你的人,那些自谓风流才子的人其实才最是下贱,她们最爱的吃不到嘴的东西,所以我要你到时一双眼睛可以含情,但却不可以痴情,我要她们在你妩媚却也寂寞的眼波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我要你在那些人眼中是妩媚风骚、却也绝情冰人的,我要让她们觉得她们也许可以得到你的人但却怎么也抓不住你的心,而你的心却是她们更想得到的……小白,你若是能照我说的练,我保证你练成后便不在是个傻小白,而是个能迷死天下人的白骨精了……”
  佾情傻傻的望着瑞珠温柔但却让他心里莫名涌起一阵难受感觉的笑颜,细细的眉尖不由自主的微微颦起,媚长的眼睛眨了眨,佾情忽然放软了身子向前一倒,抱住瑞珠的腿不放手,瑞珠愣了愣,刚要问话,却看到佾情在她身下蹭了半天,慢吞吞的抬起有些眼泪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娇滴滴的腻声道:“王爷,你接着听佾情给您唱歌好不好?”
  瑞珠怔了怔,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啪’的在佾情仰起的雪白额头上PIA了一下,佾情被打得‘呜’了一声,瑞珠趁他松开手的功夫回到了椅子上,坐下以后仰了仰下巴,说了一声:“唱。”
  佾情偷偷的揉了揉自己被打红了的额头,娇媚的咬了咬嘴唇开始又跟着琴师的琴声开始为瑞珠低声唱起来,虽然头上有点疼,但佾情心里却因为瑞珠的这一巴掌而涌起了一阵心安,他……总是莫名的喜欢她这么对他,不管她是掐他还是吓唬他……反正……他就是喜欢她。

  117

  白天陪家里的三个美人,偶尔去探望一下那个每次见了她都会像深闺怨妇一般撒娇拿痴的傻小白,然后晚上再以轮流排班的方式去找她的三个美人亲亲,不过春航不让她那么频繁的去找他……所以只能隔个四五天才能去找春航一次,而蕈香虽然只要瑞珠开口就绝对不会拒绝,可是蕈香的体力若是连着两个晚上玩就保证会有七八天起不了床……茹叶那只小狐狸虽然最近渐渐也会偶尔的露出小牙咬她两口,证明着他已从自闭的阴影里慢慢走出来了,可是瑞珠每次摸着他还是瘦得硌人的身子,总会不忍心太欺负他,结果这么算下来,瑞珠平均起来每二天才会有那么一次快活机会,她从‘初尝人事’到‘新婚燕尔’的时间拖得有些长,所以总觉得身子里的精力有些淤积,虽然想采取运动排淤法可又苦于她想装残废,所以那弓箭她目前还是不要多碰,虽然想骑马取乐可是这眼瞧着冬天已过了一半多,城里城外却突降了几场大雪,怜香和惜玉怕她身子刚好利落就在雪地骑马再出事情,所以就总苦口婆心的劝,瑞珠本来也是个喜欢新鲜却也是怕麻烦的人,所以看天气不好也就不坚持着出去了,月总管有天来找瑞珠说是佑淄那边已有了回信,信上说月简星因为回程只带了人所以走的是水路,目前已进入封地边地,同时月简星那边也收到好几个县的拜贴说是愿意承接纳兰王爷重修王爷府的差事,还说她们各自的县内都出产上好的木石板料,工匠也都是一流,只要月简星那边一点头,她们立刻就带着筑材匠师进佑淄。
  瑞珠听到月总管的来报以后,挠着下巴沉默了半晌,喝了几口茶才慢悠悠的说:
  “你去信叫简星别着急赶路,刚十多天的时间就叫人准备好那么些好东西和能人异士不是难为人家么?咱们不急,这事儿拖上一个多月,等天气暖点儿再说,能帮忙盖王府的也就只有邻近的城县,那些个城县不是去年刚遭过灾么?人家既然愿意给咱们盖房子,咱们自然也不能亏待了人家,工钱该算还是要算,其余……就让简星自己掂量着办……”
  月总管在一旁低头应了,瑞珠坐在椅子上喝了会儿茶就又开始心里不老实的溜达到春航屋里,看到春航正在书桌前看什么,就蹭过去偷了个香,道:“蕈香原本跟你亲近些,但如今又总是去陪茹叶,你这里一个人待着冷清不冷清?”
  春航微微扭过脸,柔润的嘴唇动了动,最后却只是轻轻横了瑞珠一眼,低声道:“茹叶年纪小,本来就应该有人多照应了点儿,我一个人原本早就安静惯了的,哪有什么冷清不冷清的?我这儿也没你爱玩儿的,你天天往这儿跑,自己就不闷?”
  瑞珠被春航那似怨非怨的眼神弄得心里痒了痒,就更蹭着身子往春航身上贴了贴,先看了看春航刚才看的东西,发现是个简单的账目簿就立刻不感兴趣的推到一旁,非要把整个人挤到春航的椅子上,春航扭不过她,只能空出了一块地方,瑞珠笑嘻嘻的坐了下,三磨两蹭就把春航弄得反离了座位,被她强按着坐在了她的膝盖上。
  “你别闹我了……我正忙正事儿呢,”春航有些脸红的想从瑞珠膝上挣下来,“这活儿原本也是你派给我的,我现学还没学通……这种管理内院账目的事儿原本应该是你的正夫公子做的,原本月总管也是做得好好的,你却偏要我上手……以后你娶的那位正堂夫君只怕到时要多心的!”
  瑞珠笑嘻嘻的搂紧了怀里的人,把脸埋进春航腰侧轻轻蹭了蹭,春航被蹭麻了腰的僵了僵,瑞珠静了静,忽然低声道:“你们三个是我最亲的人……以后不管府里再来了什么样的人,都顶不了你们三个在我心里的位置……”
  春航低着头,想努力压下自己心里被瑞珠刚才那话激起来的酸甜感觉,他明白她身边不可能永远只有他和蕈香茹叶,别的先不说,哪个朝廷大员正夫的位置也不可能一直空悬着,尤其是瑞珠还是皇上的妹妹,唯一入主王府的那个人至少也会是朝中力倾朝野的哪位大员的公子,不但一定是出身名门,也一定会是德才兼备,他虽然不承认,但心里却一直在思虑着,他身边这个温柔多情的人究竟能恋着他多久……
  “春航……”瑞珠忽然很轻的叹了口气,“蕈香和茹叶他们俩个……”
  春航低着头,渐渐放软了自己被搂住的身子,咬了咬嘴唇后低声道:“我知道你也是在为以后着想,我又不是那种横夫妒男,你想做什么就做,大家也相处了这么多年了,难道我还会嫉恨他们俩不成?”
  “我知道你不会嫉恨他俩,可我总觉得这样做对不住你……”瑞珠把脸贴在春航背上闷闷的说,春航心里热了热,却没说话,瑞珠停了停,静静的低声说:“那等天气暖了,就找个好日子给蕈香和茹叶开了脸吧,给他俩的位子定了,以后……”
  瑞珠顿了顿,把下面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没有说出来,蕈香和茹叶的位置定了,以后府里再怎么进人也没人能难为到他们了,春航那边,她暂时还没办法为他做点什么,但是以后总是会有机会把她想给他的给了他——
  “原本说着正事儿……你怎么又……”春航忽然轻轻皱起眉,咬着嘴唇难耐的动了动,瑞珠笑吟吟的摸着春航的腰,发着腻的轻声说:“这个对我才是最最正经的事儿……”
  “你……”春航原本想从瑞珠怀里挣出来,可被瑞珠紧搂住的身子却在瑞珠的一摸二摸之下渐渐发起了烫,只能艰难的轻轻喘了喘,断断续续的低声道:“你若想、想要……那也要等到天黑以后啊……”
  “我才不拘什么时候……”瑞珠轻轻哼了一声,温热的手悄悄探入春航的棉袍里揉搓起里面光滑细腻的皮肤,“给你自己选,是去里屋还是就在这儿?反正现在这院子里的下人都自己本王是个色鬼,若是去了哪个屋里没有传唤就千万别冒失的往里进,就算是在这儿,待会儿咱俩都压着点声也闹不到外面那些人耳朵里去……”
  “你、你再闹……嗯……”春航脸上似怒似羞的红成了一片,滚烫的身子抖了抖,强咽下被瑞珠弄出来的细吟。
  “我就闹……”瑞珠小声咕哝着,拿自己的身子隔着衣服在春航的身上磨蹭,“前儿个还把我身上咬出了一串小草莓,如今下了床就不认人了……”
  “你……”春航似怨非怨的用温玉般的眼睛瞥了瞥瑞珠,心里知道这个冤家是不吃到肉就绝不松口,更何况他也……他也……
  瑞珠被春航勾着抬起头,眯着眼享受着那主动压到嘴唇上的一记轻吻,原本春航那热得吐火的舌尖要走时还被她不满意,可近旁那人的一声细语低喃马上就让瑞珠的脸上乐开了花:
  “唔……你先……你先放了我……咱们……咱们去里面……”
  [快活得像神仙一样……]
  深夜,窗外的寒风吹过树梢发出‘呼呼’的声响,闹了春航大半夜的瑞珠突然从梦到什么一般的惊醒,望望身旁被她腻在怀里的人,瑞珠沉默的眨了眨眼睛,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她终于还是陷进来了……
  开始为这个世界里的人牵肠挂肚了……
  原本只想做做表面的,谁知道,她果然不是做百花丛中走,片叶不沾身的情圣的料……
  也好。
  以后的事会怎样她摸不准,因为她已渐渐无法再做‘局外’之人,但是被她揽到怀里的人她是绝对不会放手的,她原本的心愿就是做个‘富贵闲人’,富贵闲人、富贵闲人,富和贵都是阎王赐给她的,而那个‘闲人’,就看她自己想怎么做了……
  挺好。
  第二日,春航把还睡得迷糊的瑞珠轻轻摇起来,衣衫半穿半褪的瑞珠睡眼朦胧的任春航匆匆的给她拉坐起来,春航刚刚把瑞珠开到胸口的衫子叩上扣子,屋子外面已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瑞珠看着手脚明显有些忙乱的春航,轻笑着叹了口气,忽然轻拉了一把,把春航拉到床上,拿被子把他也捂了起来。
  “别忙了,就算你手脚再快,外面那人急着进来,咱们也一定是来不及全穿戴好的,与其系裤带系到一半被人堵上,还不如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躲被子里让她们什么也不着呢!”
  春航被瑞珠说得脸上红了红,这才想起自己也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瑞珠一拉被束起来的暖帐,让散下来的暖帐把春航那边遮了起来,自己窝在被子里听了那已冲上台阶的脚步声,不出意料,下一秒月总管那魁梧的身子已兴冲冲的跑进了屋里,连通报都没有的一头扎到了瑞珠床前,热泪纵横的往地上‘扑通’一跪,哭道:“王爷大喜!奴才给王爷道喜了!”
  “……”瑞珠望着月总管哭得只能用‘恐怖’形容的脸,低低叹了口气,想她府里的三位美人,哪一个哭起来不是如带泪梨花一般?
  叹完气,瑞珠抬了抬还没完全睡醒的眼睛,轻咳了一声开口道:“既然是给我道喜,你就莫要哭得如同我死了一样,说吧,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一向稳重老练的月总管这么急着向我通告?”
  “王爷——”月总管跪在地上‘咚咚’的给瑞珠磕了两个头,屋子外,有两名一身宫服的女卫抬着一个漆金的箱子静悄悄的走进来,月总管转过身,小心翼翼的打开那雕这鸟凤的漆木衣箱,在两个女卫的搭手下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一般的站开那个青缎朝服,瑞珠往那水青色的朝服上望了望,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牡丹啊,十七个瓣儿的……姐姐,你又往前推了我一步。
  “还有别的事吗?”瑞珠看完那个在晨光中显得十分鲜艳的朝服,转过头笑着问,月总管志气满满的点点头,兴高采烈的答道:
  “昨天若狭国的来使抵达京都,说若狭今年风雪来得异常猛烈,全国上下已有一百多个县村被山雪完全封闭住,所以若狭特别派使者前来向凤栖求援,并且说愿意把一位皇子送进凤栖,让若狭与凤栖永结同好。”
  瑞珠眯着眼,轻轻揉了揉太阳穴,低头笑问道:“陛下已经同意了?”
  “陛下已恩准了若狭的使者,十日后就有官员带着先纠集起来的一部分粮食杂物跟那些使者回去,其余的援助会分三次送进若狭,而且若狭愿意献出的那位皇子……陛下已对来使说等气候进入五六月份凤栖与若狭间的商道积雪全融了以后,让纳兰王爷带着第三批的援助物资前往若狭的兰京——”
  瑞珠低着头,默不做声的笑了笑,忽然起身穿衣,连怜香和惜玉都未带的骑马直入宫门。
  在琉涛殿中,女帝望着跪在殿中有将近两月未见过的瑞珠,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问:“你今天这么急匆匆的赶过来,有事就说吧。”
  “若狭的那位皇子……”瑞珠刚刚张了张嘴,女帝已轻轻笑了笑,低声道:
  “朕还以为你想说什么,若狭说要献出一位皇子,可她们那边现下只剩一位皇子还未出嫁,你只不过是要你去接,又没非要你娶,她们若是剩了几位皇子还能让咱们挑挑,如今只有一个,还是硬塞过来的,我要你去的意思就是让你先去看看,你若喜欢,那个人就算是朕赐你的正夫人选,你的年纪已经够大了,正夫的位置若是一直空着难保那些大臣不总窥探着你,朕知道你府好不容易开始安静下来,当然不会再让朝里的势力牵扯进你的家务事中……你若是不喜欢,朕朝中那么多年轻才俊的大臣,哪一个配给他若狭皇子,都不算委屈他。”
  瑞珠在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静静的在地上磕了个头,然后抬起眼睛望着上面那个曾经对她说过‘没有外人的地方不用行那些虚礼’的皇帝,秋猎的事果然加快了女帝想要撤清朝堂上的决心……而女帝把她遣出去,反正不管是抱着怎样的心思,对她来说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不想淌太浑的水,因为她知道她的脚下其实也没有多稳的根——
  她也认得清,不管她官服上的牡丹有几个瓣儿,为官的如果不想去谋权篡位,那么她就只能是皇上的一颗棋子,或被用或被弃,都不是棋子自己可以选择的,让她去若狭,是女帝对她的好,若是让她留下,只怕就算她想做‘闲人’也做不下去了,这样也好,只是她……
  “臣妹叩谢皇上恩典,臣妹有一事想恳请皇上赐恩。”
  “说吧。”女帝居高临下的望着瑞珠,瑞珠停了停,静静的开口道:“臣妹想要一个孩子。”
  女帝静静的笑了笑,挥了挥手道:
  “呵……你既然开口求了,朕便特许你,等你把若狭的皇子迎回凤栖,孩子想要一个两个都随便你,不管你的第一个孩子是哪一个夫室生的,朕都特赐‘纳兰嫡长’的称号,就算生出的是个男孩儿,你也不用怕他以后会嫁不了好人家,你是咱们凤栖皇家的血脉,你的子子孙孙都是咱们凤栖皇家的血脉,朕许你的‘一等受命公’的公号,赐你家里百代相传。”
  “臣妹,谢过皇上。”
  这便已是皇家最浓的亲情了,瑞珠知道虽然在外面的人看来女帝对她的恩宠是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可只有明眼人才能看出来,她与女帝之间,恐怕再也回不到那时她卧病在宫里时的样子了,不是血中的亲缘不再,而是她这个妹妹,终于在女帝心里,也变成一个需要防备的外人了。

