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0-06

四时花开 [还魂女儿国] (宫藤深秀) 第一卷 21-40

by 宫藤深秀

21

  收了那个镶宝麒麟,之后的东西瑞珠看得也就马虎了,匆匆把所有东西都过了一遍眼,瑞珠就叫月总管差人把没看上的重新打了封条,收了库。
  眼角瞥到回事房不远的一个朱红大门,瑞珠想了想问:“那边可是出府的角门?”
  惜玉回了声‘是’,瑞珠忍不住死盯着那个大门,心里开始百抓挠心的痒痒。
  “监道。”瑞珠突然转过脸低低叫了一声,用万分诚恳的目光盯着面前虎背熊腰的女人:
  “我想出去溜达个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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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王爷您的伤还没全好哪!”
  这已经说不清是月总管第几次在瑞珠耳边哼唧这句话,而瑞珠除了第一次用温和而坚决的‘我不是已经在院子里溜达好几天了吗’回答月总管的以外,其余时间就自动把这如蚊子一般在她耳边盘旋不去的烦人声音屏蔽掉。
  怜香被留在府里看家,瑞珠带着惜玉以及月总管和一个下人一行四人游荡到了街上。
  原本瑞珠想以月总管需要管理府中大小事宜为理由只带惜玉出去的,可是月总管面对她的威逼利诱丝毫不松口,非咬定如果不带她就绝对不能出王府,瑞珠没有办法才带上了这个对她的每个举动都哼唧着‘可王爷您的伤还没全好’的女人。
  走到街上,瑞珠对她的还魂到异国有了更深一步的确认感,之前的半个月她有一半时间因为伤病出不了屋子,其余的一般时间她最多也就是在王府里溜达溜达,见见以前的那个瑞珠留给她的家眷之类,而如今出了府,她才有机会看到更多的人和物。
  拐过王府的后街,人流渐渐多起来,瑞珠四处张望着两边的店铺和买卖人家,觉得自己有点像走在古装片的道具街里。
  街上男女各都不少,但摆摊子做生意的却多是女性,而那些体格相对来说比较纤细娇小的男性则多是三两个的走在一起,偶尔还会看看这个货摊儿上的荷包、那个菜摊儿上的瓜果。
  惜玉和月总管一左一右的护着对自己有多惹人注目略有认识、但却认识不足的瑞珠,瑞珠一身宝蓝色暗螺纹的宽袖长衣,一头乌黑光溜的长发在头顶分了个如意倒金钩,先在两边编了花,然后又统归到一处用一个银蓝镶宝的菱角冠扣了,其余散下,自从瑞珠让怜花梳过这种与冲天锥和马尾辫的混合体极为相似的头型后,就认准了这种与男子的束冠极为想像的发型,弄得怜花每天早上总要想好半天才能给她弄个与昨天不同的发样,瑞珠到不在乎她之前怎么费劲心思的给她的头发编花样,反正只要最后头发是梳在一起的就可以了。
  瑞珠一路走过,发现果然还是需要多接触人群才能更充分的了解生活,她看到这个世界虽然是女尊男卑的,但也没有夸张到向镜花缘里写的那样,一群留胡子的男人穿着罗裙扭扭捏捏的满街走,其实她在王府里时就发现王府里上到她那一帮侍宠、下至一堆服侍侍宠的小童,还全都是普通的古代男子打扮。
  这次她上街来以后发现,街上的女性虽然大多是膀大腰圆,但还有是有相当一部分穿的是裙子,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和她一样穿裤装。
  惜玉在听了她的疑问以后很简单的回答了她的问题:“女人当然还是穿裙子的多,听说这是从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流传下来的规矩,不过因为女人要工作养家,一些粗笨的活儿穿裙装很不方便,所以就有人改穿了裤装,不过就算不穿裙子,难道大家连别人是男是女都认不清么?”
  听了惜玉的话,瑞珠更加肯定自己之前推断这个世界的居民其实是在很早的时候从她那个世界搬过来是对的,但是由于地域及环境的影响才慢慢变得与她那个世界有了本质的差别,不过即使她明白这个世界与她那个世界有本质上的不同,但是当她看到大街上有男人抱着孩子柔柔弱弱的扭捏慢行时,心里还是涌起惊得快要昏倒的感觉-----
  她知道这个世界女尊男卑、她知道这个世界女子身强力壮而男子柔弱纤细、她还知道这个世界强到是男人来生孩子,可是,那、那、那小孩到底要怎样才能生出来啊?难不成是用剖腹产?
  黑线----男人剖腹产----
  惜玉在瑞珠左边又挡回了一个男子抛过来的妩媚眼神,而月总管则在瑞珠右边成功的用气势逼退了那个把瑞珠误人成是男子的女人。
  “王爷,您的伤还没全好哪,咱们今儿就逛到这儿,一起回去吧。”
  月总管用哀求的声音在瑞珠耳边小声说,只此一个举动就惹来了不少把瑞珠错认成俊俏公子的众多身材孔武女性的妒恨。
  “监道啊,你这要回答了我一个问题,我立刻就和你回去。”眼见时间已到中午,虽然还想继续逛、但想到已经和春航约了下午学琴的瑞珠突然转过身,极为认真诚恳的望向月总管。
  从一听到瑞珠念出‘监道啊’三个字就开始冒冷汗的月总管虽然不知道瑞珠要问什么,但想到终于可以把王爷安全的带回府,月总管就把心一横,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监道啊,”瑞珠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禁不住自己猫爪儿抓着一般的心,压低嗓子小声问,“你知道……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吗?”
  “噗嗤”首先忍不住偷笑出来的是站在一旁的惜玉,瑞珠横了笑得浑身抖成一团的小妮子,把目光又转回看起来有些面部痉挛加抽搐的月总管身上。
  “主、主子……你可是想与府里的那几位公子进行一下进行房事……但又怕他们意外怀上您的骨肉么?”惜玉压低声音,忍着笑痛苦的小声问。
  瑞珠被问得有些尴尬,虽然感到自己有点被误会,但听到这里确实是男人生子,就禁不住好奇的又低声问:“你真知道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
  “这个……这个是很必要的常识啊……”惜玉偷偷笑着,瞟了一眼一直紧闭着嘴、生怕自己也不恭敬的笑出声来的月总管:
  “不过……不过这样看来,主子您似乎除了吃饭穿衣以外,记得的事就不多了……就好像、就好像不是这世界的人一样……”
  瑞珠心里微微一窒,其他人却没瞧出来的继续围绕瑞珠刚刚问的问题偷笑。
  “恩……说道生育的事……一般都是要经过女方同意以后才能进行的,其中比较必要的部分当然还是要进行‘人事’,不过再进行人事之前男子必须先食下琼果……”
  在惜玉不停的吭吭叽叽和偷笑中,瑞珠终于一点一点的明白了这个世界生孩子的步骤——
  首先是男子那边要在行房前吃琼果,所谓的琼果就是一种叫胞衣的树结出来的果子,据说新鲜的琼果是乳白色的,皮半透明的,不但漂亮味道也好,不过因为每年只有夏季胞衣树才会结出琼果,而且听说吃新鲜的琼果生女孩的机会会大一点,所以琼果新鲜时是非常很贵的……因为贵所以不是人人都能买得起,而一旦琼果过了新鲜期,皮会变成很硬的棕灰色,吃的时候不但需要拨皮而且原本香甜的味道也会变成臭味,不过这种过起新鲜期的琼果价格会变便宜所以是普通人生孩子时的必要选择——
  而吃下琼果的男子以后与女子行房后,如果受孕成功,那么男子的胸前就会出现红色肿块,从里面会慢慢顶出胎儿的结晶(感觉好像什么化脓或者出牙的感觉),经过三个月(还要三个月!绝对比长智齿更折磨人),胎儿的结晶完全成熟以后就会从包着它的肉皮中完全顶出来!啊啊,说是完全顶出来其实还有一部分连在皮肉里,所以还需要把它用人力取下来……把结晶取下来放到生长琼果的胞衣树上,树会自己长出胞衣来包裹住晶体……然后晶体就会在胞衣中逐渐成长为人类的婴儿,之后只要把胞衣剖开孩子就出来了(真奇怪,这么说起来这个世界的人都不能说是真正的人类,而是人类的基因和某种奇怪树木相结合的产物……)。

  22

  瑞珠乖乖的跟着月总管回了府,一路上都因为沉浸在震撼中而一声不响,了解了这个世界是男人生子这一点让她更加庆幸自己投到了女胎上,经过惜玉的一番详细描述她现在只要想想都寒,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念叨:{感谢骷髅先生啊,你是我上辈子和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骷髅先生……愿你快快的长出一身肉……又健美又彪悍、美得直冒泡……}
  “主子啊,你这一路都不说话,是不是在生气啊?”
  从角门进了府,一直憋着一肚子话的惜玉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还处于因为震撼而情绪低落当中的瑞珠,瑞珠瞟了惜玉一眼,心想这小妮子哪知道,她是在为自己逃过了那种死去活来的痛而念佛——
  “虽然知道主子一直想快点恢复身体,可是果然还是不应该太急着出去走啊!”一直等在府里的怜香迎了出来,望望瑞珠的脸,心疼的小声说。“瞧瞧这脸,颜色都没早上的好看了。”
  瑞珠站着任怜香拧了干净的香水帕子,在她脸上一通抹,趁着这功夫,瑞珠拿眼色扫了扫她,怜香明白意思,还没说话就已‘噗嗤’一声先笑了出来,停了停才压低声音说:
  “院子里究竟怎么样奴才是不知道,奴才只吩咐了两个又老实又机灵的守在了门外,其余人全临时歇了大假,只听回事的奴才说光听到屋子里面一片兵兵邦邦的乱响,然后那两位妈妈连午饭也没吃就气呼呼的从后门走了,不过那屋里的主儿也是到现在都没叫午饭,还时不时的听到屋子里有砸大件东西的声音……”
  “原来一直以为只惜玉那丫头坏,没想到你这小妮子也是见不得别人好的主儿。”瑞珠突然伸手掐了掐怜香嫩嫩的小脸,惜玉在旁边巴巴的眨了眨眼,先委屈的哼了一声,又忍不住低下头偷偷的乐起来。
  因为上午出去逛回来的晚了,所以等到瑞珠吃过了午饭,太阳早已偏过了正午,原本想着就这样走到影月苑应该不算晚,谁知怜香却硬拉着她说她出去逛了一上午,头发都乱着要重梳,可瑞珠看看镜子里自己依然完美得丝毫不乱的俊俏发型,说什么也不让怜香给她插上那个花这个钗——就这样两个人拉扯了近半个时辰,再加上惜玉再旁边不时的捣捣乱,虽然争执最后以瑞珠取得胜利为结束,但她还是被怜香逼着换了一件浅蓝的干净衫子,这样两个小丫头才有点满意的罢了手。
  “主子穿浅色的衣服也好看。” 惜玉打量着瑞珠,由衷的赞叹。
  “你主子我穿什么都好看。”瑞珠嗤之以鼻的笑笑,不是她脸大,就凭她的审美,但现在还没对她这副皮囊挑出过半点毛病——
  “主子昨天说的琴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怜香抱出裹着一层软绸的长方木盒,瑞珠看看了天,摆摆手说了一句:“先放着吧,春航那里有琴,这个等我回来再看。”
  怜香和惜玉答应了一声,笑吟吟的目送瑞珠走出院子。
  “你说……老天是不是要给春航公子一个机会所以才让主子忘了以前的事儿?”惜玉轻轻叹了口气,低低的说,怜香望了惜玉一眼,静了静慢慢摇了摇头:
  “我又不神仙,怎么会知道老天爷想做什么?不过咱们能做的也都做了,其余只看春航公子是否有那个福气……其实主子想喜欢那个人都是主子的事儿,咱们不应该管,也管不了……”
  “这个我也知道,”惜玉又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只是一直都见那人怪可怜的……而且主子……自从知道了那件事以后就没怎么真心笑过,所以我觉得大概老天是想再给那人、也是再给主子一次机会,才会让主子忘了所有事……不过咱们能帮的……也就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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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中午已过去了大半,春航孤单单的站在花厅里,一直不说话的望着窗外,一旁的清桐见了,终于还是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低声说:“要不我去沁露园那边找怜香她们问问……听说早上主子被国舅府来的人吵起来有点不高兴,见过人以后就带着月总管出了府……”
  春航低着头,听到清桐说瑞珠带着人出了府时神色有些落寞的变了变,清桐一见自己主子的脸色变了,慌忙接着说:“虽然瑞主子上午出了府,不过听说到了中午听就已经回来了,所以……”
  春航沉默着,心中微苦的想那个人大约已经忘了昨天说过的事儿,昨天看那人待蕈香的样子就知道蕈香大约是有盼头了,他是真心的为蕈香高兴,因为他知道一个人没有盼头的痴心去想一个人是件多么苦的事……有的时候他会忍不住去想,很久很久以前那个人看他的那双欲言又止的眼睛里装的究竟什么问题……有的时候他觉得他知道,但只是不想承认……有的时候他会忍不住去想,也许是他自己毁了他和那个人的……未来和过去……
  “瑞主子!”
  正在春航低着头望着窗棂静静发呆时,身边的清桐突然高兴的叫了起来,春航怔怔的抬起头,正对上瑞珠一双正看着他的漆黑凤眼,几乎是在一瞬间,春航只觉脸上莫名的如烧起一团火一般,顷刻就已是飞红一片。
  “今儿来得有点晚了……”瑞珠看看天,春航赶快低下头,庆幸自己的一时失态没被那个人看到。
  进了屋,瑞珠坐在椅子上打量着早已备好放在屋子正中的琴,一时手痒就放下刚摆上来还没顾得喝的茶,走过去伸手拨那琴弦。
  琴弦在瑞珠手下发出‘嗡’的一声轻响,瑞珠看着有趣,就一根一根弦的挨个儿试下去,春航有些发怔的望着拨着琴弦自己越玩越觉有趣的瑞珠,心中突然翻起一阵苦涩,他已经忘了她有多久没在他面前笑过了,如今那张笑脸竟然会让他觉得心里一阵发紧的痛……
  清桐在一旁望着自己沉默不语的主子,心里着急的偷偷推了他一把,春航被他一推似乎一下子清醒过来,有些腼腆的咬咬唇,春航慢慢走了过去,瑞珠见他走过来,抬起头刚要和他说话,忽听手下的琴弦‘啪’的一声脆响,瑞珠有些吃痛的低下头,发现被她拨弄的一根琴弦从头断了开来,瑞珠一慌,抬起头向着春航勉强笑了笑:“这个琴……”
  [她还真不是能搞艺术的人啊,还没学呢就把人家的琴弄坏了,实在是……]
  “……”
  春航呆呆的望着瑞珠被划了一道长长斜口的手指,等到血珠子从那道光滑的长口滴滴答答的落到琴面上时,瑞珠才突然发现的‘咦’了一声,有些狼狈的甩着手,一边心里叫着‘坏了坏了’一边飞快的从琴旁跳开。
  [她还真倒霉啊,人家这么高级干净的东西沾上了她的血,音色会不会变坏啊?]
  瑞珠正在胡乱想着,一旁怔怔望着她的春航突然白着脸、几乎是跌跌撞撞的扑到她面前,瑞珠以为出了什么事的吓了一跳,惊魂不定的望着跟前一脸苍白的人,却见他咬着嘴唇从怀里掏出贴身的帕子,抖着手拉住她的手,用帕子裹住那只滴着血的手指,眼见春航白着脸连呼吸都急得变了调,瑞珠心里一惊,急急的说了声:
  “那个……我赔……”

  23

  春航越吸越浅,瑞珠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见春航身子一软,清桐急声尖叫一声‘主子’,瑞珠已伸手一搂,把那个眼看就要跌到地上的身子揽在了自己怀里。
  “……你可是怕见血?”瑞珠望着春航白得不像人样的脸,春航紧咬着嘴唇,闭着眼只打颤不说话,瑞珠眉头一皱,吸了口气伸手把瘫在自己怀里的人横着抱里起来。
  [又考验她的力气……不过她的力气最近可真是大的不像话,照怜香惜玉她们说的,这个瑞珠以前应该是个女生男性、性子极为温顺腼腆的人,按理说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劲儿,难不成真是因为她附了身所以才产生变异了?那她以后可要好好试试这个身子究竟能有多强壮,她原本是想往琴棋书画这些有文雅气质的方面发展的,但是看看那个琴,只被她碰了碰就成了那样……也许她该考虑试试其他方面的……]
  清桐一见自己主子被瑞珠抱了起来,马上带着瑞珠往里屋里走,瑞珠把春航放到里屋的床上,清桐在一旁把竹帘放下来替春航挡住了光,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过。
  让清桐高兴的是——他主子的性子他是知道的,说不能说,做不敢做,如果不是这见血就昏的毛病根本不可能会和瑞主子有了这么快的进展,可让清桐难过的事却是那琴坏了虽然可以修、瑞主子的手伤了也可以养,但是谁能保证等那琴修好了、瑞主子的手也养好了,那个看起来就知道只是一时性起的主子是不是还有继续学琴的兴致?如果没有了,那他主子这点出头的盼头岂不又消失到爪哇国去了?
  “好点没?要不叫人请大夫来看看吧。”瑞珠拉了把椅子在春航床边坐下,春航紧闭着眼,打了个哆嗦,强忍恶心的摇了摇头低声说:“没事,只是一见血就有点紧张,等会儿就好。”
  瑞珠望着脸色煞白、紧闭的睫毛下深藏着点点泪光的男人,接过清桐在水里拧好的凉巾贴在那人额上。
  春航只觉头上凉了凉,勉强睁开眼,正对上瑞珠关注的看着他的目光,心里微微酸了酸,一股淡淡的血味冲上鼻子,春航身子一僵,忍不住捂着嘴侧身一阵干呕。
  “这是……”瑞珠看到男人干呕得蜷起的身子,心里一急,‘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原本裹着手的帕子滑落到地上,春航透过朦胧的泪眼瞥到地上湿红了一大片的帕子,心里一紧,‘哇’的一声把吃过的午饭全呕了出来。
  “主子……”这回儿清桐是真着了急,慌忙上前拿自己的袖子去擦溅到瑞珠身上的脏点,春航一双墨玉般的眼睛被泪浸得通红,心里越急,那恶心的感觉就越重,春航只能拼命捂着嘴,一口接一口的呕着胃里的腌拶汤水。
  瑞珠被一股接一股的酸臭熏得皱了皱眉,看春航难受得把修长的身子缩成一团,瑞珠本来想扶住身子快掉到床下的春航,却没想到春航的身子一颤,干脆‘哇’的一声呕到了她身上。
  “瑞主子……”清桐在一旁看得白了脸,也顾不得地上脏的‘扑通’一声跪下来,手忙脚乱的擦她衣服上的腌拶。
  “不用忙了,先顾好你主子吧!”瑞珠苦笑着看着自己的衣服,终于发现了春航让呕吐不止的根源大约就在自己。
  看看呕得眼泪都出来的春航,瑞珠虽然心里怜惜得想好好安慰他一下,可是又怕自己一靠近他手上的血味就会让他接着吐,思来想去,瑞珠只好对着满脸焦急的不知是先顾自己主子、还是先给瑞主子赔罪好的清桐,苦笑了一下说:
  “你好好的照顾你主子,我看他吐得这么厉害可能和我身上的血味有关……我先回去……那个地上的帕子上也沾了我的血,你最好赶快拿出去,也别洗就干脆烧了它,省得洗得不干净让你主子见了又难受。”
  清桐心里虽然着急,不想让瑞珠就这样回去,可又见自己主子这样,只怕让瑞珠见了心里更生厌恶,最后只能对着瑞珠点点头,眼巴巴的看瑞珠苦笑着拿指尖提着自己湿淋淋的衣摆出了影月苑,回过头再看缩床上的春航,只见春航那张俊秀的脸涨得通红,眼里泪光点点,娇喘吁吁,可怜巴巴的半爬在床上,清桐心里一软,原本的责怨也只化作一声长叹,算了,也许他主子就是没这个命也说不定……
  呕物的腌拶味盖住了原本就淡的血味,春航颜容凌乱的躺在床上,清桐沉默的拿抹布收拾了地上的脏物,正要把地上那块帕子也一起捡了扔出去,一直一语不发的春航突然张了张嘴,有些艰难的低声说:“那帕子,洗了拿回来,别扔……”
  清桐抬起头望了望自己主子难看的面色,点点头,把装了秽物的铜盆端了出去,到外面吩咐其他的小童进来服侍。
  他……什么都做不好……春航恹恹的躺在床上,心中有些绝望的想,她以后大概都不会再来了……其实一切只不过是回到以前的样子罢了……还好他还没有对她明艳的笑容产生依赖,如果她再多向他笑几次的话……他的心一定会比现在更难受吧……

