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0-07

四时花开 [还魂女儿国] (宫藤深秀) 第二卷 56-70

by 宫藤深秀

  56

  “小媚人精!”
  瑞珠恨恨的斜了一眼脸色已经开始有些发白的茹叶,知道他确实已经忍到了极限,就略抬起身子,双手摸索着解下茹叶玉茎上的银托子。把那个被弄得有湿又热的东西扔到一边,瑞珠就又慢吞吞的坐了下,刚把茹叶的男根吞到了底,只听得茹叶失声的尖叫了一声,一股热滚滚的热潮射进了瑞珠身子。
  茹叶屏了息,身子抽搐了一下,眼睛有些向后翻了过去。
  “回过神儿来,你不是还想伺候舒服我吗?”
  瑞珠也没从茹叶身上起来,就连着身子俯下身,用舌头勾茹叶半张开的嘴唇,茹叶的身子颤了颤,尽管已经失了神,但不一会儿的功夫在瑞珠身子里的那话儿就已又慢慢有了精神。
  瑞珠低低笑了一下,却慢慢起身,把茹叶的那话儿从自己身子里退了出去,这么一动,原本还在失神的茹叶被销魂蚀骨的感觉弄得又清醒了过来,感觉瑞珠已离开自己的身子,茹叶又慌张又失望的低叫了一声:“主子——”
  “别急——火都被你挑起来了,若放过你,我岂不是亏大了?”瑞珠笑着低低哼了一声,先扮过茹叶的脸,舌头探进茹叶口中时深时浅的折腾了半天,弄得茹叶细溜的身子跟面条似的扭在瑞珠身上,一边拿滚烫的男根暗示的轻蹭着瑞珠的大腿,一边发寒似的抖抖的吐出娇吟:“唔……主子……茹叶……茹叶要……”
  瑞珠被茹叶又娇又媚的模样弄得心里翻滚了翻滚,伸手‘啪’的一声打在茹叶白嫩的大腿根,下手虽不重,茹叶细白的大腿上却也隐隐浮上一片红,茹叶被瑞珠突如其来的一下打得轻轻‘啊’了一声,硬邦邦的玉茎痉挛似的一阵微微的玉枝乱颤,一张妩媚明艳的小脸露出又是痛苦又是舒服的神色。
  瑞珠看了心中大乐,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专挑茹叶大腿根的地方左右开弓的‘啪啪啪’的打,弄得茹叶刚开始还咬着嘴唇委屈的忍着那又痛又痒的感觉,但没一会儿那火辣辣的感觉就逼上了茹叶身子最中心的地方。
  “主子……别……疼……唔……”
  茹叶再也忍不住的低低轻哼着求饶,瑞珠的手故意打歪些地方,指尖掠过茹叶硬挺挺的男根,茹叶尖叫了一声,原本的求饶一下子变得高昂的娇吟:“啊——主、主子——多碰碰——多碰碰那里——茹叶不怕——再打——再打一下——啊啊啊——”
  “看来这晚饭暂时是不用送进去了啊……”惜玉嘟嘟囔囔的站在怜花阁的院子外面,雁儿红着脸,手足无措的悄悄瞥了一眼满脸不以为然的惜玉,怜香转了身,说了声“我去准备点热水出来”,就走了开。
  雁儿想起这等事本应是他来做的想说‘还是我去’,可不知为什么身子却僵在原地动不了身。
  惜玉偷偷瞟了一眼满脸通红的雁儿,笑嘻嘻的蹭了过去,也不怕身后下人听见的低声道:“又不是你叫得可以让满院子都听见,你脸红什么!”
  雁儿被惜玉突然在自己身边响起的声音唬得吓了一跳,张了张嘴,细细的眉拧起来却只能什么也没说出口。
  惜玉笑嘻嘻的望着雁儿又羞又窘的模样,更大胆的往前蹭了蹭,撩拨般的在雁儿耳边细语着说:“小蹄子,看你这样儿,该不会是被你主子的叫声弄得跟着有了动静吧?”
  雁儿一张清秀小脸,火烧一般的透着红,水汪汪的大眼眨眨再眨眨的咬了嘴唇不说话。
  “又拿你那眼儿媚勾人!”惜玉恨恨的轻哼了一声,趁着别人不注意,一双手掐了掐雁儿的细腰,“瞧你姐姐今天晚上怎么帮你泄火——”
  雁儿被惜玉的手掐得喘了喘,有些惊慌的退了一步,望了望一旁也不知是真没注意到还是假装没注意到的下人,院子里继续传来令人脸红耳热的咿咿呀呀的声音,雁儿又咬住自己嘴唇的低下头,偷偷的拿眼睛去瞧站在一旁的惜玉,结果目光正撞上惜玉笑嘻嘻的望着他的眼睛,雁儿不敢再乱看的垂下眼帘,感觉自己脸上又滚烫了几分,可心里却也更欢喜了几分。
  一会儿功夫,怜香手中轻若无物的拎着两桶滚烫的水回了来,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听怜花阁里的呻吟声终于停了下去,安静了一会儿,屋门动了动,瑞珠披着衣服晃到了门口向外招了招手:“热——水——”
  雁儿慌忙抢先一步进了院子,去收拾出干净的木盆来,瑞珠又晃回里屋,不大会儿功夫,雁儿兑好了温度适宜的热水,把木盆里端了进来,雁儿的一双眼睛即使努力躲,却依然忍不住瞟向浑身汗水淋漓的、没有声息的瘫软在床上的茹叶。
  “把晚饭什么的拿进来,就不用你管了。”
  瑞珠向雁儿丢了个眼色过去,雁儿慌忙的收回眼睛,心里又羞又热的出了屋子,把院子外早就准备好的食盒提进了屋里,然后识趣的把屋门带上又出了去。
  瑞珠弄干净了自己,又用剩下的干净水投湿了浴布,走到床边,轻轻拍了拍还没回过神来的茹叶,茹叶咕哝了一声,朦胧的睁开眼,神智还不是很清楚的微微皱着细眉。
  茹叶脸上又茫然又娇媚的神情让瑞珠忍不住狼性大发的俯下身,在茹叶红肿了的樱桃小口上狠狠的又咬了一口,茹叶被瑞珠咬得浑身颤了颤,神智一下子清醒起来,刚才还露出疲惫神色的脸上瞬间整理得只剩下一片娇柔妩媚。
  “主子……”茹叶哑得不成的嗓子硬挤出娇娇的低吟“茹叶还想要……”
  “小狐狸,你明明都快动不了了,还要?”瑞珠好笑的掐了掐茹叶柔软的脸颊,刚刚明明被弄得几近昏死过去的茹叶却硬撑起又酸又软的身子,娇羞的用水汪汪的眼睛望向瑞珠。
  “乖乖躺好。“瑞珠哼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又拍了一下茹叶的大腿,茹叶被打得身子弹了弹,更加误会瑞珠还想再来一次的眨了眨眼睛,受到鼓励一般,装作迫不及待的去扯瑞珠身上的衣服。
  “不听话是不是?”
  瑞珠又好气又好笑的加重了下手的力度,在茹叶之前就被打红了的大腿上又结结实实的打出了一个大手印,茹叶被打得眼圈红了红,却咬住了嘴唇没叫出声来。
  瑞珠含笑的瞥了瞥茹叶因为痛而皱起来的眉,心里笑着想不知今天这只小狐狸捣什么鬼,从一开始就装出一副浪荡样儿勾她的魂儿,明明中途就已经体力不济了,却还强撑着硬是缠着她再来了一次,也是她没定力,要不然也不至于让他玩得失神过去好几次。
  茹叶大腿上火辣辣的疼着,瑞珠这回是真下了狠手,所以那个手印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开始泛出青来,茹叶疼得眼里的眼泪在眼圈里转了好几圈,却硬是没掉出来,瑞珠看茹叶那张明明有些委屈和愤怒、却硬是继续装着妩媚和娇羞的脸,感到有趣的笑了笑,低下头拿着浴布细细的擦去茹叶大腿根上残留的污秽痕迹。
  茹叶反应有些迟钝的愣了愣,停了几秒才又是窘迫又是慌张的望向瑞珠,两只手打着颤的按住瑞珠的手,声音微微哽了哽的低声叫了一声:“主、主子!这种事不应该是您做——”
  “你若是想要我高兴呢,就乖乖在床上躺好了……“瑞珠慢悠悠的低声说,茹叶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神情的犹豫了一下,慢慢的放平了身子,瑞珠回身拉过还剩着不少热水的木桶,把浴布在热水里揉了揉,又细细的擦起了茹叶汗津津的身子,擦过热水的地方凉下来以后渐渐带起一种紧绷感,茹叶安安静静的躺着,目光一刻也不离的跟着瑞珠的动作走。
  给茹叶从上到下的擦洗过一遍的瑞珠把目光转回到茹叶的大腿上,望着茹叶有些青了的大腿,瑞珠小声‘咦?’了一声,喃喃着自语道:“下手还是重了些啊……”
  “以后只要你听话,我便不这么重的打你好不好?”瑞珠突然抬起眼睛笑眯眯的望向茹叶,茹叶一直没有离开瑞珠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心口觉得有些发涨的咬住了嘴唇,停了一下,才慢慢的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我家茹叶乖。”
  瑞珠笑着轻轻摸了摸茹叶的头,心中稍稍升起些罪恶感,算起来……人家茹叶才十六!十六啊!她居然对未成年人下了手,实在是……
  茹叶的身子有些害羞般的慢慢蜷了起来,瑞珠把茹叶被自己扯下来丢在一边的衣服拽了过来,帮茹叶披了上。
  “想吃什么?”瑞珠打开食盒,一层一层的让茹叶看,瑞珠的温柔细致让茹叶觉得心口又闷了闷,忍不住用力的攥了攥拳,瑞珠见茹叶神色有些恍惚的不说话,以为他是累的,就心里暗笑了一下,坐到床边,从食盒里夹起一块鱼肉制成的荤豆腐,喂到了茹叶嘴里。
  瑞珠自己也吃了一块,回想自己似乎上次在茹叶房里也是这么和茹叶吃饭的,可是这次两人已共付过云雨,所以滋味大不是之前可以相比的,瑞珠心里乐滋滋的又夹了块口蘑片喂给茹叶,看着茹叶吃了,才笑嘻嘻的问:“好不好吃?”
  “……”茹叶娇俏明艳的小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神色,慢慢的,茹叶咬着嘴唇伸出手抓住瑞珠的手臂,哑着嗓子轻声问:“王爷,你以后会不会一直都待茹叶这么好?”
  “我的小狐狸这么听话,我又怎么会不疼它?”瑞珠笑着重重的掐了一把茹叶脸颊上的嫩肉,弄得茹叶娇嗔了一声别过头,静了很久,才听到那只倔强的小狐狸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轻轻的说:“如果……王爷……一直疼茹叶的话,那茹叶……就一直听王爷的话……”
  瑞珠满脸笑容的搂过茹叶的身子,低低的哄着,像喂小猫一般的又夹了吃的送到茹叶嘴边,其后又是怎样的温柔缠绵就此不提,只说蕈香那边听说瑞珠到了茹叶房中留宿,竟也不嫉妒,只觉原本一直惴惴的心稍稍安了安,心想虽然有前有后但春航公子那里主子毕竟也会照顾了去,他原本已与春航有了些交好,心里的不安一减,第二天就像之前一样,做了些小点心接着去拜访春航。