  118

  头天在女帝哪里求下生育指标以后,瑞珠就屁颠儿屁颠儿的又想腻在春航身边,原本按皇家的规矩,府里正夫若没生子,下面的侍君(小爷),侍宠(通房大丫头般的)都不可以先有孩子,如今瑞珠已经得到女帝的特许,自然想要把这事儿告诉春航博他的喜欢,可是春航见瑞珠笑得恶心扒拉的老往他近旁腻乎,以为她又想跟他怎样,所以还没等瑞珠找个合适的机会开口,就摆起脸让瑞珠去别的地方闹闹,让他好歹也把前两天就拿到手里的账目看完,瑞珠见春航是真忙,她确实想让春航管理内院的一干事务,所以只好先把涌到嘴边的好消息先咽了下去,出溜到别的屋子里去待待。
  去找茹叶,结果发现茹叶去了蕈香房里。
  所以又去找蕈香,结果发现蕈香因为有些受凉所以被茹叶凶巴巴的霸着按在床上,瑞珠看着茹叶瞪着眼睛指使着下人给蕈香熬这个做那个,心里有一点点暖暖的,一伸手把那个别扭着假装她不在场的小凶狐狸搂进怀里,瑞珠搂着他坐在床前和床上的蕈香聊闲话。
  过了中午和蕈香和茹叶一起吃过了午饭,喝了药的蕈香有些渴睡,瑞珠就拉着茹叶一起三个人都挤在蕈香的床上睡午觉,外面的寒风刮得冷飕飕的,但烧着火盆的屋子里却很暖,蕈香原本有些烧的身子被瑞珠和茹叶一挤,觉得暖暖的有种说不出的安心感觉,午后快近黄昏的时候外面又下了一场大雪,瑞珠就继续窝在蕈香屋里给那两个讲一些她小时候看过的故事,把里面男人女人的身份调换一下就用来骗身旁这两个年纪虽已不小却很少听到奇人异事的人。
  一直耗到深夜,瑞珠一直讲到蕈香和茹叶都开始打瞌睡才住了嘴,外面天黑又凉,蕈香就留茹叶在他房里过夜,瑞珠听了也耍赖般的说不走,三个人就这么又挤到了一起,这次瑞珠到没不老实,蕈香在帮瑞珠宽衣时捡起了从瑞珠怀里掉出的淡蓝荷包,瑞珠望望那个被她一直揣在怀里、揣得有些破烂了的绣花荷包,想了想没说话,又把那个荷包放进了衣服里。
  第二天一早瑞珠没扰蕈香和茹叶的自己爬起来,披着袍子走回自己屋里,让怜香和惜玉帮着换了外出的衣服,三个人骑了马大清早的向城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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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怜香和惜玉远远的看着自己主子拿着香向一座只写了名姓的坟拜祭,那坟比起周围的旧坟都新些,也整齐些,坟旁没烧净的纸钱还没完全被雪水浸得腐化,瑞珠蹲在地上就着怜香刚才点起的火,把带来的纸钱成串的烧了,又默默的蹲了会儿,才站起身默不作声的走到怜香和惜玉身旁,低声道:“你们可知道南城估衣巷在哪儿?”
  怜香和惜玉想了想,其中一个有些迟疑的答道:
  “不好说……听这名字,应该是靠近南城专门为宫里做一些下等宫奴穿的里衣里裤的估衣坊,主子若是现在就想去,咱们可以先到南城,再慢慢打听……”
  瑞珠抬起头望了望铅色的天,口鼻呼出的热气全化成了一团团白舞飘散在空气里,绑着手甲的那只手,手腕因为寒气所以有些涩涩的疼,眼瞧着这天气可能又在酝酿着一场大雪,瑞珠先一步走向拴在树边的马,一边走一边低声道:“边走边打听吧。”
  怜香和惜玉对视了一眼,也连忙跟在瑞珠身后上马牵缰,瑞珠带着怜香惜玉打马进城,一路无语,正是——
  濯濯惜素华,依依悯天涯。
  娇兰最无恨,已是去年花。
  “还要再拐?”瑞珠骑马跃过一条污水冻成的窄沟,怜香在那边和路旁行走的人打听好位置以后回了来,牵住瑞珠的马缰点了点头道:
  “大体位置说是对的,不过刚才的路人说那条估衣巷是条私建起来的陋巷,前些日子跟他们相临住的街嫌他们那边有人得传染病,所以就把那巷子的一头给用砖堵了,主子若是想过去就得绕另一边去,得再走四五条街。”
  瑞珠点了点头,心里因为怜香刚才的话而沉了几分,她要去找的那个人既然住在这么穷的地方,自然就也是个穷苦人,若是在她找到他之前就死了……
  心里暗暗叹口气,瑞珠抬眼望望四周灰败残破的街道,街上行人甚少,偶尔有一个两个也全都是抖索着身子急匆匆的往前面奔,怜香有找人打听了打听,确定了方向以后牵着瑞珠的马往前面走,惜玉拉着怜香的马,有些冷的紧了紧护手,犹豫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的轻声问:“主子……您在这边有想找的人……?”
  瑞珠轻轻点了点头,怜香在前面带路的拐进一个满是泥泞的小巷,回过头刚说了一句:“这边就是估衣巷了……”
  话音刚落,怜香她们就被前面一个尖锐的怒骂声弄得回过了头,瑞珠向着前方在泥里扭成一团的两个人望过去,只见那拼命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一高一瘦,看模样高壮的那个像是个女泼皮,瘦的那个却是个男子,身材也比那个女的细上许多,但扭打起来却一点也无惧意,那女人下手虽狠却也一时半会儿的占不但半丝便宜。
  原本就不开阔的路被这打成一团的两个人堵了起来,那女人边打边骂,似乎还要抢那男人怀里护住的什么东西,那男人为了保住怀里的东西被那女人恨打了好几下,东西已被女人拽在了手里他却依然死不撒手,瑞珠抬着头在这边不长的巷子里左望右望,寻找素兰告诉过她的刻在门楣上的万寿菊花。
  惜玉见自己主子似乎想要再往巷子里走走,但路却又被那两个打成一团的人堵了住,这两个打了也有将近一刻,那女人的打骂之声甚是刺耳但这巷子里的别家却又没有肯出来看看,惜玉原本就是烈火般性子的人,如今看那女人骂得难听之极又挡了她主子的路,就一拧眉的纵马过去,扬起马鞭没头没脑的照那扭在一起的两个人身上抽了下去。
  “好狗也知道要给人让路!你们两个一女一男光天化日之下扭打成一团,还知不知羞耻!”
  那原本已快把东西要得手的女人忽然没头没脑的挨了一鞭子,正要发火可抬头一看惜玉一身锦缎满脸煞气,再望望那边两个也全是富贵人相,心头的气焰立刻就降了下来,惜玉见那女人一身破烂、獐头鼠目,心中早已满是瞧不起,又见她当街打一个男人,先不说谁对谁错,当看那女人的模样就够就人厌恶的了,惜玉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举起马鞭又要抽下来,那个女人一看面前的主儿不像是个能用好话填过去的善茬子,心念一转立刻抱着头大叫了一声:“奶奶饶命,小的再也不敢挡奶奶们的路了!”
  惜玉见那女人求了饶,也就收了马鞭,却没想到那个泼皮女人偷眼瞧见惜玉把马鞭放了下来,一张驴脸上飞快的闪过怨毒神色,惜玉见她转身,以为她是要让出道路,却没想到那女人飞快的转过身,一脚重重的踢在蜷在地上已没了防备的男人身上,然后回身就从惜玉的马下钻了过去,瑞珠和怜香也是一愣。
  怜香见那泼皮女人从自己身旁跑过去微微动了动,瑞珠轻哼了一声‘算了’,怜香就坐在马上没动,那泼皮女人跑到一个自以为安全的地方开始叉了腰破口大骂起来:
  “小蹄子,淫贱坯子,活该饿死你和你那小野种!我看你那个小野种也活不过两天,奶奶可怜你才想把你接到奶奶家来住住,你一个下贱货装什么清伢子,你们那户专门出卖烧火棍的,你当这条街里还有谁不知道!奶奶不过是想尝尝新鲜,你当奶奶希罕你那条破棍子,奶奶就看你还能摆谱摆到什么时候,等你什么时候进了西北窑那种一个晚上接七八个赶大车的女力拨的下贱窑子,奶奶一定时不时的去疼疼你,看你到时在奶奶身子底下叫不叫!”
  惜玉听那女人骂实在难听,虽然不是在骂主子或者是自己,但堂堂一个王爷面前居然有人敢这么气焰嚣张,当下一张俏脸就起了一层煞气,瑞珠也听得微皱起眉心里起了厌恶,所以就在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道:“赶她就走就得了。”
  惜玉得了令,立刻一扬马鞭策马向那女人奔了过去,那女人原本以为自己跑了那么老远一定没了事,却没想到那边那三个看起来丝毫与她没有相干的人居然直冲向她,瑞珠听到身后响起女人杀猪似的干嚎,然后又等了等,才听到惜玉又骑着马小跑的跑回她身后。
  “这种人就是欠抽!”惜玉恨恨的低骂了一声,转回头望向自己目光还在四处寻找着什么的主子。
  瑞珠四处看了看,却没发现她想找的那户人家,就策马往巷子更深的地方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寻找,那个刚才被女人狠踢了一脚的男人在地上一语不发的窝了一会儿,终于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刚才一直被那个男人护在怀里的东西在男人一倾身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出来,那个破布帕里滚出几个铜板陷在泥里,男人也不怕脏的跪下身,把铜板从泥里扣出来擦干净又包回布帕里,然后重新站起身,一步一挨的扶着墙向前挪。
  瑞珠扫了一眼那个扶着墙从她身边低头走过的男人,忽然‘喂’了一声,然后轻问道:“你知不知道这里哪个房子门楣上有朵万寿菊花?”
  那男人听到瑞珠的问话,身体似乎有些僵硬的停了停,但随后立刻还是不说话的扶着墙接着往前走,惜玉在一旁忍不住低喝了一声:“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规矩,好歹我们也算帮了你——”
  瑞珠摆摆手说了句:“算了,也许是个哑巴也说不定。”
  那个男人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一般继续往前走,然后沉默的在一扇只余下半扇门板的门旁停了停,动作有些艰难的捂着刚才被那女泼皮踢伤了的肋下迈过破烂的门槛,瑞珠的目光不经意的跟随着那个男人的身影扫过那扇不很起眼的门,忽然在那被风雨浸得走了形状的门楣上看到多半个模样模糊的万寿菊花——
  “你!就是你!你可认识素兰?”瑞珠一个飞跃从马上直扑到那个已经迈入门槛的男人身后,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臂,高声急问道。
  男人愣愣的抬起头,一张被泥污弄花了、而且满是饥色的脸出现在瑞珠眼前,一旁的怜香和惜玉也跟了过来,在看到男人的容貌以后都露出淡淡的惊疑神色。
  “你是不是素兰的弟弟?他告诉我他在这里有一个弟弟!他、他、他说他的那个弟弟需要他照顾……他让我……你到底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瑞珠仿佛怕眼前的人跑掉一般紧紧的攥住他的手臂。
  “素兰……?”那个消瘦而沉默的男人发怔的望着面前的瑞珠,一双漆黑异常的眼睛闪过一抹怪异的神色,瑞珠一连串的急问都没得到回答,一股急火涌上心头,瑞珠再也不顾许多的忽然一掳男人的右臂,把男人身上破旧的衣袖一下掳到了上面,在那只瘦得只剩骨头的手臂上瑞珠看到一朵淡淡的梅似的朱记,狂喜如同潮水般袭涌了上来,瑞珠抬起头欣喜若狂的望着面前神色古怪的男人低叫了一声:“你果然就是我要找的人!”
  而一旁的怜香和惜玉在看到男人手臂上的朱记以后脸上的惊疑已化为无法掩饰的愕然,惜玉直勾勾的盯着被自己主子拉住的那个男人,嘴张了半天才找到声音一般的小声喊了一句:
  “主子,他、他是红玉啊!”

  119

  红玉?
  红玉?
  红玉是……
  瑞珠依然紧紧的抓着男人瘦得不成样子的手臂,脑筋一时没转过劲儿来一般的喃喃道:
  “你不是素兰的弟弟?可是没错啊,兰儿说他弟弟住在这里,说他弟弟胳膊上有朵梅花,还说要我来照顾他的弟弟……虽然时间拖得有些久,可我还是来了啊……你真的不是素兰弟弟?红玉……红玉是……”
  瑞珠还没把那个‘谁’字说出来,一旁的惜玉已翻身下了马,急匆匆的冲过来紧张的说:“主子,红玉就是从您府里出去的那个……那个……”
  瑞珠脑中灵机一闪,终于想起来为什么红玉这个名字她听得那么耳熟了,眼前这个男人就是那个对之前的瑞珠下了胎果,后来又被赶出去的那个……
  被瑞珠紧拽住手臂的男人一瞬不瞬的望着瑞珠的脸,消瘦异常的脸上忽然慢慢露出一个讥讽而嘲弄的笑,男人笑了笑,缓慢的咳了咳低声道:
  “原来王爷已不记得红玉了……原本红玉刚才还希望王爷因为红玉的容貌大改了而认不出红玉,却没想到原来王爷连红玉这个人都已不记得了……看来红玉还是太高估自己了……咳……”
  瑞珠被男人眼中异常尖锐的讥讽和冰一般的绝望弄得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红玉低下头又轻轻咳了咳,捂着自己的肋下摇摇摆摆的要往院子里走,瑞珠望着男人消瘦异常的背影,心上忽然闪过一抹异样感觉的动了动,瑞珠一皱眉,下一秒已不可自控的跃过去又拽住男人的胳膊。
  “我不管你是谁,你既然是兰儿托给我的人,我便要完成我对兰儿承诺过的话——”
  红玉被瑞珠拽得身子一摇,身后的惜玉和怜香也跟进了院子,眼见这院子四周破烂异常,一间东倒西歪的屋子屋顶早已是漏了的,窗户和门早已完全没有用处,冷风飕飕的往屋里灌过去,让人看着只感觉那屋里恐怕会比外面更冷上几分。
  听了瑞珠的话,那红玉脸上讥讽的笑容更冷上几分,抬起一双黑亮异常的眼睛,红玉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却被一阵突然涌上来的干咳打断,瑞珠看着那人渐渐咳得变了颜色的脸,面色变了变,忽然用力一拽,把那个还在强挣的干瘦身子揽进了斗篷里。
  “惜玉,你去牵马。”
  惜玉欲言又止的望了自己主子一眼,很快的跃出门去把马牵到了门槛前,瑞珠紧搂住那个在她怀里也不说话只死命挣扎的男人,刚要往门外走,脑中忽然又闪过一丝灵光的停了下来。
  “刚才那个女人说你有个野种……”瑞珠迟疑的望向红玉,红玉消瘦饥黄的脸上被怒火重重的扭起,干瘦的手掌下一秒已恶狠狠的打在了瑞珠脸上:“你说谁是野种!”
  瑞珠愣愣的捂着被打红的脸,红玉见瑞珠松了手,就飞快的转过身要往屋里跑,瑞珠一把拽住男人的手臂,又把那个瘦得轻飘飘的身子拽回自己怀里,然后抬起头向一旁站着的怜香低语了一声:“你去把他的孩子也带出来。”
  怜香一语不发的点点头,瑞珠望着面前这个气得浑身发抖的男人,红玉挣了又挣,却怎么也挣不脱瑞珠拽着他的手,气急之下已被寒冻饥饿弄伤了身子的红玉又忍不住剧烈的干咳起来,瑞珠皱了皱,一把拽下自己身上的斗篷把男人干瘦的身子包了起来,怜香包着个也用斗篷裹起来的东西快步走出来,瑞珠一望怜香沉重的神色,忍不住愣了愣,问道:“怎么了?”
  “主子——”怜香皱皱眉,顿了顿却没回答瑞珠问话的直接把脸转向了红玉,正色道:“你若不想这孩子今天就死,现在就应该什么话也别说的跟我们回王府去!”
  瑞珠感觉到那拽住的那个男人身子明显的僵硬起来,红玉强压住心头涌上来的腥腻感觉,白着脸望了望怜香怀里的布包,忽然伸出手硬声道:“我跟你们回去……把孩子给我……我要抱着他!”
  怜香理也没理红玉的转过头,瑞珠见那男人已不再挣扎,就马上转身带着那个男人一起上了马,怜香带着孩子,惜玉在前面开路,三个人快马加鞭的飞快的向王府赶去。
  冷风扫过面颊,让瑞珠感觉有些冷,感觉到坐在自己身前的男人即使被裹在斗篷里却依然情不自禁的微微颤抖,瑞珠下意识的搂紧了那人。
  [这个人就是红玉,那个犯了大错被之前的瑞珠赶出府去的红玉……这个身体似乎对他还有一些奇怪的反应……为什么?她记得她第一次见到茹叶时身体里就升起种怪异感觉,她知道那是因为这个身体的原主人是真心喜欢茹叶的缘故,难道说以前的那个瑞珠也喜欢眼前这个男人?可如果喜欢他,之前的那个瑞珠又为什么会赶他走?就算是天大的错,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一个堂堂王爷又有什么是遮不过去的?那个瑞珠既然赶了他出去,也就是说对他并是没有多少的爱恋,至少不像对茹叶那般,那又是什么东西让这个身子会对这个红玉产生这么大的反应?……难道说是——]
  瑞珠目光一闪,忍不住低声问道:“那个孩子是我的?”
  “……”被裹在斗篷里的身影抖了抖,然后在冷风里传来一声男人冰冷的低笑:“呵……原来王爷还记得……”
  “……”
  瑞珠攥住缰绳的手越抓越紧,眼见王府的侧门已在眼前,惜玉率先飞身下了马,怜香随后一个足尖用力也飘身下马,惜玉刚要回身去拽瑞珠的马缰,瑞珠已先一步一紧马缰带着马上的男人跃了下来,僵声道:“那孩子……可是我吃了胎果种下来的?”
  红玉蜡黄消瘦的脸上挂着冰冷而嘲弄的笑,那双漆黑而异常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容紧绷的瑞珠,冷笑着慢慢点了点头,轻轻的吐出几个字:
  “王爷好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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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人带进沁露苑,月总管一得到瑞珠面色不对的带着个人回到府里的消息立刻就赶了过来,一见到瑞珠带回的人,月总管粗犷的大脸上也微微有些变了颜色,急忙向瑞珠请了个安随后就带着下人,连带着把沁露园里的闲杂人等也一并全遣了出去。
  红玉一进到屋里就马上把斗篷解下来还给了瑞珠,瑞珠望着一身泥水、在温暖的屋子里依然面色青黄的微微打颤的男人,皱皱眉,随手倒了杯热茶递到男人面前,红玉漆黑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那丝惊异随即又被冰冷的嘲弄掩盖了过去。
  瑞珠见男人不接茶,就轻哼了一声,转手把杯子里的茶泼到地上。
  惜玉叫来了四儿,红玉见到端正沉稳的四儿眼中光芒又是一闪,突然开口道:“堂堂的王爷府只能找来这样的人看病?”
  四儿仿佛没有听到红玉轻蔑的语气一般一语不发的走到床前,掀开被子望了望,细细的眉头慢慢紧皱起来。
  “先看看能不能拖命吧……”回过头,四儿平静的望向瑞珠,顿了顿才接着道:“先称二两干参片,每隔两个时辰喂他嘴里含一片,先把命吊起来,若他喝下汤药能活过今晚,我就能保他再多活七天。”
  “通知月总管去库里拿药。”瑞珠转过头对一旁的惜玉低低说了一声,随后又回过头望向四儿低声道:“你先去准备吧。”
  四儿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瑞珠回头望了一眼一脸复杂神色的红玉,走到床边,望了一眼那个看起来似乎只存着一息奄奄的孩子——
  很丑。
  瘦得完全不像一个两岁的孩子。
  浑身皱巴巴的青里泛黑的皮肤。
  两道眉毛浅浅的,没有睫毛的眼睛紧闭着,给人一种感觉仿佛他是像某种不同于人类的东西。
  裹在被子下的身子,瑞珠只粗略的扫过一眼便已可以肯定被子下面那个小小的身子一定是残疾的。
  这孩子真的和她有血缘关系?
  看不出来。
  不过推算一下似乎是真的。
  而且看月总管那模样似乎也是知道这孩子事的。
  那么这孩子就真是她的了。
  不过还是没感觉。
  因为怀孕的不是她,播种的也不是她,这孩子是之前那个瑞珠的——
  感觉真奇怪。
  “怜香,其余的事都由你来安排。”
  瑞珠又扫了床上的孩子一眼,淡淡的留下句话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屋子,穿过小跨院,瑞珠望着提着一个小布包袱往回走的四儿轻问了一声:“那孩子还能治得好吗?”
  四儿没说话,停了停才低声道:
  “女子也服下胎果种下的孩子很容易就有天生的残疾,而且都相当短命,这种先天不足的孩子即使细心呵护着也很不容易养大,更何况是流落到衣食无落的地步,那孩子能活到这么大已是不易,看模样也是费了不少药石才给拖到这个岁数的,可就算这样也……”
  这次轮到瑞珠没有说话,四儿闭上嘴望着脸上没有表情的瑞珠,瑞珠沉默了一会儿,挥了挥手,两人就这样擦身而过。