  24

  瑞珠回到沁露园,看到怜香和惜玉见到她的满脸惊讶,终于忍不住苦笑起来。
  “您这是……“惜玉一脸难看的伸出手想拉拉瑞珠泛着酸臭味道的衣服,却僵在半空好半天没敢碰。
  怜香惊讶的愣了半晌,终于一咬牙伸手飞快的解了瑞珠的衣服,惜玉也扭着脸开始帮忙往下剥。
  “主子您的手……?”惜玉眼尖的看到瑞珠血迹斑斑的手,心疼的拉起来,转头叫人拿来了水和手巾帕子。
  “您最近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啊!”惜玉一边给瑞珠的手指裹白布条子,一边念叨,怜香把从瑞珠身上剥下来的衣服扔到了地上,让下人拿走,紧接着又闻了闻瑞珠身上的中衣似乎也沾上了难闻的味儿,就干脆叫人拿来全新的外衣里衣,一并给瑞珠换上。
  “您这倒是怎么弄的啊……”怜香的脸色有点不好看,瑞珠举起扎了白布条的手指‘呵呵’苦笑了两声:
  “都是它惹的祸,看来我还是没有学琴的资质,弹琴的事就这样算了吧,也许弹棉花更适合我也说不定……”
  一旁惜玉听了瑞珠的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瑞珠望了望窗外的天色,站起身往外走。
  “您把怜花阁的人都放了假,那屋子里现在肯定还没收拾齐备,要不您再歇会儿然后再去?”惜玉急急的跟着过来,瑞珠停下身想了想,忍不住低头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的抬起头,对也跟到门口的怜香说:“你们不是说给我准备了琴吗?拿出来让我瞧瞧。”
  怜香微微一愣,不知道自己主子刚刚才说了以后都不学琴、现在又叫她拿琴出来是什么意思,怜香虽然心里疑惑但手里却没停,转身回屋把裹着软绸的琴匣抱了出来,用手托着,旁边的惜玉撩开软绸把琴匣也打了开。
  瑞珠先打量了一下装琴雕花的匣子,再看了看匣子里琴身暗红的名木古琴,虽然瑞珠不懂什么样的琴算是名贵物,不过只看了那琴一眼便从心里爱上,忍不住一时心痒又伸出手来想拨琴弦,可指尖刚触到冰冰凉凉的弦就想起自己下午惹了什么祸,只好悻悻的收回手,转头对怜香嘱咐了一句:
  “把这琴包好送到春航屋里去,告诉他我下午弄坏了他的琴,现在用这把赔给他,让他好好歇着,若还觉得难受就请人叫大夫来给他看看。”
  怜香答应了一声把琴收好,心里虽然还不十分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也清楚瑞珠虽然是从那边扫了兴回来,不过却也没真生气。
  瑞珠对惜玉说了一句“把晚饭摆到茹叶那边去”,就转过身‘噔噔’的快步走出了院子,怜香和惜玉相互对望了一眼,各自去办主子交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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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说瑞珠一个人走到怜花苑的院外,迎面正碰上一个从院子里抱着碎花瓶走出来的下人,那人一见到迎面来的是王爷,神情古怪的愣了愣,刚要开口便被瑞珠摆手拦下。
  示意那个下人继续去做他的事,瑞珠悄悄的走进院子,还没走上台阶,已听到屋子里传来茹叶怒气冲冲的低吼:“出去!你也给我滚出去!”
  被连轰带赶的吓出屋子的是茹叶贴身叫雁儿的清秀小童,那雁儿看来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生得也是唇红齿白,被茹叶一阵怒吼轰了出来,正哭丧着脸在门外哀求的叫道:“主子,您别这样,国舅那边……”
  那雁儿一句话还没叫完,回头突然看到上了台阶的瑞珠,一张脸仿佛见了鬼一般扭了起来,瑞珠见他这样心里只觉好笑,一扭头轻轻推开了门,雁儿见她进了门,马上回过点神儿的强自镇定了表情,守在门外,不敢再多出一声。
  “叫你滚,你又进来干嘛?”里屋里,茹叶身穿一身软缎子面的白色亵衣,背着头脾气暴躁的吼起来,瑞珠皱皱眉,又望了望满屋里一片狼籍,心里笑着想,看来怜香和惜玉说他脾气不好果然是真的。
  感觉到屋外进来的那人慢吞吞的进了里屋,原本就怒火中烧的茹叶心头怒火更是一炙,还没转身看清来人脸就已先气变了颜色:
  “你好大的胆!就算我落得再下贱也还是主子!轮不到你一个下人在这里给我虚眉假眼!如果怕跟着我失了势,我不怕放你去东院,那边可以由着你随便去给人舔眼子——”
  “……”瑞珠僵僵的笑了笑,望着转过头看到她一瞬间就僵硬起来的茹叶,轻轻咳了一下低声说:“那个……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别走!”
  刚刚转过身,身后突然响起茹叶有些干哑了的低走,瑞珠只听到身后一阵‘叮咣’乱响,一个纤瘦的身体已冲到她身后紧紧的抱住她。
  “王爷打我吧。”茹叶把头深深埋在瑞珠的身上,喉咙哽了哽的含泪说,“只要王爷没把我打死,我就不让王爷走!”
  瑞珠刚刚冷下的心稍稍暖了暖,回过身,瑞珠轻轻搂了搂少年僵硬的身子,轻叹道:“你这孩子……真是……”
  “王爷打我吧,要不就骂骂我。”茹叶低着头,泪全滚到了瑞珠的衣服上,瑞珠拍了拍茹叶的肩,苦笑了一下低声说:“我知道你刚刚那话不是对我说的……”
  茹叶紧抱住瑞珠的身子一颤,终于忍不住抬起头一双泪眼绝望的望着她哑声道:“原来那些妈妈说的话都是真……王爷你当真不要我了么……?”
  瑞珠微微皱了皱眉,不语,茹叶揪起的心便因为这小小的沉默一寸一寸的冷了下来,瑞珠有点头疼的想自己确实让月总管传话说可以让那边派人来把茹叶接走,不过她那么说只是耍个套子,把自己卖给那个什么国舅的面子弄得更大一些,如今被这个一生气来就什么也不顾的人问了正着,这话……还真有点不好答……
  “原来是真的……”茹叶慢慢变得苍白的脸上扭起一个绝望的笑容,怔怔的放下一直紧紧抓着瑞珠衣服的手,茹叶有一点失魂落魄的转过身,瑞珠一怔,一把抓住眼看着就要撞到花几上的茹叶,扳过茹叶僵得硬硬的身子,才发现少年早已紧闭着眼,泪流满面。
  “原本想那些妈妈是你家里来的人,能给你解解烦闷,谁知道她们见了你竟乱嚼舌根,下次再有你家里的人来,我一律都给她们轰了出去,再也不让她们来烦你了。”低下头,瑞珠伸手一揽把茹叶那僵僵的身子搂在了怀里,一边叹着气一边用手轻轻擦着那张小脸上的凌乱泪痕。
  [啊啊,她现在能做的就是一口咬定、死不承认……呵呵,希望她上辈子看的那些小说电视上花心男人哄女朋友的招式真的管用……]
  茹叶闭着眼,轻轻抽泣着不说话,瑞珠望着茹叶咬得红嫩欲滴、鲜嫩可口的小嘴,越看越觉得那张发白的脸称着那红红的小嘴诱人以极,见茹叶不说话,瑞珠就干脆低下头在那红嫩的小嘴上恨恨亲了一口。
  茹叶闭着的眼微微动了动,瑞珠见着可爱,越发在那小嘴上流连起来。
  瑞珠正楼着茹叶瘦瘦的腰,对被她亲得肿了起来的小嘴左舔舔右舔舔,院子里忽然响起惜玉低低的咳嗽声,茹叶朦胧着眼,不满的拉着瑞珠的手无声控诉她的突然离开,瑞珠有点尴尬的笑了笑,向着外面高声说了一声:“把东西都摆进里屋吧。”
  外面惜玉低低应了一声,只听惜玉在外面向着什么人嘱咐了一句,不大会功夫,几个下人已把一张小八仙桌抬进了里屋,精致的饭前小点已摆到了桌上。
  “听说你午饭又没吃?”瑞珠拉过茹叶,却不坐凳,只叫人把跟着桌子一起摆好的梨木花凳全撤了,换成几个厚实绵软的垫子放在茹叶的榻上,拉着茹叶在上面坐下,又叫人把桌子拉近了。
  一会儿的功夫,饭菜都已从食盒里一件一件取了出来,摆在桌上一碟一碟煞是好看,瑞珠目光一扫之下便知道这饭菜全是惜玉一干人费了些心思的,她投瑞珠这个身子也有些时日,金贵物尝过了不少,也渐渐能分辨出一些饭菜的高贵低下,也清楚了她之前觉得所谓的好吃的就是指虾仁海鲜之类不过是贫穷人的见解,其实用普通的材质做出美味才是真正的有档次。
  明明已经有好几天没正经吃过东西,被瑞珠拉着坐下的茹叶一双眼睛却不去看摆了饭菜的桌子,只咬着嘴唇用雾蒙蒙的眼睛痴痴的望着瑞珠。
  瑞珠被他看得心有些跳,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蜜腌的鹿脯喂到他嘴前,茹叶也不看,只张嘴老实的吃了,瑞珠头上有点冒汗,赶快也夹了个咸肉馅儿的南瓜饼塞到自己嘴里,嚼了咽下,觉得好吃,就笑着回过头想叫茹叶也尝尝,却见茹叶依然拿一双漂亮微扬的眼睛痴痴的望着她。
  [这个眼神实在是……]
  瑞珠突然想起了不知是昨天还是前天,蕈香也曾经拿这种眼神望过她,结果她一时没忍不住就亲了蕈香,结果把人家吻得气喘吁吁的,她的感觉倒是只有一个爽字可以形容……可是今天……

  25

  瑞珠背后渐渐出了一层冷汗,自己吃口什么觉得好、就回头再拣一片喂入茹叶口中,那茹叶也是来者不拒,瑞珠给他什么他就张嘴、嚼嚼、然后咽下去,其余时间就拿一双雾蒙蒙的眸子盯着瑞珠看,一旁站着的雁儿,心里暗暗欣喜,心想王爷这几天每天都来看他主子,而且一次比一次温柔细致,今天干脆连晚膳都在这屋里用了,看来外面传说主子伤了头以后以前喜欢的现在都不喜欢了是假话,不过听说府里府外关于王爷改性子的传闻确实传得有点邪乎,要不然今天国舅府里的妈妈也不会特地跑来叮嘱主子,要他施展所能快点抓回王爷的心,否则国舅那边没准会送进新人来替了他……
  一顿饭吃的沉默已极,但怜花阁的下人却是个个欢心鼓舞,只有瑞珠一个人在心里哀叫,平时用饭时总有怜香惜玉两个丫头在旁边陪着,尤其是惜玉那丫头一张嘴唧唧喳喳几乎就没有歇下来的时候,原本她也不是不爱说话的人,可每当她一转头,对上茹叶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就会觉得背后冷汗又湿一层,原本想说的话也全缩回了肚子里,弄得她只能拼命往自己和茹叶的肚子里塞东西。
  好不容易挨过了晚饭,下人们把吃剩的饭菜又一件一件收回了食盒里,一直服侍在一边的雁儿借着撤桌子的机会把瑞珠和茹叶两个人留在房里。
  看着雁儿临走时带上的房门,瑞珠心里渐渐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
  茹叶细瘦的身子慢慢靠上瑞珠,雾蒙蒙的眼睛里混合了一种火般明艳的东西,轻轻咬了咬红润的嘴唇,茹叶有些羞涩的颤了颤,哑着嗓子低声说:
  “王爷……今晚……就在怜花阁里过夜吧……”
  [黑、黑线啊——]
  瑞珠满头黑线。
  眼见那渐渐依偎进自己怀里的细瘦身子,瑞珠的手已不知不觉的揽住了那软软的腰,虽然她的心已为少年那染上春色的眸子跳动不已,虽然她的手也开始耐不住寂寞的想对怀里的少年上下其手,可是,瑞珠依然是满脑袋的黑线啊——
  这是笑话吗?
  不是!
  茹叶口中的那个‘过夜’不可能只是要她在这里和他盖着被子玩家家酒吧?
  不可能!
  那也就是说,这个现在在她怀里半倚半卧、眉目俊秀又春色撩人的少年在向她求欢!
  有一瞬间瑞珠几乎感到自己仿佛被打回成了那个人见人厌的可怜虫子,在初中课堂上被人从后面用水枪滋凉水、弄得桌上的历史书都湿透了的倒霉鬼、那个高中连续一年半被同桌每隔半分钟骂一次傻B、最后只用一句‘想看看人类的心里承受能力究竟能有多少’被打发了的半疯女子!
  瑞珠在茹叶雾蒙蒙的眼中看到了他对她的迷恋,但是明明刚才还是灼热跳着的心却被一根冰凉的刺刺得渐渐冷了下来。
  她低下头,轻轻吻上茹叶半张的嘴唇,牙齿带着点力度的反复咬着茹叶湿润的唇瓣,茹叶被咬得轻轻‘唔’了一身,雾蒙蒙的眼睛更加水润的望着瑞珠,瑞珠的手慢慢滑到茹叶亵裤的位置,只犹豫了一秒,修长柔润的手就已隔着亵裤,覆上茹叶变得滚烫了的中心。
  隔着一层软软的布,瑞珠更加清楚的感觉到在自己手掌下渐渐硬挺起来的玉茎,茹叶轻轻抽了口气,一声轻吟还没出口,瑞珠已细细咬着他湿润的嘴唇,手隔着布大力的揉搓起来,茹叶被揉得身子挺挺的翻腾了几次,却无奈被瑞珠搂着实在大动不得,只能喘着气,用发红了的眼睛雾蒙蒙的望着瑞珠,断断续续的哑声道:“王、王爷……您、您这是……”
  瑞珠却不说话,伸出舌头安慰似的舔了舔茹叶发了红的眼睛,茹叶被舔得有点心慌又有点情动,不明白为什么瑞珠只亵纨却不动真,心里虽然明白瑞珠伤口性子确实变得与以前不同,但是没想到连这种事情也变得与原来不同,以前的瑞珠虽与他好,但因为性子恬淡温情,与他相交时多是用甜蜜的话儿哄了他,再中规中矩的做了了事,私下里虽也说些私密的话,但往往他听得还没脸红,一旁说的瑞珠却已羞臊得低下头、说不了下去。
  但如今的瑞珠却连衣服也不容他脱就动起手,茹叶咬着嘴唇,滚烫了的身子情不自禁的跟着瑞珠的手动了起来,瑞珠的手动得粗鲁,却另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蚀故感觉,一声沉闷的低吟从茹叶给喘息哽住的喉咙里传出,瑞珠感觉自己手中隔着布揉捏的那个东西渐渐有些湿了,茹叶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发红的眼睛柔媚哀求的望着瑞珠,低低喘息着说:“王、王爷……您、您就给了我吧……”
  瑞珠心头一热,觉得自己的喉头也渐渐干了起来,茹叶难耐的扭着身子,喉咙里发出一阵媚似一阵的轻哼,瑞珠只觉茹叶那被她隔着亵裤有点用力的握在手中的玉茎突然一阵颤抖,一股热流渐渐滚湿了裤头,茹叶扭动的身子痉挛似的僵了片刻,突然整个儿的软下来,只剩下嘴里喘气的力气。
  瑞珠望着怀里满面飞红的茹叶,心里刚刚燃起的火又渐渐灭了下去,只感觉那只不知何时扎进心里的刺反而感觉更有实感些。
  放开了怀里气喘吁吁眉目娇媚如丝的茹叶,瑞珠站起身,低声说了句“你歇着吧,我回去了。”就走出了屋子,茹叶脸上红霞未脱,望着突然松开他站起身的瑞珠只呆呆发怔,待到瑞珠已头也不回的走出屋子才清醒过来一般从榻上爬起来,不敢相信的左右看了看,原本想追出去但没走几步又跌撞的退了回来。
  他明明看到王爷对他有情,为何到着紧要关头那已上在弦上的弓箭却又退了回来?茹叶现在从没如此恨过自己是国舅府上送过来的人,早上那两位妈妈的话又在他耳边念咒般的响起:
  [“主子说你这回做事也太不仔细了!就算那个纳兰王爷从前宠你爱你,但她好歹也是皇上的妹妹,堂堂凤栖国的王爷,要多少男子不能到手?她大概是之前看多了那些送进府来低眉顺目的男子才会单单恋上脾气倔强的你!但你也要想好自己的身份,主子让你帮忙办事也只是要你以柔媚手段哄得那纳兰王爷开心,让她在朝堂上站个中立不去管主子与宰相大人之间的事就得了,谁不知道这纳兰王爷性子柔和的可比男子,就算让她提出个政见之类她也最多是吭吭叽叽半天,再让皇上给她解围……主子原本就没指望着她成事儿,把你送来也是因为想到这位王爷脾气好,你性子又倔,送到这来总比送到别处让人休回去强!谁知你这小子却不知好歹,竟把个猫性的人变成了凶老虎!你可知那天这纳兰王府派去的人是如何跟主子说的?别的不说,单那一句‘人虽然在我们府里可您不也一直代为教育着,既然这样就不妨直接接回来接续教育’就让主子黑了脸!连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觉得脸上寒碜!主子什么也没说就把纳兰王府派来的人送走了,你可知我们今天送进这王府的东西价值多少?单不说别的,只说那些金的银的放在火里熔了也够打造出几个你这么大的人来!我们在堂下冷眼看着那纳兰王爷也不像个心机深沉、脾气暴躁的人,可不管怎么说国舅爷的脸也让你给丢尽了!人家虽说是卖了个人情给主子,可大家心里都明白,那天派去的人其实就是为打主子的脸去的!主子已经说了,若是你再这么由着性子胡闹下去,她明儿个就再送个人进来,你若真被人家轰出了府,国舅府那边也没你能待的地方!]