  57

  “主子……也许惜玉这话说得有些败您的兴致……不过……您是不是也应该准备准备,该正常上朝了?”
  在茹叶屋里住了一宿,瑞珠原本第二天还想哄茹叶和她一同做戏水的鸳鸯再胡闹一天,却被惜玉满脸黑线的在旁边提了个醒,瑞珠愣了愣,终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明天,明天就去行不行?”瑞珠看了看天上已经升到正中的太阳,心想别说是上朝,照这天色来看,她那个女帝姐姐现在早回后宫去看她的男后去了,如果不是惜玉提醒,她早就忘了她这个纳兰王爷也不是白当着的,至少还要像公务员一样的上上班,天天早起一下才行啊——
  惜玉等的就是瑞珠的这句允诺,听瑞珠放了话,立刻就连哄带求的以试朝服的名义把瑞珠拉回了沁露园,并且非常主动的忽略掉茹叶瞪向她的怒中含煞的目光。
  她就是看不过茹叶那种狐媚侍主的样子——眼见今天早上她和怜香在茹叶屋里伺候主子吃早饭时茹叶那种暗自得意的样子,她看了就想蹿上去‘啪啪’给他一顿大耳刮子,如果不是主子在一旁坐着,她狠不得指着他茹叶的鼻子好好教育教育他什么叫贤良男道,就连勾栏院里最下三滥的小倌叫得没有他昨晚叫得浪!他叫得那么响分明就是想让院子里的其她人听见,叫她们知道他又得了宠!更可气的是,她那个主子却又不知坏了哪根神经的偏娇纵着那个小狐狸精,即使当着人面都不避讳的任他粘在自己身上,还宠着他给他喂菜!怜香可以好修养的不和那只小狐狸精怄气,可她惜玉却没那么好的脾气!说什么回去试朝服,不过就是想把主子把那只小狐狸精身边拽开,她主子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侍宠,就算她主子的侍宠确实有点少,但除了他,后院里也还有一位端庄稳重的春航公子和一个温柔娇美的蕈香呢!她惜玉就非要想办法压下那只小狐狸精的气焰不可!
  瑞珠被惜玉拉着回了沁露园,让惜玉把她从昨天穿到今天的那套衣服里外全换了新的,连早上起来茹叶给她梳好的头发都被惜玉给散了开,要重梳,瑞珠坐在梳妆台前锹着二郎腿也不多说什么,只在惜玉把她的头发弄散了以后,闲闲的问了一句:
  “惜玉啊,我的那个,就是那个朝服到底是啥样的啊?好歹拿过来让我看看行不?”
  瑞珠这一句话把惜玉问了个脸红,惜玉只一门心思想把茹叶沾过的都先处理了,竟然忘了她借口把瑞珠拉回来的东西,怜香含笑着瞥了惜玉一眼,惜玉连忙偷偷的和怜香换了手,跑进里屋去翻衣服箱子。
  怜香拿着梳子刚顺好瑞珠的头发,忽然瞥到屋门外有人影晃了一下,就回过头对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站着的四儿使了个眼色,四儿一声不响的上前,接了怜香手里的梳子,瑞珠也不问屋外的人到底是谁,只从铜镜里看着四儿给她梳头。
  不大会儿功夫,怜香一脸笑容的从外面捧了个长长的古木青匣回来,瑞珠微微侧过头望了一眼怜香,笑着问:“是什么好东西,能让你笑成这样?”
  “昨天惜玉还跟我抱怨您又不知道心疼贵重东西,把那瓶救命的药送了人,可如今看来,主子这回算是做了笔不差的买卖——”怜香一边说着,一边把青木匣子打了开,瑞珠望了望匣子里的带着剑鞘子的宝剑,勾了勾手,示意怜香把剑拿出来。
  怜香笑着把剑从剑匣里取了出来,瑞珠等着四儿给她别上脂玉扣成的兰花冠,甩了甩梳得光溜溜的头发才慢吞吞的站起身,握住剑柄,一按剑鞘上的暗扣,把剑‘仓啷’一声抽了出来。
  “看着的确是好东西啊。”瑞珠轻轻笑了笑,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抚过狭长光滑的剑身,倒还没闲到想割破自己手指的去碰那剑锋,即使如此,指尖冰冰凉凉的感觉也依然让人心底感觉一震,惜玉找好衣服的从里屋走了出来,一看到瑞珠手中的好剑就情不自禁的低叫了一声,兴冲冲的跑过来连声问:“这么好的剑主子是从哪儿得来的?看这样子,应该是明鉴谱上有名姓的东西啊!”
  瑞珠看着眼睛亮晶晶的像小狗一样左蹿右蹿的惜玉,含笑不语的向她勾了勾手,惜玉毫不犹豫的把脸贴了过去,瑞珠一伸手,从惜玉头上拔下了根头发。
  “咦?”惜玉被吓得向后一跳,险些撞倒身后站着的四儿,怜香看着‘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惜玉知道被瑞珠戏弄的脸红了红,委屈的皱起眉,叫了一声:“主子——”
  瑞珠摆摆手示意惜玉别说话,一手横着剑,一手把头发轻轻的放在了剑锋上,然后从上对下的对着头发用力一吹,只看原本长长的一根头发瞬时变成了两截,飘悠悠的落到了地上。
  “好剑好剑。”瑞珠露出笑容的连赞了好几声,然后漫不经心的抡起剑,试着从空中劈下,只听见被剑锋劈中的梳妆台‘哗啦’了一声,惜玉原本布满赞赏的脸上瞬时变成了黑线。
  “主子……”
  瑞珠有些发愣的看着被从上到下劈去一角的梳妆台,又回头望了望满脸惊奇的怜香和满脸黑线的惜玉,呵呵干笑了两声,把长剑收回了剑鞘里:
  “好剑——实在是好剑啊——只是把削铁如泥……呃,削木头就更不要提的好剑啊……”
  “……”惜玉嘴角微微抽搐的看着她一脸装傻模样的主子,一旁站着的怜香突然想起什么的脸色一整,走上前去拉起瑞珠的手,说了声‘请主子赎罪’,然后又说:“主子您用力。”
  瑞珠希奇的看着怜香像是要和她掰腕子一样的握住她的手,想了想,用力。
  再一旁愣愣看着的惜玉突然低低的‘咦?’了一声,上前一步和怜香一起握住瑞珠的手,瑞珠感觉到手山的压力一下子大了不少,就再用力。
  结果两边谁也没掰动谁,这下不但是怜香,连惜玉的眼色都变了,瑞珠在一边瞧着那两个小妮子从没有过的严肃面容心里觉得奇怪,总的来说,她为了不让那两个小妮子被自己吓到,所以根本没把力气全使出来,对方压过来的力量强些她手上用的力就加大些,对方压过来的力量弱些她用的力也就变小些,结果两边僵持了半晌之后,怜香和惜玉突然一起撒手,倒弄得瑞珠身子一晃差点摔了一跤。
  怜香一把扶住瑞珠,惊疑不定的张了张嘴,一旁的惜玉已忍不住哇哇的叫了开:
  “主子,你在宫里是不是吃了什么仙丹啊?怎么力气大得这么吓人?我和怜香两个人的力气扳倒一头牛都没问题,可您的力气比我俩加起来还大……”

  58

  “你们俩,扳倒一头牛?”瑞珠毫不掩饰怀疑的望了望怜香和惜玉细瘦玲珑的身材,这一眼就把惜玉弄得一张小脸不服气的皱了起来。
  “主子,您不能看着我和怜香身子板儿小,就瞧不起我们是不是?我和怜香如果不是身手干净利落、长得又整齐端正,皇上怎么也不会把我们送给你做近侍不是?更何况扳倒一头牛又不是什么难事,练武的人,傻力气没有,四两拨千斤的巧劲也是会使的啊!”
  “请主子把手伸出来让属下把把脉。”一旁的怜香忽然低声道,瑞珠把手伸了出去,怜香皱了眉头把了会儿脉,惜玉在一旁眨眨眼睛,低声问:“有问题吗?”
  怜香摇摇头,放开了瑞珠的手,惜玉眨了半天眼睛,终于满脸羡慕和钦佩的望向瑞珠,喃喃的低声道:“主子,您一定是遇到神仙了对不对?”
  “神仙倒是没遇到……”瑞珠摇摇头,她遇到的不是神仙是阎王,这种事就算说了大概怜香和惜玉也不会信,瑞珠张说了几个字,就突然被一旁的怜香打断了话:
  “主子,这件事您最好不要让太多的外人知道了。”
  惜玉受到提醒一般的闭上了嘴,眼睛扫了扫一旁站着的四儿,瑞珠笑了笑,低声说:
  “事情没你们想的那么邪乎,我的力气就是变大了些而已,大约是这一个多月在宫里骑马射箭锻炼出来了,我是文官又非武将,也不用卖气力去讨生活,自然也不会把这点小事嚷嚷得满城都知道。”
  怜香点点头,忽然又说:“周大人送您的这把剑您还是常带着点儿吧,这只宝剑名叫堰瑕,也是明鉴谱上有名的好剑,宝刀名剑对武人来讲远比金银贵重,周大人既然把这只宝剑送了您,也就是与您真心相交的意思了,其他事情怜香管不着,不过这剑确实是好东西,主子用的时候还是怜惜了点好。”
  瑞珠点点头,看了看古朴精巧的剑鞘,心想带上它估计又会给她添不少的潇洒风采,这么美的事,不干白不干。
  吃了午饭,瑞珠身后带了三个人在院子里瞎溜达,胡乱的走来走去,瑞珠忽然觉得面前的路似乎正在通往一个地方,就慢慢的停了脚,谁知身后的惜玉却不合时宜的突然问了一句:
  “主子,前面就是春航公子的影月苑了,您从回来就还没见过春航公子呢,这回还不去看看?”
  瑞珠回过头瞪了身后的小妮子一眼,低低的哼了一声:“去,为什么不去?”
  惜玉低下头偷偷的笑了笑,和怜香、四儿一起跟着瑞珠走到影月苑的小院外,瑞珠一个人慢悠悠的走了进去。
  眼看着瑞珠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花木的遮掩处,怜香和四儿倒还依旧好好的站着,惜玉却懒懒散散的靠到了一边的嫩竹上,手里掰下竹叶正撕着玩,却看到春航的贴身侍童叫清桐的提着个食盒从远处走了过来。
  “你家公子还没吃午饭?”惜玉一见清桐,就笑嘻嘻的丢了手里的竹叶,跳过去一下拦了路。
  清桐被唬得脸上白了白,看清楚是惜玉以后,静了一下,才低下头叫了声:“惜玉姐姐……”
  “几日没见,清桐这小模样倒越见俊俏了啊!”惜玉笑眯眯的望着清桐的柳眉细目低低的说了句,清桐被惜玉调笑的口气说得脸上一红,又羞又气的咬了咬嘴唇。
  怜香在一旁听了,眼都没斜的低低说了一声:“别逗人家孩子了。”
  惜玉听怜香这么说了,也就收了刚刚那种仿佛想剥人家衣服般的露骨眼神,但眼神收了收了,嘴里却也没清静下来的又说了一句:“既然有人心疼了,那我就老实点。”
  清桐听了惜玉这话,不但是脸,连眼圈都开始隐隐的泛起红来,想驳她几句,却又不敢,这怜香惜玉一向是紧跟着王爷的人,在府里的地位除了王爷和月总管,就属她俩高,若是惹怒了她们,不用她们说话,府里上下自会有愿意溜须拍马的人替她俩整治人,他主子虽然是开了脸的小爷,可是现在闹得还不如其他两个侍宠和王爷来得亲,他自己虽不怕得罪惜玉,却害怕因此连累了主子,王府里的下人全是一干势利小人,他主子虽是小爷,但却众所周知的与瑞珠并不亲密,那些下人就算明里不敢,暗里却没准儿会使些诡计做些手脚,他主子本来就是个隐忍的人,就算受了委屈也绝对不会说,他主子在这王府里只有那这么一个真正亲近的人,他又怎么能因为自己受点小委屈而让自己主子跟着受罪?
  清桐这气虽是忍了,但眼泪却终究还是没忍下来,慌忙的把掉出来的两行清泪擦了,清桐低着头提着食盒打算进院,惜玉看这清桐没说两句就偷偷的掉了眼泪,心里觉得有趣,就又跳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去哪儿?”
  “回、回去!”清桐狠狠的瞪了一眼,一笑起来就没正形的惜玉,惜玉满不在乎的挤挤眼睛,颔了颔首,故意露骨的笑了笑道:
  “你没看到我和怜香都站在这儿呢吗?我们既然守在这里,王爷当然就已经是在里面了,你家主子一直盼的事情已经在眼前了,你这小傻瓜还进去添什么乱啊?”
  清桐被惜玉话里的露骨意思弄得脸上跟发了烧一般的滚烫起来,偏偏那惜玉就是不知住嘴,接着逗清桐道:
  “也不知你家主子想的到底是什么,王爷送的东西,就算是那个一向自高自大的茹叶,就都老老实实的收了,偏偏就你家主子硌色,王爷亲自挑选的镯子和玉佩都是怎么送过来就又给怎么送了回去,就算是个好脾气的人也经不住让人这么打脸的吧?难不成你家主子用的这是欲擒故纵的伎俩?那也难怪王爷虽被人拨了面子,却还是一心想往你家主子这来,这么一看,你家主子的心计确实不简单啊……”
  清桐被惜玉一张轻佻的嘴说得脸色越来越白,眼睛里的泪越积越多,怜香一旁看不下去,刚想叫惜玉住了嘴,却没想到清桐白着张小脸,哭叫了一声:“我家主子才不像你说的这样!”
  转身就要往院子里跑,惜玉见清桐把她的玩笑话当了真,心中略有些不安的拦了他一下,却没想到清桐这一跑的冲劲儿太大,惜玉一拽,倒把他拽得两脚一绊,人小小的惊叫了一声向前摔了出去。
  怜香身形一晃,瞬间挡在了清桐身前,清桐被吓得闭住了眼,浑身缩着等待摔到地上的剧痛来临,却没想到自己一下子扑进一个又香又软的身子里,怔怔的抬起头一看,却发现抱着自己的是前些日子也调戏过自己的怜香。
  “没事吧?”
  怜香扶正清桐的身子,顺手整理了一下清桐凌乱了的头发,这么一动,原本就惊魂未定的清桐却感觉面前的这个人又在轻薄他,原本含在眼圈里的眼泪一下子开始‘吸簌吸簌’的往下掉,怜香被清桐弄得怔了怔,那清桐咬着嘴唇狠瞪了怜香一眼,转身又要往院子里冲。
  “等一下。”怜香一把抓住清桐的胳膊,清桐又是愤恨又是胆怯的望了怜香一眼,怜香从衣服里掏出条淡绿色的手帕塞进了清桐手里。
  “自己擦一下,你也不愿你主子看到你这个样子吧?”
  清桐见怜香真的放了自己,有些狐疑的望了望自己手里的帕子,犹豫了一下就一声不响的跑进了院子,一直到他拐进了花木的掩映中,惜玉才笑嘻嘻的走过去斜了怜香一眼,从鼻子里轻哼了说:“我家怜香姐姐的功力总算有些长进了啊,连定情信物都敢当着别人的面塞了……”
  “你就是这张臭嘴最惹事!”怜香尖尖的指甲突然飞快的掐住惜玉脸颊上的肉,惜玉疼得‘哎哎’乱叫,却还不死心的继续模糊不清的喊道:
  “要不是我,你哪有那么容易就把定情信物塞给那个小榆木疙瘩,你不谢我还欺负我……”
  “你还敢乱说?”
  “疼啊疼啊……”
  “你还敢不敢乱说了?”
  “呜(不)敢了……呜(不)敢了……”