  120

  “有事?”春航坐在书桌前,目光温润的轻扫过瑞珠笑吟吟的脸,瑞珠静了一下,忽然轻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茶,走过去耍赖似的搂住春航温暖的身子。
  “……是不能说的事?”春航头一次没有推开腻到他身上的瑞珠,只微微犹豫了一下低声问。
  瑞珠笑了笑,腻着春航低声道:
  “不是不能说,只是怕说了让你白跟着着急,不过这家里的事儿原本就应该事事都不瞒你的,所以我就跟你说了,不过你可不许听了以后堵心——”
  春航轻轻点了点头,安静的望着瑞珠,瑞珠歪过头想了想,才简单的吐出一句话:“红玉回来了。”
  “……”春航面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只用欲言又止的目光继续望着瑞珠,瑞珠目光动了动,终于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他把孩子生下来了。”
  这次春航的身体才无法掩饰的震动了一下,瑞珠凝望着把脸微微扭向一旁的春航,春航沉默了半晌,才有些艰难的轻轻开口道:
  “我去看看他吧……红玉……红玉这两年也一定吃了不少的苦……他……唉,他当年若是向王爷服个软儿的话,王爷原本不至于赶他出府的……他的脾气实在是……太刚太烈……可也就是因为他那又刚又烈的脾气所以王爷才一直忘不了他……”
  瑞珠傻傻的看着幽幽的望了自己一眼的春航,‘哎?’了一声急急的辩解道:“我根本不记得红玉这个人啊,名字还是听你们提起才知道的,我又怎么忘不了他了?我有你们三个就已够了,你可别冤枉我偷腥——”
  “反正记不记得都是口上说的……王爷又何必解释太多?”春航又幽幽的望了瑞珠一眼,瑞珠皱起眉轻声道:
  “我伤以前的事一星半点也想不起了,这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红玉就算和我有所牵连那也是我伤以前的事,不管那个以前的我究竟心里有没有他,都与现在的我有何相干?我会寻到他也算是机缘巧合,把他带回来也不过是为了一偿我曾向人许下的承诺……如今的我可以算是再世为人,你又何苦拿以前的事苛责我?”
  “我……”春航被瑞珠的话说得塞了塞,轻轻咬了咬嘴唇,即使努力想掩住面上瞬时涌上来的凄色却依然外露出一二,瑞珠看到春航突然显出混乱的神色,心中痛了痛,刚才涌起的火气一下子全熄了下去。
  “是……是春航唐突,王爷莫怪。”春航低下头,努力维持着声音中的平静,瑞珠感觉心里又是一重,叹息涌到嘴边,瑞珠慢慢的把那声叹息压回去,低声道:“你可知我刚才为何气?”
  “……”
  “你怨我,我知道,我也活该让你怨——不过红玉的事确实非我本意,我原本……原本可以说根本就不知道有他这么个人,更何况说那个孩子……我气你不是因为你心里怨我,而是因为你那一声‘王爷’把咱俩的关系推得远了,你叫我王爷,就让我感觉咱们又回到了之前没好起来的时候,那时的你就是这样对我客气的,那时候,我虽然明明看着你站在面前,却感觉自己面前只站个人形而已……如今你我……如今你我……你又何苦再多折磨我?”
  春航低着头听得心里又是心惊又是心酸,他原本那话一出口,就已隐隐感觉出了那话里的不妥,可是瑞珠接下来那句话了的‘何苦苛责’却又让他原本在乍听到红玉以后就别扭起来的心更加气苦起来,所以接下来的话自然就比之前更加重里怨气……他原本在心里也作好要被瑞珠嫌恶的准备了……其实他也明白他不该生妒……可是他就是……
  “别再咬了,再咬就真见血了。”瑞珠忽然伸出手轻轻的抬起春航低着的头,凤眸满是歉意的望进春航的眼中。
  “你心里也别难受了……是我不好,其实我心里也带着气,红玉的事我实在是……算了,多说下去总觉得是在给自己找借口一般,我原本是想好好的哄哄你的,结果却把你给气着了,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春航心里又是暖又是堵的不说话,原本错的人就是他,她大可不必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她的话让他明白了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却也更加让他觉得自己实在是个……
  瑞珠见春航原本温玉似的脸变得白白,一副想要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的堵心模样,连忙轻声轻脚的一下下拍抚春航的胸口,口里不住的安抚般的小声念叨着“不气不气,气坏了身子没人替”。
  春航被瑞珠弄得难受也不是、不难受也不是,最后只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拉住瑞珠帮他顺气的手,斜着眼睛幽幽的望了瑞珠一眼,低声道:
  “你简直……你简直就是我今生的魔障……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红玉的事你也别在担心我会吃味了,这种事、这种事反正也不是你所愿……那孩子你若是想认便认了,虽说在皇家正夫未娶就任由侍宠生子于礼不合,可那孩子生都已经生了,还能怎样?对外面,咱们就能瞒到什么时候就瞒到什么时候,若有一天你娶的正夫责问此事,大不了我带着那几个人一起给他赔不是去……总不能叫你做难的……”
  瑞珠听着春航说得断断续续的话,心里像被用小火炉烫着一般暖起来,用手轻轻拽着春航黑漆漆的长发,瑞珠想了想,道:“那个孩子的事……不用这么麻烦……他……你也别去看了,不是怕你心里别扭,我是怕你看了心里害怕……那孩子的模样实在是……你若被骇到了,那以后……”
  瑞珠把后面的话吞回了肚子里,她既然没对别人讲她已经向女帝求到了生育指标,那么这话就暂时让她当个秘密保存起来好了,听之前月总管告诉她的话,她似乎再过三四个月就要去出一趟大公差,等她出公差回来以后她要给她的美人一个大大的惊喜——她可不想让春航看了那个孩子以后心理产生阴影,她要她的孩子美美的,就算不美,至少也要健康才行。
  春航自然不知道瑞珠心里想的事,但是却也从瑞珠的话里听出了些东西,微微沉默了一下,春航望向着瑞珠道:“你不愿我去我就不去,可是红玉那边,也要有人去照应一二才行啊……”
  “……我去找蕈香。”瑞珠低着头想了想,忽然抬起头来道,春航沉吟了一下,才微微点了点头。
  瑞珠在春航屋里吃了午饭,惜玉过来回瑞珠说是已经在沁露园的一个跨房里把红玉和那个孩子安顿好了,瑞珠听了以后点点头,吃过晚饭以后瑞珠走到蕈香房里,却发现蕈香因为受凉还没好,茹叶还在陪他,瑞珠看着蕈香病得娇喘吁吁、双目微红的模样,就什么也没透露的只随便说了几句宽人心的玩笑话,刚一入夜就早早的拉着茹叶和蕈香又挤到了一张床上。
  “这张床又不是金的玉的,干嘛老和我们挤着?”茹叶又一次被挤进了最床里,望着瑞珠搬着被子挤到床上的模样,茹叶忍不住小声抱怨道,瑞珠听了也没辩驳,只故意的更往里挤了挤。
  蕈香原本想睡在床边,说是睡床边起夜什么的都更方便些,可瑞珠见他说话时声音都哑了,怕他睡在最外面受凉,就非要他睡在中间,蕈香见扭不过她,也就允了,三个人各自裹了被子躺在床上,瑞珠把灯一吹,钻到被子里以后觉得这么睡有点像她很小的时候和亲戚家的小孩儿玩过家家的感觉。
  “你们先别睡,再听我讲故事好不好?”
  瑞珠一边说一边悄悄的把手伸进蕈香被子里,摸了摸蕈香有些烫的身子,蕈香有些窘的向旁缩了缩,茹叶忽然在黑暗中轻轻的哼了一声,道:“你愿意讲故事就快些讲,吹了灯不睡觉,谁知道你心里真正想干嘛?”
  瑞珠被茹叶那不冷不热的话说得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轻轻拉起蕈香的一只手,拉到自己被子里,瑞珠一边用拇指轻轻搓着蕈香有些干热的手心、一边慢悠悠的开口道:“那我可就开始讲了啊……我就给你们讲一个……”
  “等等——”
  瑞珠一句话还没说完,睡在最里面的茹叶忽然声音有些发尖的轻喊了一声,“你……别怪我不告诉你……我、我最不怕听鬼故事……你、你别想讲那些有的没有的乱吓人!”
  [咦?不听鬼故事?难得这天黑黑的这么有气氛——]
  瑞珠暗自失望的嘟囔了一句,既然不听鬼故事,那她就讲那些骗小孩的故事好了,讲什么?快乐王子?海的女儿?嗯,就讲这种简单的,连男女性别都不调换过来的故事就可以了,她小时候最大的兴趣就是看那些故事选,每天晚上讲两个她保证能连着讲两年不带重样儿的,比那个讲了一千零一夜的公主还厉害。
  “不愿听恐怖的,那我就讲一个快乐皇子的故事从前有一个很大的国家,那里的女王生下了一个很美丽的皇子,全国的百姓都相当爱戴这个温柔美丽的皇子,所以就给他立了一个……泥像……”
  瑞珠特意把‘王子’换成‘皇子’,然后还好心的把那个故事东方化,可刚听了两句,那边的茹叶就开口道:“泥像?是在庙里立的么?”
  “是庙里立的。”瑞珠在黑暗里往床里望了一眼,茹叶沉默了一下,又问道:“在庙里立泥像?人活着怎么可能让人在庙里立像供起来?莫不是那个皇子已经死了?”
  “……是已经死了……”瑞珠哀怨的瞪了茹叶那边一眼,坏孩子,听故事你听就得了,上次给你讲的时候你也没问这么多问题。
  茹叶得到了回答就安静了下来,瑞珠一边继续给蕈香按摩手心,一边边把她走了样的故事更加合理化的叙述了下来:
  “那个皇子是夭折的……他母皇心疼他小小年纪就离开人世所以就给他的泥像上用一个个小片的金箔包裹住,还用贵重的宝石给他镶了眼睛……那位皇子被立了那么贵重的泥像,魂儿就附在那泥像上想着要为他的母皇保佑国家的安康……然后,有一年,有一只小燕子飞到那庙沿儿下做了窝……那只燕子看到皇子就和他成了朋友……”
  瑞珠一边胡编一边断断续续的讲,刚开始还不停提问的茹叶渐渐沉默了下去,等瑞珠讲完那个国家最后改换了朝代、新皇帝看到那个皇子的泥像已经破烂了以后就命人把那泥像拆了,虽成一片一片的泥像里有一颗心状的泥块和燕子的尸体被一个老人拣去埋了,茹叶那边已经静得半点声息都没有了,刚开始瑞珠还以为茹叶已经睡了,却没想到她讲完最后一个字以后,屋子里安静了半晌就忽然响起茹叶又些尖的冷哼:
  “把那么值钱的宝石什么的给那些穷人,也不怕那些人因为得了宝而招惹到祸事,那个皇子,也真是一点脑子也没有!”
  瑞珠愕然的听完茹叶的那一声冷哼,静了半晌才讷讷的小声道:“那我还有个故事,你还听不听?”
  [是东西方价值观念的不同?那她讲那个小美人鱼的故事岂不是更招人骂?]
  茹叶在黑暗里从鼻子里喷出了口气,忽然粗暴的一翻身把头埋进了被子里,粗声道:“不听不听。”
  “哦。”
  瑞珠闷闷的应了一声,把蕈香的手塞回被子,然后拉出另外一只,又时轻时重的搓起蕈香的手心,屋里一时静静的,只有蕈香因为鼻塞而略显涩重的呼吸声,瑞珠忽然听到茹叶那边传来闷在被子里的吸溜声,心里禁不住纳闷的想那孩子也感冒了?要不然老吸鼻子作什么?