  26

  茹叶怔忪的呆坐在软榻上,只觉得刚才还滚烫的身子已如坠入冰窑里一般,亵裤上的一片冰凉让茹叶原本就煞白了的脸更是快要哭出来一般的扭了扭,想起这两天瑞珠待他的情形,茹叶打死也不相信瑞珠对他没有一丝情谊,但早上那两位妈妈的话却又总在他心头絮绕不去,想想刚刚瑞珠在他情动的时候突然抛下他头也不回的走了,茹叶只觉心里一丝丝被生抽出丝般的痛。
  左想右想,茹叶只能猜测大概是瑞珠和他母亲国舅那边有了什么不好,这份不好如今连带着牵到他的头上,原本他是倚仗着自己是国舅府里送来的人、国舅爷是他的生母而瑞珠又宠他,才敢在这王爷府里一点也不收敛脾气的,不要说好脾气的蕈香,就连那个被封了小爷的春航他也从未放在过眼里,虽然心里知道那个春航是宰相之子、又是教导瑞珠初次人事的人,可茹叶依然从未对他假以过颜色,如今那原本帮过他的身份却成了他此刻再得宠爱的阻碍,这让茹叶怎能不急?
  心里又想着瑞珠刚来这里时眼中的柔情蜜意和走时的头也不回,茹叶只觉脸上一凉,泪已忍不住淌了下来。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早上那两位妈妈的话,茹叶呆呆的把目光转向被他藏在画架子里的紫木小匣,沉默了半晌,才咬着牙,有些艰难的站起来,慢慢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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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瑞珠闷闷的出了怜花阁,原本守在门外的下人隐约听到屋里有哼吟之声,就一个个知趣的故意避了,瑞珠从屋里出来,竟是谁也没发现的事。
  下了台阶,瑞珠没有直穿庭院而是沿着回廊一直西走,路过一处隐蔽的守夜小房,瑞珠突然听到里面隐约传来低低的娇吟之声,瑞珠一愣,本想转身避了,谁知里面的喘息竟然渐渐越来越大,还让她听出了内容:
  “姐姐……好姐姐……求求你……饶了我吧……惜玉姐姐……您今儿就饶了我吧……啊……惜玉姐姐……别、别再动啦……”
  瑞珠站在门外满头黑线……屋里叫得起劲,最后只听那个似乎刚到变嗓期的少年声音一阵‘好姐姐、好姐姐、你可干死我啦’的乱叫,最后传出来的竟是惜玉那小丫头得意洋洋的低笑:
  “平时只见你用眼偷偷勾人的魂儿,怎么今天一动上真功夫就成了软虾米?你不是一直盼着姐姐压你吗?今天好不容易你那主子也算重得了我主子的怜惜,才让你有时间出来会我,怎么才玩上就只剩讨饶了?你若再拿乔,小心等你下次再向我递媚儿时我干晾着你!”
  屋里那少年似乎不依的嘟囔了几句,最后才撒娇般的细声说:“好姐姐,你刚刚真的把人家压得不行了,你若不满意,雁儿再让你压一回就是了,我那主子也是不易的人,他以前犯过什么错王爷都已经不追究了,姐姐你也就别一直恨着他了……”
  “死小鬼,想替你主子灌迷魂汤,看我怎么修理你——”只听屋里惜玉一阵轻笑,紧接着又响起让人脸红的‘咿咿啊啊’声,瑞珠站在门外,沉思,然后走掉。
  一夜无话,次日瑞珠很早就起了身,怜香和惜玉知道瑞珠昨晚没在怜香阁里过夜都很惊奇,特别是昨夜亲自把饭送进怜花阁,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才走的惜玉更是有一肚子话想问,但看到瑞珠一早上起来就沉着的脸,想问的话就全憋进了心里。
  瑞珠早起洗漱完毕,却没让怜香惜玉马上帮着穿衣。
  坐在椅子上先发了会儿愣,瑞珠突然对怜香说:“准备一下,我要洗澡。”
  不明白自己主子为什么连早饭都不吃就直接想洗澡,怜香张了张嘴,但看了看皱着眉又发起呆来的瑞珠,想了想就闭上嘴去准备。
  瑞珠在浴捅里磨磨蹭蹭的几乎耗了一上午才出来,浑身洗得干干净净的瑞珠坐在凳子上让怜香和惜玉擦头发,怜香正想按瑞珠平时的喜好给瑞珠编个素辫,谁知一直不知在想什么的瑞珠突然想了想,低声说:“给我……恩……弄个干净利落、但是一看就知道是女子的发式……”
  怜香听了愣了愣,惜玉也呆呆的瞪大眼睛望着从早上起就不知在想什么的主子,怜香停了停,吩咐惜玉捧过螺钿掐丝的首饰盒,从里面挑了两只八宝镶嵌粉玉的盘丝钗,依旧把瑞珠一头墨般的长发向上梳了,前头流了挡疤的斜海儿,其余四六斜分的拢成两股,只把上面那层头发拢起绞出个微向后倾的双龙髻,下层的头发一律散在两边,中间的发髻用一个日月无极的金头面定好,两只镶粉玉的八宝盘丝钗也一左一右插好了。
  一旁的惜玉望着瑞珠发了会儿愣,终于长长的出了口气刚要说话,瑞珠忽然又皱着眉说:“衣服我也要干净利落、但能一眼看出我是女子的那种……”
  惜玉在一旁差点滑倒的惊了惊,刚要开口,却被怜香一个眼神给拦了下来。
  虽然肚子里憋得难受,但依然不得不闭着嘴执行主子吩咐的惜玉打开衣橱左右挑了好一阵,终于拿出了一套黑红两色的宽袖衣袍,然后有点红着脸的走到瑞珠面前,低声说:
  “虽然主子原来也有点粉色青色的嫩色衣服,不过我怎么想怎么觉得现在的主子穿那些肯定没有穿这个好看,这件衣服颜色虽然艳了点,不过式样是今天三月时龙延国使者带来的旅行商人贩卖的一种,主子当时虽然看着喜欢给买了下来,却因为嫌颜色不配您所以一直没穿,不过我觉得现在的主子穿这个一定比穿别的好看……不要您先试试……”
  瑞珠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件衣服,没有异议的让惜玉给她穿了上去,穿上以后瑞珠才发现那件衣服比想像中还要宽大一点,虽然是以黑色的重布衣料为底,但却丝毫不显沉闷,甚至更加突出了上面大红色的双布拼纹,衣服的大领很高,盖到了耳下,用红色的拼布镶了金边一只装点到开襟,衣袖也是黑红两色的,上面窄窄的一条黑下面就是张扬的波浪般的红色。
  怜香和惜玉愣愣的望着装点一新的瑞珠,半天说不出话来,但瑞珠只从铜镜里望了自己一眼,立刻就说了一句‘不好’的把衣服脱了下来。
  “很好,这件衣服真的很配主子啊!”惜玉急急的向一旁的怜香寻求支持,连一向不怎么表态的怜香也破天荒的支持了惜玉的意见,但是瑞珠还是没有转换余地的叫惜玉另拿了一身衣服出来。
  其实不为别的,瑞珠知道她穿那身衣服好看,说实话,她刚刚几乎被自己镜子里的样子惊得震了一下,可是她今天绝对不能穿那件衣服——因为,恩,因为那件衣服实在太有气质了——所以她今天绝对不能穿——穿着它出去——去、去那里——

  27

  穿上一件镶浅边的白色裙袍的瑞珠左右望了望怜香和惜玉,本来似乎想对她们说点什么,不过话到嘴边似乎又被咬着舌头吞了回去,瑞珠心里掂量着系上一直装零碎用的荷包囊子,想了想,又叫惜玉拿了一直没怎么用过的首饰匣子过来,挑来拣去的弄了只不算太起眼的绞丝镯带在了手上,然后面容极为严肃的呆呆看着她的两个小丫头说:“把月总管叫过来。”
  怜香听了,匆匆的出了门,自从瑞珠伤好以后,还从没这么郑重的叫过总管过来,谁也不知今天瑞珠反常了这么大半天,究竟是有什么要紧事,功夫不大,月总管就跟在怜香身后,一路小跑着过了来。
  “我跟你说,我要出府。”瑞珠正眉正眼的望着月总管说,月总管一双浓眉微皱,想说开口什么但望了望瑞珠的脸色又闭了口,瑞珠停了一下接着说:
  “你若要跟着,我也不拦,不过按我的希望,是要你给我找两个身强体壮、脑筋活泛点的跟着我,你和怜香惜玉就守在府里,好好给我看家。”
  “……是。”月总管略一沉吟,低头应下来转身吩咐了下去,紧接着瑞珠就头也不回的出了沁露园,一路穿过庭院,等她来到王府角门,两个膀大腰圆的年轻女卫已一身便装的等在了回事房里。
  瑞珠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个看起来都二十多岁的女卫,点点头带着她们出了王府,直着向昨天逛过的闹市走过去。
  穿过小街,瑞珠带着两个下人在街上一露面就招来街上无数男子暗自倾慕的目光,两个女卫心里暗记着出来前月总管交代的话,默默跟着瑞珠在街上慢悠悠的东游西逛,走了一会儿见时间快到正午,一个女卫忍不住在瑞珠耳边小声说:
  “主子,您午膳可是要在外面用了?”
  一直游逛得有些漫无目的的瑞珠听了,微微点了点头,她从一大早起来以后就折腾,连早饭也没吃现在当然已经饿了,抬眼四处瞧了瞧,看到临街的斜对面就是一家看来挺大的酒楼,瑞珠摆了摆手,带着身后的两个人径直走了过去。
  酒楼的伙计是个三十开外的女子,身材虽略显瘦小但毕竟见过不少场面上的人,一见瑞珠只瞄了一眼就已知道眼前之人非富即贵,款待得更是殷勤,直带着瑞珠上了二楼寻了个靠窗的好位置坐了下,还一面擦桌一面小心赔着不是:
  “原本像小姐您这样的人应该让您雅座的,可是今天小店不巧遇到了个老主顾把雅座都包了,现在人也都在里面,要不然说什么也不能让您在这儿坐着!”
  瑞珠笑了笑说了句‘没事’,见两个女卫还站在旁边,心想自己这么一个人坐着也没劲儿,就跟她们摆了摆手叫她们也坐下。
  “你们可知这酒楼有什么好吃的?”瑞珠四处望望,发现酒楼上层坐的多是些看似斯文的女子雅士,谈笑风流,其中也有一些暗自偷偷打量她的,目中看来似有倾羡之色。
  两个女卫摇摇头,其中一个犹豫了一下才低声回答:“这种地方不是我们能来的。”
  言下之意是这里的饭菜比一般地方贵,普通的侍卫一个月的工钱若来了这里其余的就不够过日子用的了,瑞珠了解的点了点头,心想既然月总管把她们派给了她,就不可能不给她们身上多塞点银子,所以干脆回过头对一旁伺候着的店伙计说了声:“有什么你们这拿手的好菜你就看着往上端吧!”
  店伙计赔笑着应了一声,停了一下问:“您是想喝茶还是饮酒?喝茶的话我们这里有顶尖的雪里眉,清香甘甜,饮酒的话我们酒楼的兰湘醉是整个京城都有名号的好酒,喝起来感觉醇香而且还不易醉。”
  这一句话把瑞珠说得心里有些痒痒,自从来了这个世界瑞珠好茶好菜全都尝了不少,只有好酒还未沾过,本来生病受伤之人就要忌酒辣等物,瑞珠本又不是个爱饮酒的人,所以就一直没想过,如今被那伙计一提,反而让瑞珠有些动了心。
  两个女卫本就是听命之人,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见店伙计介绍酒楼里的好酒也没阻拦,而且这个醉香楼的兰湘醉确实也是京城里有名气的好酒,凤栖国的女子本都是好饮豪爽之辈,她们虽一直无缘进这酒楼却在心中一直对这有名气的好酒暗生倾慕。
  瑞珠心虽被说得动了,但望了望窗外却想起自己今天出来并不是为了尝酒而来,到这酒楼也只是为了填填肚子,就转头对店伙计说了声:“还是上茶吧。”
  伙计应了一声刚要转身下楼,瑞珠想了想却又把她唤住,指了指坐在自己两侧的女卫说:“那个什么酒也要,给她俩上,我还是要茶。”
  “主子这不成规矩……”两个女卫不安的嗫嚅了半天,瑞珠笑笑,说了句‘既给我出来了我说的话就是规矩’,然后就转头望向窗外,看了一会儿,瑞珠发现这居高临下的看着外面的街市,看那些人来人往也挺有趣。
  一大会功夫,茶酒小菜已端了上来,瑞珠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窗外越显悠闲,身旁那两名女卫虽然拘谨但也悄悄的倒了两小杯清酒,心中暗喜的尝了这京城有名美酒的味道。
  待主菜上齐,一张桌子上只有瑞珠频频动筷,两个女卫虽然得瑞珠说了‘不用守那多规矩,只管一起吃’却也没敢下筷狠吃,全都略略夹了些菜盘边角的东西吃了,然后低眉顺目的等在了一旁。
  这酒楼本来就是价格较为昂贵那档,所以所来之人也皆是有点家境的女子,瑞珠这第二次上街又发现了街上不少新鲜事物,这街市上虽也有男子买菜闲逛,但多是三两一伙,而且还好像皆是有家室的人,而这酒楼上就只坐了一干女子。
  正在望着窗外,瑞珠突然听到一声男子媚人的低笑不知从什么地方传了来,四下一望,只见酒楼里的一干女子全都全着一旁的雅间投去不屑的目光,再看看自己左右两个女护卫,也都半是羡慕半是轻蔑的低哼了一声。
  “这里应该不是男子不能来的地方吧?”瑞珠有些压低声音的轻声问,女卫们虽然还有些拘束,但毕竟已经和瑞珠在一张桌子上吃过喝过,也算熟了些,其中一个瞥了一眼那边门帘低垂的雅间,也压低了声音在瑞珠耳边小声道:
  “主子是正经人,自然不知道那些脏事儿,这酒楼饭庄本是有钱人就能进的地方,就算是男子,跟着自己的妻家一起游逛外出时也难免要进进这里,可是听那刚才的响动,正经人家的男子谁敢如此放荡不拘?那边又是雅间、避人的地方,我看多是有钱人家在那里面包小官吃花酒,要不怎能如此快活嘞?”
  仿佛要印证那女卫的话,只听那边雅间里忽然穿传来一阵半是撒娇半是不依的娇笑,紧接着一条修长的绯色身影一撩门帘闪了出来。
  “不管了,王老板只知道欺负佾情,如今佾情这就去了,也省得王老板看了烦心……”
  酒楼上的女客瞬时只被那轻声低笑的男子吸去了目光,瑞珠有些发怔的望着那道修长的身影,只觉对方衣袖一摆,鼻前似乎就闻到一阵顺势飘来甜腻香气。
  那男子刻意描画过的眼眉中透着一层娇媚入骨了的盎然春意,身子瘦且长,一身绯色的宽袖衣袍更把那身材称得是柔媚有致,从门内闪出那一刻,男子那一双善睐的明眸就已把酒楼上所有的女客纳入眼底,嘴边泛起的那丝甜笑更让所有看着他的人都觉那笑容是为自己而起的,瑞珠只觉那人一颦一笑间当真可以称得上是花浓雪艳,横生百媚,正在发怔间,男子的眼已转到她这边,目光倾慕般的停留在她身上两秒,又看似不在意的移了开。
  “佾情快进来,这么不乖,小心我打你屁股。”一声女子的低笑在雅间内响起,那男子嘴里虽说要走但身子原本就停在门口不进也不退,听倒屋里女人的笑,那假意要走的男子更加不依般的哼了一声。
  “你这样天仙般的美人我怎么舍得欺负?”只听屋里女子又低低的笑起,伸出一只戴金镯的手把站在门口矫情的男子拉进了屋里,那男子在屋里吃吃笑着,一会儿又温言软语的低声说:“王老板,你若真疼佾情,就喝了这杯酒,佾情以后若有什么不够周全的地方还请王老板多担待……”
  酒楼上的一干女客都忍不住拿眼偷偷瞟着那挡去屋内春色的门帘,因为已经见过了那帘子里陪酒的小官,所以所有人的目光既是充满了不屑又是充满了嫉妒,瑞珠也望着那时不时发出低笑声的雅间发了会儿呆,突然下定决心一般招来伙计,让身旁的女卫结了银子,一语不发的带着两个人出了酒楼。
  由于身后有两个女卫跟着,瑞珠也不怕迷路的一路继续默不作声的东游西逛,眼看太阳慢慢西斜,主子似乎还打算漫无目的的继续溜达下去,一整天都跟在主子身后一起闲逛的女卫终于忍不住低声问:“主子……您看时候也不早了……是不是该回府了……?”
  瑞珠不做声的抬起头看了看天色,虽然心里觉得时候还有早,不过瑞珠溜达了多天天却只是闲逛也没看进眼什么东西,也觉得有些烦了,所以低下头想了想,转过身对身后的两个女卫问道:“你们可知我今天出来想做什么?”
  两个女卫被问得一愣,齐齐的摇了摇头,瑞珠继续正眉正眼的问:“那你们可知道今天在酒楼看到的那个男子是做什么的?”
  两个女卫眼中的疑惑更浓了些,但其中一个仍点了下头,回答了句“知道。”
  瑞珠满意的点点头,相当正经八百、甚至可以说是意正严词的一字一字的低声说:“那今儿个我就让你们就带我去这城里不是最有名、但服务却是最周到的花楼——主子我要去找找乐子!”

28

  一路走来,两个女卫都相当沉默,瑞珠确定她们两人此刻头上一定极为黑线,可是,要知道她做下这个决定也是经过了相当激烈的思想斗争的!想想她那世界,人人都是被做为以有文化有道德有理想有节操的四有青年为目标培养起来的,她也不例外啊!可是到了这世界,尤其是经历过昨晚(先是被求欢、然后又偷听了人家窗根以后),她充分意识自己的思想还没完全融入这里……女压男啊……就算她想,心里也会有点障碍吧……
  瞧着两个自从听了她的话就一直沉默不语的女卫,瑞珠心想那两个人虽然不说话,可是在相互对视过以后带她穿街入巷却是熟练非凡,瑞珠正在心里暗笑,忽见稍稍领头的一个女卫站住了身,看到瑞珠眼中的笑意以后略有些尴尬的咳了咳,指着面前一处红灯高挂的画楼低声说:
  “那个是谢红楼,名气虽然没有烟花巷那条街上的花楼大,不过也算京城里的老牌子……”
  天色将暗,那谢红楼建的得高门大脸,门口一条高杆,并不学那客栈酒肆挂帆,而是从上到下挂了一串红彤彤的气死风灯,远远就能望见,倒更显招摇,门口站了两三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子一色的青纱衣裙,只是迎客并不招呼,倒是二层向街的一圈廊子里或倚或靠站着五六个清俊的少年,身上衣服各异,都笑嘻嘻的向楼下过往的女子抛着眼儿媚,手脚一动就听见叮叮当当的金银声响。
  “挺好。”瑞珠望着那谢红楼喃喃自语了一声,带着两名女卫一并走了过去,门口站的迎客一见瑞珠三人,心里先打了个掂量,瑞珠还没开口,一个穿鹅黄纱裙的高挑女子已先一步迎了上来。
  “这位大人看得面生啊,”女人一口哑嗓,却让人不觉粗砺,“可是第一次来我们谢红楼?”
  瑞珠上下扫了一眼面前的女子,脑子里反应了半天才看出这人就是谢红楼的当家老板,原本瑞珠以为既然这个世界的勾栏院卖的是男子的皮肉,那当家的也应该是个男子才对,眼见对方第一句话就道出自己并非一般商贾,瑞珠已明白对方确实已在风情场上摸爬多年了。
  “是第一次。”瑞珠不掩饰的向着那女人笑笑,看到女人眼中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对她的赞赏之意。
  女人一笑,眉目间顿时生出无限风情:
  “大人可要欣赏欣赏我们这里的红牌儿郎?保证都是一等一的好孩子,绝没有一个淘气的。”
  “这个啊……”瑞珠略一犹豫,从贴身的荷包囊子里摸出一个小金锞子递进女人手中,她来逛这种地方当然不好意思跟怜香和惜玉要银子,虽说她身后那两个人一定带了不少钱出来,可是自己要妓却要别人掏钱,怎么说瑞珠都觉得自己没这么大脸。
  那金锞子本是富贵人家填荷包的小玩意儿,约有个鹌鹑蛋大小,虽然做得精巧细致却也是十足真金,谢红楼的老板看着一愣,随即又笑得满脸风情,转身招呼:
  “喜春、兰保下来见客人!”
  瑞珠只听到楼上两声娇脆脆的应对,一双翡翠绿的衫子的少年已如乳燕投林一般从楼上飞了下去,瑞珠心中一急,一双手拉住那风情女人的手,压低声音道:
  “我想要个老实听话的,年纪……不要这么小……”
  女老板听了一愣,又稍稍打量了下瑞珠,忽然抿嘴一笑,对一旁跟着的迎客低低说了声什么,随后尖尖的手指指着那两个孩子,对他们笑着说:
  “这位大人看不上你们,你们就乖巧点儿去伺候这位大人带来的两位吧!”
  两个娇俏俏的少年红嫩的小嘴一嘟,有些委屈的拿明媚的眼睛轻轻瞟着脸有些红的瑞珠,身子却已乖巧的各自偎上那两个女卫。
  两个膀大腰圆女卫尴尬的叫了声:“主子……”
  瑞珠摆了摆手,说了一声:“自己玩。”就跟着迎客穿过了灯火通明的正楼,进了稍显冷清的后院。
  迎客把瑞珠带到一个斜角的房门口停下,有些不掩好奇的望了她一眼,不知这位虽然身量未长足、但看起来年轻俊秀风姿卓越的大人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嗜好,瑞珠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停下不走的迎客,只见那迎客咳了咳,拍了拍房门大声叫道:“素兰!素兰!有客!”
  只听屋子里有男子很低的‘唔’了一声,迎客打开门,瑞珠脚步有点生的慢慢走了进去,那迎客也不进屋,只把门带上就静悄悄的走了。
  走进屋,瑞珠有点奇怪为什么这屋子比起外面显得有些冷清落魄,小小的一间屋并无其他装饰,一道牡丹屏风把屋子分成里外两层,外间只摆了一套有些过了时的漆木桌椅,一盆小小的吊兰叶可怜的放在看起来有点旧的梨木高凳上,瑞珠绕过屏风,一直到等看到怯生生的跪在床下的人,才明白为什么那个女老板会对她抿嘴一笑、而那个迎客又会对她奇怪的瞟了一眼。
  只见地上跪的男子看年纪已过二十六七,比起外面那些一个个年轻娇俏、刚刚十五六岁的少年已略显红颜残褪,瑞珠知道这种生意最耗青春,却不知眼前这人大约再过两年、就连这后院里的小小一间房也待不下去,地上跪着那人原本就没有什么惊人美貌,加上年纪大了,一般的客人都不爱,就被赶进了后院专接那些有些特殊需要的女客,挣份舍命钱。
  瑞珠原本不知在这勾栏院里爱的年轻美貌、活的也是年轻美貌,若是有客私下里说要个‘年纪大点儿的’,就是要个即使玩得过分也不碍事的小官,若是正红的小官、老鸨当然不会舍得让他去做这种接了一次就十多日下不了床的生意,即使是那些风头已过的小官,除了实在没有其他营生可以持命才会去在做这种舍命生意。
  也因此,这谢红楼的老板对点这种小官的客人并不多收钱,收的银子也就当作那些小官留在她谢红楼的食宿钱,客人若是玩得满意自然会多留些银子打赏那些小官,若不打赏,那也只是他家的事了。
  瑞珠呆呆的望着那跪在地上的纤细身影两只手一左一右各光手托着只点起来的红蜡,只见那两只红蜡各有小儿手臂粗细,燃的火苗也是粗粗的,一跳一跳甚是吓人。
  跪在地上的素兰低着头只见一上白缎绣金的软底绸靴明明已走到了自己跟前,却等这许久也不见来人讲话,手上的红蜡这么一会儿功夫已滚下生烫的烛泪,烫得他暗自抽气,心里只想这回的客人不知又要玩出什么新花样来、才让他等这般久还不说话,素兰虽然心里害怕,却还是不得不略略抬起头瞄了来人一眼,却没想面前的不是偶然才能接到的那种或是体粗面恶或是狰狞痴肥的凶客,而是一个体貌修长、俊俏清秀如漂亮男子一般的娇客,素兰只觉心里一颤,手里的蜡烛也险些掉到地上。
  [这个……该不会是传说中的SM吧……]
  瑞珠心中颤巍巍的想着,眼见那男子偷偷瞟了她一眼,随即被吓到一般手里一颤,两只红蜡一歪,烛泪滴滴答答的全落在了男子只罩着轻薄衣袖的腕子上。
  黑线——