  59

  惜玉和怜香在院子外面怎么闹就此带过,再说瑞珠一个人进了影月苑,发觉这院子里的下人似乎从她第一来就没见着几个,今天就更是清静得没人,上了台阶推门进去,只觉得屋子里静悄悄的,竟似没人一般。
  瑞珠走进花厅站了站,眼见屋里似乎真的没人,正转身打算退出屋子,却听到屋门微掩的里屋传来男人很低、却也极为温和动人的声音:
  “是清桐回来了吗?咳,我跟你说了不用去取饭了……我不饿的,咳咳,拿些水进来吧,其他就放外面好了……”
  瑞珠听了春航的话,也没吭声,四处看了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茶壶发现里面的茶水还是温热的,就连着茶杯一起拿了进去。
  “清桐……”半卧在床上的人又轻轻的咳了一声,听到有人进了屋,就略略的抬起手指了指床边的矮凳说了声:“就放那里吧。”
  瑞珠倒好了茶,原本也想放在矮凳上,却没想到半卧在床上的春航低着头又咳了起来,瑞珠听他嗓子似乎哑得有些厉害,就把茶端着,凑到了他近前。
  春航隐隐觉察出了不对,顺着那双给他端着茶水的手向上看,这一看不要紧,只把春航吓得浑身一僵,原本一直发着痒的嗓子瞬间也不痒了,瑞珠望着春航有点发白的脸,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拉了把椅子在床前坐了下,依然捧着茶杯,低声问:“听你咳得有些厉害,可是受凉了?”
  “……“春航墨玉般温润动人的眼睛微微的闪了闪,强作镇定的把目光慢慢的从瑞珠脸上移开,静了静才有些沙哑的轻声说:“前些天吹了点凉风,所以才会有些咳嗽。”
  “你院子里的下人都去哪儿了?”瑞珠望着垂下眼帘,身子依然还有些僵硬的春航,忽然微微皱了皱眉伸手捏了捏春航的肩膀:
  “怎么瘦成这样?我前天回府时就发觉你好像瘦了很多,真的只是着了凉吗?”
  春航被瑞珠的手一碰,几乎是反射性的抖了抖,低着的脸微微白了白,沉默了半晌才勉强的拉起一个笑容轻声回答:
  “劳烦王爷挂心……明天就是入秋了,按照常理,每当交节气的时候工农商学都会休息一天,在家祭祀祖先,那些下人虽说多是终生卖进王府的,不过也有不少是在府外有父母兄弟的,往年您都会提前一天放那些下人出府和家人团聚半天,今年您虽没说,不过我看我院子里事也不多,就私自做主让他们歇半天小假……”
  “……”瑞珠听了春航的话想了想没说话,只把目光又移回春航脸上,望了望春航干得有些发白的嘴,瑞珠忽然轻轻哼了一声:
  “你放你院子里下人的假我没意见,可你这儿还在病着,难道就没留下几个照看照看你吗?自己主子生着病,当下人的却还一个个自顾自的歇假,我看是王府待他们太好让他们都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王爷——”春航听出瑞珠话里的不悦,有些慌乱的低低叫了一声,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就被一阵紧跟着冲出口的咳嗽打断。
  “别急别急,先喝口水压压。”瑞珠有些心疼的拍着男人因为咳嗽而微微缩起来的背,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茶水递了过去,春航原本微白的脸咳得涌上一层淡淡的血色,用咳出眼泪的眼睛望了望瑞珠,春航微皱着眉低声道:“是春航私自做的主,王爷如果要怪……”
  “我没说要怪谁吧!”瑞珠又轻轻的哼了一声,春航的脸又白了白,安静了一下,低下头轻声说:“是春航冒犯了……”
  瑞珠望着春航又低下去的脸,沉默了良久才有些没办法的喃喃般的小声念叨:“都过去那么久了,你怎么还气着啊?”
  春航微微愣了愣,随即明白了瑞珠说的是什么,微怔之间,一张原本苍白的脸一下涌上血色。
  “王、王爷,我不是、不是——”春航一下有些手足无措的结巴了几声,瑞珠幽幽的斜了他一眼,接着小声嘟囔着说:“你若不是气着,为什么前两天我送来的东西你都不接?要不然……就是我选的东西你看不上……”
  “王爷!“春航急急的叫了一声,心头一痛,已身子有些抖的从床上爬起来。
  “你做什么!”瑞珠皱着眉低问了一声,春航原本挣扎着想跪,却瑞珠一下按住了乱动的身子,身子虽不能动,话却已经从嘴里不做停留的冲了出来:
  “王爷,你是想叫春航死么!”
  瑞珠有些疑惑的望着男人惨白了的脸,手下松了松,春航咬着牙从床上往地上一扑,却感觉身子猛的一暖,下一秒已被揽进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你也不怕磕着自己!”瑞珠搂着春航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春航的身子僵了僵,刚要开口说话,瑞珠的声音已在头顶低低的响了起:“你别怕,我这回不轻薄你……”
  春航被瑞珠说得脸上一热,瑞珠嘴上虽说不轻薄,但搂着春航的胳膊却紧了紧,春航眉头皱了皱,忍不住咬了咬嘴唇硬声说:“请王爷把春航、把春航放开……”
  “我不过是抱抱你,又没轻薄你,为什么要我放开?”瑞珠慢悠悠的回了一句,春航觉得自己紧贴着瑞珠的身子慢慢有些热了起来,心头又羞又窘的翻滚了翻滚,春航咬牙用力一挣,却意外轻易的从瑞珠怀里挣了出去。
  春航坐在床边有些发怔的望着瑞珠,瑞珠轻轻叹了口气,忽然低声说:
  “我说话多是不经大脑的,你别气……我送你的东西你若不喜欢不接也没关系,我又不是小心眼儿的人,你院子里的人你愿意放他们假,那就让他们歇着去,不过就算你想对下人们好,也要先顾忌自己的身子,就算真的只是受了点凉也该好好的调理……”
  “……”春航被瑞珠说得心头暖了暖,心中刚才涌起的悲愤和凄凉也渐渐平息了下去,静了静,春航低着头很轻的低语了一句:“王爷送来的东西……都是好的,只是全都太贵重,春航不敢收。”
  瑞珠闭了闭嘴,心里微微有点沮丧的叹了口气,若是春航也像茹叶那样乱发脾气她倒还有办法,但是人家这样一直不冷不热的晾着她却让她没了招数。
  瑞珠一时比较恶毒的在心里算计了一下,如果她像抱蕈香和茹叶那样,硬抱了春航的话——论力气这个春航肯定是挣不过她的——可是,完了事以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就不是她能预料的了,这个春航刚开始见的时候明明给人一种沉稳柔顺的感觉,但接触多了她就发现他其实是个外柔内刚的硬性子,虽然她心里挺喜欢这个春航,可人家好好的一个人,自然也会有自己的喜欢、不喜欢,反正她也有蕈香和茹叶了,本来就该贪图太多,听她那个三哥季辛的话,他好像还和那个季辛有个什么什么,他若真是喜欢着那个季辛,那她总得找机会给他们个成全,他是以前那个瑞珠的小爷,她对他好也是理所应当。
  “你不喜欢我,明说就可以了。”瑞珠忽然笑了笑,轻声说。
  春航一瞬间睁大了眼睛,怔怔的望着瑞珠,从外面急匆匆的走进来的清桐听到瑞珠这话一下愣在了当地,瑞珠转头看到清桐提着食盒,就问了一句:“里面都有什么?”
  清桐愣愣的想着刚才在外屋听到的话,听见瑞珠问他,只能勉强讷讷的回答:“主子说他不想吃饭……我就要了点汤过来……”
  “那正好。”瑞珠笑着让清桐把食盒递了过来,食盒里的汤因为刚才清桐差点跌倒而有些洒了出来,瑞珠拿帕子垫着把汤拿出来,望了望床上的春航笑了笑,低声说:“这汤有点儿洒,你就别沾手了。”
  春航怔怔的望着瑞珠拿汤勺搅了搅瓷盅里的汤,舀起一勺送到他嘴边,瑞珠一边喂春航一边接着刚才的话说:
  “你既然不喜欢我,明说出来又不会怎样,我送你东西虽是想讨你喜欢,却也不是在强迫你什么,话说明了对大家都好,我有蕈香和茹叶就够了,以后大家就做朋友,你也不用总担心我再轻薄你了……”
  春航愣愣的听着瑞珠的话,只觉得瑞珠话里的字一个一个像钉子一般的刺到他心里,痛到极点竟一时浑浑噩噩的感觉不出了痛意。
  清桐在旁边听了瑞珠的话恍若遭雷劈了一般,他主子的心他是知道的,早在王爷受伤之前专宠茹叶公子的时候,他就眼看他主子每日都是郁郁寡欢的,但是这有了新人忘旧人的道理是谁都明白的,他主子既然不怪王爷那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就更不该多嘴,可是自从王爷受了伤性子变了以后,却开始比往日都勤的往他主子这儿跑,瞧着他主子的那双眼睛里的怜惜,是连他这个做下人的也能看出来的!
  他原本以为借着这个机会他主子总算能有了出头之日,却没想到老天却总是在他主子和王爷之间插了一道,原本关系有了转机的两个人又开始越走越远,只让他在一旁看着心急,这性子变了的王爷虽说比以前脾气硬一些,但待人却又不知道温柔了多少,他眼看着他主子就这样把一颗心不知不觉的陷了下去,明明心里记挂王爷记挂得不行,却又不能像别人那样表现出来,只能硬装着不在意的样子骗自己。
  他不明白他主子为什么非要把王爷送过来的东西退回去,但却知道他主子在把东西退回去以后的夜里在床上整宿整宿的翻来覆去,他实在不敢相信王爷竟然会觉得他主子不喜欢她!这人心也许是不容易看的,但这一天一天瘦下去的身子却是瞒不了人的——如果说王爷性子变了以前的那种不温不冷的对待,他主子还能受,那么现在王爷说出的这些话就好像在生剜他主子的肉一样,可让他主子怎么受得了?说什么话说明了对大家都好,说什么有了蕈香和茹叶就够了,他主子跟了王爷七年,王爷说的这话不就是在告诉他主子要扔了他主子吗?
  “王爷——”清桐紧绷了身子低低的喊了一声,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已被春航一声‘清桐!’打了断。
  “这没你的事,出去!”
  春航白着脸低低的说了一句,回过头幽幽的望了瑞珠一眼,细瘦的身子因为强咽下急涌上来的咳嗽而颤抖了一下,静默良久,春航低着头轻轻的说了一句:
  “既然王爷说了,那春航就谢谢王爷成全……”
  “主子!”清桐不敢相信的望着坐在床上低着头的春航,春航抬起头瞥了清桐一眼,脸色虽然苍白却含着不容改悔的决心的又说了一声:“下去。”
  清桐张了张嘴,却被他主子眼中的决然惊得愣住,春航在心底凉凉薄薄的笑了,他和她,果然是没有缘分的,这,他早就知道了……只不过再让他重复的明白一遍,他的心里还是会稍稍感觉些难受……