  121

  听茹叶那边簌簌了一阵渐渐没了声音,瑞珠又静了会儿忽然悄悄的把身子挪进蕈香的被窝里,手脚都像蛇一样的扒上蕈香又烫又软的身子,把嘴凑到蕈香耳边低声问:“摸你的身子还是有点热?难受不难受?”
  蕈香轻轻咳了一声,摇摇头,瑞珠低下头狠狠的闻了闻蕈香被子里蒸腾起的香气,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赖了吧唧的软声央求道:“那我就这么抱着你睡行不行?”
  蕈香在黑暗中又轻咳了一声,咬了半天嘴唇才低声道:“王爷要是想——”
  “我不闹你,只是想抱你会儿。”瑞珠连忙解释道,静了一会儿瑞珠忽然笑了笑又道,“我以前听人说过,这风寒要是传给了别人,自己就能快好,我看你这小身板实在经不起三天病,还不如干脆让我代替你流几天鼻涕,我身子比你壮,好得肯定比你快——”
  “王爷是千金之躯,怎么可以……”蕈香低低的惊喘了一声,忽然开始别扭的往外推缠在他身上的瑞珠,瑞珠压住蕈香挣扎的手脚,轻笑了一声,道:“我随便说说而已,你当什么真!”
  “可是……”蕈香迟疑了一下,终于慢慢的安静下来。
  瑞珠搓着蕈香细瘦的胳膊,轻轻抚按过蕈香身上的每一个骨缝处,一直到蕈香开始有些微喘起来才停了手。
  “这下身上不那么疼了吧?”瑞珠低问,蕈香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瑞珠一回手把自己盖的被子拉过来压在蕈香身上,自己往蕈香那边又贴了贴才道:
  “你别嫌盖得重,盖得厚些出汗才出得快,汗都发出来了估计这病也就好了。”
  “……”蕈香安静了一会儿,忽然自己悄悄的把烧得有些烫的身子贴到瑞珠身上,安心般的闭上眼,停了停才低声问道:“王爷最近可有难事?”
  “原来我竟是这么藏不住事的人么?“瑞珠忍不住失笑出声,蕈香摇摇头轻声道:“蕈香……只是有这种感觉罢了……”
  “呵……”瑞珠低低的笑了一声,轻轻搂住蕈香烫而软的身子,用脸蹭了蹭蕈香的脸,感觉自己有些凉的皮肤蹭上人家泛着热气的皮肤十分舒服。
  “蕈香乖……蕈香好……蕈香是我贴心的小排骨……”
  蕈香咬着嘴唇听着瑞珠一边蹭他一边乱七八糟的说那些逗他的话,病恹恹的身子居然有些……异样感觉。
  轻轻推了推还想再接着多占便宜的瑞珠,蕈香咽了咽有些发涩的喉咙,低声道:“让王爷为难的事……蕈香帮得上忙吗?”
  “……”瑞珠安静一会儿,慢悠悠的叹了口气低声道,“跟你说实话,原本我确实想找你帮忙的,可是你现在身子也不好,我又怎么能叫你操劳了?”
  “让王爷作难的究竟是什么?”
  瑞珠摸着蕈香香软滑腻的皮肤没说话,蕈香被瑞珠摸得身子里的异样感觉越来越重,只能轻轻扭了扭又烫又软的身子,嗔怪的低叫了一声‘王爷……’,瑞珠等到自己摸得够了才意犹未尽般的收回了手,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低声道:“这事儿你们迟早都会知道,所以我也不瞒你……是红玉回来了……那个孩子……他也生了。”
  蕈香惊讶得半天没有说话,瑞珠玩着蕈香柔软的小指,蕈香沉默了半天才轻声道:“既然红玉回来了……那我明天就去看他……”
  “你别去了。”瑞珠压低了声音,“我说了,原本确实是想麻烦你的,可是你若被累得病变重了可就是我的不是了,原本想叫你去是因为你考虑得细致周全,人又好,可如今想想四儿就挺能成事,外面又有月总管和怜香惜玉帮着,我何苦再去麻烦别人,更何况,你稍微病病我已是心痛,要是再为我病得更重,我的心岂不是要疼碎了?”
  “你……”蕈香被瑞珠的甜言蜜语说得心里涌起一股又热又甜的暖流,人也跟着感觉一下舒爽了许多,瑞珠亲昵的搂着蕈香,轻轻舔了舔他细白的脖子,低声道:
  “答应我,自己病好以前都给我好好的待在屋子里养着,别乱跑,要不然我今天晚上可不让你好睡,我知道上次我胡混了你和茹叶两个人,你们两个到现在心里还在为那事相互的感觉不好意思,现在那边茹叶可是已经睡了的,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让你闹得把那个小狐狸惊起来——”
  “我答应、我答应……”蕈香被瑞珠的一番话吓得手脚一下子僵起来,瑞珠低低笑了一声,不再说话的搂着蕈香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蕈香的烧虽然退了但人却有些咳得厉害了起来,四儿过来看了看说没大碍,养养就好,下午瑞珠路过怜香和惜玉给红玉安排的屋子时犹豫了一下却没有进去,但却意外的在门口碰到了正往外走的茹叶,茹叶一见到瑞珠,忍不住‘腾’的一下涨红了脸,瑞珠神色疑惑的还没开口,茹叶就已先瞪起眼睛冷哼了一声:“怎么?不许我过来看看以前的熟人么?”
  “哎?”瑞珠愣了愣,茹叶那边又狠狠的磨了磨尖尖的小牙,气哼哼的瞪眼道:“我知道自己不会做事,又什么也不懂,可我就愿意在旁边看着,不行么?”
  “你……”瑞珠犹豫的望着茹叶明明有些惴惴、却依然硬板起来装作若无其事一般的脸,想了想,忽然轻轻的招了招手:“你过来……”
  “你、你有事就说!”茹叶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警觉的望着瑞珠,瑞珠笑了笑,忽然解下自己的手笼,把茹叶两只小手揣了进去,然后又拿下毛斗篷,也给茹叶裹了上去,一直到把茹叶裹得圆滚滚的像个小球,瑞珠才住了手,轻轻呵了呵自己有些发冻的手,瑞珠掐了掐茹叶软软的脸颊,温柔的笑着轻声道:
  “你愿意看谁就去看谁,但是别让自己冻着饿着,我看你那个侍童雁儿也是个挺乖的孩子,有事就让他也过来帮帮忙,怜香和惜玉虽然能干但到底是女子,没有你们男儿家相处着方便,你知道屋里那人你们几个其实比我和他更熟,这里面的事有些是我插不上手的,你若愿意,就替我多担待些吧……”
  茹叶被瑞珠说得咬了咬嘴唇,半天没说话,他原本会过来也是因为昨天晚上偷听了瑞珠和蕈香的谈话,这里面的事原本就杂乱所以他一时半会儿也没法理清楚,可如今瑞珠这么说了,话里话外就已是把自己和蕈香春航三个当作贴近的人而把里面那个红玉当成了外人,原本茹叶心里还略微有点小疙瘩,但听瑞珠这么一说那么疙瘩也全变成水一般的化得没了。

  眼瞧着女帝赏赐下来的假期一天天的快要耗完,瑞珠更加变本加厉的在三个美人房里痴缠,只有一天晚除外,那天晚上瑞珠原本是想去找蕈香,但当刚进屋门就被蕈香连推带央的弄出了门外。
  弄清了缘由,却原来是那个一直用人身吊着命的孩子终于到了滴水不进的地步,瑞珠想了想,终于进了那个七八天从未进过的屋子,屋里那男人已换了衣服,却依然掩盖不住他的瘦和憔悴,红玉自从瑞珠进了屋就仿佛没有看到她一般只怔怔的望着躺在床上的孩子,瑞珠扫了一眼那个瘦得像根棍子的男人,拉过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
  “你也忙了这么多天了,回去睡睡吧。”瑞珠望了望站在一旁一张小脸显得异常沉默的茹叶,她原本也没想到茹叶会对红玉的事那么上心,这里面……真的是有她插不上手的事……她唯一能保证的只是以后……她会让茹叶心上那道伤痕淡些再淡些。
  茹叶听了瑞珠的话异常听话的点点头,瑞珠见他那副模样,心念一转随即小声道:“你要是不太累,就去看看蕈香,我过来时他好像有点头昏……”
  茹叶听说蕈香又不舒服,就点点头带着雁儿走了出去,看到茹叶去找蕈香,瑞珠才算暗暗的松了口气,茹叶那个样子分明是需要人陪的,可是明说的话那只小狐狸肯定又会牙尖嘴硬的死不承认,如今他既被她诳了去,蕈香就一定会留茹叶住下,那两个人也不知什么时候真的好得如同亲兄弟一般了,这样那两个人在一起做伴她也放心些。
  把其他人都遣退了,瑞珠一语不发的坐在床边望着那个不管怎么看都不招人喜爱的孩子,就这样两个人在屋子里不言不语的坐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早上,四儿进了房间走到床边把手按在那孩子的颈窝处听了听,然后再回来时手上已多了一盆净水和几叠白布。
  瑞珠望了望四儿没说话,一旁的红玉却已挣扎着勉强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过去和四儿一起拿起白布沾上水,走到床边掀开被子给那个孩子擦身,瑞珠一直看着红玉和四儿给那个已经没了呼吸的孩子清理好身体又穿上一身看模样应该是新缝制出来的浅色小袄,那孩子没有鞋,红玉似乎只来得及连赶几天缝出一身新衣,却再也没时间把鞋给他做出来,四儿原本是想撕下绸布就这样给那孩子把脚包好就算了的,但红玉却说什么也不肯让自己的孩子就这么鞋袜不穿的走,瑞珠自始至终都只在一旁看着,月总管和怜香惜玉在天亮以后就去了城了最好的寿材店取回一裹上好棺木。
  四儿拿白绸把早已垫好松香的棺木又垫了垫,孩子快要下棺时清桐和雁儿忽然奉命送来了两样东西,瑞珠掀开托盘上的盖布一看是一双孩子穿的百虎游兽靴和一双专门给男孩儿穿的那种绣着蜉鸟的护腿白袜,看模样也是新赶制好的,四儿把鞋袜给那孩子穿戴好了就入了棺,那小小的塞满松香的棺木在那间屋子里按照习俗停放了一整天,因为孩还未过十二岁,所以按照习俗是连墓都不准修的,因为传说十二岁以下夭折的孩子是上天遣下来历劫的,不修墓不但做父母的能忘得快些那死去的孩子也能更早的回到天上去,所以那孩子的棺木停放了一天以后,过了午夜就由月总管带人悄悄抬出了王府。
  三天后,春航在自己的屋里见了已被人收拾一新的红玉,蕈香和茹叶也都在场,春航问红玉可知道王府这几天为他孩子花费了多少,红玉低着头只说了一句那个孩子是他的,他不愿自己的孩子死了还要欠王府里的债,所以他孩子花费的那些他用在王府里为奴为婢来偿还,春航听了沉吟了片刻就找月总管拿来了卖身契,红玉签了十年,春航看蕈香一直没有贴身的侍从就把红玉暂时安排给了他,这些事瑞珠都是后来听怜香和惜玉说的,晚上瑞珠在春航房里搂着春航轻笑着低声道:“听说我家春航也有主子气派了……”
  春航嗔怪的瞪了一眼手脚又在不老实的瑞珠,叹了口气低低的说:
  “你少听别人嚼舌根,这事儿我若不用这种方法承下来,依照红玉那个脾气只怕过不了几天就上吊了……如今把他拖在了府里,他心里的结……总是还要让时间缓缓的磨才行……”
  瑞珠听了笑笑没说话,原本她也觉得蕈香那边少个可以使唤的人,如今把那个人安排过去也算是很恰当不过了,这么瞧着她府里这三个美人、连她原本最不放心的茹叶都开始自立起来,这样就算她以后真的要出公差一走好几个月回不了府,也不用总是对他们牵肠挂肚了。

  122

  冬日渐去,瑞珠也恢复了每天很规律的上下朝,身上穿了十七个瓣儿的牡丹朝服,瑞珠在那堆王公大臣眼中看到的是羡慕以及急欲相交的神色,武官中原本对她这个纳兰王爷的轻蔑眼神尤其少了许多,看样子她那次的舍身救主实在是为她博得了很不错的口碑。
  宰相大人看到她时倒还是那样淡淡的,目中漠然不改,仿佛她的儿子没在她家里一样,国舅那边在见面时笑容更热络了一些,自从茹叶出事以后瑞珠王府上就全面封锁了所有消息,但是瑞珠十分肯定也正是这种一反常态的全无消息才让国舅早已明白她府上出过什么事,瑞珠十分佩服这位国舅大人的沉稳从容,竟然可以连自己的亲子都假装从未生养过一般的毫不担心,不过这样也好,她也正可以借此机会让茹叶和那边断得干干净净,要不然一边是她、另一边却是他的母亲,茹叶夹在中间恐怕很难做人了。
  瑞珠每日奔波在王府里外,邀请她的拜贴倒是一日多过一日,不过瑞珠只看看,有礼物就收,其余那些什么宴、什么会她倒是没有去过一次,但薛玲珑那边那个日日欢歌的琼花宴瑞珠倒是偶尔会去光顾一下,每次去了就是喝酒和逗小白,那傻小白被她训练得,渐渐有往偶像加实力派影视歌三星的方向发展,再见人时也不向以前那样一味的卖弄风骚,眉目间的浮夸被那似哀似怨的春愁给除了去,但那媚骨天成的妖冶和娇媚却也更加精致起来,瑞珠就已不只一次的在那些同桌的眼里看到对小白喷薄欲出的欲火,连那原本也只是对小白抱着三分情欲七分有趣的张家姐妹最近也似乎对小白越来越上心,那小白倒也会装,每次见那些人对他亦真亦假的调戏戏弄,便会作出受了委屈的小白兔状往她身后缩,仿佛之前曾经娇滴滴的蛇一般的缠着给别人敬酒的人不是他一般。
  “我说小白——”
  瑞珠懒洋洋的扫了一眼爬在自己腿上的男人,很奇怪这男人前世是不是只狗,要不然怎么会好好的椅子不坐,专门喜欢拿个垫子跪在她脚边。
  佾情听到瑞珠叫他,连忙仰起经过细心雕琢过的脸,希望可以在瑞珠眼中看到惊喜和欣赏,这几天他每次听说她要来,都比以前更加精心百倍的化妆,上次那个董大人看到他眼睛都快在他身上盯出洞来了,可不知为什么他这细细的柳眉和似水的眼波在别的大人那里就管用,可一到她这里就只剩下被她熟视无睹的份儿,他、他就是不甘心——
  瑞珠望着男人经过悉心刻画、显得更加娇媚入骨的脸,发痒似的挠了挠脖子,拧起眉道:
  “——我不是早跟你说叫你每次见我之前好好的洗洗澡吗?你怎么又弄一身不香不臭的味道过来熏我啊?”
  这小白身上的味道熏得人发呛,原本他好像收敛了些的,不过不知道最近这小白的蛋白质脑袋又断了哪跟筋,竟然比以前更变本加厉的熏起香来了,弄得她浑身都觉得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起,最开始她见小白时觉得烦现在想想估计就是因为那时小白身上老带股子劣质香味,后来那香味被药油味一盖,她立马就觉得小白比以前看着顺眼多了。
  “……”佾情哀怨的皱起尖尖的眉头,娇媚的咬着嘴唇不依般的轻哼了一声才道:“情儿每天都洗澡,不信王爷您就仔细闻闻,情儿最香了,就连尹大人她也说……呀。”
  佾情不小心咬到舌头一般的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小心翼翼的偷望了一下脸色没什么变化的瑞珠,佾情放下心来一般美滋滋的偷偷想,原来她没听到……不过为什么其他大人一凑到他身旁就会狠狠的搂着他把鼻子凑到他脖子上说他香,可瑞珠却每次都说他身上熏的香味道不对呢?
  [这个小傻瓜……]
  瑞珠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一脸没被揭穿以后满是得意的佾情,那种虐啊虐啊越虐越上瘾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下一秒,瑞珠的手指已经掐住了佾情脸上软软的颊肉,开始用力的往两边拉扯,与此同时还用威力十足的眼神威胁般的瞪着被她掐得眼泪汪汪的小白,低声问道:
  “好个小白,原来你也学会趁你家王爷不在的时候去玩红杏出墙的把戏了,那个尹大人被你伺候得可爽?”
  “窝为有(我没有)……吐(痛)……呜呜……挖爷……呜呜……情儿……呜呜……为有(没有)……墙……呜呜……”佾情泪汪汪的努力辩解着,是尹大人主动搂住他的,呜呜,他已经好久没主动往那些大人身上贴了,自从、自从他决心要做瑞珠的人以后他就老老实实的努力想做到他没进勾栏院以前那些正经哥儿们要做的事……什么目不斜视、站不倚门什么的……呜呜,为什么她不相信他……
  瑞珠看到佾情那张妩媚的脸上泪水鼻水口水流了一脸,把脸上原本妖冶的妆弄得乱七八糟青红交错,看到佾情整张脸都被糊得花猫一般惨兮兮的,瑞珠这才笑眯眯的松了手。
  佾情可怜巴巴的抹了把泪,越想越委屈的哀哭起来,瑞珠笑吟吟的望着哭一下就噎口气的佾情,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安抚猫狗一般的顺了顺佾情黑亮的长发,哭了一会儿,佾情一边揉眼睛一般软趴趴的扒在瑞珠腿上,眼泪汪汪的抽咽道:“王爷干嘛不信情儿的话……呜……情儿心里只有王爷一个人……呜呜……”
  瑞珠见佾情越哭越凶,而且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只能想了想,勉强拣起些同情心的拿出条干净手帕,哄小孩儿一般的把佾情那张看起来略微有些骇人的花猫脸先擦了擦,然后再把佾情流得水帘洞一般的鼻子掐住说了声:“好好擤擤,你这这么大的人了,鼻涕流得满脸都是也不觉得臊,王爷不过是逗你玩会儿,你要不愿意就算了——”
  “呜……”佾情借着瑞珠的手用力的擤了擤鼻子,然后抬起哭得桃子一般的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瑞珠,湿漉漉的嘴唇咬了咬,终于还是讷讷的小声道:“我、我其实心里愿意……”
  瑞珠背后冒汗,无语。
  佾情见瑞珠神色古怪的不说话,就扭了扭,娇滴滴的趴在瑞珠腿上拿哭得水汪汪的眼睛瞟瑞珠,瞟得瑞珠头上也开是见汗才开口道:“王爷……您就真的没觉得佾情身上挺香吗?”
  瑞珠无言的伸出手指直戳向男人光洁的额头,‘啪’的一声把佾情戳得向后仰了仰,留下一个红印。
  “……你以为别人的鼻子都跟你的一样是瞎的?”
  佾情被戳得咧了咧嘴,但随即又把一张脸迅速整理成娇媚状的眨着眼睛低声道:“既然王爷不喜欢情儿今天的味道,那情儿明天就再换一种……”
  “你非要把别人的鼻子也熏成跟你一样变成瞎的吗?”瑞珠又不客气的戳了一下男人光洁的额头,又留下一个红印。
  “可是……”佾情不服气的咬咬嘴唇,哪家的哥儿不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才惹人怜爱……
  “你再敢把自己弄得不香不臭的就休想我再过来看你——”瑞珠一瞪眼,佾情咬着嘴唇缩了缩,终于不是情愿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瑞珠揣了个东西过来风月楼,小白像往常一样扑到她怀里准备作妖媚状,但那个哀怨无限娇媚非常的姿势还没摆好,小白就开始像狗一样突然扒着她的衣服开始在她胸前嗅来嗅去。
  瑞珠被他嗅得痒了,警告了几次都没管用,最后只好动手把那个化成八脚鱼的男人从她身上硬扯了下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被扯下来的男人开始低低的啜泣起来,瑞珠莫名其妙的望着一脸怨妇状的男人,终于忍受不了他那似哭似吟的灌耳魔音,耐下性子来皱眉问道:“你到底发什么神经?”
  “呜呜呜呜……什么叫……呜呜……发神经……”男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哭泣泣的问,瑞珠感觉头又涨大几分。
  “嗯……我想问的是……你哭什么?”
  “呜呜呜呜……王爷、王爷明明知道……呜呜……王爷、王爷怎么能这么坏……明明、明明就已经有情儿了……为什么还要去找别的哥儿……莫不是、莫不是情儿伺候的不够好么?情儿……情儿原本就一直说要伺候王爷的……可王爷、王爷就是不从……呜呜……”
  [什么叫不从啊——]
  瑞珠隐约的觉得自己额头上似乎有青筋在悄悄的跳起来,忍不住恶狠狠的瞪了哭得如带雨梨花一般的男人,佾情见瑞珠瞪他,哭得更是伤心,瑞珠见往日都很惯用的凶招这次似乎不太好用,只能冷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跷起二郎腿看那男人究竟能哭到何时。
  佾情哀哀的哭了半天,眼里渐渐感觉涩了,泪眼朦胧中见到瑞珠又如往常一般坐在椅子上,就不由自主的开始一边低低的啜泣一边往瑞珠身边蹭。
  瑞珠好笑的望着慢吞吞的蹭到自己身旁,软趴趴的扒住自己的腿接着哭的男人,终于忍不住用脚轻轻踢了踢男人的膝盖,轻轻‘喂’了一声:
  “别哭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式在你家王爷这不好用你又不是不知道!把眼泪擦擦,好好的回答我的话,你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到你家王爷和别的小倌儿好上了?”
  “……”佾情听到瑞珠的问话,委屈的咬着嘴唇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哀怨的抬起眼睛望着瑞珠低声道:“佾情虽然哪只眼睛也没看见,可王爷身上、王爷身上带着股别的男人的味儿呢!情儿的鼻子又不是瞎的,怎么会闻不出来……那香味、那香微绝对不是王爷家里哪位小爷的……呜呜……情儿又不傻……呜呜……”
  “……你不傻我就再没见过傻子了!”瑞珠又好气又好笑的‘咚’的敲了男人的脑袋一下,佾情被敲得抱着头又细细的哭起来,瑞珠看着男人似乎真的有些伤了心的模样,心里稍稍有些动了动,终于从怀里拿出那个原本还想多吊吊小白胃口的木盒子。
  瑞珠也不说话,只拿着那个木盒子想逗引狗一般在佾情的鼻子前面晃了晃,只听到那个男人轻轻‘咦?’了一声,眼泪还没止住,眼睛就已经忍不住开始跟随着瑞珠的动作四处望那个盒子。
  “乖小白,告诉王爷你闻着香不香?”瑞珠拿着那个巴掌大的小盒子大幅度的晃过来又晃过去,佾情的脑袋也跟着瑞珠的动作晃来晃去,一直晃到佾情的脑袋开始游走得有些晕乎乎的模样了瑞珠才停手。
  佾情歪着头疑惑的望着瑞珠手里的木盒子,眨了半天眼睛才迟疑的小声说:“那个、那个香味是——”
  “很高雅、很骨肉香腻的味道是不是?是不是闻一闻就觉得自己面前站着个绝色美男了?”瑞珠得意洋洋的哼了一声,看着小白哭得红通通的眼睛开始明白过来一般变得亮闪闪的。
  在佾情崇拜和倾慕的目光下,瑞珠开始不得不承认她被小白的目光捧得有些飘飘然起来——
  “是、是给我的吗?”佾情眨巴着眼睛,满脸憧憬,瑞珠又得意洋洋的哼了一声,才把木盒扔给小白:
  “平时只许你闻闻,不许浪费,品花宴时才能使——这香气熏在衣服上,到时你在上风口一站,我就不信那些下风口的人闻到你身上的这个味不被你迷倒了的——”
  佾情见瑞珠高兴,一颗心就也更着美滋滋的飘到了天上,瑞珠看着佾情乐得又娇又媚的脸,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忽然一把把佾情捧在手里的盒子抢了回来,冷颜道:
  “不行,还是不能先给你,看你那笑的模样也知道等我走了你立刻就会把这香点起来熏了衣服然后四处现,还是先让我拿着,等到品花宴那一天再给你送过来好了……”
  “咦?”佾情眼睁睁的望着被瑞珠抢回去的盒子,媚长的眼睛里顷刻水汪汪的溢满了娇媚的渴求,瑞珠被佾情泪眼汪汪的盯得不由自主的犹豫了一下,拿着盒子的手又向男人递了过去。
  佾情刚才还泫然欲泣的脸上马上挂起了甜腻腻的笑意,瑞珠一见男人那兴高采烈的脸,刚伸出去的手又马上收了回去。
  佾情上一秒刚绽开笑颜的脸又可怜兮兮的垮了下来,眼里的水汽凝聚得摇摇欲坠,瑞珠望着男人悲痛欲绝的脸,几乎又有点不由自主的想把盒子给了他,佾情见瑞珠又变了注意,一张娇柔妩媚的小脸马上又乐开了花,瑞珠一看他笑,心里立刻又觉不爽的收回手,佾情的如花的笑颜瞬间僵在了脸上,红润的嘴唇抖了抖,细细的眉头一皱,一下秒,瑞珠却又把手伸了出去——
  笑——
  哭——
  笑——
  又哭——
  瑞珠看着佾情随着她的动作像玩变脸一般不停的在得意洋洋和泫然欲泣间不停转换,反复玩了十多次,佾情终于从瑞珠越咧越大的嘴角中看出了端倪。
  “王爷——”佾情不满的拉长了声音,但他只来得及刚刚嗔怪一声,下一秒就被瑞珠脸上对他露出的温柔笑容迷得忘记了自己到底姓啥——
  “小白,你知不知道你实在是个宝?”瑞珠低笑着轻轻掐了掐佾情的脸颊,这个傻小白实在是个活宝……
  佾情呆呆的望着瑞珠,神魂颠倒的愣愣的点了点头,接口道:“嗯,小白知道……”
  “是吗?”瑞珠笑得更加开心温柔,又掐了掐男人脸上的软肉,瑞珠温言细语的又道,“那小白知道不知道王爷喜欢什么样的孩子?”
  “嗯……”佾情朦胧娇媚的眼睛里开始闪啊闪啊的闪出春水般的波光,瑞珠低笑着松开把男人的脸颊又掐得红通通的手,轻哄般的低声道:“王爷喜欢乖孩子,越乖越好……来,闭上眼睛让王爷瞧瞧……”
  “嗯……”佾情意乱情迷的慢吞吞的闭上眼睛,满心期待的悄悄仰了仰下巴,把红艳欲滴的嘴唇献了出来。
  [又把嘴撅得可以挂瓶子了……]
  瑞珠在心里偷笑的暗想着,悄悄的拿出特地带在身上的画眉用的炭笔,认真的舔湿笔尖,然后端端正正的在佾情白嫩的脸颊上又画了一只大王八。