  29

  “放、先把那个放下——”瑞珠虽然被自己有点晚的醒悟惊得差点直接倒退了出去,但还是不忍心眼瞧着那男子明明已被烫得皱起了眉却依然擎着那两只蜡不撒手。
  素兰听到女子低中微哑的声音心里又颤了颤,心颤过后才想起眼前这人是他今晚的客,连忙慌张的抬起头,努力赔笑着低声说:“您……您不喜欢这个花样吗?素兰这里还有别的……”
  瑞珠僵着脸后退了一步,素兰一见瑞珠脸上的表情,心中更慌,心中明白这等了好几天才来一个的客人大概是见了他不满意,虽然客人若走了他的身上就不用受那些皮肉苦,但若是总没客人恐怕这谢红楼的老板便再也不会留无用之人。
  心中想到这个,素兰紧咬嘴唇挪着跪得发硬的膝盖向前蹭了一步,颤巍巍的急声说:“您、您别走……外面楼上那些哥儿不愿做的事素兰全愿意做……您要看着素兰不顺眼,或打或骂全由着您……”
  两只红蜡把屏风内的半个屋子映得红彤彤的,瑞珠沉默了半晌,看着那擎着蜡烛、跪在地上微微打颤的身子,终于慢慢皱起眉,指着床榻旁的矮桌低声说:“你先把蜡烛放了再说。”
  听出瑞珠声音里的软化,素兰不敢抬头的跪着蹭到桌子旁,把蜡烛小心翼翼插在台子上,瑞珠一伸手抬起男子一直低着的脸,素兰心里又一惊,却又不敢闭眼,只任瑞珠一双眼睛上下细细的打量他的长相。
  面前的人细眉细眼儿,一张有些白的瘦长脸,因为下巴长得有些尖,所以整个人看起来就比真正的年岁稍稍小一点,因为被瑞珠抬着脸看得久了,那张瘦瘦的脸上就慢慢透出一层淡淡的红,在红烛掩映下倒也出了几分我见犹怜的风韵。
  “您……您……”素兰咬着唇,眼睛有些下意识的想躲开一直望着他的微长凤目,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怯懦,这位客人……实在是太漂亮……难怪看不上他……可是……
  “算了。”瑞珠盯着面前的男子看了半天,自语般的喃喃了一声,素兰听到对方自语了一声‘反正长得还算可以’,脸上突然一下子红起了一片,那火直烧到了耳朵。
  瑞珠拉着素兰站起来,看了看他还粘着蜡油的手心,轻轻用指尖把那些干透了的烛泪一个个剥了开,素兰有些心慌的看着从怀里掏出个玉瓶挖出块药膏给他抹手的瑞珠,一种很久没有过的心痛感觉悄悄的在心底漫开,只能努力往外抽着手结结巴巴的小声说:“没关系……这个……不用抹药的……”
  瑞珠看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直把头低到胸前的素兰,收起了玉瓶,伸出手把那张写满慌张混乱的脸抬了起来。
  瑞珠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望着面前的人有点哑的小声说:“我是第一次。”
  素兰看着瑞珠黑幽幽的眸子,觉得喉咙里干得有点说不出话来,咽了咽口水,素兰才有点不解的小声问:“什么第一次……?第一次来谢红楼么……?”
  瑞珠沉默,突然低下头轻轻咬住了素兰的嘴唇。
  有点细微的痛楚从被瑞珠啮咬的下唇传了上来,素兰轻轻喘着气,虽然瑞珠在咬,但素兰却感觉自己似乎从没接受过这么温存的亲吻,在他还年少时,虽然也有过那么一两位客人对他有过那么片刻的温柔怜惜,但现在想来他却只觉得那时被客人感动了的他是那样的傻。
  一声叹息被温柔的哽在了喉咙里,素兰身子一软,只觉吻着他的人跟他一起滚到了床上,瑞珠一语不发的努力亲咬着身下柔顺的人,发颤的手有些粗鲁的扯开两个人的衣服,素兰双眼迷蒙的望着身上突然没有动作的人,一种悄悄的奇怪感觉渐渐笼上了心头。
  虽然明知不可能,但素兰心里却依然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怜惜感觉,他知道他面前的人大概是哪里的官家小姐、看年纪和相貌也早已肯定有了三四个夫室,但对方眼底一瞬间轻闪而过的那丝愧涩却让他有种眼前这人还只是孩子的感觉。
  素兰颤着手,温柔的拉起瑞珠有些发僵的手探向他的羞处,一直到瑞珠红得发烫的脸上表情略略松缓了些,素兰才慢慢松开拉着瑞珠的手,可以说是胆大妄为却也带着引导性的把手探进了瑞珠凌乱的衣服里。
  身上之人有些羞又有些茫然的混乱表情让素兰看着心里涨起了更大的怜意,从没试过也从没想过的,素兰咬着嘴唇轻轻拉开瑞珠的衣服,把自己颤抖的嘴唇轻轻贴上那腻白香软的胸口,一路细吻下去,素兰只觉自己的身子和那人的身子似乎都滚烫了一倍。
  汗水悄悄沿着两个紧贴的身子滴到床上,瑞珠咬着嘴唇喘着气,虽然是她在压人,但一步一步分明全是她身下的人带引的,那人的温柔从头至尾不变,瑞珠在心里模糊想着大概之前的那个瑞珠的第一次也是这么温柔渡过的,她虽没经过这个,但这身子毕竟也是有过几个男宠的人,几番下来就感觉出蚀骨的美妙感觉。
  瑞珠一边咬着牙一边心里想,靠,这也算是她的第一次了,还是只有TM一个字,‘爽’!难怪不管古代现在一堆人都忙着造人,当初她还奇怪为什么计划生育那么难搞,就冲这样,想好搞也难!
  察觉到瑞珠体内的紧绷律动,素兰喘着气把身子的那部分艰难的挪了出来,瑞珠一侧身,软软的爬在床上只剩下喘气的力气,素兰坐起来,想下床拿帕子给瑞珠擦身,但只动了动就被瑞珠一把按住。
  “哪儿也别去。“瑞珠在素兰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声,一只悄悄的滑下素兰裸着的身子,直接摸到了还没软下来的那里。
  素兰的身子抖了抖,有些僵硬的感觉瑞珠修长的手指把住那沾得湿漉漉的玉茎轻轻揉搓起来。
  “不用……那里……啊……别……”素兰抖着身子断断续续的说,瑞珠另一只手拦过他的身子,凑近他轻轻舔了舔他的耳朵。
  素兰重新滚烫起来的身子越来越难奈的扭动着,心里因为明白这是瑞珠在无言的表示一种谢意而抽痛起来。
  他……能让他碰上像她这样的客人也是老天赐给他的一个福气吧?就算是在孩童时候也没从自己母亲身上感到过的温情现在却在身旁这人身上感觉到了……就算老天现在要收走他这条命他也是无所谓的了……但是还有人在依靠着他……所以他还不能死啊……
  “舒服吗?”
  瑞珠因为自己精神上的第一次可以说是给了眼前这人的,所以现在心里和身体都感觉比以前不知放开了多少,连带涌起的温情和依恋让她忍不住又舔了舔素兰的耳朵,身旁的人颤抖的泄漏出一串低吟,让瑞珠心里的感情又饱涨得很多。
  “你叫素兰是吧?我喜欢你,赶明儿个跟我一起出去吧。”瑞珠在素兰耳边低低的说着,素兰眼圈一红,身子猛得一震,一串滚烫的玉露滚湿了瑞珠的手。
  “啊……”素兰有些羞涩惊慌的支起身,挣扎着拖着发软的身子去一旁的柜子里取干净的帕子,跪在床上给瑞珠擦手。
  “你还没答应我呢!”瑞珠一拦素兰的手,顺手接过帕子擦起了素兰垂在双腿中间的软物,素兰身子又是一震,又羞愧又是感动的感觉竟让那刚刚垂下脑袋的小和尚又抬了起来。
  瑞珠一把拉住素兰想要折住那里的手,好奇的凑近脑袋小声说:
  “别蒙着,我还没正经见识过这东西呢!”

  30

  素兰只羞出了一身汗,瑞珠看了那抬起头的小和尚一会儿,抬起眼睛看到素兰羞得浑身汗淋淋的,忍不住咬着嘴笑起来,一把拉起被子,瑞珠拉着素兰躺下,把两个人一起蒙到被子里,一双手又不老实的在被子里瞎动。
  素兰娇喘吁吁的任瑞珠在被子里折腾,瑞珠二次尝到了美果,又见身下的人闭着眼红着脸想叫又不敢叫出声,更觉这人无限可爱,原先分在茹叶蕈香春航等人身上的心尽数收回,全一口气砸在了素兰身上。
  二番过后,瑞珠从素兰身上翻下,心里知道这凤栖国的男子体弱,她这个身体虽然不像外面那些女人那样五大三粗,可如今一颗心全投给了这人,自然越发心疼他怕给他压坏了。
  瑞珠搂着素兰一个劲儿的起腻,时不时的亲亲怀里人的眼或者舔舔怀里人的耳朵表示自己心里的喜欢,素兰心里感动,却也渐渐涌起一阵凄凉感觉。
  素兰躺在床上试探的叫了声‘大人’,瑞珠搂着他亲了又亲的低声说:“还是叫我瑞珠吧。”
  素兰的心凉下来,原本就知道她非富即贵,但听到她说要他所以心里总抱着那么点希望希望身旁这人只是普通的富家小姐,但现在这人既没否了他那声‘大人’,也就是说她是真的官家的人了。
  “你……为什么说以前没仔细见过……那个……”素兰虽然还想旁敲侧击的试探,但那话虽然他出身勾栏院却依然感到说不出口,瑞珠呆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的在被子下轻轻掐了掐素兰瘦瘦的腰肢,素兰惊喘了一声,咬着嘴唇红了脸。
  “我啊……前些日子脑袋受了伤,好不容易活过来了,以前的事却全忘了……那个东西也是……”瑞珠向着素兰眨了眨眼睛,“虽然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感觉味道却不记得了,所以我跟你说我是第一次……你之前还不信……”
  素兰被瑞珠说得红了脸,心里模糊的有了个概念,却也明白自己是不可能真的成为这个人的人了。
  “那大人……”素兰刚刚张了张嘴,就被瑞珠轻轻掐了掐没有多少肉的脸,所以住了嘴,瑞珠盯着素兰瘦长的小脸笑眯眯的低声道:“告诉你叫我瑞珠了吧?”
  “大……瑞、瑞珠……”原本还想叫大人,但被瑞珠假装恼怒了的凤眼一盯,素兰只能红着脸结结巴巴的改了口,瑞珠笑呵呵的亲了亲素兰,素兰有些觉得不习惯的结结巴巴的小声问:“瑞、瑞珠……府上有几个人吧……”
  一句话刚问出,素兰已觉出自己口气里的心酸的红了脸,瑞珠有趣的盯着他躲闪开的眼,想了想回答:
  “有三个,听我那两个贴身的丫头说以前好像最多的时候有七八个,不过我都不记得了,现在剩下的这三个也是伤好以后才渐渐熟起来的。”
  素兰心里微酸,沉默了半晌才很轻很轻的哑声说:
  “既然跟他们熟了,以后就要好好待他们……这世间,哪个男子都不容易……他们命好,能赶上你这样的主子……”
  “这么说的话你也命好!”瑞珠笑眯眯的有搂了搂素兰,素兰心中一片惨然,忍不住抬起眼睛望着瑞珠含笑的眼低声道:“您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谢红楼啊。”瑞珠奇怪的看着素兰,素兰原本布满红霞的脸一点一点的褪了血色。
  “那您可知这谢红楼、乃至整个勾栏院里的男子都是怎样肮脏的身子?”素兰又问。
  瑞珠皱皱眉,忽然更紧的抱住身子渐渐打起颤来的素兰,翻身把他压住:“我不在乎。”
  素兰眼中渐渐凝起水光,咬咬嘴唇,素兰把眼中的湿意硬眨了下去,放柔声音轻声说:
  “您虽不在乎,但这天下的男子最重要的就是名节,我们这些低贱了的可怜人自从进了这里,就没想过有一天能好好的出去,出卖皮肉虽是无奈,却不能成为我们和世人不轻贱的看我们的理由,您把以前的事儿都忘了,所以才不知道,咱们凤栖国自建国起就立了规矩,失了贞洁的男子不能入五品以上朝官的籍……”
  “可我家就有一个蕈香就是从勾栏院出来的!”瑞珠打断素兰的话,急急的想让怀里的人相信她可以把他带回家。
  素兰闭了闭眼,从心底涌起一股对那个从未见过面的人的嫉恨,但随即他又在心底苦笑了一下,暗暗斥责自己居然这么心胸狭窄。
  “那个人……那个人应该是个清倌儿吧?”有点费力的说出那人与自己的不同,素兰心里的酸涩更深。
  “可是他只是个侍宠……也没有入籍不入籍啊……我家里只有春航一个人是正式开过脸的,其他两个……恩……应该说是都是没名没份的……干脆我把你也这样,可又怕委屈了你……”瑞珠犹豫的说。
  素兰眼底闪过一丝柔情,忍不住第一次轻轻的亲了亲那个抱住他的人,瑞珠美得眼睛笑成了一条缝,但紧接着素兰却轻轻摇了摇头:
  “您忘了所以不知道……虽然没名没份但那些人被送进你家,就像您家的下人一样全入了你的籍,生死都是您的人,您若把他们送了人,那他们的地位就会变得和我们这些人差不了多少……所以说,这世上男人最贵重的就是贞洁……祖宗的规矩定的不许入籍,也就说不许收我们这些脏了身子的男人……”
  瑞珠皱着眉望着眼前那双载满柔情的眸子,心中模糊的闪过一个念头,皱了皱眉,瑞珠突然得意洋洋的笑起来:
  “不准入籍也没关系,不能让你住在王府,我就把你金屋藏娇!有我疼你,你还怕什么名分不名分的?”
  素兰眼底涌起一阵热潮,虽然他不懂她口中的金屋藏娇是什么,却也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心里奇怪的痛起来,有一瞬间他几乎想求上天再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让他可以心里别无杂念的爱上眼前的这个人。
  瑞珠搂着素兰笑嘻嘻的看了半天,忽然想起什么一般眯起眼睛,犹豫和很久的低声问:
  “你……恩……你以前是不是有过喜欢的人……?”
  素兰有些惊讶的望着眼前心思细如游丝的人,脸上慢慢的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瑞珠盯着素兰温柔的笑脸,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重重的亲了亲他湿润的嘴唇,轻轻哼了一声翻到一边,搂着他闭上了眼:
  “我不管你以前喜欢过谁,你以后喜欢的只能是我,快睡快睡,睡醒以后就把以前喜欢过的那个人给忘了,从此以后心里只能留一个我——”

31

  第二天醒时,天才刚刚亮起,屋外有人轻咳和走动的声音,瑞珠睁开眼,正对上素兰幽幽望着的眸子,瑞珠笑了笑,翻了个身,支着头却不起床。
  “孩子——是会从这里出来吗?”瑞珠半爬在素兰身上,黑幽幽的眼睛好奇的盯着素兰瘦得显出骨头的胸,素兰眼睛温柔的暗了暗,但嘴边依然挂着一丝甜蜜的笑。
  “这里原本是生‘炽’的地方……”素兰轻轻抚上自己‘咚咚’跳动的胸口,“您不记得以前的事……凤畦国的男子自出生便用胞衣树的汁液沾了染料在胸口涂了‘炽’,红红的,像盛开的花朵一般,油水不进,一直要到男子有了妻家,行了房事以后才会自行脱落……如果想要再看那红色的炽,就要等男子的妻家同意生子之时,男子吃了胞衣树结的琼果,胸口就又会出现那红色的炽,行过一次房事那炽就会不见,若隔了几天男子胸前慢慢红肿了起来,就是说受孕成功了……”
  瑞珠突然皱了皱眉,想起自己曾经出智齿的经历,咬了咬嘴唇忽然说:“怀孩子的时候一定痛死了,算了,我不要你生了。”
  素兰静静的笑了笑,他不知道受孕时究竟会疼成什么样,但是他记得在卖入勾栏院时喝下药以后胸口疼的那种感觉,那时他还小,还不懂事,只记得自己蜷着身子抱着胸口哭了一整夜,哭完后,谢红楼的老板拉着他看镜子,镜子里的他胸口上还有那抹红,红得更漂亮也更厉害了,再过了些时日,他见了他的第一个客人,第二天他起来,看到的是空无一物的胸口,他知道,他今生是再也不会有第二次见到那抹红色的机会了。
  虽然他不懂,原本就只有吃了琼果才有可能受孕的男子为什么在进了勾栏院以后还要吃了药,断了根,但后来他在谢红楼里待得时间长了,见得多了,才知道,如果不吃药断了那个想头,总会有痴心可怜的人去犯那些会要人命的大罪……进了勾栏院就再无好死的时候……每个人都明白这句话……每个人却也不愿自己去印证这句话,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一个梦吧……
  屋门轻轻的被敲了敲,素兰的心微微的沉了沉,有点酸涩,瑞珠望了望他,起了身,随便的罩了衣服拖拖趿趿的去开门。
  门外是昨天跟着瑞珠的两个女卫,见了瑞珠都有点尴尬的样子,虽然从外表看不出什么,但经历过以后的瑞珠可以很轻易的判断出昨天那两个少年把她们伺候得很高兴。
  “主子……该回去了。”一个女卫尴尬的轻轻咳了咳,夜宿勾栏院这种事虽然是人人都可以做的,但总要避着点人,其实她们昨天出来以后身后就一直有月总管另派的人跟着,要不然这一夜王府里那边非得急翻了天不可,就算这样,等她们两个跟了主子回去以后一定也会被其她人羡慕取笑好几天,拿王府里的银子陪主子去勾栏院……这种事,若是在以前她们是想都不敢想的……
  “你们身上还有银子?”瑞珠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个女卫,昨天的那两个少年虽然都一付妖精样,不过王府里的人,总不可能因为过个夜就傻得把身上的钱都孝敬了出去。
  “有……”女卫们不知主子为什么这么问,瑞珠听了满意的点点头,向她们摆了摆手说:“把身上的银子按价钱给了那女老板,你们俩出去逛街或者直接回王府,我要在这里再住一天!”
  “主子——”两个女卫目瞪口呆的看着瑞珠‘砰’的一声把门关了上。
  瑞珠打着呵欠又拖拖趿趿的绕过了屏风,看到已经坐起身的素兰正一脸不敢相信的望着她。
  “这里不能住宿?”瑞珠奇怪的望着素兰脸上又是不信又是温柔的表情,素兰的手不自觉的按上自己‘咚咚’跳着的胸口,胸口微痛,他原本以为她会走,就像他年轻曾经有过的那一两个罕见的恩客一样,一夜缠绵眷恋、说不清道不尽的相思无限、最终天亮了,人即使不愿却也走了,只留下他一个人日日的盼,盼她来,开始时她倒还如约的来,虽然还是来了又走,却还能让他欣喜,欣喜过后虽还又留不住的心思挂念,却也更让他日日的盼,但渐渐的,总是盼的人却再也看不见……
  “不是。”素兰听到自己有些哑的声音这么低低的答着,瑞珠笑着又滚回了床上,搂着他贴着他耳边低低的说:“这就行了,我若回去肯定会被府里那些人念叨,而且至少要等到晚上才能再来找你,这么长时间见不到你,我怎么舍的?”
  “……”素兰愣愣的望着偎在膝上的人,那种温暖而微痛的感觉又在他心上漫开,低下头,他轻轻的在瑞珠红润的嘴唇上啄了一口,他从未主动吻过什么人,因为他不想、不敢、也不被允许这么做,但自从遇到她,他朦胧中分明的感觉但她喜欢他这么做,他也愿意这样做。
  “兰儿真乖……”瑞珠嘻嘻的笑着,伸出手轻轻抚着他微红了的脸,过了一会儿又轻声说:“赶明儿我要好好的养你,把你养得胖胖的,现在的样子虽然好看,可是抱着有点硌……”
  素兰微瘦的脸又红了红,瑞珠笑嘻嘻的悄悄凑过去,轻轻舔了舔素兰的嘴唇,素兰轻轻颤了颤,忽然轻轻咬着嘴唇低低的声音说:“不是……不是嫌我硌么?”
  “好兰儿,不是嫌你硌,是心疼你瘦,怕你太瘦了硌得自己难受……”瑞珠笑着小声说,素兰望着面前衣带不整却更显娇艳的人,咬咬嘴唇,慢慢把自己的嘴唇向着那笑嘻嘻的人送过去,半晌后,只剩下一室的温柔缠绵,春色无限,正是——
  曲房青琐,浅笑樱桃破,睡起三竿红日过,冷了沈想香残火。
  东风偏管伊家,剩教那与侬华,谁送一怀春思,玉台燕拂菱花。