  60

  瑞珠第二天一大早就被惜玉非常温柔的从被子里拽了出来,除了睁开一只眼望望外面刚刚有一丝光亮的天,瑞珠漱口洗脸、穿衣吃饭几乎都是闭着眼睛做完的,一直到怜香对她说了一句:
  “轿子已经准备好了,请王爷上朝。”
  瑞珠才睁开了眼,望望外面也就刚刚五六点钟的天光,打了个呵欠对怜香她们说:“我骑马吧,骑马快。”
  瑞珠心里算计着坐轿子不但晕而且慢,如果以后她骑马进宫,没准儿就能晚起一些, 关于凤栖国的上朝划分有些特殊——每月逢五、十、十五、二十的日子是大朝,京内的文武大员除伤病特例都必须进宫面圣;其他的日子都是小朝,也就是各部的主管大员整理整理各部要禀报的事,呈给皇上,皇上认为不需讨论的就直接批复,需要讨论又不急的就放到逢五的大朝上再与文武大员们商议,这种大小朝的划分似乎是因为过去三百年间凤栖国一直还算国泰民安、虽然偶尔会有天灾人祸却并不严重才形成的特殊制度——
  虽说这凤栖国上朝的日子是有大小之分,但她这个傀儡王爷却是要朝朝必到的,一想起她以后不管春秋冬夏,天天都要起这么早她就痛苦,这么想想,也许被皇上宠信的待在京里,还不如被赶到天高皇帝远的封地去坐土皇帝舒服,听说她那个封地在西南,虽然小但也是个水土肥美的好地方,而且待在自己封地里每年最多只能上京面圣两次,其他时间她爱干嘛干嘛,谁也管不了她……
  瑞珠打着呵欠的骑在马上,身旁怜香和惜玉也都骑着马跟着,身后六个带刀女卫骑马随行,天光刚亮街市上出来的人极为稀少,瑞珠一边不停的打着呵欠,一边在心里默背之前怜香和惜玉给她总结出的朝堂上的必要常识——首先,穿青衣锦段的是文官,穿蓝衣锦缎的武官,标准朝服上的花系都是有品级之分的,梅兰竹菊是下四品,梅最下,品级依次往上,都花色的朝服中还用图案的形状细分上中下三等,而皇家的人除了皇上的正服上一定是凤,其他的皇亲国戚都可以用牡丹,但会按瓣数分等,民间的衣服虽然也有绣牡丹的,但最多不过七瓣,绣了八瓣以上便是皇家的禁忌,要吃官司的。
  她数过她这件青缎朝服上的素色牡丹,一共有十五瓣,听说皇上有件牡丹百艳服上面的牡丹一朵朵都有二十三瓣,她上次看男后身上也穿着一件听鲜艳的牡丹袍子,不过就是没细看上面的牡丹究竟有多少个花瓣……
  瑞珠望着前面隐隐可以看到的宫门,今儿是大朝,所以惜玉才会一直催着她怎么也要快点上朝,宫门口已经停了不少或大或小的轿子,瑞珠又在心里默记了一下,整个朝里她必须知道名姓的是:宰相孟秋蓝和国舅冯玉祥,只有这两位需要她主动问好,其余的大人暂时记不上名字也没问题,只要点头微笑就可以了,眼瞧快要到了宫门口,身后跟着的那六名女卫已停了马,怜香和惜玉一直跟着瑞珠一起在宫门外下了马,悄悄的又提醒了瑞珠几句,才眼巴巴的望着瑞珠不紧不慢的走了进去。
  “王爷您大安了!”
  “咦?王爷病体已经好了?”
  “纳兰王爷好久不见啊!”
  一路上有不少的女官向瑞珠问好,瑞珠都笑着一一回了声好,冷眼瞧着那些向她殷切问好的官员,身上朝服竟大多是梅、兰、竹三品的,身着菊品的官员虽然也向她打了招呼,但笑容里却无一例外的少了下等官员的那份热络。
  瑞珠跟着一群文武大臣走进凤銮殿,面上虽一直不动声色,心里却暗自笑了笑,想当初她大病初愈时收到的拜贴,其中吏、户、礼、兵、刑、工各部齐全,当初她还咋舌这个纳兰王爷的广结善缘,但如今看来这些送礼给她的人里不知又有多少是心甘情愿掏荷包的,赶明她倒真要再把那些拜贴翻出来好好瞧瞧。
  “王爷早!”
  瑞珠正在乱想,一个女声已在身后响起,瑞珠回头一看,却是李竹君正在含笑的向她抱拳拱手。
  “李大人早。”瑞珠笑着也拱了拱手,瞥了一眼李竹君的朝服,却只有兰二品,李竹君笑着点了点头,又转身大步走向另一位菊二品的女官。
  “吏部白大人早!”
  瑞珠听到李竹君叫那个女官白大人,忽然想起她为了把李竹君提入三甲,似乎曾经把一位白尚书的女儿给挤到了第三,这种事只瞒广大群众却瞒不了满朝文武,那位白尚书一定早就知道了是李竹君挤掉了自己女儿的第二名,而那个李竹君居然还敢大大方方的向她问好,由此可见其面皮够厚胆量也不小,另瑞珠惊奇的却是那位白大人答应得也还算干脆,证明两人之人已没有什么大嫌恶了,算起来从她还魂附到这个纳兰王爷到现在,大约也就二个半月多一点,这个李竹君封官也就是近一个月的事,却已把人脉上下打通到如此地步,可见其确实是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家伙,那皇上要培养中流砥柱,直接用她李竹君就好了,干嘛还要拉她做陪衬?
  瑞珠正琢磨着,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了文武女官一片乱哄哄热闹闹的问好声,转身一看,只见一壮一瘦两条人影已缓步走进了殿堂,瑞珠一瞥之间已知道了那两人分别是谁,一身青缎菊一品朝服的女人瘦高面色微白,看年纪大约四十上下,鼻直口薄,一脸的神色漠然,是官拜两朝的宰相孟秋蓝,而另外一个女人身材高大却不臃肿,浓眉秀目,年纪也就在三十岁左右,瑞珠本来一说起国舅脑海里就出现一个皮松头秃的老头子的形象,后来考虑到这凤栖国是女人为官,就改为一个鹤发鸡皮的尖酸老太太形象,但面前这位国舅比比瑞珠想像中的要英挺俊美许多,而且一身蓝缎牡丹袍,看气势也是气宇轩昂大有武者风范,瑞珠再扫一眼,靠,国舅朝服上的牡丹居然有十七个瓣儿,比她还多两个瓣儿!
  “宰相大人,国舅大人,早。”
  瑞珠向两人抱手,宰相望了瑞珠一眼,也抱了抱手淡淡的说了一声:“王爷也早。”
  另一边的国舅冲着瑞珠展颜一笑,拱手道:“王爷这一歇两月有余,真是好久不见了!听闻王爷受伤初愈就又生了病,冯某真是相当挂怀王爷,如今见王爷身体康健风姿卓越,冯某心中也就宽怀了。”
  “瑞珠劳烦国舅大人记挂了。”微微的笑了笑,瑞珠再度抱拳道,大殿上一阵衣服的簌簌声响,礼官气息悠长清越的声音在殿上响起“陛下驾到——”文武大员全都立时肃立,国舅斜跨了一步站于左首,两人擦肩而过间瑞珠在那张刚才还满面笑容的脸上看到了不屑的轻蔑。
  心里又暗自的笑了笑,瑞珠也在自己的位子上站好,宰相站于文官首位,第二位就是她这个纳兰王爷,一袭鹅黄身影巍然出现在大殿之上,瑞珠上望着那个体貌修长英姿飒爽的人影,真心实意的撩袍,跪倒,口中与文武大员们一起念着:“吾皇万寿金安——”心里也在念着‘愿这凤栖国永远国泰民安……’。
  朝堂上的事瑞珠本来知道的就不多,心里又明白自己最大的作用不过就是站着充样子,所以自拜完礼便开始眼帘低垂的做面无表情状,女帝在大殿上问的多是些例行的朝事,瑞珠虽然在发呆,却也隐约听明白了究竟有哪些争论不下的问题,吏部提出在明年春天来到以前加征十八万人力,要赶在夏汛来到以前疏通全国最主要的三条河道,户部坚决认为加征人力不但会影响秋收还会影响来年春播……然后是刑部对于目前凤栖国所使用的刑法大典提出些异议,认为女帝登基已有数年,先帝的治国法典虽用其独到但沿用至今已有些跟不上时宜,所以女帝应该开始着手制定本朝法典,取先朝法典中的精髓而去其糟粕,也好为后世留下可流传百世的执法凭据。
  瑞珠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听着,心里暗暗的笑了笑,说什么流传百世,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变了施行的法律自然也会跟着变,但变来变去其实本质还不是一样,只不过是找个借口更加稳固一下权利,也给那些编书的文官找些事做,省得朝廷白养她们,原本这个制定新法典只是小事,瑞珠也没往心里去的打算再听听后面还能有什么新鲜话题,却没想到朝堂上的几位大人闹得什么毛病,竟然对本朝制定的法典究竟是要比先朝法典严酷些还是宽待些而吵起嘴来。
  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吵得瑞珠满头黑线,心想反正先朝的法典在那摆着呢,反正肯定是不会大动,最多是加减增补的事儿,你们吵来吵去有什么意思?但是后来瑞珠悄悄抬眼看了看,发现了其中奥妙,意见相反的两派中刚才支持加征人力的一边,不支持加征人力的是另一边,敢情刚才那加征人力的事儿关系着明年国家的收益,所以两边人不敢太过强横,就都心照不宣的用这种不痛不痒的小事找多方撒火,结果只听朝堂上一片嗡嗡作响,瑞珠眼睛悄悄的扫过一左一右两位首座,只见那两人全都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心里又有些明白了其实连那加征人力的事都只是个借口,论本质不过是两派又在明争暗斗,要看那女帝究竟会偏谁——
  瑞珠在心里暗自琢磨了一下,瞧这文武大员中吵得最厉害的是就吏部白尚书和礼部赵大人,这两人一个是国舅派一个是宰相派,都是文官,那孟国舅虽是武官但所占势力好像倒多偏些文,梅兰几品的武官中好似有几个人多这种嘴上刀剑唇舌的争斗颇不以为然,倒是一干文官吵得极为热闹,偷眼扫去,发现那李竹君立在右中偏下的位置,笑盈盈的不停一会儿对这人的见解点点头,一会儿又对那人的辩驳颔颔首,就是不见自己张嘴说什么,看到这里瑞珠在心里暗笑了一声‘果然是个油滑的家伙’,随后继续低垂眼帘的打算接着装木头摆设,却没想到大殿上女帝突然轻咳了一声,发话道:
  “众位爱卿所言皆有道理,纳兰王爷又觉如何?”
  瑞珠愣愣的张了张嘴,低头,黑线——