  123

  三月初三百花宴,三月初三宴百花。
  天气已渐渐脱去了阴寒,瑞珠一大早就打扮妥当,骑着那匹载过她跑过一整夜的枣红大马带着怜香和惜玉赶往城西最大的净水庵,三月初三是代表凤栖国一年新始的春祭日,净水庵原本是以其拥有十数棵生长百年之久的雪梅而成为了京城里一个积聚闲人雅客的所在,但真正使其成为京城里第一大庵的还是因为其后任的庵主长袖善舞精通利道、在十年前与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定下了每年三月初三可以出借庵庙作为京城里鉴品百花的会场——
  原本依照凤栖国民风,正经人家的男子是不可随意在外抛头露面的,这百花宴鉴品的百花不但是男子而且还是风尘界的男子就更加违背伦理,净水庵的庵主虽然利欲熏心却也明白不可太过冒天下之大不韪,所以就与那些达官贵人们约定,庵庙虽可出借,但这地方毕竟也是佛门清圣之地,腌拶之人不可入,所以这百花宴所鉴品的一干男子必须都是未破身的干净身子,那些达官贵人们也乐得在品艳中更添些绮丽,所以自是同意,由此这京城里一年一度的品花盛会便形成了自有的规矩套子,最开始的几届里,那些自命清流的文人骚客还不齿这个风月届的盛会,但那些勾栏院、小倌儿楼见众多达官贵人们喜欢,自然也就更热心的参与,每次选送来的小倌儿不但个个年轻美貌,其中能歌善舞、才貌双绝者也不乏有之,后来那些自命风雅的清客们也都一个个动了心,至此这百花宴才真正成为京城春祭里的第一盛会!
  一路上,瑞珠看到街市上人潮汹涌,而且目标似乎也都在奔往一个相同的地方,人潮之中不时还会看到一连三五辆的粉帐彩车,也在赶往一个目的地,看着这么多人跟赶庙会似的去捧那百花宴的场,瑞珠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很希奇的低笑了出来:“看来美人的诱惑力就是大啊……”
  “这些人赶去净水庵可不光是赶去看美人啊!”跟在瑞珠身旁的惜玉从鼻子里面低低的哼了一声,接口道,“这些人估计是想见识一下那些文人骚客还有朝廷里的达官贵人们又能相互拼出什么花样来——去年为了争夺花魁之名,京里的首富花费了将近三十万两银子,私下里打通一些人把手里的花钗都投给了她保举的一个小倌儿,后来这个小倌作了花魁之后没过几天就被那个富婆赎身续娶了回去,人人都说那个富婆千金买笑倒也勉强算得上是风雅,不过那个小倌被他富婆娶回去半年就被施虐而死,人人就又开始感叹那富婆倒也大方得不心疼那些可以堆成小山的银子——那富婆的事不过是这每年百花宴上惯有的事例,每年百花宴上为争头名都会有人不惜大撒银两,所以民间就渐渐兴起了专门为这百花宴设立的一门赌局,转赌这百花宴的前三甲各花落谁家,听说去年那一掷千金的富婆就曾在私下里压了不少银子在她保举的小倌儿身上,她保举的小倌儿得了头名以后她自是在暗地里大赚了一笔,据说她赚的钱不但抵了她为保举那个小倌儿花费的所有银子,还至少多余下了将近一半儿,这些人现在都争先恐后的赶去观看百花宴,恐怕除了单看热闹以外,也都押了不少银子在各个参赛的小倌儿身上,所以才会这么积极的赶过去,这些人都是急着要看看她们荷包里的钱究竟会变多还是会变少呢!”
  瑞珠笑着听着惜玉的一大套话,听完以后,瑞珠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瞟了一眼一旁只笑不说话的怜香笑问道:“你俩可也买了注?”
  怜香见她家主子问她,就笑着老实的回答说:
  “若是往年我俩也会猜猜到底是哪家大人保举的小倌儿会赢,不过今年主子您也保了小倌儿进去,我和惜玉又哪会去做长她人志气灭自家威风的事?所以今年我俩谁也没买。”
  瑞珠一听怜香那话,脸上的笑容忍不住扩得更大,笑着道:
  “你俩小坏妮子,还说什么不去长她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你们主子既然也保了人,那你们若是真心就应该买我保的小倌儿赢才对,为什么年年都买今年却不买了——这不是分明是对你家主子保的人没信心吗?”
  惜玉听了她家主子的话也忍不住笑了,偷偷瞟了一眼怜香,惜玉嘴坏的笑着说:
  “主子,不是惜玉对您保的人没信心,而是惜玉这两个月的月饷全被怜香给克扣干净了,说是要把两个人的工钱都送回爹妈那里,让她们重新修修房子——您说我家那新新的独门独院哪里用得着大修?后来我琢磨了琢磨,估计我这怜香姐姐是在考虑着以后娶夫家的事儿了,所以现在才会提前叫我爹妈先把她未来的新房给粉刷出来——”
  “是啊是啊,”怜香眼也不眨的轻哼了一声,回嘴道,“反正我这个做姐姐的若不娶,那后面的那个就算再怎么想也没法把喜欢的人抱回家——既然如此我也索性做得更大方一点,以后三个月的月饷我便都克扣下来一并送回家,也好让爹妈把我娶新人用的新房弄出来,省得我这个做姐姐的春心不动,让人家做妹妹的心里急死!”
  惜玉被怜香说得脸上红了红,但转眼间一张小脸就又阴沉沉的板了起来,怜香见她那模样就知道她和雁儿之间的疙瘩还没解开,就也不多说其他,只转过头与自家主子聊起闲话。
  瑞珠看越到净水庵人群便越聚集,心里就更加重了看热闹的兴趣,三个人骑马来到净水庵的正门,刚一下马,一旁就立刻有迎客躬身迎了上来,怜香和那迎客一起把马牵到后面马厩里,这边瑞珠和惜玉已走入了庵门,绕过正殿,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映入瑞珠眼帘。
  原来这净水庵百年前就因为临近这一汪净水所以才得此名,后来现任的庵主为了能更加广开生财之道,特意把庵庙再进一步的一次次扩大,知道把整片净水湖都囊括在庵内才停手,为了增加庵庙对那些闲人骚客的吸引,庵里还特意在那片湖水上栽种了无数青莲浮萍,另外还搭建了直通湖心的红拦俘桥,平日里庵庙不但对外开放还有各种素膳提供,弄到最后,比起来净水庵每年收进的香油钱倒还比不上这个副产收入的十分之一,如今这百花宴的塞台就设在这片湖畔,临时搭起来的高台上似乎还略微散发着些木料香气,那些看热闹的人们最多只能挤到前院里远远的看个影子,而真正拿着花钗鉴品那些美人的闲人骚客和达官贵人则是进到临水的观景楼中。
  惜玉跟瑞珠跟到观景楼前,按照惯例每份儿请柬只能进入一人,这请柬虽说也可以算是拿真金白银换过来的,但是如果碰到临时来个有钱人想要得这请柬却也是有钱无路换不回来的。
  瑞珠在观景楼口拿请柬换了三只花钗之后就一个人进了观景楼,只见楼上楼下相熟的人三五一桌或喝茶或聊天,观景楼里临湖的一边全做成落地的六扇折叠窗,现在都把窗页折了起来,楼里的人就算不是坐在窗前的,只要稍稍探探脖子也可以把对面高台上的东西看个清楚。
  瑞珠的坐位被安排在二楼的临空而建的凉台上,这个位置自然是百花宴上最好的位子之一,瑞珠刚在桌子旁坐好,那边薛玲珑就已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坐在了瑞珠身旁。
  “王爷可知道这次的百花宴会魁落谁家?”薛玲珑的屁股刚沾到椅子,便已迫不及待的向着瑞珠挤挤眼睛,凑到近前压低声音问,瑞珠手里玩着白银打造而成的花钗,向着薛玲珑笑了笑道:
  “我只知道这次参选的美人一共有二十三个,除了你保的尘寰和我保的佾情是我亲眼见过以外,其余的人相貌如何我一概不知,又怎么可能知道这次的花魁花落谁家?”
  “这么说王爷没在私下里买上几注赌赌运气?”薛玲珑一脸失望,瑞珠见她这样,忍不住笑道:
  “说什么赌赌运气……这百花宴既然牵扯进了名利二字,赌的便不是运气二字了,进这百花宴的有商有官,能换得起咱们手中这三只花钗的便绝不是家底单薄的人,我就不信你这最爱在浑水里打滚的人会不清楚这里面的道道儿,还说什么赌运气……”
  薛玲珑见瑞珠笑她,也再摆不出正经面容的笑起来,薛玲珑一边笑一边偷偷摸摸的从衣服里摸出几张四四方方的黄纸板儿,在瑞珠眼前亮了亮,随后又塞回了衣服了,瑞珠见她模样神秘,就忍不住笑问道:“是什么东西?能让你宝贝成这样——”
  “嘘——王爷可别大声,虽说这观景楼里这些达官贵人身上估计没几人没揣这个,不过这东西到底是只能在私下里传的——这个便是这百花宴的赌据,我一共压了五百两,买的是最简单的猜前三,我在尘寰身上压了二百两,赌他能进前三,这赌是一赔五的小注,其余三百两我分压在了六个人身上,王爷保的佾情我也压了一注,这样算起来不管这七个人哪两个进了前三,我都只赚不赔,原本要是玩翻花样的天赌,赔率更高,不过那些赌局都太费脑子,玩起来不爽快,所以我也就懒得沾了……听说现在不但是那些小倌儿身上被人压了赌,就连观景楼里有名有姓的几位达官贵人也都被些小赌局开了场子,听说她们好像是赌这些个大人手里的花钗会给哪个小倌儿,反正这百花宴可以说是一宴牵京城,这京里头小半年的饭后谈资可全凭着今天这台上台下的表现呢!”
  瑞珠见薛玲珑说得有趣,忽然笑了笑压低声音道:“你说有人拿这观景楼里的达官贵人作赌,那你可听说有没有拿我开赌的?”
  “这个嘛……”薛玲珑犹豫了犹豫,最后还是忍不住挤了挤眼睛低声道,“王爷金枝玉叶,谁敢有那种胆子以皇家之人作赌?”
  “玲珑你这么说可就不老实了啊——”瑞珠咂了咂嘴,摇摇头道,薛玲珑‘嘿嘿’的笑了笑,用‘你知我知’的神情又挤了挤眼睛,忽然又凑到瑞珠近前小声道:
  “有没有敢拿王爷作赌玲珑确实不知道,不过这参加百花宴的二十三个美人玲珑可以说是个个都见识过的,论起容貌来可以说是各有千秋,最为出众的前六之种咱们保的尘寰佾情也在其列,若论起才情来嘛……水月居和移花阁不愧是京城里的有名老店,送选进来的两个哥儿都是经过自小细心调教的,诗画音律全都样样精通,性情也全是一等一的乖巧喜人……不过听说那个柳儿院这次送选来的人也是一个绝世佳人,而且似乎还请了一位挺位高权重的大人替他作了保,那小倌儿我也只知道一个名字,听说好像是叫什么沁言……那个小倌儿自从把名牌推入百花宴就未见他出来陪过酒,但现在外面对他的传言和关注却没有丝毫减少,王爷可知这是为什么?”
  瑞珠好笑的望着故意要卖个关子的薛玲珑,笑着喝了口茶,很配合的接口问道:“这是为什么?”
  “关键就在为那个叫沁言的小倌儿作保的人!”薛玲珑眉飞色舞的敲了一下桌面,瑞珠也禁不住非常配合的‘哦?’了一声,薛玲珑得意洋洋的挑挑眉,眨眨眼睛却又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问道:“王爷可知为那个叫沁言的小倌儿作保的人是谁?我保证王爷绝对猜不到——”
  瑞珠笑着略微沉吟了一下,心里把能让薛玲珑还有其他达官贵人万分挂心的人列了个名单,前后筛了筛,最后只留下两个——
  “……可是国舅大人?”瑞珠笑着低问,薛玲珑咧着嘴摇摇头,瑞珠低低笑了出来,“那就是宰相大人了。”
  “王爷居然猜到了……真是……”薛玲珑万般可惜的苦下脸,瑞珠笑了笑,向着同在一个看台上的最远处的一个桌子抬了抬下巴,向着薛玲珑道:“也不能算我聪明,你看看那边那桌最在靠外的那个人是谁?”
  薛玲珑抬头望过去,只见那桌一共坐了两个女子,一个女子倚栏而坐,一身紫袍,身材高挑匀称,因为坐在里侧所以整个身影都被外侧之人挡去了大半,只能稍稍看出那女子大约是在三十上下;坐在外侧的那人四十多岁的模样,身材微瘦,一身青缎长袍手里一把象牙骨的纸扇,也只是堪堪的让人看到一个背影。
  “原来孟大人已经过来了,早知道我还傻傻的让王爷猜个什么劲儿啊!”薛玲珑恍然大悟的笑道,她虽然不认识坐在里侧的那名年轻些的女子,但坐在外侧的中年女子薛玲珑却绝对不会认错,瑞珠笑着喝了口茶,她刚才也是无意间看到那边两人的,看那两人坐的位置分明是特意安排的,那个位置既能看清整个百花宴却又不会受人打扰,她刚才只是下意识的扫了那桌一眼,觉得那边似乎有什么东西让她隐隐约约的有些挂怀,后来她仔细想了半天,才想起那个一身青衣的好像是她平日里在朝堂上经常看到的那个,如今听薛玲珑说了这百花宴参选的小倌儿里也有那位宰相大人作保的,瑞珠也就更肯定了那边那人是谁。
  薛玲珑刚刚那个关子没卖成,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又开始神气活现的给瑞珠讲这次百花宴的一些暗传,两个人正一个侃一个听、聊得津津有味,忽然听到对面高台上一声锣响,四下里原本的嗡嗡声一下子全熄了下来。
  “开始了开始了”薛玲珑急急的喝了口茶,开始聚精会神的盯住台上,瑞珠也低头喝了口茶,那口茶刚刚顺着喉咙咽下去,瑞珠一直还觉得似乎有些事没想明白的心上突然灵光一闪,瑞珠抬起头望向远处也望向高台上的两个人,额上渐渐冒出一层冷汗——
  [呵呵……最好是她猜错了啊……那个穿紫衣服的人……总不会是当今的……那个啥吧……]