  32

  在谢红楼耗了一日,小屋内终日燕语昵侬,瑞珠虽是初尝人事,但身子那边之前已有过七八个侍宠,食髓知味,又喜欢这个素兰的温柔娇怯,一下就被迷得废寝忘食,三番几次不知收敛,素兰被瑞珠缠得身疲神倦,心上却又恬谧无限,就一味的放任着她,那瑞珠见他如此,心中更多爱上几分。
  春日苦短,瑞珠拉着素兰赖在床上不梳不洗,谢红楼那边倒是有派人照应,女老板原本就看出瑞珠身份尊重,自细看了瑞珠塞进她手里的金锞子以后发现了那印在金底的‘纳兰’两字就完全确认了瑞珠的身份,听说瑞珠留在素兰房里一日不出,便亲自打点人去弄了好酒好菜,连着香茶绢帕一并送入素兰房中,谢红楼中有小倌儿听到了点风声,也都个个兴致勃勃起来,虽不敢去爬门探窗的去看那位王爷大人究竟是何模样,却也个个打扮得十二万分精神了,在那小院外闲逛,希望屋里的人偶一出来一眼就能看上自己,自此便可飞黄腾达脱出这下贱圈子。
  不说谢红楼里其他人都如何如何,只说这边瑞珠虽缠素兰,可毕竟那事儿也是个耗体力的活儿,瑞珠在床上待得肚子饿了,又见有人送来酒菜,就披着衣服拉素兰起来。
  素兰虽久经风月但却不比瑞珠身强体旺,被缠了一日一夜精神早已弱了,但又忍不住贪恋瑞珠的殷勤温存,舍不得推脱。
  瑞珠见他神容疲惫却更也显妩媚,忍不住笑嘻嘻的在他脸上又重重亲了一下,低声笑道:“我的兰儿亲亲,今天见你比昨日不知美了多少,一定是我雨露滋润的好,还不过来打赏我两个甜枣儿,让我更加心甘情愿的为你操劳?”
  素兰微瘦的脸被瑞珠说得一红,身上虽累,心上却甜,瑞珠见他脸红,笑容更重的拉起他,一同坐到屏风外面的饭桌前。
  “闭眼。”瑞珠笑嘻嘻的低声说,素兰不知瑞珠要做什么,却也依言犹犹豫豫的闭上了眼,瑞珠拿起一并送进来的干净帕子,沾了茶水,俯着身细细的帮素兰擦起脸来。
  素兰只觉脸上一凉,忍不住睁开了眼,见瑞珠正笑容款款的给他擦面,瑞珠见素兰咬着嘴望着她,眼圈慢慢的红了起来,心里一热,忽然把手帕塞在素兰手里,自己拉了椅子坐下,闭上眼说:“你也给我擦。”
  “……”素兰望着闭上眼的瑞珠,沉默了一会儿,抖着手拿手里的帕子轻轻描绘起瑞珠的眼眉,瑞珠被弄得有些发痒,忍不住‘咯咯’的笑起来,素兰也被引出了淡淡笑容,瑞珠睁开眼,一瞬不瞬的望着面前的素兰,素兰被盯得久了慢慢有些羞得红了脸,瑞珠突然咧嘴一笑,一手搂过浑身瘦得没几两肉的素兰,拿起筷子拣了桌子上的好吃物喂给他。
  素兰张嘴接了瑞珠递到嘴边的东西,忽然满面飞红的咬了咬嘴唇,双手有些捧住瑞珠的脸,凑过去把刚刚含在嘴里的东西哺了过去,瑞珠一愣,与素兰舌对舌的接了,东西几乎没嚼就一口咽了下去,抬眼再看素兰,只见那张红通通的小脸已羞出了一层薄汗。
  “乖兰儿,”瑞珠心里爱极的搂着素兰低低叫了一声,“你真是个宝!”
  原本是个勾栏院里的人对这种献情儿的事都是随便就可以做得来的,但今天这么做了的素兰却感到没来由的害臊,虽然强自镇定,却连问出话的声儿都微微的发着颤:“大人……大人还要兰儿喂吗……?”
  “说了让你叫我瑞珠了吧?”瑞珠又在素兰脖子上狠狠亲了两口,素兰低下头轻轻‘恩’了一声,又娇羞羞的拣起个鸡脯含入口中,转头喂给了瑞珠。
  瑞珠这边和素兰在谢红楼里一片春意盎然,再说纳兰王府中,瑞珠一夜未归的事已是众人皆知的事了,正如那两个女卫所料,月总管除了派她们两人贴身侍卫,另外还派了人在后面暗随,主子夜宿勾栏院的事虽然让月总管略感惊奇,但若实说出来却也没什么,月总管想想那一整天主子都是一副少言寡语的古怪模样,现在想想她那主子恐怕多是想去那种地方、嘴里却不好意思说,只能含含糊糊的板起一张脸唬人。
  怜香和惜玉知道了这事儿也不置与否,那惜玉更是从嗓子眼儿里哼了一声,念念叨叨的自语道:“去个勾栏院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还特地背着人,害得我还以为自己又哪句话说得不周到惹得主子生了气……那两个女卫也不会带,那谢红楼是什么好地方?也就在她们这种人才看得到眼里,那里能有什么漂亮的哥儿?连带主子玩儿都不会……”
  到了第二日,怜香和惜玉早早的吩咐人把瑞珠的沁露园打扫了个干净,准备好了茶水点心等瑞珠回来,没想到等回来的却只是一个回来通报的女卫,那两个女卫接着主子的吩咐,却既不敢逛街也不敢单独回府,就兵分两路一路守在了谢红楼一路回来报信儿。
  月总管知道了瑞珠不但寻了个姿色平常、已过风华的小倌陪侍,还要再那里多待一日,不由得大为惊奇,就连怜香和惜玉也拉住那个女卫,不停盘问那个小倌到底长得如何。
  王府里其他人知道这个消息表现如何暂且不提,只说那春航、蕈香、茹叶三人,茹叶的贴身下人雁儿本是个多嘴好说之辈,那日本以为自己主子可以和瑞主子重拾往日恩情,谁知道自己被惜玉压得浑很软巴巴的回去后却发现主子红着个眼,泪痕满面的自个儿坐在榻上发着呆,当下就给唬得什么也不敢问了,心里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出去前还明明一切大好,怎么只一眨眼的功夫两个人就又崩开了。
  第二天晚饭以后,那雁儿虽听说了瑞珠去谢红楼的消息却也不敢告诉茹叶,等到了第二天瑞珠还没回来,这府里私下里传得也就更胜了,都说这主子伤过之后恐怕是看不上自己府里这些旧人了,要不怎么放着三个干干净净的大美人,非要跑去那种风月脏处?
  雁儿平日虽也喜欢聊是说非,可今儿这事关系到自己的主子,况且昨天刚看主子不明不白的受了气,更是不敢让茹叶知道这事儿,但却左防右防就是没防住那些私下里碎碎的嘴,只瞒了半天,瑞珠住进谢红楼的事就被茹叶听到了边影,当即叫来雁儿一阵声严色厉的询问,雁儿抵不过,就把知道的全照实说了,这下只气得茹叶一张娇艳的小脸煞白,眼睛红得快要滴出血一般,雁儿看着心里害怕,忍不住软言劝了,茹叶不知心里算计什么的倒也没发多大火,但屋子里的两个新摆上的花鸟缂丝瓶终究还是没保住,全被茹叶一手胡噜到了地上,即使这样,收拾破烂的雁儿心里还有些奇怪的嘀咕,不知自己主子这回怎么这么压得住火。
  再说那边蕈香,因为是勾栏院的清倌出身,进府时不像春航和茹叶身边还带进个人,所以本什么贴心体己的人,但惜香楼里的几个下人因为他向来待人就好,所以有事也还算向着他,在大院子里听说这事以后也就没瞒着他,蕈香本就是勾栏院里的出身,而且瑞珠住进的又不是院子里其他那两个人的屋,所以对这种事看得倒不如别人重。
  另有一个让蕈香不把这事儿放心上的原因就是他很惦记着春航的事,前儿个瑞珠把他送回屋里以后,把他按住的那一吻让他现在想起来还很面热,到了第二日他又听说瑞珠春航院子里弄伤了手,而春航晕血吐了瑞珠一身的事,心里倒觉得有些对不起春航,思来想去就忍不住做了清淡小巧的糕点果子提了去看,结果看到春航一脸惨白的躺在床上气息恹恹的,知道春航虽然一直不说但心里对瑞珠其实也是很在意,被冷落了那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一线转机却又弄砸了所以心里更不好受——蕈香本就是个知语花般软心肠的人,看到春航这样就忍不住坐下来陪他,虽然解不了春航的心忧却也可缓缓烦闷。
  到了瑞珠在外夜宿的第二日,蕈香没敢太早打扰春航,只一早起来就做了些糕点,等他走去影月苑时回报瑞珠继续待在谢红楼的女卫早已回了来,府里的一干下人就全都知了情,蕈香走进影月苑只觉身旁一群下人看着他窃窃私语,他只假没察觉,进了屋子,正看到春航正半靠在床榻上,抱着一个软绸裹着的琴匣幽幽的不知在想什么,清桐见蕈香来了,连忙迎上去叫了声:“公子。”
  这一声也把春航叫得清醒了过来,见是蕈香又来看他,连忙让清桐让坐。
  “这琴……”蕈香见春航手里总抱着那琴匣,细细观了,虽不清楚那里面到底是何名物,但光看琴匣也知里面的东西价值不菲,春航见他问了,忽然凄然一笑,低头望着手里琴匣,自语般的喃喃道:“这东西……实在太名贵……不是我可以承受得起的啊……”
  蕈香见他那样神情,心里微微一动,就不再提,春航叫清桐为他端来茶,蕈香虽是勾栏出身,但毕竟也是花楼以卖高价为目标培养出的,原本善舞,对于瑶琴音律虽不能说是精通却也讲得出一二,那春航本就是个沉稳温柔的人,绝不会刻意要以才艺压过对方,所以虽然两人见了面依然相互有些拘谨,但你一言我一语相互应对着,只在这无形之中两人便也亲近了不少。

  33

  说完纳兰王府,再说这谢红楼中,瑞珠与素兰如新婚燕饵,水乳交融。
  又温存过了一夜,瑞珠本还想继续赖在素兰屋里不走,无奈第三天早上一早就有人来敲门,打开门看,见是月总管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外,说是过了晌午宫里会有人过来王府看她,弄得瑞珠只能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说收拾好了立刻就跟她回府。
  瑞珠回到屋中,素兰已披着衫子从床上坐起来,望着看着他满眼不舍的瑞珠,素兰笑了笑低声说:“您就放心的回去吧,哪有人总住勾栏院的?现在既然府里的人来接了您,您若再不回去,只怕我的名声就一下子胜起来了呢!”
  瑞珠走到床边坐下,拉起素兰又瘦又凉的小手,不满意的轻轻哼了一声:“为什么我只见到自己舍不得你的心,却没见到你舍不得我的心?你今天若不把舍不得我的那份心拿出来,我便不走了。”
  “……”素兰咬着嘴唇低下头,稍稍沉默了一下,瑞珠拿眼瞧着他,只见素兰低下去的脸慢慢的有些红了,又想了想,素兰终于还是从瑞珠手中抽出自己的一只手,伸到褥子底下细细的摸索起来。
  摸索了一会儿,瑞珠只见素兰红着脸从褥子下掏出一个手帕包着的小包,打开以后,露出一个浅蓝色绸缎的荷包囊子来。
  “这个……是我自己做的……虽说是个进了勾栏院的哥儿都会送些荷包手帕之类的东西给自己的熟客……可是……这是我第一次把自己做的东西送给别人……你若嫌它寒酸,不用也没关系……只是你要我拿出份心来……我也就只有这个了……”
  素兰声音越说越小,一句话还没说完,瑞珠已经笑呵呵的扑过去,抱住素兰猛亲起来:“兰儿兰儿我的好兰儿,只要是你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我都喜欢!”
  “别……”素兰红着脸微微推了推亲得他满脸口水的瑞珠,讷讷的小声说,“外面还有人等着你呢……”
  瑞珠闻言停了动作,手里拿着素兰的荷包翻来覆去看,越看越舍不得放下,正看着,瑞珠突然想了什么的抬眼道:“你既然送了我东西,我也该送你样东西才是。”
  素兰怔了一下,还没开口说话,瑞珠已解下自己身上的荷包,‘噼里啪啦’的把里面的东西通通倒了出来,素兰瞟了一眼堆在床上个个都是细致精巧、价值连城的玩意儿,慢慢低下头,脸色微微暗了暗:
  “素兰不是、素兰不是为了想要您的东西才送给您荷包的……”
  瑞珠一眼看破素兰心里的那个疙瘩,搂着素兰轻轻亲了亲,瑞珠轻笑着低声说:
  “傻兰儿,你可知在我心里,不管是金荷包还是银荷包,都没你送的这个荷包金贵,我多想也送你一件自己亲手做的东西,以心换心,越是亲手做的东西上寄托的就越是情义,这世间情义本就是无价的,就如我对你的这份心。”
  “以心换心……”素兰有些发怔的喃喃自语着从瑞珠口中听来的那四个字,瑞珠把头抵在素兰肩膀上想了想,忽然笑着把那些堆在床上精巧玩意儿全敛起来,装进了素兰送她的那个荷包里,把自己换下的粉白荷包一把塞进了素兰手里。
  “你既不喜欢那些金啊银啊的俗物,我也不勉强你,这个荷包虽不是我亲手做的,却也是我平时极喜欢的一样东西,我连这个麒麟坠子一并送给你,听说这个麒麟兽是音峦国信奉的祥兽,可以佑人平安,我只愿它能保佑着你多多想我,日日开怀。”
  素兰望着自己手里的荷包,心中对那个只有半个巴掌大的、做得又精巧又细致的麒麟也是越看越爱,瑞珠见他喜欢,心中更是高兴,素兰见她衣衫不整实在没法出去见人,就把那个荷包用手帕包好,收到自己枕头底下,起身拉了瑞珠坐到椅子上,拿出梳妆匣,摆上铜镜帮瑞珠梳头理容。
  “以后我把你接出去,日日叫你这样帮我梳头发。”瑞珠闭着眼,掩不住笑的对身后的人说,素兰从镜子里望着那个笑得像个孩子的人,低下头,低低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梳完头,瑞珠又拉着素兰好一阵的腻乎,心里只盼自己是长在素兰身上的糖藕豆,让别人扭也扭不下去,但无奈素兰心里虽也舍不得瑞珠,却依然不时提醒一下门外一直有人候着,就算这样瑞珠还是在素兰屋里耗过了大半个上午才磨磨蹭蹭的被素兰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王府里派来的马车早已等在了谢红楼外,连谢红楼的女老板也在门口站着等着瑞珠出来,大家一见瑞珠,似乎都松了口气,月总管一双利眼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站在谢红楼口目送瑞珠上车的人儿,素兰看到有人望他,微瘦的脸不禁红了红,心知瑞珠府里的人之前对他这个把他们主子留在屋里两天的人一定有过极为多的猜想,猜想他有花容月貌肯定是少不了的,只是不知那些人如今见了他,心里又会有多失望……
  月总管虽只扫了一眼,但心里却有了掂量,眼前那人相貌虽还勉强称得上清秀,但真说起来其实却也一般,年纪看起来也确实已经过了风华之年,身姿也无娇俏妩媚的地方,这就更让人弄不懂主子到底是迷上那人的哪一点。
  瑞珠虽上了车,车帘却还舍不得放下,向着素兰摆摆手说了声:“你先回吧,这两天也够累的了。”
  说话的人没觉怎样,听话的人从头到脚却红了个通透,谢红楼的女老板面上含笑的瞟了一眼忍不住低下头去的素兰,心中却不知道对这突来的天大恩宠应该是喜是忧。
  素兰望着缓缓行走起来的马车,忽然慢慢转过头望向正看着他的女老板,轻轻的点了点头,用很轻的声音低低的说:“素兰自己会小心,不会给谢红楼添麻烦的。”
  女老板望着那个转过身走进楼里的外表平凡、心如清明如水中蕙兰的人,目中微微闪了闪,也带着谢红楼里的人全都撤了回去。