61 

  (她可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穿之前要是多看点文,怎么着也能慷慨江山激昂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一下吧?)
  [不讲道义啊……不是明明说好她只要在这儿站着就好了吗?为什么要提她的名儿?]
  瑞珠低头作思索状的偷偷瞥了瞥听到女帝问话而瞬间安静下来的文武大员们,一干文武虽然因此而停止了争吵,但看着瑞珠低头不语,面上却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淡淡的讥讪表情,心道这纳兰王爷修养了两个月只怕脑子是更加愚钝了,连稍稍的附和一声都不会说了。
  “……”瑞珠沉吟了好一阵才慢吞吞的抬起头,双手抱拳的望向大殿之上的女帝,低低的说了一声:“臣以为白大人和赵大人所言极是……”
  大殿下有人偷偷悄笑了一声,声音虽不大,却也能让耳目正常的瑞珠听了个正着,目光微微动了动,瑞珠心想,估计她那个女帝姐姐也不是只想听这么一句话,所以压下心底的叹息,瑞珠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说:
  “虽然白大人与赵大人所言都有道理,但臣认为,德主刑辅不能安世,而刑主德辅则不能安民,历朝的法典皆有其独到,但全是根据当时的国体民情所著的,德刑之间的衡量自是有与我朝不符的地方,所以我朝法典自是应该再著,但却也应具体考虑社会民情,不应只以严酷宽待为立法的先觉基点……”
  瑞珠一边说一边悄悄的望了望女帝的表情,她已经站在中间不偏不倚的说了一大堆车轱辘话了,够了吧?
  大殿上的女帝不易让人察觉的微微颔了颔首,瑞珠心里总算稍稍安下一点的打算给自己磕磕巴巴的体面话做了一个结论:
  “正所谓出礼入刑、刑礼相得、诸法合体、民刑不分……”
  “请问王爷,何所谓‘诸法合体、民刑不分’?”嗓门奇大无比的吏部白尚书突然插嘴问道,瑞珠被问得心中一惊,瞬时头上有些冒汗,她、她、她怎么知道什么叫‘诸法合体、民刑不分’,她刚刚不过是顺嘴把以前上大学时老师在法制课上说过的东西说出来了而已.
  “王爷所指的可是我朝法典编制不当?”白尚书接着又追问了一句,瑞珠头皮发麻的暗自后悔,早知道刚才就不多那一句嘴了……
  “我朝法典还未编制,就是不当也是先朝的事。”瑞珠硬着头皮拿话去堵那个一看就知道是在找茬儿的白尚书,那个白尚书微微噎了噎,忽又问道:“那么王爷可以解释一下上朝法典中的不当在何处?”
  “上朝的法典自然是有不当,若没有不当,今天殿上的各位讨论的又是什么?”瑞珠心里有些起火,暗自冷笑了一声扫了白尚书一眼,心想她就算胡说,最多也不过是出出丑,大不了再给纳兰瑞珠温吞驽钝的名儿上添些污,她原本就不在乎是不是在朝上装木头摆设,想借此报复她做主挤下她女儿第二名的事,也不瞧瞧她是谁!
  “陛下。”
  瑞珠银牙一咬,向上拱手道:
  “臣所谓的‘诸法合体、民刑不分’指得不过是历代法典中通有的一个小毛病,刑法与民法的区分就在于公私之分,刑法是国家制定的规范人民和各级官员的律法,实施时是上对下的形式,而民法则是民对民的律法,父母兄弟乃至买卖商户之间也需要具体律法来处理其纠纷,而在历代律法中,这部分民法通常都被轻视乃至忽略,民对民之间的纠纷通常都是经由家族内部裁判、民间调解等非讼争端方式解决,这种做法虽然灵活通便,但是难免会有人利用权势富贵压迫乃至使自己凌驾于国法之上,这种情况若是严重,便会影响到国家的长治久安,所以臣认为如果我朝法典想要祛除历代法典的缺陷,就要把民刑双分,更加细致的整理出民法律则,以完备民间律法……”
  原本神色一直相当淡然的宰相听着瑞珠的话,目中渐渐露出一丝惊异神色,瑞珠把自己也是一知半解的书袋全部倒完,后背上已是一片冷汗,文武百官中似乎有人不服的轻哼了一声,刚要开口相辩,已被国舅的一个转头轻扫给制止了下来。
  孟国舅笑了笑,身子微躬的抱手道:“臣以为王爷所言之虽然略有微疵,但瑕不掩瑜,其中诸多论点都颇有新意,陛下不妨斟酌一二。”
  国舅开口之后,相争两派都要听听这位两派首脑之一有什么见解,所以再也无人在私下里交头接耳,这朝堂上才算真正的静寂无声下来,瑞珠在一旁暗自比较了一下自己说话时身后不时响起的‘簌簌‘声,更加明确了自己的没地位,反正该说的话她已说了,该冒的汗她也冒过了,不管她人再是褒是贬也都与她在无干系,瑞珠接着木下脸来等着听别人怎么说,却没想到国舅一上来便先褒了她,只听殿上女帝沉默了一下说了声‘也好’,此后便无人再对她说的‘诸法合体、民刑不分’提出辩驳意见,瑞珠愣了好半天,才明白自己提出的意见,竟是被女帝默允了下来。
  瑞珠在心里黑线……
  她瞎说的好不好?居然真的被肯定下来了……鬼才知道她究竟对法律懂得多少……她上大学时做的最多的事就在课上看小说,之所以还能记得一点老师讲过的话还是因为偶然……想当初她那个同伴兼好友倒是对法律非常感兴趣,而且还拉着她破天荒的节节不落的上,其实她知道她那个同伴兼好友唯一感兴趣的是婚姻法和继承法,有一段时间还曾经成天一边研究法条一边算她以后离婚时怎么可以保证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那时她都无语了……
  余下的后半段时间里就再也见不到之前双方壁垒分明、剑拔弩张的热闹场面,瑞珠也因为第一次上朝就受了回不大不小的惊吓而精神萎靡,大约又拖了有一个时辰左右终于散了朝,瑞珠心里暗松一口气的向着宫门拖沓行走,总的来说她经过今天以后会积累出点经验,以后在朝堂上她再被问道只要说‘恩、哎、这、是’就够了,说了个‘不’还要解释半天,她疯了才会这么蹂躏自己。
  “王爷稍等一步!”
  瑞珠刚要走出宫门,忽然被身后响起的一女声叫住,回过头,瑞珠望着叫住她的青袍女官,只见对方二十三、四的年纪,脸色微黄,眉目倒也算清秀,看到瑞珠真的停了下,就极为欣喜的快走了几步,对瑞珠拱手道:“王爷今日在朝堂上提出的事儿极为有趣,不知王爷是否有时间详谈?”
  “那个啊……”瑞珠目光一转,笑笑道,“对于历法的事大人还是去找刑部的大人们细谈不是更好?”
  叫住瑞珠的女人笑了笑,又拱手道:“在下就是刑部司录。”
  瑞珠愣了一下,随即又笑笑:“既然大人原本就是专管专管编纂律法的,这类事情自然知道的比我详细——”
  “王爷已经不记得在下了吗?”青袍女人笑得一脸开怀,瑞珠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搜索了一下脑袋里的资料没发现与之相对的。
  “王爷果然不记得我了,”看到瑞珠疑惑的目光,瘦高的女人笑得更加灿烂开怀:
  “在下薛玲珑,新被皇上任命为刑部司录, 就是那个岩洲曹运的女儿,今年文选的第四名——”
  瑞珠在女人灿烂的笑容下感觉自己有点黑线,眼前这人……就是被她用手段硬挤下三甲的那个人,这下倒好,苦主找上门来了……
  “王爷不记得我也是应该,我与王爷不过是当初殿试时的一面之缘而已,”薛玲珑一脸无所谓的‘咯咯’的笑着,“当初在殿试时我就觉得王爷风姿卓越,如今隔了这么久的日子再见王爷却感觉王爷给人的感觉不像从前,但却是越发精神了……我娘把我一个人丢进京里,非要我在京里混这一官半职,这京里虽热闹,但却没我老家让我感觉自在,不过我那个干奶奶倒还算照顾着我……玲珑十日之后要在风月楼办一个可以结交一干年轻官员的琼华宴,到时貌美的哥儿是绝对不会少的,王爷若不嫌弃就请务必参加,我今儿回去就叫下人把请帖送到王爷府上去——”
  瑞珠吃惊的看着面前笑容不变的女人,慢慢也露出一个笑容的点了点头:
  “好,我一定去。”
  “一言为定!”薛玲珑有些让人吃惊的笑着拍了拍瑞珠的肩,瑞珠心里涌起笑意的同时也涌起了一个感叹:这孩子,还真TM是个纨绔子弟!