  124

  [没事没事,就算是当今的那个啥,也有私下里找找乐子的权利是不?她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嗯……第一个上来的就是个美人……而且长得还真不错……]
  瑞珠轻咳了一声,开始转过头跟着薛玲珑一起聚精会神的盯着台上。
  “嗯……这个人叫溪然的琵琶弹得确实不错啊……”
  “嗯,嗯,这个小倌儿的身姿可谓是骨柔肉丰,不错不错……”
  “这段苏舞跳得也好,这孩子笑起来还真是甜啊,妹妹你是不是也买了他的注?我就说嘛……哎?这个人唱的小曲也挺不错啊,嗓音圆润眼角自带多情……”
  临水而建的高台上,那些参选的小倌儿一个个坐着小船从湖后登到台上,每上一个便有专门的人在下面用嘹亮的嗓子叫出那人的名字,在台上表演过才艺的小倌儿并不下台,而是在台上靠边的地方逐个站好,每上一个小倌儿观景楼乃至整个净水庵中就响起一阵雷动似的嗡嗡声,瑞珠也充分融入其中的跟着四下交头接耳的达官贵人一起,时不时的跟着身旁的薛玲珑一起对着高台上的柔美身姿装模作样的进行一番评头论足。
  那台上的参选的小倌儿果然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站出来都是有模有样,远远望去只见那一个个站出来有斯文的,有伶俐的,也娇媚的,也有淘气的,全是粉雕玉琢的模样花嫣柳媚的神容,台上一连比过了十几个人,日头也渐渐高升了许多,那清粼粼的湖面映着一片波光,把高台上那十多个美人更映得是口脂面粉、花浓雪艳,珠钿刻翠、金佩飞霞。
  瑞珠在心里暗算了一下这百花宴也开始了快一个时辰,听说这上台的顺序都是抽签抽出来,她也不知道小白到底抽到了几号,她昨天已经塞给那小白不少银子,希望那个小吝啬鬼在抽签的时候懂得什么时候该塞银子过去,牌号抽得太靠前了固然不好,但若是抽到最后也是不便,虽然这观景楼里供应茶点,但瞧这进度等那二十三个美人人人都表演完了至少还要一个时辰,排到太靠后的话这些达官贵人们见美人见得也该审美疲劳了,也不知道那个小白还能不能带起一出场就使人惊艳的效果,另外虽然她平时听那小白练得不错,但也不知道他到时怯不怯场,今天这风向吹得不错,一会儿小风一刮那歌声和香气就都能顺着风飘到这楼上来,反正她凭着过去看穿越小说积累下来的经验,该替那小白想的事情都想过了,能做得如何就看那小白自己了。
  “出来了出来了!王爷看到没有,尘寰出来了!”薛玲珑突然兴奋异常的拽了拽瑞珠,指着对面高台大叫了一声,瑞珠顺着薛玲珑的手指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条净白色的身影正缓缓的自小舟登上高台,待那人影不紧不慢的走到高台中间的琴架前,高台之下负责报人名的女人已长长的念了一声:“下一个——风月楼——尘寰——”
  瑞珠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望着那个站在高台上不笑亦不说话的净白人影,心里终于勉强认同了这世上果然还是有那种专门就是生来让人愿意用热脸去贴他冷屁股的人,眼见站在台上那人素面朱唇,墨泼一般的乌黑长发上没戴刻翠珠钿,只用一只通体朱红样式古朴的红玉发簪把简单卷起的流云髻别好,身上亦是除了一身如雪的白衣再无其他玲珑霞佩点缀,但正是那一身素洁称出那张出尘面容的缥缈似仙,台上男人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缓慢的扫过看台,原本还有些窃窃私语的人群渐渐被那微寒的清冽目光望得停住了私语,台上台下渐渐变得寂静无声。
  尘寰轻轻的弯了弯身,轻飘飘的在琴架前坐下,台下的人们全都屏息凝神的看着,只见台上的男人如玉造般修长整齐的手指轻轻拨了拨琴弦,接着转瞬间,冰冷清冽但却又异常的动人心扉的琴曲从男人指尖流泻了出来,观景楼中有人讶异的轻轻‘咦?’了一声,随即也陷入那琴声编织出的无形织网之中。
  偌大的净水庵里鸦雀无声,连挤在前院里的平头百姓都情不自禁的闭上嘴,努力想把那缥缈清冷得不似尘世之音的绝美琴声听得更真切一些。
  一曲奏毕,尘寰缓缓的站起身,当真是人皓似月,白衣如雪,神丰玉骨,气傲于世,渺渺于尘,观景楼中终于有人忍不住对着台上长长的出了口气,随后众人才被惊过来一般,纷纷开始抚掌叫好,正是——
  一曲清音众音羞,玉骨冰丰换娇柔。
  分明仙品瑶台韵,不见净雪掩花愁。
  薛玲珑得意洋洋的转过头望向瑞珠,瑞珠见她那副仿佛刚才是自己在台上艳惊四野一般的模样,忍不住笑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玲珑你的眼光绝对好,尘寰这个样子,我已可以打保票你那二百两银子绝对会打着滚的滚回你的荷包里,看来今天晚上风月楼里做东你是少不了了!”
  那薛玲珑明明已得意得眼睛都眯得快要看不见了,却还要拼命做出一副谦逊的样子说什么“能够宴请王爷玲珑实在求之不得”,瑞珠被她逗得忍不住低笑起来,尘寰那边已飘飘然拜谢而过,那一身白衣、清冷而且孤绝得惹人不由牵心的绝美身影站在一堆小倌儿之中,让人忍不住拿目光去搜寻,薛玲珑见尘寰虽已下到台边但观景楼上却依然有不少人在为他窃窃私语,心中更是得意非常,只可怜了那个排在尘寰后面的小倌儿,虽也是个貌美才佳的孩子但因为前面的那个清冷孤傲得太为出色,反倒把他那明明是讨人喜欢的伶俐性子给盖了过去,让人觉得他不过尔尔,到是一向没对尘寰那冷样子生过倾心的瑞珠挺为那孩子可惜,又看了两个小倌儿的献艺之后,瑞珠只听到高台下的女声拉长声音高喊了一声:“下一个——风月楼——佾情——”
  随后就看到一团火红的身影摇曳生姿的缓步走到高台之上。
  佾情站在台上,描绘如画的眉目皆细媚如丝,红艳欲滴的嘴唇半张半合,一身上紧下松的红衣更称得他腰细如柳身姿妖娆柔媚,当佾情春水一般荡漾妖媚的目光轻扫过看台,瑞珠已听到四周众人都忍不住被引诱得倒吸了口凉气,瑞珠一看到那个站在高台上姿态妖娆妩媚、形容却又妖冶冷艳的男人,心里忍不住大大的赞了一声——
  行啊,小白,这回可是真出师了啊!
  委婉流畅的琴声响起,还在为佾情那妖娆丰姿沉醉不已的众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又跌入了更深的温柔乡中,佾情似笑非笑的又扫了一眼看台上的众人,众人只觉一股似浓似淡的幽怨香气随风而来,紧接着随着那琴声而起的竟是她们此生从未听过的一首绝世佳音——
  半冷半暖秋天
  熨贴在你身边
  静静看着流光飞舞
  那风中一片片红叶
  惹心中一片情绵绵
  半醉半醒之间
  再忍笑颜千千
  就让我像云中飘雪
  用冰清轻轻吻人脸
  带出一波一浪的缠绵……
  看台上的众人全都痴迷的望着那抹在风中如同春火一般摇曳飘摇的红色身影,佾情虽然妩媚婉约却丝毫不减声量的声音随着风传到了净水庵里的每一个角落,连庵外拥挤着看热闹的人群也全听到了那美若仙乐一般的歌声,瑞珠暗自得意的用手指随着佾情的歌声轻轻敲击着桌面,佾情的歌声已停而琴曲还未歇,一直等到最后一个悠扬多情的琴音渐渐转无,众人才无不叹惜的明白过来,这边看台上的达官贵人们还没做反应,被拦在前院里只能模糊看到高台的一个影子的平民百姓已爆发出热烈的叫好声,正是——
  芙蓉输面柳输腰,风情旖旎金步摇。
  风流别有消魂处,檀口清歌啖凌华。
  佾情雪脂香腻的脸上勾起一记让人醉心荡魄的轻笑,弯下腰做了个拜谢的姿势,佾情又摇着他那妖娆动人的身姿也退到了一边台角,只可怜排在他后面的小倌儿,不但被佾情之前的势头给压了过去,还被那些被佾情挑起热情的平民百姓拆台喊倒好,弄得最后只能草草收场。
  这边台上虽然还在有小倌儿一个个的继续出场,但围在净水庵的人群却早已骚动起来,后面那些小倌儿的琴艺歌喉虽都也不错,但却无人可及前面早已震撼过人心的尘寰和佾情,每个人都在盼望着百花宴最后的投花钗快点举行,大家皆在暗自算计着要亲眼看到今年的花魁究竟会花落谁家!
  观景楼上的众人心思也早不早了高台上继续表演才艺的小倌儿身上,一双双眼睛只盯着一身白衣如雪的尘寰和一身红衣似火的佾情看,佾情一双顾盼多情的媚长眼睛悄悄的瞟向坐在看台上的瑞珠,原本就风骚妖冶的神色就又妩媚了几分,只让那些盯着他看的人们感觉骨头里又酥麻许多,那些文人骚客则更多的是把倾慕的目光投给神色冰冷孤绝的尘寰,尘寰漆黑如墨玉般的眼睛不露痕迹的扫过看台之上,心中虽然对佾情的出色表现也略感惊异,但却依然十分肯定台上在列之人皆在他之下,这花魁之选除了他不会再落别家。
  “王爷居然能把佾情调教成如此,玲珑实在是佩服啊——”薛玲珑笑呵呵的向着瑞珠抱了抱拳,瑞珠也不掩眼中得意的低笑了一声道:“哪里哪里——客气客气——”
  高台下的女声又报了个名号,眼见抬上站着的小倌儿已有二十一、二个,看台上的众人都已开始私下里讨论着自己会把花钗投给哪个,每人手里都有三只花钗,所选的自然就是自己心目中的前三甲,高台下的女声又拉长声音报出了最后一个出场的小倌儿名姓,瑞珠眼角的余光扫到一抹青色的细瘦身影推着个什么缓缓的走到台上,还略带些寒意的春风一吹,一股似浓似淡却又勾魂摄魄的香气随风扑面,瑞珠闻着那顺风吹来的香气,无可奈何的皱了皱眉,心里嘀咕也不知那小白究竟熏了多少香,闻这不但久久不散还似乎越发浓郁的香味儿,那傻孩子估计是把一整盒的香全熏在他衣服上了。
  观景楼上,众人的心思本已不在台上,但一声沉闷的鼓声却突然重重的敲在众人的心上,看台上的人全都惊讶的停下向台上望去,只见高台上那条青色细瘦的身影已跃然而起,赤裸消瘦的足尖一声声的踩在刚刚被那人带到台上的巨型大鼓上,随着那足击而起的一声声沉重鼓响,那个一身青纱连脸也同样被青纱覆住的少年开始在鼓上狂舞。
  手上系着红色丝带的手鼓和足下的巨鼓相交着打出动人心弦的野性节奏,连自觉在一堆古人中见识也算颇多的瑞珠也忍不住被那和着一阵阵动人魂魄的鼓声腾转狂舞的少年身姿给吸引住了,一声急似一声的细密鼓声慢慢把众人的心逼迫到几乎无法呼吸的地步,突然间那在巨鼓上狂舞的少年把手里的手鼓击出一串激烈的鼓点,然后一个飞跃用足尖在巨鼓上击出震撼人心的一记重鼓最终结束了表演,正是——
  一鼓沁芳,娇比玉姿时醒醉。
  天花乱落,散作千秋舞衣香。
  看台上一时鸦雀无声,被拦在远处的平民百姓只听见一阵节奏急促的鼓声,就算能看到高台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心里所受的震撼自然不能与观景楼中一个个清楚的看到整个舞蹈的达官贵人们相比,只见那面上蒙纱的少年在巨鼓上如同泥像般静止了片刻,忽然慢慢的跃下巨鼓,给众人拜了谢然后慢慢的走到高台边上与那些小倌儿站在了一起,众人皆发了半天的呆才发现自始至终那个小倌儿连脸都没露出过一下,高台下唱礼的女声已高叫道:
  “请诸位开始选花——”
  观景楼里瞬时乱成了一片,每个人都在问刚才最后一个出来的小倌是谁,薛玲珑愣愣的眨了眨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条青色的细瘦身影喃喃的小声道:“宝贝啊,实在是宝贝啊,真想知道那面纱下的脸是怎样的倾国绝色啊……”
  “若是真的摘下面纱,没准会叫玲珑失望哦——”瑞珠咂了咂嘴,一边回味着刚才那段鼓舞给她带来的震撼,一边慢悠悠的接口道,薛玲珑愣了愣,但随即也琢磨过滋味一般又是惋惜又是赞叹的点点头,咕哝道:
  “王爷果然不愧是我辈中的龙凤啊……看起来玲珑果然还是道行不深……这蒙面的妙处就在于若隐若现之间,若是真看真切了,就算那人真是倾国绝色,那滋味也绝对比不上人们在臆测他容貌时内心的激荡销魂,这么说来,美味的东西还是在看和将吃未吃到之前最为可口和诱人,等东西一但到了嘴,反倒不过是平常的一块白肉罢了……”
  瑞珠在一旁感觉好笑的看着薛玲珑把她的特殊理论讲得头头是道,只听头顶一声轻响,数十条彩绸从观景楼的楼顶混合着花瓣漫天而下,其中二十三条彩绸的一端都系着一个笸箩,每个笸箩上都标着一个小倌儿的名字,再看高台上那些艳若桃李人比花娇的男人全都一字排开,观景楼中已有人开始陆陆续续的往标着小倌儿名字的笸箩里扔花钗。
  只听一阵或疏或密的叮咚响声,每个笸箩里金光闪闪的花钗都在渐渐越累越高,瑞珠瞧了瞧高台上正眯着眼睛妖娆的望着她的小白,忍不住咧了咧嘴,然后慢吞吞的把手里的花钗扔、扔、再扔。
  瑞珠的第一只花钗投进了那个最后出场已一段鼓舞震惊四野的叫沁言的小倌儿的笸箩里,佾情站在高台上眼巴巴的望着她,红嫩嫩的嘴角委屈的微微抽动了抽动,但是面上依然继续做风情万种冷艳妖冶状,瑞珠在心里鼓励般的赞叹了一声:小白,忍得很好啊!
  第二只花钗瑞珠瞧瞧了旁边用期盼眼神看着她的薛玲珑,‘叮’的一声把花钗扔进了标着‘尘寰’的笸箩里,高台上佾情娇媚的眼睛里隐隐闪出弃狗一般哀恸委屈的神色,瑞珠的嘴角咧得又大了些,手里最后一只花钗磨磨蹭蹭的玩了好半天,终于‘啪’的扔到了标着‘佾情’的笸箩里面。
  佾情心里甜滋滋的弯起媚长的眼睛,目光中荡漾起的温柔妩媚让每一个看着他的女人全忍不住呆了呆,手里的花钗就这样情不自禁的全向佾情的笸箩里扔了过去。
  佾情也不管自己笸箩里到底接着多少只花钗,反正他在乎的只有瑞珠手上的花钗是不是投给他这一件事而已,尘寰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站着,静静的听着头顶上笸箩里叮叮咚咚的清脆响声,那声音如同结着冰的水珠掉进同样冰寒刺骨的水潭里,他漠然又带着丝迷惘的抬起黑黝黝的眼睛,望向对面的高台,高台之上人影晃动,谁知道究竟又有多少双眼睛带着怎样的贪婪积欲在盯着他——
  尘寰只觉心池里那积攒起的冰珠渐渐的越垒越高,那个曾已两首绝美的诗句暂时收服了他的女人也在用那种带着贪欲的目光看着他,尘寰神色漠然的任凭自己尖尖的指甲刺入手心,身外是火,身里是冰,他等待着自己灿烂辉煌的那一刻,那怕那一刻只有一瞬,他也愿在最辉煌的那一刻灰飞烟灭!
  他等待……
  高台上更多的花钗飞向吊在空中的一个个笸箩里,只听高台下一声锣响,那原本一个个被彩绸吊起的笸箩被一个个解下开始当众细数里面的花钗,尘寰缓缓的闭上眼,听着耳畔一声声的报数——
  “……溪然十七只……舞彩九只……珍雁十二只……尘寰二十九只……朝风五只……林雨六只……”
  指甲更深的扎进掌心,尘寰闭着眼嘴边无声的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微笑,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一定会赢……他就知道……
  “佾情,二十九只——”身后继续响起的报数声突然如惊雷一般突然打乱了尘寰脸上的笑,尘寰不信的睁开眼,纤细消瘦的身体痉挛的抖动了一下,身后的报数声还在继续着,是他听错了……一定是他听错了……这怎么可能——
  看台上也响起一阵骚乱,瑞珠有些惊讶的望了望同样很是惊异的薛玲珑,忍不住挑了挑眉,刚要开口说话,报数的女声已再度掀起了更大一次的轩然大波:
  “蕊云三只……沁言,二十九只——”
  居然——尘寰直愣愣的站在高台上,心中原本高垒起的冰珠顷刻间全都塌为无有,原本冰雪般明净的心也烧灼般的翻滚起,居然三个人都是二十九只……他原本是要独自一个人站在那高高的花台之上的,为什么会有人和他并列在一起——为什么——