  34

  回到了王府,瑞珠被怜香和惜玉两个丫头拉着重换了衣服,若是按惜玉的意思就是该让瑞珠好好的洗个澡,连带着那些衣服也就从里到外都换了新的,但怜香想着这时间已经快到中午,怕洗澡耗费得时间太长,万一宫里的人提前来了,瑞珠容衫不整不好相见,那惜玉见怜香说得有理,也就不非拉着瑞珠让她洗去身上沾得那股说不清是什么的味儿了,只不过在给瑞珠换衣服时惜玉还忍不住小牙痒痒的磨了几磨,阴阳怪气的说了声:“主子这两天玩得可高兴啊——”
  瑞珠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想了想,忽然笑着压低声音说:“自然是比你高兴,这两天我不在,也没人缠着茹叶,让那个雁儿得空偷跑出来玩儿了……”
  瑞珠一句话还没说完,惜玉一张娇俏的小脸瞬时热腾腾的红了起来,一张总是唧唧喳喳的小嘴此刻却也只能吐出结结巴巴的话来:“主、主子,你、你怎么……”
  旁边怜香见惜玉那副窘得可怜巴巴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惜玉俏眼一瞪,咬着嘴唇狠狠的瞪着捂着嘴偷笑的怜香,恨声说:“原来是你这个小多事精说的……”
  “没有没有。”捂着嘴偷笑的怜香连忙摇了摇头,瑞珠望着窘得满脸通红的惜玉,又压低声音笑着说:“自然不是她告诉我,这种事本不是我应该过问的,不过鉴于你虽然贪恋人家的美色,却也没把自己主子给卖了,所以特此口头奖励一次——”
  惜玉咬着小嘴,眼睛转啊转的望着瑞珠,怎么也猜不透自己主子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那点小秘密的,不过眼珠一转回来,惜玉突然皱了皱鼻子,贴到瑞珠耳旁悄声说:
  “我也不管把我卖了的人是不是怜香,反正我的事儿主子已经都知道了,那怜香的事儿主子若不知对我可就不公平了,我只悄悄告诉您,怜香其实老早就看上春航少爷房里的那个清桐了,只是人家清桐人小面薄又害羞,见着我们这位怜香姐姐只知道低头躲着走,全不给她一点机会,要不如今哪容得她来取笑我?”
  惜玉说话的声音虽不大,却也被一旁的怜香听了个正着,怜香粉脸一红却也没说其他,瑞珠看在眼里,心里也有了计较。
  瑞珠知道怜香惜玉虽是双生子但性格却十分的不一样,惜玉外向活泼,怜香稳重扎实,这两个孩子唯一的缺点大概就要算是因为生在这凤栖国中所以显得身量小了点,但想想她那个世界里男人女人也不一定非要男高女低这样结合,那这个地方自然也没有这种规矩,因为两个都是好孩子,所以瑞珠就更希望她们能找到中意的伴侣,如今听惜玉这么说了,瑞珠的心也就算安了下来。
  给瑞珠换了衣服,惜玉从换下的衣服里掏出瑞珠新换的荷包,看了看惊奇的问:
  “主子出门时带的那个荷包囊子去哪儿了?到哪里找来的这个?看模样绣功倒还可以,就是材料质地差了点,不配咱们主子的身份。”
  “这配不配只是人说了算,我若说配了,别人又能再说其它?”
  瑞珠嘴里嘟囔着一把抢过惜玉手里的荷包,小心翼翼的塞进衣服里,怜香和惜玉明白过来的对视一笑,惜玉笑着道:
  “之前一直觉得主子伤好以后,性子比以前干脆利落得多,却不知原来主子只是未真心看上人,如今真心看上这荷包原来的主人了就又露出之前那种腼腆的男儿一般的娇态来。”
  [男儿的娇态……]
  瑞珠心里有点黑线,想想她在那个世界,基本上可以说是从未爱上过人,如今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又是两情相悦,当然心里美得没话说,她就算露出点娇态也应该是女儿娇态好不好……不过想想这异世界的人文风俗,男儿娇弱女人强壮,那依以前那个瑞珠的性子,根本就是投错了胎嘛……
  上午连着中午就在瑞珠和两个丫头的调笑中渡了过去,瑞珠一边吃着午饭一边忍不住叹气着说:
  “不管怎么说,还是府里的饭菜好吃,赶明儿一定要让素兰也尝尝这世间的好吃东西,看他瘦得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就知道以前一定没怎么吃好。”
  怜香听了,笑了笑没说话,只听惜玉在一旁巴巴的眨着眼笑着问道:“这么说主子是真想收了那个叫素兰的了?”
  瑞珠似笑非笑的瞟了她一眼,说了句:“你说呢?”
  “既是如此,”惜玉说着停了停,在一旁偷偷瞄着自己主子的脸色,“那就应该快点叫月总管在府外找处好房子……”
  “……”瑞珠笑了笑,低头喝茶。
  怜香想了想,忽然道:“既然是主子真心看上的人,我看也就不用在别处买房子了,咱们王府西墙外面有几处紧挨着的背街民房,虽是民房但为了防止有人窥探府内,所以当初建王府时就连地契什么一并买下了,只不住人,王爷当初说那几间房子也不用拆,难保以后府里谁没个落了势的亲戚连投奔,府里不能随便住人,那几间房子就可以接济一下……如今主子既然想收了那个外面的人,不妨就让月总管找人把那几间房子重新收拾出来,该添的添,那边本不算咱们府里的地方,人住进去也不算坏了规矩,等到以后再要月总管把西墙那边打出个不起眼的小门,这两边也就算通了,正好方便主子进出……”
  “就你机灵!”
  惜玉在一旁听了,万分不服气的哼了一声,却也挑不出怜香主意里的毛病,瑞珠依然低头喝茶,眼角眉梢却已带上了浓浓的笑意,惜玉偷眼见了,便下去找月总管商量,那月总管心里掂量了掂量,也觉得这事要做也没什么大毛病,放眼望去现在这朝中的文武大员,除了新选的几位文武进士还有那个脾气古怪的宰相大人,哪位大人没有三五个看上眼又带不进府的人?个个都是找个院子把人装了,到时喜欢了就府里府外两头走,如今她家主子这点小事儿又算得了什么?
  月总管点了头,刚刚吩咐了下面的人去找人开锁,先带过去几个把那几间房收拾出来,外面就进来了守门的家人,通报说宫里派出的人已经带了府外了。
  月总管连忙叫惜玉去通报瑞珠,自己先带了人匆匆忙忙的迎了出去,瑞珠这是第一次见和以前那个瑞珠有相连的人物,心里不免渐渐紧张起来。
  “这次宫里的人派出来说是探病,所以主子不必出去迎接。”怜香和惜玉在一旁安抚着瑞珠:“其实就算是皇上发下什么旨意,以王爷的身份也不必亲自出去迎那些宣旨的人,不过王爷之前性子柔和,言谈坐卧都不肯与百官有异,这才渐渐弄得咱们纳兰王府在些势利小人眼中有些跌了价。”
  “这次来的人是其实是上个月年选时新选上的文生第二名,听说也是个青年才俊,而且文墨绝佳,皇上看了爱,就破例把她留在宫里日日谈古论今,看那模样这个第二名倒比第一名更对皇上心思,王爷也别急,月总管虽然没把您伤后什么也不记得事告诉皇上,不过也说了您的脑子不很清楚,这个叫李竹君的人是新选上的,所以以前也没和王爷见过面,您只要大面上待她过得去就行了,您伤之后不也叫月总管给您背过朝里一些文武大臣的名姓特征,等以后见了面,再一一把样貌之类和名姓对上号一切也就算齐了。”
  瑞珠听了心里稍稍安了安,随后转念又想自己虽不是那个瑞珠,但这身子的一分一毫没有一个不是正主的东西,就算被人看出言行之类与以前有差异,任谁又能想到差错是出在这皮囊里换了另一个魂魄上面去?更何况她又不是什么心怀恶意的孤魂野鬼,故意把人家活得好好的命给逼死了,再借尸还魂,她这个身子是……恩……是中奖中来的……而且她活了,还不知救活了多少人……她做了这么大的好事,老天就算不谢她,也不会故意找她麻烦——
  瑞珠心里这样想了,也就把所有的不安全抛到了脑后面去,过了不大会儿的功夫,只见一个高挑的身影由月总管带着,从外面走了进来。
  “文生李竹君参见王爷。”
  瑞珠上下打量着那个进屋后立刻拜倒在地的女人,只见来人一身浅葱色的素锻衣裙,身材高挑,唇红齿白眉目规整,即使见面拜倒却也不显委琐之意,而且举手投足间均流露出一派儒雅自然,使见者不觉倾心。
  稍作打量,瑞珠双手一拉,笑着把那人从地上搀了起来:“李大人既是宫里派来的,又何必行这么大礼?”
  “王爷乃千金之躯,竹君礼应行此大礼。”李竹君虽从地上站起,但依然正色道,瑞珠笑了笑低声说:“以后你我同朝为官,当真不必和我如此客气。”
  “以后同朝为官时大家太过客气自然不好,但此时竹君还为蒙皇上赐官,只一白丁,见了王爷若不不知礼数一味托大才是真的不好。”
  瑞珠见李竹君说得正色,不觉笑了笑,又和她相互谦让了番,大家才一同坐下,瑞珠向旁边的惜玉摆了摆手,说了声“奉茶”。
  不大会儿功夫,两杯热茶端了上来,瑞珠隔着茶杯盖儿就能闻出,杯子里沏的不是她平时喝的香露,所以也就没急着喝,那李竹君也只用手指象征性的碰了碰杯子,随后抬起眼睛望向瑞珠道:“皇上派我来问候王爷的伤势,不知现在王爷贵体感觉如何?”
  “全亏太医院的先生妙手回春,瑞珠现在才能好好的坐在这里和竹君说话,不过这次伤后瑞珠的头脑似乎不及以前清楚……若说起这次受伤,本是瑞珠自己无心之过,却还劳烦皇上挂念,请李大人代瑞珠多谢皇上。”
  “皇上确实十分牵挂王爷,竹君和皇上相伴之时也最常听皇上提起的就是王爷您,听皇上说这次的大选,文科阅卷之人除了宰相和国舅所荐之人、还有一位就是王爷您,皇上特地叮嘱,要竹君来您面前亲谢……还说如果王爷不弃,要竹君拜您为老师,日后也好多向您学习。”
  瑞珠心中微微一动,抬起头望向一直看着她的李竹君,微一思索,笑了笑低声道:
  “道谢本是不必,李大人能从众多文生中脱颖而出,靠的自然是他人难及的风流文采,至于拜师……我看李大人与我年岁相差不大,也许还略微长我几岁,若真拜了师,只怕外人听了去笑话……”
  那李竹君听到瑞珠说到‘怕人笑话’,神色微微一动,没等瑞珠说完已起身再度拜倒在地,口中说:
  “竹君能名列三甲之中,唯一要谢的便是皇上与王爷对竹君的知遇之恩,王爷的意思竹君已明白,皇上也说王爷本是心性极好的人,但为了维护王家的利益总是殚精竭虑,这才会伤了身子,皇上要王爷别急,安心在家里养,若是愿意常出去散散心也好,过两天等王爷大好了,皇上还要请王爷去宫里住几天,陪陪陈皇父。”
  瑞珠心中暗自回想了一下,记起她伤刚好那会曾让月总管把平时和她有关系的人背了个遍,其中那个陈皇父就是先帝——也就瑞珠她亲娘的一个男妃,好像还与瑞珠和现在这个皇帝的爹是亲兄弟,瑞珠的生父在生下瑞珠之后不久就得急病死了,瑞珠是被这个应该叫作叔父的人带大的,一起长大的还有陈皇父的一个亲子,比她大两岁的三皇子——季辛。
  心中一念本是刹那而过,瑞珠听完李竹君的话,已含笑着起身,再次把她搀起:
  “请回去回转皇上,过两日瑞珠就亲去宫里拜谢皇上及叔父对瑞珠的挂念……日后你我同朝为官,虽不可结为师徒,但定会亲如手足,共同为王上效力,以尽为人臣者应尽的义务。”
  李竹君对瑞珠的回答,目中微微一闪,也展颜笑道:“既是如此,竹君也就不打扰王爷休息,在此先行告退了。”
  瑞珠笑着点了点,向月总管使了个眼色,说了声“瑞珠就不远送了”,然后目送着李竹君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35

  送走了李竹君,瑞珠心中暗暗出了口气,不经意的一转头,正对上惜玉望着她含笑的眼。
  “你这小妮子又坏笑什么?”瑞珠拿起茶杯‘咕咚’的灌了口茶,惜玉笑盈盈的望着瑞珠,淘气的皱了皱鼻子,才笑着说:
  “我在笑王爷不知什么时候学得这般油滑,言谈应对竟然丝毫不比那些官场老干儿逊色,那个李竹君初面见来也让人觉得一个一身正气的文生学子,但几句话交谈下来才发现她的心机实为不弱,虽还未入官场却也把那些往来算计学得有几分出彩,实在不枉费当初王爷力排众意保她入三甲的一番辛苦——”
  怜香在一旁轻轻推了推越说越得意的惜玉,说了声:“就你淘气!”
  惜玉略知自己又有些多言,立刻闭上了嘴。
  瑞珠听了惜玉的话,才知道那个李竹君确实有理由谢她,她之前之所以驳了李竹君要拜她为老师的请求,一是因为确实年龄不太合适,另一点就是因为她隐隐从李竹君的话里听出一些关于朝堂之事的风影,对方既然提到了国舅和宰相,那事情自然就不简单,麻烦的事她向来连想都懒得想,就更不要说让自己也牵连其中了,她可是到这个世界来享福的,干嘛幸福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就给自己招惹那种一沾身就死活甩不下去的麻烦?
  自古朝堂之上,权利纷争最是混乱,轻者只是牵连富贵金银,重者却会牵连进去脑袋,她若是再不明白,那她原来看那么多的小说漫画电影电视看得都是啥?其实从一醒来她就知道她附的这个身子原来也并不是什么天真纯净之辈,先不说别的,只说她府上现剩的那三个男宠,其中两个都是有相当来历的—— 一边连着宰相一边又连着国舅,其中利害关系她也早有些察觉……
  若说饲养侍宠是这个世界有钱人家的习惯,但收受贿赂而又收得那样自然而然就应该不是什么习惯之说了,不管在哪个世界,她还从没听说过一个心清神正之人会那么堂而皇之的收贿,而之前的那个瑞珠却一定是收不少回的了,这个从月总管处理国舅那边送来的慰问大礼就可以看出来——这样盘算起来,以前那个瑞珠其实在为官之道方面懂得不少,能在那勾心斗角的粉墨场中永远站得住一席之位本就是个难事,不过话又说话来,若以前的那个瑞珠真的如人所说那样是个性子软、温吞腼腆的好人,那要受的煎熬,自是比平常人更多一些……
  瑞珠心里正想着,脑中忽然闪过刚才李竹君说过的一番话,又回想了惜玉刚才话里的意思,忍不住眉头微微皱了皱,望向惜玉低声问:“照你刚才的话说,这里面还应该有一些我不记得的事吧?”
  惜玉被抓到尾巴一样的苦了苦脸,怜香用‘看你以后还多嘴’的目光瞪了她一眼。
  瑞珠忍不住笑了笑:
  “你们现在不告诉我,以后我一定也肯定会知道,你们没瞧我这好好的在家里坐着,那些事儿已自己跑过来找我了吗?你们若不愿答也没关系,只需告诉我我忘了的事和今天来这儿的那个李竹君所想把我牵扯进去的事,是不是都和宰相大人和国舅大人有关?”
  “主子……”怜香望着满脸笑容的瑞珠,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让主子再想起以前的那些事,伤好之后的主子虽说什么也不记得了,但却比以前快活不知多少,仿佛是换了个人似的,这一个月以来因为有皇上颁下的旨意所以文武大臣们也没来打扰,才容得主子无忧无虑的四处乱跑,如今这宫的人既已派出来,也就是说她主子重回庙堂之上的日子越近了,有些事若不提前说与主子知了,只怕以后会更麻烦——
  惜玉与怜香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对方与自己所想一样,惜玉重重的叹了口气,抬眼道:
  “主子您也不必一句一句的套我和怜香的话了,看那李竹君今天来拜见您的意思,您这在家养病的好日子只怕也是快要结束了……您伤以前,本是负责此次文科大选的主选官之一,另两位一位是宰相推荐的宰相门生苏秀苏大人、另一位则是国舅爷的外甥女孟文鹃孟大人,王爷您则是皇上指名钦点的……要论起这次文选的考生,当真个个都是可造良材,尤其是前几名,听说才思文采更是不相上下,所以在发榜前,几文主选官因此还发生了争执——第一名的赵蓦然是礼部侍郎之女,听说从小就有聪慧过人,五岁就可吟诗八岁就已通过童生考试,十二岁拜入宰相门下,如今刚刚年满十六岁便已绝对的优势取得文选首名,对于这位,三位大人的意见并无分歧,但让您与其他两位大人争论不下的是其他两甲的人选——”
  “虽说这次文选其中并没什么明目张胆的舞弊,但其实进入前几名的不是宰相那边有关联、就是和国舅那边有干系,唯有那个李竹君,不但父母俱是白丁,在朝中也是无亲无戚,只以一身飞扬文采从乡试一路杀进殿试,主子就是因为实在是看中了她,才不惜与其他两位选官据理力争,硬是挤下了原本要排第三的薛玲珑,把她从中加了进去,弄得原本已经定下的第二名白浚纤也变成了第三……这种事本都是三位选官在暗中商讨的,但是因为最后的结果……与别人之前所想不同……所以……”
  瑞珠见惜玉原本说得好好的,突然间吭吭叽叽的不再往下说,就略一思索,低声问道:“那白浚纤还有那个被挤下三甲的薛玲珑都是何人之女?”
  “一个是白尚书之女的女儿,另一个则是岩洲仓曹运的女儿。”怜香抬了抬眼睛,低声回答,瑞珠静静抿了口茶,沉默了一下才接着问:“都是和国舅那边有关系的人?”
  “是。”
  听到了肯定的回答,瑞珠在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现在就算她用脚指头想也能大约知道些前因后果了……这个所谓的文科大选其实内部早有算计……三位主选官一位站宰相那边、另一位站国舅那边,而她这个性子软又没主见的纳兰小王爷站中间不过是充样子用的,国舅那边既然已把第一名让了出去、那第二第三就自然要完全囊括其手了,只是不知以前那个瑞珠中途到底发了什么神经,突然要硬插一道,把一个李竹君提了上来,硬要国舅那边损失了一个第二,连原本的第二也给挤到第三的位置上……这么说起来……她和茹叶所谓的起了争执……多半……也是为此吧!
  “主子……”惜玉小心翼翼的望了望瑞珠阴晴不定的脸,担心的叫了一声,瑞珠抬起脸,微微的笑了笑:“没事,不过想想有那么多的事自己还要重新记起来,有点觉得麻烦罢了。”
  何止只是麻烦——朝堂上的事儿她从没经历过,就算再怎么能想也只是望水观月而已,家里这边,自从她来了,便已下定决心要收了前身留下的三个枕边人,单不说为别的,只算她报答以前那个瑞珠留下这个好身子——虽然这样也许有些太过无情了——但认真想想,也许以前的那个瑞珠活得实在是很辛苦,家里的人,从上到下无一不是带着各自的目的待在她身边的,从侍宠到下人,每个人都是面上笑着,背地里却不知在算计什么——
  原本这些事她自从还魂之后已是一点一点感觉出来的,现在被李竹君的事把那些烦恼给引了出来,即使不想去想也一时半会儿的压不下那些烦恼,朝堂上的事儿暂时还可以不急,反正离她拖得不能再拖还有些日子,只说家里的那些事儿就够她挠一阵头的。
  想那以前的瑞珠也真是可怜的,不但要在外应对那些尔虞我诈,在家里还要对着那几个虽然如花似玉却又摸不透心的侍宠,茹叶这小刺头就先不说了,就连那个看起来一直沉稳温和的春航……恐怕也不只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若是按以前瑞珠的那种性格,怎么想也不应该喜新厌旧得这么彻底,她总觉得以前那个的瑞珠与春航之间应该纠缠过什么事儿……可是这种没头没尾的死扣她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去解……
  真是!这种拉拉扯扯越弄越乱的东西若是换作是以前的她,早就大叫一声‘TMD’,然后转身撤走,她也实在佩服以前的那个瑞珠,能自已虐自己那么久!

  36

  “主子您要去哪儿?”惜玉眼见着一直沉默不语的瑞珠突然站起身往外走,忍不住低叫了一声,瑞珠回过头有些茫然的望了一眼惜玉,嘀咕了一声:“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出去溜达溜达不行啊?”
  惜玉小脸微微红了红,吐了吐舌头也没说话,瑞珠心里一转,不知怎地就猜到了那小妮子恐怕刚才是以为她是要出府找那素兰,顿时忍不住笑了,哼了惜玉一声:“你把你主子当什么人了。”
  惜玉光抿着嘴笑不说话,瑞珠转身继续往院子里走,怜香和惜玉就在后边远远的跟着,瑞珠背着手在院子里瞎溜,其实也琢磨过去找素兰,心里只觉眼前虽然繁花似锦、水清柳媚,但却没有素兰那个小小的屋子让她舒心,她现在身边之人虽然一个比一个娇艳清丽,但却没有素兰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睛能安抚她的心,只不过她就算再大脸,也不好意思上午刚被人用车请回来,下午就又走过了去,所以心里虽然想他,却也只能忍忍,至少表面上要装得过得去些。
  瑞珠心里发闷,绕过一处山石堆出的小丘忽然听到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似水的琴声,情不自禁的顺着那琴声传来的方向走,瑞珠在一处跨水的小桥上停下,望着不远处的影月楼半天没吱声。
  惜玉一旁察言观色的看了,凑过去低声说:
  “主子,要不然就去看看春航公子,听说他这两天身子一直不大好,不能招风……”
  “算了。”瑞珠笑了笑,下了桥,找了个石墩坐下,“我就在这儿听就好,若是去了,又叫他不自在了。”
  “主子……”怜香叫了声,见瑞珠没有再动弹的意思,就和惜玉一起在瑞珠身后面站着,瑞珠支了下巴,斜望着潺潺的溪水,手里拔着水边的青草不知在想什么。
  琴声怅怅,似乎弹琴的那个人心里总有什么解不开的忧郁,瑞珠的心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琴声上下起伏,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那流水一般的琴声突然止了,瑞珠心中若有所失的静等了半天,不见琴声再起,又抬头见太阳斜得有些厉害,就起了身,掸了掸自己衣服上的土,转过头对怜香和惜玉笑着说:“看来今儿人家已经不弹了,咱们也回去吧!”
  怜香惜玉见瑞珠起身说要回去,心里都暗暗放了点心,尤其是惜玉,虽然明知那些事早说晚说主子终要知道,但看到瑞珠嘴上虽说没事、但表情却有点像回到受伤以前那种郁郁寡欢的样子,心里实在难受。
  瑞珠转身要走,却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响起男人有些虚弱、但依然温和动人的声音:
  “王爷为何不进影月苑,让春航为上次的失礼好好向王爷陪个不是呢?”
  瑞珠回过身,看到男人手里紧紧抱着由软绸包着的琴匣,微白的脸透出一股另人心怜的憔悴。
  “不是说你身子还没好吗?怎么自个儿出来了?”
  “春航是想把这个还给王爷……”春航抱着琴向前走了几步,白着脸微微的笑了笑,“听说王爷在这个听琴却不进去,所以春航就自己出来了……”
  “这东西弹得好好的,还我做什么?”瑞珠见春航抱琴抱得辛苦,忍不住上前几步接了琴匣,转手递给了惜玉。
  春航见这几日一直抱着的琴离了手,神情有些恍惚的怔了怔,才强拉起一个笑的低声回答:“那琴太贵重了,不是春航这样的人能配得上的……”
  明知道不是自己能拥有的东西,但是再被拿走时心里却还是有点空空的感觉……
  “我弄坏了你的琴,那是赔给你的。”瑞珠看着垂下眼帘,遮住自己眼中那一抹失落的春航。
  “春航那把琴只是断了根弦而已,可以修。”
  “我听你刚才弹得挺好,比你上次弹你那把弹得更好,这把琴不算我赔你的,只说送给你,可以了吧?”
  “春航不配。”春航低着头轻声说,瑞珠皱了皱眉,她还见过这样的人,明明心里喜欢得紧,却死活不要——
  “你真不要?”瑞珠忽然压低声音,春航轻轻‘恩’了一声,瑞珠一句话不说,转身拿过惜玉手里的琴匣,看也不看就甩手扔进了溪水里。
  春航听到声音抬起头,望着被瑞珠扔进水里的琴匣‘哎呀’的叫了一声,想也没想就纵身跳入水中,去救那半泡在水中的琴匣。
  “你……”瑞珠望着半跪在水里死死抱着琴匣的男人,愣了愣也一步跨入水中,把身子已瑟瑟发起抖来的男人拉上了岸。
  “你不是不要吗?”瑞珠有些生气,本来她是想吓吓那个春航,然后再叫怜香或者惜玉把那个琴弄上来的,反正那条溪也没多深,那个琴有琴匣包着一时半会儿的也泡不坏,谁知道眼前这男人这么急,害得她也跟着弄湿了衣服,从膝盖以下都是湿嗒嗒的,难受死了。
  春航白着脸死死抱着手里的琴匣,听到瑞珠问话,愣了半天才怔怔的低声说:“这是好东西啊……王爷怎么能这么对好东西呢……”
  瑞珠盯着春航白得有些不正常的脸,再看看他全身的衣服几乎都在往下滴水的样子,心中更气:“我又不会弹琴,再好的琴在我来说都只是劈了柴就能生火的东西!我把它送给你,你又不要,那它还有什么用处?扔了正好!”
  春航怔怔的望着瑞珠的眼,身子轻轻抖了一下,咬着嘴唇更紧的抱着怀里的琴匣,讷讷了半天才迟疑的转动了一下眼睛,低低的吐出了两个字:“我、我要。”
  “傻瓜!”瑞珠突然飞快的哼了一身,一伸手拉着还抱着琴的春航,缩着身子快步向影月苑走去,虽说现在是夏天,可也不是这么清凉法啊——
  “冷不冷?”瑞珠瞟了一眼跌跌撞撞的被她拉着的春航,春航白着脸怔怔的由瑞珠把他拉进院子,满脸茫然的回了句:“什么?”
  “傻瓜!”瑞珠又哼了一声,影月苑的下人们一见两个主子都浑身湿淋淋的走进来,全都惊讶得愣在了当地,只有春航贴身的侍童清桐最先反应过来,急急的去找干布。
  瑞珠把春航风风火火的拉进屋,春航坐在床上抱着琴,呆呆的看着瑞珠拉过被子把他从里到外裹了个严实。
  瑞珠看到春航即使已忍不住打起哆嗦却依然放不开琴匣的模样,忍不住‘扑哧’ 一声笑出声来,春航怔怔的望着瑞珠,觉得刚刚一直空白一片的心‘扑通’一声恢复了知觉。
  清桐拿着布进了屋,看到自己主子已被裹到了被子里,就对还湿嗒嗒的站着的瑞珠急忙道:“您先拿布擦擦吧,伤刚好没多少日子,别又生了病。”
  “这话先对你主子说吧。”瑞珠指了指裹在被子里的春航,干脆利落的脱下沤着水的靴子,甩掉袜子,蹿上床去又拉开一床被子裹起自己。
  清桐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点也不避讳的瑞珠,怜香和惜玉也拿着干布赶近屋子,看到瑞珠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惜玉转过头对愣在一边的清桐笑着说:
  “你还愣在这儿干嘛,赶紧先翻出一身干净衣服给你主子换上,我们原本说先在你们这借套衣服,现在看主子这样一时半会儿是冻不到了,我回沁露园去取主子的衣服,你们主子这一床的被子褥子看来今晚上是用不了了——”
  清桐听到惜玉说了,慌忙接口道:“被子没事,我们这也不是只给主子准备一床……”
  “没事就好。”惜玉向着怜香贼贼的瞟了一眼,留下怜香和清桐两人守在屋里,自己快步走了出去。