  62

  和薛玲珑道了别,只见那人又喜滋滋的贴上另一个看起来也算是青年才俊的女官,瑞珠出了宫门看到怜香惜玉都牵着马在宫外等她,几个人上了马,瑞珠一边骑着马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一旁的惜玉:“你知道风月楼吗?”
  “主子是打什么地方听说那地方的?”惜玉一脸吃惊的望着瑞珠,瑞珠笑了笑,低声问:“怎么了?不就是家勾栏院嘛!”
  “那地方脏得很,”惜玉皱皱鼻子哼了一声,“主子要去勾栏院,惜玉知道好多有品级的地方,主子可千万别去那下贱地方,听说最近有一干年轻的官家女子居然经常跑那种地方去为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清倌捧场,大人可别信,要说其他地方有清倌惜玉倒是信,那个风月楼是个京里第一的腌拶地,听说经常会有……反正主子别去就是了!”
  瑞珠听着惜玉含糊不清但却不掩轻蔑的话,心中对那个被说成‘京里第一的腌拶地’的风雨楼倒有了一丝好奇,一行人骑马走过街市,瑞珠漫无目的的目光忽然被一个摊着野兔兽皮的摊子给拦了下来。
  “停一下。”瑞珠一勒座马,怜香和惜玉也跟着停了下来,惜玉望了望那个卖死兔子和死禽类的摊子,鄙夷的撇了撇嘴,说了一句:“主子,您要是想吃野味,咱们自己去打,别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小心污了您的手!”
  瑞珠理也没理惜玉的翻身下了马,怜香惜玉见主子下了马,也就跟着也跳到了地上。
  “那里面是什么?兔子?”瑞珠蹲下身歪过头望着被卖野味的粗壮女子用一个编得很密的竹笼里关起来的东西,那东西看起来有一身花花白白的皮毛,挺小的样子。
  卖野味的女人一看一身锦缎青服的瑞珠,眼里立刻闪过一抹惊讶而欣喜的神色,只凭她多年打猎的经验她就知道自己今天碰上了一个金主,而且还是不懂世事的那种。
  “是狐狸。”粗壮女人咧嘴一笑,拿起竹笼晃了晃,只听见竹笼里的小东西用爪子死死的扣住笼底,没有叫,却可以感觉出那小东西惊慌失措的样子,瑞珠的眼睛果然如同那个粗壮女人预料的一样亮了亮。
  粗壮女人本来想说这种小狐狸养大点做披肩或者手拢最好,可看看瑞珠一身华袍锦带的样子,临时改了口道:“这小东西,毛茸茸的最有趣,收拾收拾最适合给小孩儿做玩具!”
  瑞珠的眼睛再度亮了亮,一旁的惜玉央求的低叫了一声:“主子,别随便买外边的东西,脏啊……”
  惜玉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怜香已很冷静的问那卖野味的女人:“多少钱?”
  “二两……不一两银子!”卖野味的女人原本还想漫天要价,可看了看怜香一张沉稳精干的脸就改了口,怜香轻轻哼了一声,扔下半两碎银,说了句:“就这些,卖不?”
  卖野味的女人原本已皱起眉,转脸想和瑞珠讨价还价,却见瑞珠已拍拍衣服的从地上站起来,转身轻笑了一声:“一个脏兮兮的小东西,不要了。”
  “哎?大人别走啊,卖给您了还不成吗?”卖野味的女人着急的喊,惜玉在一旁哼了一声,没去拣银子而是转手提起了竹笼,瑞珠头也不回的上了马,一夹马身带着一行人往王府走去。
  瑞珠心里暗笑,这种讨价还价的学问还是她在原来那个世界逛地摊时学来的,虽然她现在有的是钱,不过也不愿给人当冤大头蒙,原本回府这一路上瑞珠都有些得意洋洋,可结果等她回到王府,让怜香把那个编得很密的竹笼打开以后,她才知道自己确实是个冤大头——
  “这是狐狸?”瑞珠愣愣的望着笼子里那个可怜巴巴的蜷在角落里的瘦骨嶙峋的毛球,莫不是这个世界的狐狸和她那个世界的狐狸长得不一样?
  惜玉努力盯了那东西好一会儿,才有些结结巴巴的轻声说:“这个东西……这个东西不太像狐狸……”
  瑞珠瞟了瞟一向看起来是沉稳老练、精明能干的怜香,只见怜香依旧木着个脸,但脸上却隐隐露出可疑的红色。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不但是她,连她这两个看起来聪明机巧的左膀右臂都一起给人蒙了!这种事实在是——]
  “我觉得这东西应该不能被叫做狐狸……”瑞珠心里扭着嘴露出一个有点生硬的笑容,惜玉在一旁干干的笑着,瑞珠停了停才望着那团毛色不好的毛球接着道,“我觉得这东西应该叫做猫……而且,还是只长得丑兮兮的杂种野猫!”
  *************************************************************************
  “主子……”
  惜玉一路小跑的跟着自己走得风驰电掣一般的主子在院子里转,那个被她们当作是狐狸买回来的小东西正可怜巴巴的用爪子死死抓着瑞珠的肩膀,一路‘喵喵喵喵’垂死挣扎般的哀叫着,看得惜玉在一旁都觉得又些可怜它了,只能在一旁小声的劝瑞珠:
  “您要是不喜欢这东西,就把它扔了吧,别让它老这么跟着您,脏啊——”
  “不喜欢?谁说我不喜欢?”瑞珠把死抓着她衣服的小东西从肩膀上扯下来,两手一压就把它攥成个毛球状,惜玉疑惑的望着自己笑得相当开心的主子,难道这就是主子表示喜欢的方式?
  “怜香去给这小东西找吃的去了,你也别闲着,去给这小家伙找个篮子过来,里面铺点软和的垫子什么的,我去蕈香那儿。”瑞珠一边蹂躏着也就两三个月大的猫,一边笑着对惜玉说。
  惜玉点点头,稍微迟疑了一下对自己已经向蕈香院子走的主子回道:“主子,蕈香公子好像现在每个上午都到春航公子屋里去坐坐……”
  瑞珠有些意外的停了停,望了望还没到正午的天,就转身往春航的院子走,走到半路,正碰到一个下人正拿着秋祭用的蒲叶的下人从春航院子走出来,瑞珠就拦下来问了问,下人低了低身回答说‘他出来的时候蕈香公子还没走’,瑞珠听了就点点头,接着抓着那只胡乱挣扎的小猫往影月苑去。
  “王爷。”
  影月苑的下人见了瑞珠都一一的躬身问好,瑞珠扫了一眼看起来似乎比以前警醒许多的下人们,暗暗模糊的笑了笑,心里明白这些下人必是受了某个人的提点,这么看起来春航待下人虽好却也不是软弱的放纵,她与春航的接触虽然不如和蕈香还有茹叶的多,却也能看出春航的行事有张有弛,为人沉稳而且不失方寸……她还记得她为了想多看看他方寸大乱的模样而故意轻薄他时,他那种有趣的慌张模样……就算是现在想起……当时心里那种又有趣又酥麻的感觉还记忆犹新……
  瑞珠在心里暗自对光想想就差点流出口水的自己嗤之以鼻,她昨天刚拍着胸口跟人家说了以后只做朋友,今天就又在意识里YY人家,虽然YY不犯法,但是人,总是要讲点道德滴——
  瑞珠一边想一边把在自己手里用力挣扎的小猫放到肩膀上,小猫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挣脱了禁锢,却又站在瑞珠肩膀上下不去,只能又开始用小瓜子死死的抠住瑞珠的衣服。
  瑞珠三步并做两步的上了台阶,两手一推门就进了屋。
  “王爷……”
  坐在花厅里的蕈香和春航看到瑞珠都愣了愣,站起身要施礼,瑞珠摆摆手把他们都拦了下,蕈香望了望一旁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神色的春航,脸莫名的红了红,有些慌张的低下眼睛低声说:“呃,王爷是来找春航公子的吧,那蕈香就先回去了……”
  “别走别走,我下朝之后买了样东西想让你看看,听说你在这边就过来找你来了——”瑞珠一边说一边拉住蕈香,蕈香低着的脸上微微一热,有些手足无措的想把手从瑞珠手里抽出来,春航把一切看在眼中,面上虽没有表示,心里却微微的酸了酸,心里记起之前瑞珠曾经说过有茹叶和蕈香就够了的话——
  他原本以为留下这话的瑞珠以后大约就不会再到他这里来,却没想到只隔了一晚就又见着了她,但是从进门以后那人的眼睛就从未落在过自己身上,而昨天刚刚决定下就这样撇开对那人那万种无奈而又混乱的心思的自己,却竟然也为她小小的忽略而心痛。
  这边的瑞珠还没等蕈香抽手,自己倒先忽然“咦?”了一声,松开蕈香去找那只原本应该站在自己肩膀上的小猫。
  “王爷在找什么?”蕈香见瑞珠皱着眉四下里看,以为瑞珠丢了什么,就跟着一起往地上望。
  瑞珠往地上四处望了半天,就是找不到那只不知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猫,抬起头,看到蕈香一张微瘦的脸上布满紧张的也往地上望,瑞珠咳了几声,终于忍不住低笑了出来。
  “你知道我在找什么吗?”瑞珠故意问了一句,蕈香咬了咬嘴唇,脸上热了热,瑞珠望着蕈香心里涌起一股温温热热的感觉,情不自禁的又拉上蕈香的手。
  “你也别找了,那小东西一定是趁我刚才走进来的时候跳到地上跑了,算它没有享福的命,若是一般人被那个猎户骗了说不准就会拿它撒气,偏偏买了它的是我,原本说看它丑虽丑却也是个玩物,就打算把它送给你,让你解闷儿用,谁知却被它跑了。”
  “究竟是什么?”蕈香听得有些糊涂,瑞珠笑了笑随口道:“是只小芦花。”
  “鸡么?”蕈香更加希奇的睁大眼睛,瑞珠险些笑岔了气的轻咳了几声,停了停,才抬起头忍着笑问:“我送你鸡做什么?”
  “养啊……”蕈香脸红了红,有些讷讷的小声说,瑞珠的手抖了抖,勉强忍住没让自己的手摸上蕈香红红的脸,但眼睛里滚烫的蜜意却毫无保留的流露了出来,蕈香不敢与瑞珠对视的低下了头,瑞珠拉着蕈香的手紧了紧,然后慢慢的松了开,转身拉了把椅子坐了下,笑着问两人:“刚才你们在聊什么?”
  春航的目光动了动,蕈香却有些羞涩的咬了咬嘴唇,低头不语,最后还春航静静的笑了笑,低声说:“刚才蕈香说他想学琴……”
  “真的?你若想学,明儿个我也送你面好琴!”瑞珠转过头望着蕈香认真的说,蕈香抬起头望了春航一眼,才静静的点了点头,这边春航却因为瑞珠的话心里又酸了酸,下意识的望了一眼被他宝贝似的供在长桌上的琴匣,回过头却看到蕈香正在小心的窥望着他。
  低下头微微沉吟了一下,春航突然安静的笑了笑,抬起头对蕈香道:“明儿你还来,也不用带别的,我教你弹。”
  “那我明儿下了朝也过来,看你们弹。”瑞珠兴冲冲的接口道,蕈香又望了春航一眼,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那就麻烦春航公子了。”
  “今儿可以先给我弹一曲吗?”瑞珠眼睛闪亮的望着面色如常的春航,春航低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扬手叫清桐把琴匣抱了过来。
  打开琴匣,春航侧身坐在椅上,双手沉稳的把暗红色的名木古琴从琴匣里抱出来,也不用琴架,只把琴放在腿上,低下头轻轻拨了拨古琴的长弦。
  呜咽幽怨的琴声从春航修长白皙的手指下流淌而出,瑞珠恍惚间又记起第一次见春航弹琴时的模样,那时的清风与那随风而起的白衫都让她有种自己是在窥视仙人一般的感觉,而今的琴声之中清明高洁犹在,而其中的晦涩幽怨却又比以前更重了几分。
  瑞珠呆呆的望着春航低下的细幼而美好的颈,一句话几乎是不加思索的喃喃而出:
  “你可知……我最爱的就是你现在这副模样……”
  古琴在春航瞬间僵白了的手指下发出‘铮’的一声锐鸣,瑞珠一下被惊醒一般的张了张嘴,心里暗叫一声坏了,她昨才说过不轻薄他的,如今却又改不了这张没有把门的臭嘴!
  春航低着头僵了好一阵,就在瑞珠犹豫着是不是应该道一声歉的时候,春航忽然慢慢的抬起头,面色有些微白的扯起一个未入眼中的笑意,用很低、却也相当清晰的声音缓缓道:
  “王爷,春航今儿个累了,就不送王爷了。”