  125

  “三个人的花钗数相同?难道说让他们并列第一?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啊!”
  看台上一片乱哄哄的私语声,被拦在远处的平民百姓也闹哄哄的乱成一片,看台上的人渐渐分成三派,这边这派说‘沁言舞姿绝妙,理应当选花魁之位’,那边那派就说‘沁言舞姿虽绝妙但是一直蒙面,未肯让人一窥芳颜,花魁之位怎可由一个不肯让人看清容貌的人来坐?’如果有人夸奖了佾情‘红尘浓艳,如甘似饴’,立刻就会有人反驳说‘尘寰琴音清澈超凡,丰姿更是如天宫仙子不染尘世之俗’。
  瑞珠原本就没买什么赌注,所以谁得第一谁得第二也就与她没有多大的利害关系,但是这观景楼上的许多人却也在私下里参了赌注,所以这第一是谁对那些人的关系也就极为重大,其中还有些是知道沁言保人是宰相,有心借此巴结,所以也就更要相互争出个锱铢上下,一时间瑞珠只听到四周之人全七嘴八舌的说什么‘沁言身姿脱俗……’,‘佾情花浓雪艳……’,‘尘寰嫩若娇蕊……’,众人还都较劲儿一般的各自相持不下,听得瑞珠只觉得身旁四五十人嗡嗡的吵得比苍蝇还要烦人。
  “艳比……清若……绝出……”
  “无暇……妖冶……清妙……”
  瑞珠低着喝着杯子里的茶,很长见识的听着那些人用尽华丽词汇的赞扬自己支持的美人,不到一会儿的功夫估计是每个人都开始觉得只用华丽词汇已经不够抒发内心的澎湃激情了,不知是谁开始斗起诗来,瑞珠一杯茶还没喝下两口就险些被四周浓烈的人文气氛弄得全喷出来——
  [文斗不行是不是一会儿就要开始武斗了?她还真没想到小白会有这么大的魅力能引得一干人为他把眼睛瞪得跟乌眼鸡似的……]
  缓慢的把嘴里的茶咽下去,瑞珠笑吟吟的望了一眼还等在高台上的一干美人,心想这群美人在那边喝风还不知要喝到什么时候,看这模样要是没个人出来主持一下,这争论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的,她家小白虽然人美,不过实在没啥脑子,人家剩下那两位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她家小白若是把人家给挤到下面去了,那……估计有人会被气死吧?
  宰相孟秋蓝坐在椅子旁悄悄的望了望身旁一直被她用身子斜挡着隔开外面人的视线的紫袍女子,那紫袍女子若有所思的望了望对面高台上一干姣美的男子,一双狭长而微冷的凤目在站在最后的青色身影上略停了几秒,忽然把一直拿在手里把玩着的三只花钗递到了孟秋蓝的手里,淡淡的笑了笑,说了声:
  “难得出来一次还能遇到这么有趣的事儿,我看她刚才玩得也挺高兴,既然那三个人里有一个是她看上的,那么这个第一就让她来选——”
  孟秋蓝接过紫袍女子递过来的花钗,低下头低低说了声‘是’,瑞珠坐在椅子上喝茶,眼见一直坐在自己身旁的薛玲珑也一副跃跃欲试想要加入那群斗诗人中的模样,瑞珠心里实在有些忍不住想笑,正在低头掩笑的功夫忽然就听见一个沉稳的女声突然在她身前响起:“王爷可也有雅兴赐教一首?”
  “……”瑞珠抬头,却看到一身青缎长袍的宰相大人正站在她面前神色淡然的望着她,眨了眨眼睛,瑞珠不知为什么会突然想起眼前这女人其实还可以算是她的婆婆之一,又眨着眼睛想了想,瑞珠终于想起了她没穿之前的那个家里那台中古电视机似乎有做过一个很文化的广告,那个广告语说啥来着?好像是——
  “既然孟大人开了口,那瑞珠也就随便献个丑了……”瑞珠笑了笑站起身,站在高台上的佾情看到瑞珠的眼睛望向了自己,心里喜了喜,嘴角噙着的娇媚微笑也就又甜了几分,春水般荡漾含情的目光就更加媚人魂魄,瑞珠用手一指浑身散发着妩媚妖冶的佾情笑着说了句:“庭前芍药妖无格……”
  尘寰听到那个为佾情作了保的女人开口,原本以为她一定会为佾情说好话,却没想到那女人开口竟然一下就丝毫不加掩饰的点中了佾情的缺点,佾情在高台上眨眨眼,他听不懂什么叫妖无格,不过看那样子瑞珠似乎是在把他比成芍药花……嗯,她在为他作诗,嗯……他、他心里更变得甜滋滋的了……
  瑞珠望着笑容更加甜美的佾情在心里笑了笑,接着又把手指向了那个一直一脸漠然的白衣绝色身上,低声接道:“池上芙蕖净少情……”
  观景楼中听到瑞珠念诗的人群一阵微微的骚动,有人不服般的嗤笑了一声道:“芍药无格芙蕖少情,如此说来王爷心中的百花之魁又应该是怎样的容颜风姿?”
  “这个啊……”瑞珠仰起头停了停,忽然把目光往那青色身影上转了转,回过头来笑道,“若说我心中的百花之魁自然还是牡丹——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好一句‘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如此说来今年的百花宴一二三名也就应该由此定名了——”孟秋蓝一双原本漠然的眼睛闪了闪,忽然轻轻的拍了拍手,衣袖一褪便露出原本拿在手里的三只花钗,只听‘叮叮’几响,那三只花钗中的两只全落到了站在高台上的沁言脚前,而最后一只则滚到了尘寰脚边。
  台上台下都静默了良久,终于台上报数的人亮起嗓子高喊了一声:“看台上还有没有大人没把手里的花钗扔出来的?若是没有的话,这数目就这么最后定下来了……”
  看台上无人应答,高台上的报数人终于用又响又亮的嗓子把有改动的数目重报了一遍:
  “沁言——三十一钗,尘寰——三十钗,所以今年的百花宴魁主就是——柳儿院的沁言——”
  瑞珠终于体会到了拥有特权主义的快感,看到没有?也许牵扯到了多少人几千几万两银子的事儿只在她这个纳兰瑞珠小王爷和宰相孟大人的一推一动间就这么给定下来了——她就不信那些在私下里买了其他尘寰或者其他小倌儿赢的达官贵人们会不心疼她们明明已经唾手可得的银子,她念的那首诗不过是为了应应景,孟大人手里后扔出的那三只花钗明明也可以被人指责说不符合规矩,可那些人却不敢!
  瑞珠装模作样的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低头喝茶,她家小白这样做了个第三,也不算亏了,不过由她那一句话定下的这三甲让她此刻感觉背后多了几道盯着她的愤恨眼神,恐怕她身后的人群里有不少人会因为她而丢了银子,再扯一扯,没准儿没到晚上,这京里面的大街小巷都会传闻她和宰相孟大人一起正在某个地方分银子——
  “第二啊……”薛玲珑在一边不知在想什么的咂了咂嘴,瑞珠抬了抬眼睛压低声音笑着问:“你叹什么气?莫不是我害你也丢了银子?”
  “没输没赢,没输没赢,这银子仔细算算我还赚了那么三四百两回来,玲珑叹气不过是为了那个叫沁言的小倌儿实在是个宝……”
  “自己碗里的还没开始吃就惦记别人碗里的东西了?“瑞珠斜了薛玲珑一眼,高台之上已在给百花宴里的头三名小倌儿发—— 一种类似于花冠似的东西,薛玲珑毫不在意的大笑了两声,转过头意有所指一般的挤了挤眼睛,向着瑞珠低声道:“今天晚上玲珑在风月楼作东,王爷一定也要过来和玲珑一起庆祝庆祝,如何?”
  “今晚想要本王来替你挡酒?”瑞珠笑吟吟的问,薛玲珑笑容更深,央求般的向瑞珠抱拳施礼道:“玲珑知道王爷海量,玲珑虽然也酒量不浅不过今晚那张家姐妹几人一定不会轻易放过玲珑,王爷也不愿见到玲珑大醉而唐突了人家冰雪般的佳人吧?”
  “你啊……”瑞珠笑着摇摇头,薛玲珑趁机笑着又加了一句:“王爷恩情玲珑以后终会有报答之时——”
  被薛玲珑缠得没有办法的瑞珠终于点了点头,到了晚上风月楼的酒宴虽是薛玲珑做东但真正喝了个昏天黑地的却是瑞珠,薛玲珑中途退场不知所踪,大家也全都心照不宣的继续和乐融融,那个施青虽然一直也跟着这堆纨绔子弟却并没有过胡闹,但不知为什么这次喝得最多、倒得最快的却正是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人,喝到最后,十几坛清泉佳酿倒空去后暖阁里还能站着不倒的人也只剩下瑞珠一人,那些不管是真醉还是假醉的人全都被小倌儿们歪歪扭扭的搀着去了房间,瑞珠摇摇晃晃的站在空了的暖阁里不知想些什么的愣了半天,终于发现她一直感觉不对的地方——她身边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呢?好像有点空……
  少了荷包?
  呜……荷包没丢……
  那……是挂佩?
  挂佩也没丢……
  扇子?
  她没拿扇子啊……
  到底少了什么?
  少的好像还是个活物……老是泪眼汪汪的……会摇尾巴的……
  哎?小白呢?今儿个尘寰没出来是因为一定是在阁子里等薛玲珑呢……那小白怎么没下来啊?
  小白……
  “小——白——”瑞珠微醺的一边走一边高喊了一声,刚出了暖阁向着佾情的屋子走去没几步,瑞珠就被脚下一个东西绊得一个踉跄,低头一看,只见是那个早就应该被哪个小倌儿扶回房里的施青正软趴趴的横在地上,瑞珠摇摇晃晃的蹲下身,戳了戳一张不难看的脸红得如同猴子屁股一般的施青,笑嘻嘻的喊了一声:
  “施——大——人——怎么不在房里睡,跑到这边凉快来了?要——不——要——我帮你喊个人过来,今天晚上大家都要快活快活嘛——”
  “嗯……王、王爷,施青已经醉、醉了……不能再喝了……”施青昏沉沉的睁了睁眼,摇摇晃晃的摆了摆手道,“嗯……那位、那位小兄弟……别、别脱衣服……我不是……嗯……别拉、别拉我……我……要去找仙子……嗯……白衣……”
  “白衣?我还红衣呢!”瑞珠大笑着站起身,因为起得太猛所以脑子里晕了晕,刚一转身,就一头撞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王爷?看来您今天喝得也确实不少啊!”薛玲珑笑嘻嘻的一把扶住瑞珠,挤了挤眼睛,薛玲珑笑眯眯的把嘴凑到瑞珠耳边笑道:“王爷还不快去找佾情?现在佾情一定已在屋子里等王爷等到不耐烦了呢!玲珑既已称心如意,当然不会忘记报答王爷了……”
  瑞珠斜着眼睛看着薛玲珑一眼,吐了口热腾腾的酒气,笑问道:“你这样做可有些不地道啊……人家把热腾腾的身子给了你……你却吃饱了就跑?难道说还有哪里的温柔乡在等你不成?
  “这个王爷您就有所不知了,刚才我干奶奶府上派人来叫我,说我那干小舅突然病重,要我回去看看……我寄住在人家府上,即使是干亲……这个……也要有所顾及是不?”薛玲珑苦笑着答道,瑞珠哈哈一笑,重重的拍了拍薛玲珑的肩一把把她推了出去笑道:
  “既然是有病人在等,那你就快点去吧!哈哈……干小舅……莫不是你那干小舅其实是看上你了,现在生病也是因为心病不成?”
  “王爷千万不要随便说笑啊——”薛玲珑又是苦笑、又是忧心忡忡的叹口气,急匆匆的往大门走去,瑞珠望着薛玲珑的背影莫名其妙的笑了一阵,忽然又弯下腰,踢了踢横在地上的施青,笑问道:
  “喂——施大人——?你要找仙子——我不知道哪里有——不过这楼上现在就有个貌美如花的白衣少年正在独守空闺——你——用不用我帮忙把你送上去—— 一亲、一亲那个仙子的芳泽啊?”
  “王爷……嗯……王爷……莫说笑……施青……施青这般平庸之人哪配得上仙子的垂怜……不要,不要,我在这儿……嗯……我在这躺着就好……在这躺着就好……”施青醉醺醺的嘟囔了几句,瑞珠‘咯咯’的笑了几声,站直了身子刚要走,忽然听到一声刺耳的尖叫,随后就看到一条净白色的身影从靠水的阁楼窗上飘飘然的飞跃而下,‘咚’的一声栽到了水里,原本醉得迷迷糊糊的施青被那声惨叫惊得打了个颤,稍微找回点神智的慢吞吞的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的向四周望了望,迷迷糊糊的问:“怎么了?杀、杀鸡了?”
  “呵……”瑞珠莫名其妙的弓着身子低笑,边笑边慢吞吞的道,“谁知道——跳湖——还真是想不开啊——”
  “跳湖?天气有这么热了么?”施青咕哝般的小声说,一边扶着长廊上的柱子努力站稳一边迷迷糊糊的往那黑漆漆的湖里望,只听见那刚才惊叫的声音在阁楼的窗上呜咽了几声,突然哑着嗓子哭叫道:“救人!快来救人——我家公子、我家尘寰公子跳湖了!快点来救人啊——”
  “尘寰?”瑞珠笑着摇了摇脑袋,望着那个在水里沉浮了几下就没了动静的白影,笑呵呵的喃喃道,“沉得到快啊——看起来确实是想不开啊——”
  “尘寰公子……”原本满脸醉意的施青喃喃的把那个名字反复念了几遍,脸上的神色慢慢越变越古怪——
  “尘寰、尘寰公子跳湖了?”
  瑞珠斜着眼睛望着满脸惨白的望着她,求证一般低问的女人,忍不住笑呵呵的点了点头:“既然上面喊救命的人说是他,那就应该是他——你老看着干什么?你想救还站在这儿干嘛?再晚点儿捞上来的可就是尸首了——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去救——?”
  瑞珠一句话还没问完,只看那施青突然疯了一般跌跌撞撞的扑出长廊,随后只听‘扑通’一声,施青就连滚带摔的跳进了湖里。
  瑞珠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会游泳的施青在湖里‘扑腾扑腾’的挪向那个已经没了动静的白影,笑眯眯的看了一会儿,居然看到连用狗刨式都称不上的姿势游泳的施青把那个纤细的白色身影连抱带拖的给拖回了湖岸上。
  “呜呜……主子……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呜呜……主子……你倒是睁睁眼啊……”司月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扑在了尘寰身上,施青狼狈的擦着脸上的水,手足无措的四下张望着大喊起来:“王爷!王爷!您快来看看——尘寰公子他、尘寰公子他不行了——”
  “叫什么叫!我又不是阎王——他要真死了——你叫我我就能让他活过来?”瑞珠摇摇晃晃的走过去,不耐烦的给了那个叫起来杀猪一般的女人一个暴栗,俯下身摸了摸男人的胸口,瑞珠低笑了一声,道:“放心吧,你把他——把他翻过来控控水——这心还跳着呢——实在不行你就嘬他两口,给他吹口活气——哈哈——他准醒——”
  “王爷?王爷?”被冷水一激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的施青惊慌的又叫了几声,但瑞珠偏偏像没听到一般摇摇晃晃的走回长廊,司月爬在他主子冰凉凉的身上呜呜的哭,施青望了望地上尘寰在月色下更显惨白的脸,终于咬咬牙,半拖半抱的把尘寰细瘦的身子翻过来,用膝盖顶着他的胃,重重的拍了几下,只听一直没有声息的尘寰突然‘哇’了一声,把顶在气门上的污水全吐了出来。
  瑞珠摇摇晃晃的一边笑一边走向佾情的阁楼,笑着笑着突然莫名其妙的感觉什么有趣一般的拍了拍手,一边拍手一边高唱起一首原本在电视上听过的古曲来:
  “污沟贮浊水,水上叶田田……我来一长叹,知是东溪莲……下有青污泥,馨香无复全…… 下有红尘扑,颜色不得鲜……物性犹如此,人事亦宜然……托根非其所,不如遭弃捐……昔在溪中日,花叶媚清涟……今年不得地,憔悴府门前……”