  37

  “你不看看你怀里的宝贝被水浸坏了没有?”瑞珠捧着热茶,蜷着腿缩在被子里笑着道,春航满脸通红的低着头,心‘砰砰’的跳着,僵着身子不敢转头看坐在一旁的瑞珠。
  瑞珠原本还想逗他,但看他满脸通红的可怜样子,也就住了嘴,又看了清桐也莫名的红着脸、拿来一套叠得整齐的干净衣服,想起这异世界关于什么男子贞洁的话,就背过头说:“你先把干衣服换了,别又凉出病来。”
  春航裹在被子里,只觉自己全身都似软了一般没了力气,虽然明知道瑞珠已背过脸去但心里就是莫名的发着慌,只能抖抖索索的任清桐服侍着解开湿漉漉的衣服,那清桐原本就是个脸皮单薄的孩子,如今眼瞧着瑞珠干净利落的脱鞋去袜,早被唬得和他主子一样满脸通红,再加上又不像他主子那样至少还近过女体,就更手脚忙乱的回不过神。
  怜香为了避嫌已守到了外屋去,屋子里只剩下背着脸的瑞珠和红得像两只虾米的男人,清桐和春航手忙脚乱的换着衣服,只听到一只别着脸的瑞珠突然‘噗嗤’一笑。
  春航的手脚一下子僵了起来,只见瑞珠笑眯眯的回过头,蹭到床边把手里的茶杯放到一边,歪着头看着刚把衣服换了一半的春航:
  “反正不管我看不看你,你都紧张,那我就看着你到底能紧张到什么样儿。”
  瑞珠最后一个拐着弯儿的话音落下去,一直窘红着脸的清桐愣了愣,却渐渐镇定了下来,手虽还有些不利落但总算是帮着自己主子穿上了衣服,瑞珠赞许的瞟了一眼相貌清俊中还带几分稚气的清桐,又望回低着眼帘不吭一声的春航,轻笑着说:“你又害羞个什么劲儿?恩……听说我的第一次还是你教的,你这么容易害羞,那当初你是怎么教我的?”
  “……”春航还是一个劲儿的低着头不说话,刚开始瑞珠还感觉有趣,但渐渐觉察出有些不对,就裹着被子蹭过去,歪下头一看,只见春航一张清俊的脸煞白,眼圈却是红得可以媲美兔子,眼泪强忍在眼圈里一圈一圈的打着转,嘴唇咬得湿湿的,只差滴下泪来。
  “你怎么啦?”瑞珠奇怪的望着春航委屈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只听‘啪嗒’一声,一滴眼泪从眼眶里脱出来,砸在了春航的放在膝盖上的手背上。
  清桐在一旁看着着急,知道自己主子是窘得急了,只盼那瑞主子别在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逗他们主子,但瑞珠大约从没想过平时看起来温柔稳重的春航生起气来或是这个样子,所以看到春航又羞又气的模样偏觉得比什么都有趣,忍不住又轻轻杵了杵春航的脸。
  “啪嗒、啪嗒”两声,这下春航眼里又落下两滴泪出来,瑞珠眨着眼,看着春航原本墨玉般温润的眼睛如今被泪水浸得湿湿的,心里觉得好看,就不免又凑近了些想看得更仔细些,一旁的清桐早被瑞珠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只觉手臂被人一拉,再回神时才发现自己已被人拉出了里屋。
  一看清拉他的人是谁,清桐原本就红的脸更是红了三分,只能低着头,勉强出声的叫了声:“怜香姐姐。”
  怜香点点头,沉默了一下低声说:“你不是一直盼着你主子能出头么?看到那种光景还敢呆在里面。”
  清桐呆了一下,随即面红耳赤的低下头,怜香瞟了他一眼,故意问:“你今儿十几了?”
  “十、十五了。”清桐声如蚊蚋般的低声回答。怜香本来还想再问什么,但想了想又闭上了嘴。
  里屋里,瑞珠看着春航木着一张煞白的脸,只在嘴角轻轻的抽啊抽啊,那眼泪就‘啪嗒’一颗,‘啪嗒’又一颗的往下掉,心里实在觉得有趣,嘴里就忍不住低声调笑着说:“你别忍着,再掉点眼泪让我瞧瞧。”
  瑞珠几乎把眼睛贴到春航脸上的举动,让原本就又羞又急的春航心里更加慌得可以,原本他还忍着,不想让瑞珠知道他掉眼泪,没想到被瑞珠发现他掉泪之后不但不稍稍放过一下他,还变本加厉的欺负他来,弄得他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只一会儿功夫,春航眼里的泪就‘噼里啪啦’的掉得更快,瑞珠看着心痒,忍不住又往前凑了凑,嘴里模糊说着“你别停,让我尝尝”的话,当真伸出舌头,从春航低垂的睫毛下面接了一滴眼泪,弄到嘴里咂摸了咂摸。
  被瑞珠这样惊世骇俗的一弄,春航原本还木着的脸微微扭了起来,眼泪‘噼里啪啦’的掉的越凶,那瑞珠也不急,只又凑过去伸出舌头,接着一下就咂摸咂摸滋味,再接着一下就再咂摸咂摸滋味,到了最后,瑞珠干脆整个人扒着春航,脸对脸的贴了,一下一下舔起春航的眼泪来。
  春航被瑞珠弄得一下就窒住了气,眼泪也掉不出了,只觉得自己脸上酥酥痒痒的,想推开瑞珠可身体又僵硬得抬不起手,只能气苦的任瑞珠继续对他上下欺负。
  一直到自己觉得舔得满意了,瑞珠才停下来,瑞珠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爱舔别人,而且对方越是不愿意她就舔得越高兴,现在的瑞珠就非常有种自己功成名就了的感觉,望着春航红一阵白一阵的脸得意洋洋的说:“我轻薄了你。”
  春航低垂下的浓密睫毛一抖,但瑞珠接下来的话让他刚刚又盈上眼眶的泪吓得又缩了回去。
  “你越掉眼泪我就越爱轻薄你,你可以再掉掉试试,我不急。”
  瑞珠意犹未尽的咂摸着嘴,但看春航僵着身体如同木头人一般,就忍不住又贴上去想逗逗他,却没想到春航突然抬起脸,一双墨玉般的眼睛湿漉漉、但却闪着决然之光的望向她:
  “王爷,天已经晚了,您还是先请回吧。”

38

  瑞珠愣了一下,歪过头望着春航白得有点吓人的脸,春航木着脸,紧咬着嘴唇又低低说了一声:“请王爷回去吧。”
  瑞珠实在没有想过春航会赶她回去,自从她到了这个世界占这个身子,几乎所有人对她都是百依百顺,她的长相虽不算倾国倾城却也绝对是明艳俊秀,身份不但是有车有房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以说是只要她想要天下就没有她拿不到手的东西,但如今她却被这个她一直觉得脾气温柔的人给下了逐客令!
  春航原本以为他眼前的这个人会恼,但她却只是歪歪头,眨眨眼睛问了句:“是我刚才闹得太过了吗?”
  那一句话问得春航的心颤了颤,几乎没有力气再把自己刚刚才下得死死的决心贯彻下去,但是春航暗地里狠狠的咬了咬牙,勉强的挤出一个干哑的声音,只重复了五个字:“请王爷回去。”
  瑞珠望着春航僵得惨白惨白的脸,明白一样的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又有点落寞的蹭下床,光着脚蹬上还湿着的靴子,拖拖嗒嗒的走出了屋子。
  春航望着瑞珠走出屋子,心里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同时却也狠狠的痛了痛,他……的确在意她,可是他不能让她像对待外面那些轻薄男子一样的对待他……如果她一直不理他,那他虽寂寞但还能自持……但她现在却只是亵纨的逗他,如果他不拒绝,那么等她像厌了下棋学琴一般的厌了他,他还有什么能让自己保持一颗平常心的活下去?
  瑞珠不知屋里的男人为了她心中有多绝望,只知道自己被很没面子的赶了出去,出了里屋,瑞珠也不跟守在外屋的怜香说话,只自顾自的往出走,清桐见瑞珠出来、又不说话,心中一惊,不知瑞主子和自己主子在里屋究竟出了什么事,急忙进去看,那怜香见瑞珠话也不说的就往外走,也急忙跟了出去,两人一前一后的刚走出影月苑的院子,正碰上拿着干净衣服走回来的惜玉。
  惜玉一见瑞珠还穿着湿衣服,忍不住愣了愣,瑞珠板着脸瞪了惜玉一眼,刚说了一声“愣什么愣”,自己倒先忍不住笑了出来,瑞珠向着惜玉挥了挥手,一边走一边笑道:“别发呆了,我被人家赶了出来,现在只能灰溜溜的跑回自己的窝儿了。”
  怜香和惜玉惊疑不定的对望了一眼,不知瑞珠之言是真是假,而那瑞珠只顾自己边走边笑,还忍不住很小声的喃喃念叨:“真想不到,那样一个人,发起脾气来也算是有模有样了……”
  正想着,瑞珠突觉心头有什么东西一跳,一种奇异而酸涩的感觉一瞬间涨开,随后又消失地无影无踪。
  瑞珠停下身,捂着胸口怔怔发呆,怜香看主子神色不对,低声问了一句:“主子?”
  “没事……”瑞珠呆呆的轻轻吐了口气,声音却莫名的绵软无力,不知为何她突然又想起了素兰,心想着明天一定要叫月总管快点让人把房子准备出来,她明天就去看素兰。
  到了第二天,瑞珠却没有能如愿的去见她想了一夜兰儿,具体原因就是因为她穿着半湿的衣服一路吹着小风的走回沁露园,回去以后又对着满桌子的美味大嚼大咽,结果第二天就鼻塞声噎,目红舌赤,只能捂着被子在床上发汗。
  瑞珠一边喝着苦得让她倒胃口的药,一边还不忘派怜香去问问昨天和她一样弄湿了衣服的春航怎么样,结果怜香带回来的消息让瑞珠非常的不服气,那边那个见血晕得能病上三天的春航这次却一点微恙也没有,还跑去和蕈香喝茶聊天去了。
  “惜玉啊……”瑞珠捂着被子在床上有些痛苦的有嘴呼吸着,“说些笑话来听听吧,一天都躺在床上,无聊死了。”
  守在一旁的惜玉突然‘嗤’的一声轻笑,低下头来很小声的在瑞珠耳边说:“您要想听笑话,不妨让怜香给您讲,听说她刚才出去为您探望春航少爷,结果把人家贴身的小童,那个叫清桐的给探望哭了……”
  “只是误会而已。”一边的怜香耳尖的听到惜玉的话,神色不动的接口说。
  瑞珠捂着被子望了望神色沉稳冷静的怜香,结果却发现那小妮子虽然一副目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没表情的样子,但耳轮却万分可疑的红了个通透。
  “啊——”精似猴儿的惜玉猛地抓到怜香小辫子一般的大叫了一声,指着怜香的耳朵大声问,“脸红了脸红了,要真是误会,你脸红什么?”
  瑞珠觉得有点黑线,惜玉那丫头还真会逮,只是耳朵红了就被说成是脸红,那么总结起来,世界所有骇人听闻的谣言应该就是这么流传起来……
  “……”怜香皱着眉瞪了惜玉一眼,瑞珠见怜香不愿说,就轻轻咳了一声,沙哑着嗓子转换话题,惜玉那小妮子难得一次占了怜香的上风,自然得意非凡,却也没有死乞百赖的继续蹬鼻上脸,怜香阴着脸面无表情的在一旁站了,她怎么知道她到底是哪儿惹了那个清桐了,她不过是问了他一句话,结果那孩子就小脸一白,眼泪先还是在眼圈里打转,她还以为他没听清就又问了一遍,结果就见他白着脸死咬着嘴唇眼泪跟银珠子似的一对一对的掉,弄得她头大,还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仆人,天知道她主子平时都是怎么哄那几位公子的,反正她现在一时半会儿是不敢再见清桐了。
  “……”瑞珠跟着惜玉东扯西扯的聊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趁着惜玉出去拿甜品的功夫,悄声问板着脸站在一旁的怜香:“你到底问了人家什么?”
  “……也没什么,”怜香别扭了好一阵,终于才板着脸说了,“我不过就是问他许了妻家没有,谁知他听了就哭了。”
  “……”瑞珠把脸悄悄缩回被子里,蒙着被子窃窃的笑,她从没想过办事精明、看起来不知比惜玉那丫头成熟稳重多少的怜香在某一方面居然是榆木疙瘩一块……她现在已经完全可以想像出清桐那又羞又气、想强忍着装作没事却忍不住哭来的表情来了,那孩子还真是万事都向他主子学习啊……不过按这世界的标准,春航和清桐的反应才可以称得上是标准的‘良家妇男’吧?那怜香岂不就被清桐当成是故意轻薄他的登徒子了?
  “主子……”怜香皱了皱眉故意用疑问的声音叫了一声,看着瑞珠蒙着被子抖成一团,她不傻,所以完全知道主子正在被子里笑她——
  “没、没事,”瑞珠红着脸从被子里探出头,擦了擦脸上笑出的薄汗笑着说,“如果我的病好了,那还要多亏你啊——”
  瑞珠看怜香正在逐渐的板起脸,连忙轻轻咳了一声突然问:“那清桐回答了你什么没有?”
  “没有。”怜香抬起眼睛想了想,“他就是掉眼泪,不过根据我对他表现的分析,他应该还没有许了妻家。”
  对于怜香肯定的模样,瑞珠又忍不住想把头缩回被子里偷笑,正在强忍,惜玉端着甜汤走了回来,看到板脸皱眉的怜香和忍笑忍得脸都扭起来的瑞珠,狐疑的皱起眉问:“出什么事儿了?”
  “没有……”瑞珠偷偷笑着低声回答,怜香也板着脸点了下头:“没有。”
  “……”惜玉虽然明知道刚才肯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可是又橇不开怜香那张一闭起来就像死蚌壳一样硬的嘴,只能来来回回的望望瑞珠、又望望怜香,希望能从她们两人的脸上猜出点什么来。
  瑞珠看惜玉一脸‘我想知道’的可怜模样,觉得有趣,正逗着惜玉玩,忽然看到月总管在门外犹豫万分的站着。
  瑞珠招了招手,月总管神色微微沉了沉,低头走了进来。
  “有事?”瑞珠望着神色似乎有些不对的月总管,月总管抬起眼睛望了望瑞珠,神色微动的稍稍犹豫了一下,低头道:“属下听说王爷病了,过来看看。”
  “不对,”瑞珠咂摸了一下月总管话里的滋味,一下笑了起来,“还是有事。”
  “……今天早上有几位朝中的官员下帖来拜望王爷,但都被属下以王爷染了风寒给回了。”月总管低着头,瑞珠又咂摸了一下滋味,笑着说:“还有。”
  月总管停了停,才低着头接着说:
  “那几位大人属下虽给回了,但其中有几位留下了几样为王爷调理身体用的滋补品……”
  瑞珠嘴边的笑意更深,摆了摆手,瑞珠招月总管走到床前,月总管把早就带着的拜贴恭敬的递到瑞珠手上。
  “可有什么新鲜的?”瑞珠翻了翻手里的拜贴,不去看帖子里夹的礼物单,只看那些拜贴最后的署名,翻看一番下来,瑞珠发现自己手里的帖子标名遍及了吏、户、礼、兵、刑、工六部,细数起来有二十多份,心里不禁咋舌,估计是昨天宫里派人来看过她,结果那些大臣们一得到消息就以为皇上之前下的不许探视的命令解除了,才会一涌而上的向她现殷勤来了,不过这殷勤恐怕不只是向她现的,还是做给另一个人看的……
  “全都是一般之物。”月总管头也不抬的回答,瑞珠在心里‘呵呵’了两声,在月总管眼里的一般之物想必定是些黄金白银的真家伙,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啊……
  “先封进库,等我过两天有功夫再去看。”瑞珠把拜贴交回了月总管,“帖子里夹的那些礼物单子该烧就烧了,其余的该做什么你比我清楚。”
  “……那属下就下退下了,王爷您自己保重身子。”月总管接回帖子,收到袖子里,头也不抬的退了下去。
  瑞珠吸了吸塞得全是水汽的鼻子,又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实了点,不是她这么小心自己身体,实在是她想在晚上之前好了,可以健健康康的去找素兰,要不然,她一个王爷,拖着两条鼻涕跑勾栏院,呵呵,她实在没那么大脸啊……