  63

  瑞珠整个下午都闷闷的赖在了蕈香房里,说是要看蕈香打剑穗子,蕈香坐在椅上,膝上放着装丝线的笸箩,十指细致灵巧的编着长长的丝线。
  瑞珠斜在床上支着下巴看蕈香把细的线结成粗的,即使蕈香的手指不停,过了两柱香的功夫瑞珠也只见他结出指节长的一段五角粗线,又看了一会儿,瑞珠突然一探身按住蕈香的手,轻轻哼了一声:
  “算了,那把剑虽然好,却也不值得让我家香儿为它累坏身子,我看你做了这么半天才结了这么点粗线,等结完粗线以后还要把它打成花结子,那得做多久?”
  “不用多久,我做两天就能做完。”蕈香笑笑,瑞珠却拉紧了蕈香的手不肯松开。
  蕈香纤而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柔软的唇噙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静默了一下,蕈香忽然很轻的问了一句:“王爷可是生气了?”
  “我有什么气可生?”瑞珠话虽然说着,却依然忍不住低低哼了一声,蕈香唇边的笑意更浓,想了想,蕈香忽然低低的说:“王爷、王爷其实也不用生气……人虽可以说谎,但琴声却骗不了人……”
  “你也这么想?”瑞珠眼睛亮了亮,但随即又有些泄气的笑了笑,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琴声寂寞,这是谁都能听出来的……不过能安抚他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我可就难说了,你也看到了……他赶我又不是第一回了,他若是喜欢别人……”
  “王爷!”蕈香不赞同的皱起眉,低低叫了一声,瑞珠一下住了口,停了停,苦笑着说了声:“我无心的……”
  “您这话如果让外人听到,是会要春航公子的命的!”蕈香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若是让春航公子自己听到,又不知会多伤他的心呢——”
  “我的香儿心眼儿真好。”瑞珠歪过头望着蕈香湿漉漉的眼睛,喃喃的说,蕈香面上微微红了红,咬了咬嘴唇,低下头低声说:
  “您也别浑我,我不过是看您是真心喜欢春航公子,才对您说这些话,春航公子不比我这等人,他虽生成了男儿却也是从小就尊贵的人,心里想的、顾虑的自然也就比我这样的人多……今儿个您来之前我和春航公子谈的其实不是琴的事儿……其中略略提到了您,也全是我在说……您那一问,本没别的目的,就算照实说了也没多大碍,但我见春航公子却是一副您的名字提都不要提起的模样,反而才认定了春航公子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确实有您……您若是、您若是真心对春航公子好,就别急,总有一天会……”
  蕈香的声音越说越低,脸也越说越红,话还没说完,瑞珠突然默不作声的伸手一拉,把蕈香整个人拽到了床上。
  笸箩里的七色丝线散了一地,蕈香惊叫了一声,想下床去拣,却被瑞珠又一拽,整个人就被拽得横趴在了瑞珠身上。
  瑞珠伸出手去扳蕈香的脸,蕈香下意识的躲了一下却依然被瑞珠扳个正着,瑞珠望了蕈香一眼,只见蕈香不但脸说红了,眼圈也说得微微沁出圈儿红。
  “嫉妒了吧?”瑞珠轻轻哼了一声,伸出手指去擦蕈香眼角沁出来的泪,蕈香咬着嘴唇,声音虚弱的哽了哽,低下头有些惊慌的小声道:“香儿、香儿不是嫉妒……”
  “你若不嫉妒,我便要嫉妒了。”瑞珠喃喃般的小声说,“你嫉妒说明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所以知道你嫉妒、知道你喜欢我才高兴,茹叶那孩子就爱嫉妒,你之前可以说是救过他的命,所以他才忍你,可就算这样他一知道我先来找你,也气得脸都青了……茹叶忍你是因为你救过他,你忍茹叶也是因为他是你救过来的,我喜欢你也喜欢茹叶,这就够了,春航的事儿我不想去勉强……”(作者语:你就装大尾巴狼吧,看若是春航允的时候你不屁颠屁颠的扑上去的!)
  “您这样才叫香儿为难——”
  蕈香湿漉漉的眼睛眨了眨,低声道:“春航公子和您不是谁勉强谁的事儿,春航公子是您的人,您喜欢他,他也喜欢您,您和他在一起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香儿不明白为什么您和春航公子都躲这理所应当的事儿……春航公子是您的小爷,茹叶虽然有些任性却也不是真的不懂事但不会因此就霸着您不让您去找春航公子……”
  “这不是懂事不懂事的问题!”瑞珠突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蕈香疑惑的望着瑞珠,瑞珠想了想,突然问:“我若收了四儿你怎么想?”
  “……”蕈香被瑞珠的话说得震动了一下,沉默了半晌,蕈香才有些虚弱的轻声说:
  “四儿公子……原本就是皇上赐给王爷的……论道理,王爷也应该快些给四儿公子正名才是……”
  “傻子。”瑞珠冷冷的哼了一声,蕈香闭了闭眼,瑞珠把蕈香有些僵硬的身子搂得紧了些。
  “那个四儿是皇姐的,就算赏给了我我也不打算动他。”
  “可是……”蕈香睁开眼,湿漉漉的眼睛闪了闪,瑞珠翻了个身,把蕈香压在了身下,伸出手指轻轻弹了弹蕈香的额头。
  “我问你四儿的事是为了让你知道,我和你、和茹叶、还有和春航之间不是什么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事儿,我伤了头,忘了以前,但你们都是我的人这事不会因为我不记得而有所改变……所以若真要说起理所应当、天经地义,应该是我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去疼你们、照顾你们,而不是说你们就应该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来喜欢我……你明不明白?”
  “就算你们不喜欢我,我也会好好的照顾你们……但是现在你和茹叶都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俩,可对于春航,我虽然喜欢他,但他却有不喜欢我的自由,我不勉强他非要喜欢上我,原本对你和茹叶我也应该这样……”
  “香儿怎么可能不喜欢您——”蕈香心中又酸又沉,忍不住低叫了一声,话还没说完眼泪已成对的掉了下来,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大胆的说出这种话,但是瑞珠话里的意思却让他心尖儿一丝一丝的疼得发颤,她是主他是仆,他从来只知道奴才伺候主子是天经地义的事,而主子如果厌了,扔了奴才也是理所应当的,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当宝贝一样的怜爱,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一把蜜做的刀子扎进了心里,虽然痛,却也感觉甜……甜得让人身子打颤……
  “香儿……”瑞珠忽然发现什么般的低低叫了一声,蕈香咬着嘴唇努力的想缩起慢慢烫起来的身子,却被瑞珠只用一只手就打破了所有的努力。
  “别……”蕈香只来得及低低的喘了一声,就被瑞珠用舌头封了嘴,浅浅的咬了咬蕈香湿了的嘴唇,瑞珠的手隔着衣服轻轻磨娑着蕈香硬邦邦的中心,低低的,一声一声的用半哑的嗓子去勾蕈香的魂儿:
  “要不要?说……告诉我你到底要不要?……”
  蕈香被瑞珠磨娑得几乎都快哭出来,清秀的脸微微扭成起来,湿漉漉的眼睛哀求的望着瑞珠,薄薄的嘴唇几乎快要咬出血来。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半晌,就在蕈香快要放弃羞耻的吐出那声哀求时,瑞珠突然轻轻哼了一声,手指开始若有若无的用上了力:
  “算了,你不说也没关系……”
  蕈香干涩的喉咙里溢出一声轻喘,瑞珠俯下身又用力咬了一下蕈香的嘴唇,只听被蕈香强忍住的呻吟一下子全泄了出来。
  瑞珠做为奖励一般的加重里手下的力道,嘴里诱惑般的轻哄着说:“再出点儿声,上次不是跟你说了你的声音甜得让人心尖发颤吗?”
  “不……不行……主子不行……别再动了……”蕈香张开嘴急促的小声喘息着,尾音开始不由自主的向上扬起,瑞珠被他半张开的湿润的嘴唇吸引,突然停下手,两只手捧起蕈香染上红晕的脸狠狠的吻了下去。
  “哈……哈……唔……啊……”
  蕈香模糊的低吟着,被挑起情欲的身子又软又烫的瘫在床上,任瑞珠扳着他的脸狂吻,酥麻的感觉从舌尖上传递过来,瑞珠终于想起还要喘气的松开嘴抬起头,用力的喘了一口气。
  “主子……”
  蕈香低低的呻吟了一声,手指焦灼而颤抖的绞着瑞珠的衣袖,不知自己到底是该说‘不要’还是该说‘要’。
  “瑞珠,以后背着人的时候都可以叫我瑞珠,不关什么合不合礼法的事儿,我喜欢你所以才叫你这么叫……”瑞珠望着蕈香湿漉漉的仿佛可以滴出水来的眼睛,低低的说。
  蕈香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蜜汁随着瑞珠的目光流进他的心底,蕈香的手指痉挛似的抖了一下,打着颤的呻吟了一声:“亲我……再亲我一次……”
  “你不说我也忍不住啊——”瑞珠轻轻的吐了口气,两张滚烫的柔软嘴唇又紧贴在了一起,蕈香在自己的神智清醒的最后一瞬,听到一声抽泣般的颤抖着的低吟从自己的胸膛溢出:
  “啊……主、主子……不……瑞……唔……珠……”

  64

  “主子,这里有刑部司录薛大人派人送来的请帖,您看……?”月总管拿着请帖,瑞珠刚换好了常服,正坐在椅子上喝着茶,因为是小朝,所以她只在朝上装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大瓣儿蒜就被放了回来,下朝的路上,还被后面赶上来的一个刑部三品问了些关于她昨天说过的法典的事情,其中的意思大概是要请瑞珠好好赐教一下关于民刑双分的具体事宜,瑞珠在心里暗笑,不知那个女官是不是看到昨天薛玲珑向她搭讪成功,所以也想来抱一抱她这个王爷不算粗的腿,瑞珠原本想随便敷衍了事,可那女官也真叫弃而不舍,从正殿一直跟瑞珠跟到宫门口,瑞珠只能一路上都用和蔼可亲的‘啊?’、‘啊’回答那个女官的喋喋不休。
  一直到瑞珠上马的最后一刻,那个女官还在再接再厉的继续着‘王爷……’‘下官……’,听得瑞珠心里终于开始有点于心不忍,骑上了马之后回头向那女官问了一句:“大人贵姓?”
  “下官不敢在王爷面前称贵,不敢不敢,下官免贵姓施……”
  “原来是施大人,咱们三日后再见。”瑞珠没等那女官报完姓名就在马上朗声一笑,双手抱了抱拳骑马身小跑了出去,那女官在后面微微僵了僵,心里明白瑞珠已看破她是在趁机巴结,原本小朝是不需要她这种兰品的三等文官出席的,不过她昨天在一旁窥视到了今年的文选新官和这个纳兰王爷的结交过程,回去家后就琢磨了一整夜,反复思量这个纳兰王爷病好之后,性子似乎真如传闻中的一样变得与以前有些不同,如果说之前的瑞珠性子温吞绵软,行事敦厚却也给人滴水不露,那么如今的瑞珠给人感觉变得大开大放了许多,但却更加重了那种让人抓不到衣角的奇怪感觉——
  这女官原本也是殿试的文生出身,虽然文墨不错,但真正让她能留在京里任官的原因却是她当年费尽家财努力疏通的结果,但无奈的是她虽成了京官,背后却没有大靠山,而且她为人虽不算清高正统却也不会油滑钻营,再加上她隐隐自觉自己终是读书人,对大奸大恶自然不屑一顾,终落得在京四年官职仍是不高不低,虽也和一帮同级的大臣有所结交,却终不过是点头而已。所以经过一夜苦思,这个女官终于痛下决心,决定豁出脸面好好的巴结一下那位纳兰王爷,虽然当今朝中当道的是文武二首,但这纳兰王爷终是皇亲国戚,女帝又一直宠信,虽然瑞珠目前还没有具体的实职,但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委任个什么,自己若巴结上她,运气好便可一起跟着向上走一步,运气不好也不会有什么大祸,总好过投入国舅或者宰相门下,虽然能有一时的飞黄腾达,但说不定什么时候两派互扎时就会被踢出来做垫背,她当初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才一直没狠下心,去投靠当朝这两大派别的……
  这‘施’姓女官经过一夜苦思,虽下定决心去巴结瑞珠,但由于人本来就有那么点不识时务的木讷,如今又是去做那种在她的思想标准里只有小人才会做的事,原本还是有些灵气的脑子也就被固得死死的,直到早上也没想出究竟要怎么去向瑞珠溜须拍马,最后眼看上朝的时间快到了,她就只好一咬牙,明知道今儿自己不用上朝却依然去了,然后等到下朝之后再半路截着瑞珠学昨天她看到的薛玲珑使过的手段,心里巴望着只要先和瑞珠搭上话便等于有了开端,之后要怎样她到时再一步一步现想,结果她从殿门一直跟瑞珠跟到了宫门,瑞珠都只不冷不热的用‘啊、啊’给她搭腔,弄得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咬着牙硬是一遍又一遍的说些她知道的法典问题,其实她若脸皮厚些,只大大方方的报出自己名姓便算成功,可这人偏偏总爱在关键的时候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硬就是想不起就算别人不问、自己也可通名报姓一番——眼见着瑞珠人已上了马,这女官原本以为这次的巴结无望,却没想到瑞珠在马上突然问了她的名姓,这‘施’姓女官大喜过望的报了自己的姓以后发现瑞珠已明白自己的目的,当下心里上下忐忑,又喜又悲,不知自己这步走的究竟是成了功还是失了败,只能愣在当地好半天,终于又在心里做了决定,心道如今看来这纳兰王爷对她来说,仍是比国舅和宰相更可投靠之人,她既已舍出了一次脸,还怕舍不出第二次、第三次?她如今也算在那纳兰王爷面前挂了个姓儿的人,以后只要再苦下心好好钻营一番,不怕投不进这纳兰王爷的营!
  那边那个‘施’姓女官以后又是如何钻营咱们暂且不提,只说这边瑞珠看了看月总管手上的帖子,喝了口茶说了句:“把请帖收了,我已答应会去赴约,具体该怎么回就看你的了。”
  月总管望了一眼自家主子,自从自己主子回来之后,她只一天一天的在心里念佛,感谢老天让她能有机会看着她主子越来越成人,她从主子十二岁起便担起了王府管家一职,可以说是看着她主子长起来的,她知道她的主子如今的性子虽然温柔,但这份温柔里却少了之前的懦弱而多了英姿飒爽的爽朗和皇室女子应有的霸气,也许那份霸气连她主子自己都没感觉到,但是她在一旁看着却感觉心里越来越欣慰,这样,等她百年之后她总算能心中无愧的下去见先帝……
  瑞珠见月总管下了去,就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眼见外面的太阳已经升起了许多,算了算时间现在也就大概上午九十点种,心里惦记起昨天春航说过从今天起便会开始教蕈香弹琴,虽然瑞珠对昨天又被春航赶走而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别扭,可有禁不住心里小猫儿抓一般的想去看蕈香和春航练琴,反复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恬下脸的站起了身,先去里屋照了照镜子,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容貌绝对是俊秀潇洒、明艳风流,然后才拖拖沓沓的向春航的屋子缓慢挪了过来。
  瑞珠挪到春航的院子外,听了听,却没听到琴声响起,想了想,终于还是抵不住心里想见春航的痒痒,走进了院子,春航在屋里正有些发呆的坐着,一旁的清桐看着他主子有些青白的脸,终于忍不住低声说:“主子,要不我去跟蕈香公子说一声,就说您今天不舒服,让他改日再来……”
  “别去。”春航皱了眉低低的说了一声,清桐闭了闭嘴,又心疼又无奈的望着自己的主子,他看他主子的脸色就知道他主子昨晚有没睡好,虽然王爷今天并不一定真来,可毕竟是昨天说了的,他昨天也看到王爷和蕈香公子真心相好的模样了,他知道他主子虽然面上不露,可心里却一定跟油煎一样的不好受,他原本还盼望着自己主子能和王爷重新好起来,可看如今这模样,他主子心里要是再多难受几次恐怕还没等到王爷和他主子和好,他主子这身子就已经先撑不住了,与其看着他主子一天一天的烦闷消瘦下去,他现在倒宁愿回复到以前那种谁也不理他们的清静生活中去——