  126

  “小——白——你家王爷来看你了——快点摇着尾巴出来——”
  瑞珠摇摇晃晃的敲了敲紧闭的门,笑吟吟的大喊了两声,门没有开,只听到门里似乎有人模糊的呜咽了两声,随后就有‘簌簌啦啦’的声音响起,瑞珠皱皱眉,又等了会儿,忽然大笑一声,后退一步飞起一脚重重的踢在从里别住的屋门上,只听屋门‘嘎啦’一声巨响,顷刻间摇摇晃晃的整扇向里倒下去。
  “呵……力气好像用得有点大啊……”瑞珠‘咯咯’笑着一边念叨一边走进屋子,摇摇晃晃的走到落着粉红色纱帐的床前,瑞珠一撩纱帐大吼了一声:“傻小白,你这么早就睡啦——咦——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欢被绑着裸睡——?”
  “呜呜呜呜……”
  “哎?小白——你的旗杆怎么竖得那么挺啊——”
  “呜呜呜呜……”
  “呜呜什么啊?你这模样不乖哦——”瑞珠又醉醺醺的‘咯咯’笑了声,大开的窗户外面似乎传来重物落地的‘哎呦’声,瑞珠笑眯眯的对向只被剥了皮的兔子一样赤条条的绑在床上的佾情又左右看了看,忽然站起身两手一拉,连床单带褥子的把小白卷成了个被子卷,一转身就抗在了肩膀上。
  “哈哈哈哈——小白——乖乖跟王爷回家——王爷家里有狗骨头——哈哈哈哈……”
  瑞珠抗着被子卷大步流星的走出风月楼,期间她好像还被什么人拦了拦,不过当时她正在一边大笑一边自己打着拍子唱什么‘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与美人游’,所以瑞珠只记得自己像赶苍蝇一般的挥了挥手,随后那个刚才还拉着她不让她出门的仆役就不见了踪影,等她把她抗着的被子卷放到马上、自己也上了马以后,她还记得跟着她的怜香在一旁神色古怪的望了她一眼,犹豫的问了一句:“主子,您带的那是什么?”
  她也不记得自己答没答,只稍微还记得她当时一边一遍又一遍的吼着最后那句‘一生好与美人游’一边打马飞奔着回了府……嗯……再然后、再然后她就像现在这样,酒醒以后满脸黑线的坐在春航的屋子里,就差像她平时教育小白那样两只手抓住耳朵在地上一跪说自己错了——
  “王爷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想必也早已饿了,一直呆着不吃莫非是嫌春航这里的东西不能入嘴么?”
  瑞珠偷偷摸摸的抬了眼,瞄了瞄春航温如润玉般的脸,咽了咽口水,终于低着脑袋讷讷的哼唧了哼唧:“春……春航……”
  “王爷要嫌春航屋里的房难吃,就请自便好了——”春航转过头,虽然面上在作若无其事但心里却早已被酸溜溜的东西填了个满,桌子上的菜满满的摆了一整桌但他看着却只觉堵心,瑞珠犹豫了半晌,终还是讨饶般的哼唧了一声:“春航……我昨天晚上喝得有点多……”
  “只是喝得有点多?”春航瞥了一眼瑞珠一大早就又白又黄的一张脸,心里虽然有些心疼,但那酸溜溜的东西一浸就连那点儿心疼也变得酸溜溜的,压了几压,春航终于还是没压住心里那口酸气,皱起俊秀的眉,春航冷哼了一声道:
  “现在这天光也快中午了,想必现在京城里也早把纳兰王爷昨晚的英勇事迹传遍那东南西北四个城了!昨晚王爷可真是威风得意得紧啊!半夜骑马在城内狂奔、撞伤巡城校卫、还、还、还打伤了勾栏院的仆人杂役、把风月楼的花魁公子绑了、绑了回府——王爷也算出尽风头啊——”
  “春航……”瑞珠低着头,哼唧了几哼唧,突然开始搬着自己坐着的椅子以乌龟的速度和耐心一点一点的蹭向春航,春航只感觉自己话里的酸气越说越浓,心里明明知道自己不该生气,可一想起来现在瑞珠房里待着的那个男人,心里的酸气往上冒,他虽不知那个男人究竟长得什么样子,可听说这个被瑞珠作保的小倌儿长得异常风骚妩媚,而且、而且昨天瑞珠还是把那个小倌儿给——给——
  “春航——”瑞珠终于磨磨蹭蹭的挪到了春航身旁,哼哼唧唧的叫了一声,春航原本打算一扭头的不理瑞珠,可瑞珠却可怜兮兮的一转身子,把半个身子都软趴趴的赖在了春航膝上,春航的膝盖软了软,一颗被浸得酸溜溜的心就不争气的‘咚咚’跳了起来。
  “是我不对……我以后再也不喝那么多酒了……嗯……春航你别气了……小白……不,是佾情那边我想办法解决了他……反正我之前也是打算让他参加完百花宴就赎身回家去的,现在既然已经把人把带了出来……那我就叫人把银子送到风月楼,然后直接叫他回家就行了……”
  “……”春航强忍着自己被瑞珠那娇滴滴的软言细语弄得‘咚咚’乱跳的心,咬了咬嘴唇不说话,瑞珠枕着春航的膝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用头蹭了曾春航的腿,可怜巴巴的嘟囔了一句:“春航……我胃里疼……脑袋也疼……呜……”
  “你——让你以后再喝那么多——”春航攥了攥拳,终于还是没能忍住的伸出手,一边嗔怪一边轻轻的帮脸色还黄白黄白的瑞珠按起太阳穴,瑞珠咕哝着又用脑袋蹭了蹭春航的腿,眯起眼睛努力不让自己露出笑的接着嘟囔着说:“我——还——要——春——航——喂——我——”
  “想吃自己动手……”春航低着头,瑞珠偷偷的瞟了一眼春航喜怒不露的脸,又腻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爬起来往自己确实已经饿得不行了的肚子里划拉东西。
  “多喝点粥……别吃太多油腻的……当心一会儿反了胃……”春航半皱着眉细细的叮嘱道,瑞珠舔了舔沾上芝麻的嘴,又瞟了一眼春航温玉半细润的面庞,忽然眨了眨眼,捧着粥碗凤眼妩媚如丝般的腻了过去,讨好般的小声道:“来,春航也吃口粥……你即使生气也千万别饿着自己,唔,这粥清口的很……”
  春航被瑞珠那刻意妩媚了的眼波弄得胸口紧了紧,终于不情不愿的张了嘴,瑞珠小心翼翼的盯着把一碗粥喂进了大半碗,才悄悄的松了口气——
  [她家三个美人哪里都好,就是一生起气来都不爱吃东西,这样怎么行?到时要是把她好不容易才调理得丰润一点的身子又饿回棍子去了怎么办?]
  春航望着瑞珠不小心流露出一点点松口气神情的脸,心里虽然还在别扭,可知道这种事毕竟不能闹得太过了,他已经知道瑞珠在乎他,可他也知道瑞珠同样在乎蕈香和茹叶……这种事本来争起来就没多大意义,他也不可能真的跟瑞珠争,之前她突然把红玉能回府时他就已经有些觉得自己的态度很别扭了……吃醋……这种醋……如果他要真的吃……恐怕这辈子就一定是吃不完的了……他也算看出来了……她对他和蕈香茹叶,是对谁都好、对谁都真的,可也正是因为她这个‘好’和这‘真’,才让他们这些跟着她的人命里注定要独占不了她……她、她分明就是个多情种子……虽然他也看出她不是个爱沾花惹草的浪荡子,可是却耐不住那些花啊草啊的往她身上沾,反正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她心太软,那些花花草草要是真赖上她,她就还真跑不掉……
  “春航——”瑞珠撒娇一般的拽着春航的手,努力想让自己的眼睛也像小白那样娇滴滴的闪闪动人,“你放心,我家里的美人已经够多啦,我绝对不会再随便往家里招惹美人的——光要把我的三个美人亲亲哄得个个开心就已经够让我伤脑筋了,你说我怎么还敢再去沾花惹草呢?”
  春航被瑞珠这一番话说得心尖儿上涨了涨,一张一直紧绷着的脸终于缓缓的放松下来,春航沉默了半晌,终于低声道:“你……你也别怪我管得多……虽然以后王府里时不时的会添些新人是免不了的事……可是……可是你也不该太放浪形骸了……你毕竟有个王爷的身份,这种事被外人知道了……总是不好……”
  “你说的我都明白……”瑞珠忽然轻轻的叹了口气,一伸胳膊抱住春航温润的身子,春航象征性的挣了挣,就老老实实的让瑞珠搂着他软趴趴的贴在他身上。
  “皇上要我六月去出使若狭,所以现在外面把我的名声传得再坏一点我都不怕,我越是放浪形骸、不务正业、性子荒唐,那个若狭的什么什么皇子就离咱们家越远一些……”
  “就算你躲……这正夫的位子也总要有人坐的……”春航低着头低低的声音说,瑞珠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贴着春航的耳边呢喃着低声问:
  “你说……若是有一天我舍了这王爷府,变成了个穷丫头,春航你可还愿跟我……?”
  “你……”春航咬了咬嘴唇,沉默了半晌忽然闪着墨玉般的眼睛黯然道,“春航在王爷心中可是个不能携手与共的男子?”
  “傻瓜……”瑞珠喃喃的轻轻叹了一声,温热的气息轻轻扑到春航耳上,带起春航背上一阵微微的酥麻,“是你们三个都太好,让我不忍心让你们受苦……”
  “我……”春航低着头,望着自己从开始时是瑞珠拉着他、但现在已变成是他在攥着瑞珠的手,低低的轻声道,“只要你一天没说不要我……我便……我便不管你都什么地方就跟你到什么地方……只要……只要你嫌我烦……”
  “我怎么会嫌我的大美人亲亲烦?”瑞珠在春航耳边咕哝着,轻轻伸出舌尖示好一般的舔了舔春航晶莹肉嫩的耳肉,春航的身子颤了颤,突然勉强挣扎着把腻在自己身上的瑞珠一把推开,瞪着有些朦胧起来的眼睛结结巴巴的低声道:
  “你才刚睡起来就又……就又……那个叫佾情的人的事儿还没解决……你……反正你在我这儿腻了这么久还不是为了他……你怎么解决他的事儿我不再问……反正人都已经被你那么着……那么着给弄进府里来了……”
  “什么那么着啊……”瑞珠疑惑的眨了眨眼,刚刚咕哝的问了一声,却看到春航一张温润的脸突然‘腾’一下红个通透,春航颤着手脚连推带搡的把瑞珠请出了门外,涨红着脸颤声道:“你……你把人家弄成那个样子反倒问我……反正……反正我不管你这事儿……”
  瑞珠莫名其妙的被春航推出了门,看着屋门‘砰’的一声在自己面前关上,瑞珠怔了怔,慢吞吞的往自己屋里走——她昨天晚上喝得实在太多,只依稀记得她似乎把小白卷在褥子里给带回府里,随后好像是把人家扔在床上自己就去了趟茅房然后在外屋的榻上睡过去了……再然后……?嗯……她没记得自己把小白怎么样了啊?她早上一起来记起自己胡闹了一番所以立刻就先赶到春航屋里认错来了……到现在她也没见小白呢……她把小白怎么着了?真奇怪……
  瑞珠随手拉了拉跟着她的惜玉,疑惑的问了句:“我把小白……不是,我把佾情怎么着了?”
  “主、主子……”惜玉一张粉嫩嫩的脸瞬间变得极为古怪起来,结结巴巴的叫了半天‘主子’,瑞珠也没听出惜玉说出个所以然来——
  “主、主子,您还是别问我了……您、您自己去看……去看不就知道了……啊……主、主子……我去看看怜香在干什么……怎么、怎么一上午都没看到她……”
  瑞珠惊异的望着惜玉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逃离开,心里的疑惑更重,惜玉一边逃一边在心里暗骂怜香狡猾——居然只留她一个人在主子身边伺候……她、她就算脸皮厚点……可也没厚到那重程度啊……
  “……”瑞珠沉默着慢吞吞的走向自己的屋子,原本应该随时都有侍童伺候的地方此刻却好像被人故意把人都遣开了一般空荡荡的没有人,瑞珠进了屋子,先看了看她昨晚睡的外屋,没啥异样……再仔细听听里屋,也没啥异样……莫不是傻小白还在赖床?
  “小白……?”瑞珠推了推里屋虚掩着的门,小心翼翼的探了探头,看到自己的那张床放着帐子,帐子里面安安静静的样子,也不像有什么事儿,莫名其妙的,瑞珠觉得有一丝丝的心虚……她进自己屋……到底心虚什么啊……
  “小白……别睡了……都快中午了……”瑞珠一边嘀嘀咕咕的轻唤,一边蹭向床边,有些犹豫的轻轻拉开了床帐,瑞珠只感觉自己的面部神经‘嗖’的抽了一下——然后僵硬就在那‘嗖’的同一秒从头顶开始一直麻痹到脚。
  [谁可以……告诉她……这事真的是……她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