  39

  “主子……您今天起的还真早啊……”惜玉一脸暧昧的望着一大早就折腾着非要起来的瑞珠,瑞珠红了红脸,模糊的咕哝了一声,拉着怜香要她给她梳个‘干净利落,但是好看’的头。
  本来瑞珠昨天心里就惦记着要去找素兰,但谁知道她辛辛苦苦捂着被子发了一天的汗,到了快晚上的时候却渐渐发起烧来,月总管从御医处搬来了一个见过一两次的老女人,那个老女人给她看了看,结果却说王爷只是轻微的风寒,会发烧大概是因为心里有内火,再吃副发汗的药,把火气败了就好了。
  瑞珠躺在床上那叫一个急,可是却又没办法,只能心里暗恨的把那苦得冒尖的药给喝了,连晚饭都没吃就睡了下去,一个晚上心里只惦记着素兰,快到早上的时候只觉身上出了一层大汗,原本热得干干的鼻子眼睛也有了渐渐凉意,熬夜守着她的怜香摸了摸她的头说是热都退了,喜得她好不容易熬到天光大亮,就立刻拉着怜香和惜玉给她洗漱穿衣。
  “您到底是在急什么啊?”惜玉端着刚熬好的肉粥追着已经快步走出院子的瑞珠,抿着嘴笑着问,“昨天一天也没见您好好吃东西,病刚好点儿,一大早就又要出去,外面到底有什么在勾您的魂儿啊?”
  瑞珠拿过还没温下来的肉粥,急急的一口就喝下去半碗,嘴里半含着没淹下的粥,瑞珠扫了惜玉一眼笑着道:
  “我也不是只顾自己快活、不明事理的主子,你若看我不在闲得闷得慌,就自个儿想办法把那雁儿弄出来,一块玩儿去。”
  惜玉被瑞珠噎得一下就红了脸,瑞珠大笑着把碗递给怜香,快步向西边的角门走去。
  刚出角门,瑞珠一愣,只见面前月总管正垂手站着,瑞珠这才想起自己又忘了身边要带人的事,看看月总管身后还垂手站着三四个身强力壮的带刀侍卫,刚要开口挑两个带着,月总管已先一步开口问道:“主子可是要出去?”
  瑞珠摸了摸鼻子,点点头‘恩’了一声,月总管也无其他表示,依然平着声音低首道:“属下可否跟着主子同行?”
  “……”瑞珠有些犯难的又摸摸鼻子,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月总管要跟着她,不过她知道月总管肯定知道她要去哪儿,虽说这大白天去勾栏院的事怎么听着怎么不太像回事,可上次就是月总管把她从谢红楼接回来的,而且也知道她要收了素兰的事,所以她再继续半遮半掩的也实在没必要,更何况,有月总管跟着,她就可以让月总管和那个女老板商量一下把素兰接出来的价钱……她到这个世界连茄子黄瓜都没买过,更何况是买个活人——
  “跟着吧。”瑞珠点点头,月总管一语不发的向身后的人挥了挥手,所有人就这样全一声不响的跟着瑞珠,在早起的小贩刚刚摆起摊子的早上,浩浩荡荡的穿街过巷,向谢红楼走去。
  [果然还是来得有点早啊……]
  瑞珠望着快到眼前的谢红楼,有点尴尬的想着,只见谢红楼前面的灯笼早已摘了,只有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拿着扫帚正在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扫地,看到瑞珠她们走过来,怔了一下有些犹豫的小声问:“几位是……?”
  “我是来看素兰的。”瑞珠强忍着尴尬笑着说,谁知那男孩一听到素兰的名字,脸上突然露出惊讶的表情,男孩好像没听清一般嘴里 ‘来看素兰、来看素兰’的重复了好几遍,疑惑的眼神望望瑞珠,又望望瑞珠身后的月总管和几个女侍卫,突然脸色大变的丢下扫帚,飞快的跑进谢红楼。
  瑞珠有些发征的望着那男孩的背影,回头看了看低着头垂手的站在一旁的月总管,前天晚上心头那一瞬而过的奇怪感觉突然被忆了起来,瑞珠神色一变,快步走上台阶。
  “王爷来得好早……”刚走进谢红楼,只听到楼上脚步声响,女老板快步迎了下来,瑞珠望了一眼笑容有些苍白的女老板,话也未说的直向后院走去。
  “王爷!”谢红楼里的几位迎客有些慌张的想拦下瑞珠,瑞珠眉头一皱,还未说话,身后的女老板已轻轻叹了一声,说了句:“算了,拦也拦不住,素兰也算命好,临走以前还能见见惦记他的人……”
  瑞珠心里一紧,却不敢回头问女老板她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能加紧脚步冲进后院,后院里静悄悄没有人声,忙了一晚的哥儿们大概都正在补觉,瑞珠‘砰’的一声推开门,猛地被一股奇怪的腥臭味道顶得手脚麻痹起来。
  瑞珠僵在门口闭了闭眼,小小的屋子比起外面依然是显得冷清落魄,牡丹屏风和那套有些过了时的漆木桌椅也未改变,那盆放在看起来有点旧的梨木高凳上、小小的看起来有点可怜的吊兰有点没有精彩的垂着叶,屋子里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任何变化,瑞珠站在门口看着,心里觉得似乎稍稍安了安,让她开始有力气往屋里走。
  只往屋里走了两步,瑞珠刚刚还有些安下的心就被越往里越浓重的腥臭味惊得只剩下惊慌和恐惧,明明离绕过屏风只有几步路的距离,但瑞珠却走得异样的艰难。
  一步、两步,瑞珠终于绕过那个屏风,也看到那个怯生生的跪在床下的人,但却不是素兰。
  “王爷……”跪在地上的男孩有些惊慌的看着瑞珠,瑞珠眼中却已没有了他。
  “素兰……?”瑞珠怔怔的望着那个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却也平静的人,盖着厚被的人听到她的声音,睫毛微微动了动,慢慢的向她张开了眼睛。
  “真是,我都快被你吓死了!”瑞珠一见素兰睁开了眼,松了一口大气一般扑了过去,床上那人没动,只用温柔的眸子望着瑞珠,慢慢露出一个苍白却也温柔的笑:
  “素兰原本不相信还能见到王爷的。结果老天竟然让素兰见了,也算老天待我不薄了……”
  “……”瑞珠脸上的笑容还未展开便怔怔的收了回去,一旁跪着的男孩低着头,颤着身子忍不住低低啜泣起来,瑞珠狐疑的慢慢转过头,望了望被吓得哭起来的孩子,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的抽痛起来。
  “兰儿……”瑞珠的脸白了白,慢慢把手伸向素兰身上厚厚的被子,旁边的男孩一看她的动作,忍不住吓得尖叫了一声:“王爷!”
  素兰原本望着瑞珠的眼睛,忍不住闭了起来,浓重的腥臭味在棉被被掀起的那一刻铺天盖地般的涌了出来,瑞珠怔怔的望着被子下、瘫在黑色血垢里的身体,渐渐听到自己的声音冰冷得仿佛陌生人一般的低问:“谁做的?”
  “王爷……”跪在地上的男孩身子抖得更加厉害,瑞珠僵硬的一点一点转过头,滴血般发了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那男孩,冷冰冰的咬着牙问:“说,谁做的!”
  跪在地上的男孩抖得缩成了一团,咬着嘴唇啜泣着却不说话,瑞珠猛得一脚把那孩子踢倒在地,疯了一般的低吼了一声:“说!”
  男孩痛苦而胆怯的缩着身子,‘哇’的一声哭出声来,瑞珠毫不怜惜的瞪着他,那孩子被瑞珠的目光瞪得浑身发冷的抖着,咬着嘴唇犹豫着小声说:“是……是……”
  “请王爷就别为难那个孩子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响起,谢红楼的女老板独自一人走了进来,瑞珠目光冰冷的望着她,嘴边扭出一个笑的点了点头:
  “好,我不为难他……我只问你……是谁叫素兰接客的?”
  “王爷……”一直闭着眼的素兰突然静静的睁开眼,瑞珠飞快的回过头,手里一抖,掀起的被子就从手中落了下去,素兰也不喊疼的望着瑞珠,张开白得发灰的嘴,很轻的声音说:“我有些话想和王爷说……”
  “你说,我听着!”瑞珠急急的跪到素兰床边,回头冷冷的扫了那女老板一眼,女老板就静静退到了屏风外面。
  “前天晚上……素兰来了一个熟客……不关老板她们的事……”素兰虚弱的笑了笑,“如果王爷真的疼素兰的话……就请答应素兰别为难她们了……”
  瑞珠望着素兰灰白了的脸,回想起女老板笑起来风情无数的眼睛和干脆沉稳的性格,沉默了一下才静静的低声问:“你——喜欢的人是她?”
  素兰细瘦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躺在枕上突然重重的咳了起来。

  40

  瑞珠心里一紧,忍不住抓住素兰从被子下露出的细瘦的手,努力不去注意遍布在那赤裸手臂上几乎连成一片的紫色淤痕,素兰咳了半天,才终于平息下来的喘了喘,抬起眼温柔的望着瑞珠喃喃的低声说:“王爷别瞎猜……”
  “我不瞎猜。”瑞珠安抚似的抚着素兰冰凉的手,勉强的扯起一个笑容,轻声说,“不管你以前喜欢谁,你现在都是我的人……你不让我去为难谁、我就不去为难谁,你也别多想,咱们先把伤治好了……”
  “王爷……”
  “等你的伤稍微好一点,咱们就一起回府里,我已经跟底下的人说了,连院子都给你收拾出来了……”
  “王爷……治不好了……”
  “等你伤好以后,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怕皮肤上落下疤,其实没事儿,我这有特别好的药,抹一抹身上就连一点淤痕都看不到了……”
  “王爷……兰儿已经治不好了……”
  素兰的声音轻轻的响起,瑞珠死死的拉着素兰冰凉的手,固执的喃喃自语着,身旁一个啜泣声细细的持续着,一直持续到瑞珠再也无法忍耐的转过头,恶狠狠的瞪向那个一直别她可以忽视的男孩,失去控制的大吼了一声:“你哭什么!”
  “素兰哥哥……素兰哥哥已经治不好了……”孩子抽泣着在床下恐惧的缩起身子,低着头不敢去看瑞珠红得骇人的眼睛,瑞珠听着男孩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进耳朵,慢慢那声音与她的心跳响成了一片,让她分辨不清自己到底听到的是什么——
  “前天、前天晚上素兰哥哥出了事以后……老板就请大夫过来瞧过了,原本大夫一听是谢红楼的人,都不愿来……后来还是老板拿出了王爷那天给的东西,说是王爷看上眼的,才有大夫肯过来……可是大夫看过以后……连药都没给开……说素兰哥哥伤的是头下的那个什么地方……那地方一但伤了,就牵连着脖子以下的整个身子也跟着不行了,其余皮肉和内脏的伤虽然重但可以治,但就算治好了整个人还是不能动,就算能多拖几年人也算是彻底废了的……所以与其浪费金药,还让病人跟着多受苦楚,还不如就这样让人去了得了……”
  “你胡说!”
  瑞珠忍无可忍的暴喝了一声,那孩子抖了一下,惊恐的闭上嘴,瑞珠浑身一跳一跳的发着烫,僵硬了很久,瑞珠才慢慢的转过头,轻轻的抚了抚素兰一直被她紧紧抓在手里的手,刚刚锐利如厉鬼般的眼神在望向素兰以后渐渐的变得柔和下来:“抓疼你了吧?是我不好,我一生气就把什么都忘了……”
  “没事……”素兰柔柔的笑了笑,灰白的脸漾起一片水般的光影,“昨天这两只手还是能动的,但是没过晚上,膀子以下的地方就变得完全没感觉了……”
  “……”瑞珠怔怔的望着躺在枕上的人,热滚滚的东西渐渐模糊了她一瞬不瞬的视线,滚湿了她的脸,原本温柔笑着的素兰露出惊慌,瑞珠听到那躺在她视线里的人咳着,想动却也动不了的挣扎着低叫着说:“王爷、王爷您别这样……兰儿只是一个下贱的人,不值得您这样啊——”
  “你吓我……”
  瑞珠听到自己吃痛般的抽着气,热的泪持续不断的从眼睛里涌出来,滚湿了被她紧紧握住的手。
  “你吓我,你说你是在吓我……”
  “王爷……别这样……兰儿真的不值得啊……”
  那张灰白的脸露出哀求而苦楚的表情,瑞珠轻轻的把头俯到素兰的耳边,滚着泪的轻轻低语说:“没事,兰儿别怕,我不会让你死,我有药……她们说那药可以活死人……死人都可以治活……我的兰儿为什么还活不了?”
  瑞珠抖着手从衣服里摸出静玉的细白瓶子,拔出瓶塞倒出药丸放在素兰嘴边,素兰闭着嘴,一瞬不瞬的望着瑞珠布满泪痕的脸。
  “张开嘴……我的兰儿最乖了,张开嘴把药吃了就好了……“瑞珠脸色煞白的低喃着,热泪滚得更凶,素兰闭了闭眼,瑞珠突然暴怒的用手狠狠的把药丸塞进素兰紧闭的嘴唇里,素兰死死的咬住牙,不让瑞珠把药丸给他喂下去。
  “吃下去!你为什么不吃!”
  素兰原本灰白的嘴唇被蹂躏出一抹血色,瑞珠一瞬不瞬的瞪着眼前的人,终于忍不住哭叫出声:“你到底想做什么?”
  “王爷……”素兰望着瑞珠的眼睛慢慢泛出水样温柔的光,张了张嘴,素兰低低的笑着说,“请王爷疼疼兰儿吧……就算活了有怎样?身子不能动了,还不是跟死人一样?您想让兰儿这样不死不活的活多久呢?兰儿这一辈子受的苦楚已经够多了,就别再、就别再折腾兰儿了……”
  “……”瑞珠把脸深深的埋进素兰的床边,眼泪淌过的地方慢慢带一片热辣辣的痛,脸上的泪渐渐干了,但那痛楚却一直蔓延到心脏的地方,停留在那里,跟着那‘咚咚’声变得越来越痛——
  [这就是爱上人的滋味吗……]
  “我不折腾你……不折腾……”瑞珠慢慢的抬起头,哭得发红的眼睛里闪着黑幽幽的光,静静的笑了笑,瑞珠缓缓的伸出手抚着素兰消瘦灰白的脸喃喃的低声说,“你想死,我便让你死……你说的对,死了总比活着好,再也不用受罪,再也没人能看不起你……”
  “王爷——”素兰突然忍不住低低的叫了一声,瑞珠迟疑的眨着哭得有些干涩了的眼睛,轻轻的问了一声:“什么?”
  “请王爷答应、答应兰儿一件事,”素兰灰白着脸,一瞬不瞬的盯着瑞珠一些恍惚的脸,“就算兰儿死了,王爷也会好好的活……”
  “傻孩子,”瑞珠摸着素兰的脸,缓慢的扯起个笑,“这个世上最容易做的事就是死,最不容易做的事就是活……我若死了,这世上念着你的人就少了一个,我怎么舍得?”
  [就是她的爱吗?明明是真的爱上这个人,却依然没有舍出性命也要留住他的念头,原来她的爱就是这样的东西……一点也不像那些故事里那样,浓烈得可以至人死地……如果她曾经说过她从没幻想过自己的爱将是怎样的,那是她在说谎,可是如今看来,她的爱,不过是这样一种东西……让她痛彻心扉的东西……]
  “……”素兰慢慢的闭了闭眼,心中稍稍宽松了一些,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她会在他死后跟着他,这种感觉让他害怕,但紧接着,他听到瑞珠在耳边热热的呼着气,呢喃般的低语着说:
  “傻兰儿,只有两天而已啊,才认识了两天,能有多爱?只有两天的爱,能会有多爱?”
  素兰闭着眼,渐渐感觉自己干着的脸似乎被什么打湿了,他睁开眼,却看到瑞珠清亮的眼睛幽幽的望着他,眼中无泪。
  瑞珠幽幽的叹着气,温柔的擦着素兰被泪水淌湿了的脸颊,手指爱怜的抚摸着素兰灰白的嘴唇,用低得只能他一个人听见的声音,咕哝般的小声说:
  “兰儿你说……只有两天的爱,究竟会有多爱?就算爱得不够深,也能称作它是‘爱’么?爱究竟是什么?是爱的时候的眷恋缠绵?还是失去时候的痛彻心扉?兰儿可是你可知道?你是我前世今生爱上的第一个人……第一个啊……”
  素兰紧紧盯着瑞珠的眼,他的身子明明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但他却可以感觉到他的心在一这刻是饱涨着的,甜蜜而抽痛的感觉在他的心中活跃着,带起一种灼热而甜美的窒息感,轻轻掐住他的喉咙。
  “王爷……”素兰轻轻喘着气,挣扎着吐出低哑了的声音,“答应我一件事,我有一个弟弟……他是个很好的孩子……请帮我照顾他……他住在……”
  瑞珠俯下身,听着素兰在他耳边低低的说出那个地址,一直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素兰才放心一般的出了口气,瑞珠一语不发的望着素兰突然变得白皙而鲜活了的脸,轻轻的吻了吻他温柔看着她的眼睛。
  “好兰儿,你闭上眼睡吧,要不我看着心痛……”
  素兰依言慢慢闭上了眼,瑞珠一遍又一遍的吻着他的脸,哑着嗓子轻声说:
  “我的好兰儿,你别怕,我也不怕,我就这样看着你睡,我一直都拉着你的手,咱们谁也不怕,不怕……”
  “王爷……”男孩的声音打着颤的在瑞珠身旁响起,那孩子红着哭得肿起来的眼睛,咬着嘴唇低声说,“让我给素兰哥哥擦擦身子吧……”
  瑞珠一语不发的点了点头,那男孩就一边小声抽泣着一边从后面掀起盖在素兰身上的被子,轻轻的擦起那个虽然还柔软、却已没了知觉的身子,瑞珠眨也不眨的盯着素兰的脸,她不要再看那个被折磨得脱了模样的身子,她要素兰在她心中永远都是那个温柔的而细瘦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那只被她死死握住的手变得冰冷而沉重起来,瑞珠跪在床前,把那只冰冷了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轻轻的喘着气,原本以为已经干了的泪又汹涌的从眼中滚了下来,她闭着气等着,等着眼里的眼泪流干,就这样她的眼中一会儿是干的、一会儿变湿了,不知跪了多久,瑞珠终于等到眼里和脸上的泪全干透了,才默默的放开那只一直被她抓着的手,慢悠悠的站起身。
  膝盖因为跪得久了,所以麻得没有了其他感觉,瑞珠晃晃悠悠的走过屏风,屏风外,月总管和谢红楼的人全跪在地上,那低着头的模样让瑞珠心里冷冷的笑。
  “你们好,全都很好,都跪着干嘛?”
  瑞珠心里的笑传到了脸上,传到了眼里,瑞珠的脸上和眼里都在笑,冰冷而执拗的笑。
  “只不过是死个谢红楼的小倌儿而已,至于全跪了吗?”
  “王爷……”月总管皱着眉,抬头望了一眼瑞珠白得没有血色的脸,瑞珠盯着她冷冷的扯了扯嘴角,轻轻的点了点头。
  “很好……我知道你们跪的是什么……你们也知道!你们知道你们跪的是站在你们面前的这个纳兰瑞珠小王爷!你们知道你们跪的是皇上的妹妹!你们知道你们跪的不是我——”
  “请王爷恕罪——”月总管急急的低下头,一个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瑞珠突然大声笑起来,黑黝黝的眼睛慢慢变得通红。
  “恕罪?你要我恕你什么罪?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一个小倌儿而已,死了就死了,告诉了王爷没准还白让王爷闹一回心,不如就这样瞒了,若是王爷真能再想起他来,再告诉王爷不迟,你没错,我恕你什么罪?”
  “王爷!”月总管向前爬了一步,瑞珠突然笑声一收的暴喝一声:“谁准你动的!”
  月总管粗壮的身子一下僵了起来,她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主子,周身的狂气让她害怕——
  “我说你没错你就没错!”瑞珠红着眼睛,居高临下的望着,苍白的脸上只有冷冷的笑,“只是死一个小倌儿而已,你能有什么错?你只要告诉你的主子这人究竟是谁给弄死的就可以了,你就可以接着做你的好下属,纳兰府忠心耿耿的好奴才!”
  “这个……”月总管眉头紧皱的迟疑了一下,瑞珠低低的冷笑了一声:
  “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属下、属下确实不知——”月总管一咬牙,又一个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请主子治奴才的罪吧!”
  “治你的罪?” 瑞珠冷笑着,苍白的脸慢慢扭曲起来,“治你什么罪?办事不力还是知情不报?”
  “请主子治罪!”
  “好!”瑞珠突然冷笑了一声,弯下腰‘刷’的一声抽出跪在一旁的女卫腰中的佩刀,月总管低着头轻轻抖了抖,瑞珠沉默的瞪着她,一直沉默着,然后突然重重的挥手扬刀,但砍倒的却是身后的牡丹屏风。
  众人都被那刺耳的一阵巨响弄得身浆脸白,再转过身时,瑞珠一张脸已白得发青,一阵气极的冷笑,瑞珠咬着牙扭着脸指着跪在地上却默不作声的一群人,大笑道:“你们好,你们都好——”
  “素兰让我放过谢红楼里的人,我放!月总管说她不知道是谁动了素兰,我信!但我虽放了、信了,你们却别以为我是傻子、是瞎子、是聋子!今天的事儿……今天的事儿我就不信以后不会在这京城里传开了,我就不信我长着眼睛长着耳朵,还会听不到别人告诉我到底是谁动了纳兰王爷的小宠!”
  “你们别以为你们瞒着我自己就不会想——素兰我是用过的人,这谢红楼的老板会明知道我喜欢他却还随便让他再接别的客人?还有月总管你也是,我就不信这京城里大大小小能有你查不清楚的事!可是你们都不说,宁愿被我骂被我打也不说!你们以为这样就能瞒过我!可是放眼望去,这京城里权利势力能压过我的人又有几人?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不管那个动了素兰的人是谁——她弄死的不止是一个小倌儿!她弄脏弄坏的是纳兰王爷的一张脸!你们只要仔细的保佑那个人的名字不要被我知道!只要被我知道了她是谁,那床上的素兰变成怎样我就要她也变成那样!”
  “王爷……”月总管惊骇的抬起头,刚想开口劝瑞珠,却被瑞珠变得吓人的煞白的脸吓得重重倒吸了一口凉气。
  瑞珠身体冷一阵热一阵的打着颤,突然感觉身体像被一下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的软了软,瑞珠咬着牙想要振作精神的闭了闭眼,手里的刀却已‘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快去请大夫!快去!”月总管飞快扑过去接住瑞珠倒下去的身子,哑着嗓子向身后呆住了的人群低喊了一声。

  王爷府里,蕈香有些吃惊的望着自己突然被针扎破的手指,心里渐渐涌上奇怪的酸涩感觉,茹叶默默的坐在自己房里望着被他拿出来看了一次又一次却又始终不敢打开的乌木盒子,只自己咬着嘴唇不知在想什么,春航在屋里细细的擦拭琴匣里的琴,手指轻轻拨过冰凉纤细的琴丝,带起‘嗡’的一声低颤,正是——
  曲奏当年明月夜,美人心事水潺潺。
  如何芳草迷归路,洒落香痕满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