  65

  清桐正瞎想着,一抬头却看到已走进了屋里的瑞珠,先被莫名其妙的吓了一跳。
  “蕈香还没过来……”春航抬起头也看到了瑞珠,站起身低低的说了一句,心里有些莫名的黯然酸楚,瑞珠感觉这屋里两人似乎都对她的到来并不欢迎,心里尴尬的叹了几叹,面上还是扬起笑的说了句:“我坐会儿就走。”
  “……”春航慢慢的低了眼睛,之前瑞珠不来见他时,他总觉得心里压了什么似的发沉,可如今瑞珠来了,他却只觉得心上压得东西更重了些,沉得他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难怪她那个同伴兼好友总是对她说什么‘无欲则刚’,之前没发觉自己喜欢他时心里倒没有什么顾忌,随便的说些笑些倒比现在自在……]
  瑞珠心里苦笑了一下,清桐在旁边端上茶,隔着茶盖瑞珠依然能闻出杯子里香露散发出的甘甜清透的味道,瑞珠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水,想了想忽然抬起头低声说:“和我下盘棋吧。”
  春航抬起眼睛望了瑞珠一眼,慢慢的点了点头,棋盘依然在里屋靠窗的位置摆着,瑞珠在棋盘前坐下,黑白两色的棋子渐渐的在规整的方格摆出图形,屋子里只听到棋盘上清脆的落子声,瑞珠原本有些堵的心随着棋子‘嗒嗒’的落在盘上,渐渐变得明快了些,不到两柱香的时间,瑞珠被杀得盘上黑子所剩无几。
  春航抬起眼望了瑞珠一眼,瑞珠眨眨眼睛,低低的说了声:“再来。”
  春航没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人就又摆上棋子,片刻之后,瑞珠又输。
  两个人都沉默着把自家的棋子收回到棋篓,瑞珠一边收着棋子一边忽然低低的问了句:“你讨厌我?”
  春航拿着棋子的手微僵的停了停,原本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神色,瑞珠把最后一枚棋子放入棋篓,停了停忽然抬起眼睛,用低得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很轻的说:
  “你既然讨厌我,我便也不再缠你,你我再下最后一盘,输了我就走。”
  春航听到瑞珠突然说出的话似乎呆了呆,心里百种滋味的痉挛了一下,他还未品尝出自己心里涌起的到底是何滋味,瑞珠的棋子已率先落了下。
  棋盘上轻轻‘嗒’了一声,春航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跟着那一声响不同寻常的跳动了一下,手指有些发僵的执起白子落在气眼上,瑞珠思索了片刻,又下了一子,春航紧跟,但不知为何,春航只感觉每次听到棋盘上棋子落盘的清脆声响,呼吸就会小小的乱一下,不到片刻,棋盘上的黑白双子已对垒分明,瑞珠细思片刻,又下一子,春航木着脸执起白子堵住了黑子的气眼,瑞珠也不着急,手里拿着黑子盯着棋盘想了半天,黑子落,春航看着面前的棋盘,知道再不用一柱香的时间这盘棋就算下完了……
  瑞珠看到春航默不作声的执起白子,忽然轻轻的说了声:
  “我在宫里的那几天,见过季辛了。”
  春航的手一抖,手里的棋子竟然直直的落到棋盘上,瑞珠也不抬眼,只迅速的拿起黑子去更加混乱棋盘上被刚刚那颗白子打乱了的对垒局面,春航手指微抖的拿起白子,想遮掩住眼中慌乱的把目光强移到棋盘上,刚刚瑞珠的那句话像匕首一样插入他原本被混乱麻木了的脑中,春航盯着棋盘,却只感觉那一个个黑白棋子在他眼前旋转。
  “真没想到我居然和他三哥长得那么像……”
  “不过感觉不太一样,他长得比我稍稍好看那么一点……”
  “你见过虹儿吗?那孩子长得很好,看样子应该有六七岁了,你来王府有七年了吧,那应该没有见过她……也许过两天我应该送你去见见她……”
  瑞珠每下一子就低低的说一句,春航的嘴唇渐渐的发了白,脑子里只回旋着瑞珠那些不轻不重的话语,手里的棋子几乎是机械式的一枚枚拿起、然后放下,早已没有了规法,瑞珠凭着只是入门级别的围棋知识紧盯着黑多白少的棋盘,手里的黑子慢慢的再次落下,春航不再拿棋子的呆望着棋盘,瑞珠看了又看,终于抬起头,望向脸上神色木然的春航很低的声音说:
  “他全说了——还有,这局我赢了。”
  春航惨白着脸木呆呆的注视着棋局,听到瑞珠的话半晌不语,瑞珠笑着眨眨眼,刚想说话,却见春航白着脸缓缓的站了起来。
  “王爷……赢了……这盘棋也下完了……王爷请回吧,春航不送了……”木然的转动了一下眼睛,春航神色僵硬而混乱的扯了扯嘴角,低得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种凄楚。
  瑞珠笑容收敛的怔了怔,还未来得及开口,春航已跌跌撞撞的一步跨了出去,抬了抬手,春航似乎想把守在外屋里的清桐叫进来,但声音却不知为何全哽在了喉咙里半丝也不出来,心头有什么东西一涨一涨的发着痛,春航怔怔的眨眨眼,眼前的东西全在飘悠悠的打着转。
  耳边响起瑞珠听起来似乎相当遥远的一声轻喊,春航摇摇头,只觉得心里一阵清楚又一阵糊涂,但不管是清楚还是糊涂,都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在他脑海里盘旋不下——
  [她知道了……她原本已经忘了……可那人又把什么都告诉她了……他与她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
  他与那个人第一见面时,他十五,而那个人比他小一岁,那一季,正是春花遍地的好时节,他看着那个人站在花亭里,一身大红的衣服称得一张俊秀的小脸雪一样的白,一点樱唇涂得鲜红,称着那张雪白的脸不知为什么让看着他的人心里会有种轻轻绞起的感觉,他记得当时的他只呆呆的站在花园里望着那个一身红衣的人,那个人一双柳眉凤目,目光流转间有种说不出的好看,那个人见他呆站着,轻轻斜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他的爹在他身后轻轻推了他一下,然后拉着他直直的向那个人拜倒——
  “奴家参见大公子。”
  他爹的声音有些暗哑,却也无比的清晰,他跟着跪,脑子里却恍若遭到雷劈一般乱哄哄的一片,原来花亭里的这个人就是他娘被御赐下来的正夫,先帝的三皇子——季辛。
  女帝赐婚,原本就是意在拉拢人心,他的娘是当朝一品的宰相,正夫之位又一直空悬,自是首当其冲的承恩之选,他记得他爹听说这事以后,只神色黯淡的笑了笑,低低的说了一句:
  “早知道是免不了的……”
  随后就不再多说一字,只留他在一旁心里反复的焦灼不定,即使身在相府从未远游,他也听说过那为先帝的三皇子季辛,传闻他冰雪聪明、风姿卓越,才智谈吐不输女子,心志高洁更是使见者愧叹,但纵使他有百般的好,却也只有十四——
  “爹……”他迟疑的叫了一声,抬起眼,迎接他的依旧是他爹略微有些黯淡的笑容:
  “别说了,也别跟你娘说什么,别让她为难,这十五年的衷情不悔,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已经够久了……”
  他听了他爹的话,不再说话的低下了头,嘴薄薄的抿成一线,眼圈却慢慢的红了起来,他这是在代他爹哭,眼泪流下来,流出的不是委屈而是无奈,他懂他爹的话,一切,只是无奈……
  大红的花轿被锣鼓喧天的抬进了府门,那一晚他和他爹谁都没睡,第二天一早,宫里服侍的人全撤了回去,然后他就被他爹带着来到花园里,看到了那个一身红装、神色却淡漠似隆冬寒雪的少年。
  “起来吧。”少年的声音清冽而微哑,若是常人即使出身皇家,见到了妻家连儿子也比自己大的侍宠小爷也难免会生出一分尴尬,但那少年的声音中却带着一丝天生的高傲漠然,雪白的面容冰冷淡漠,倒是在地上跪着的他,心里莫名的生出一分慌忙与愧疚,心里不停盘旋着一个念头——那个人才十四,比他还要小……
  “大人。”就在春航胡乱想着什么的时候,那个一直高傲漠然的少年却忽然的低了头,春航怔怔的望着向他的娘低头的弱质少年,不知为什么却总感觉低了头的他给人的感觉却比刚才仰着头时更加骄傲,他看到他的娘淡淡的扫了那红衣少年一眼,目光平淡,他的心又莫名的替那少年酸酸的揪起,为他娘望他的眼神,为其中全无半点新婚温情……
  “以后你们好好相处。”春航听了他娘的话轻轻点了点头,其实他知道她娘那话不是对他说的,那话不轻不重却带有提点的味道,所以他点头,只为那个地位虽然尊重却也异常尴尬的少年。
  “春儿,你还是不要……”与少年第一次见面的那晚,他爹欲言又止的望着他,想说话,最后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他不知道他爹想对他说什么,他只知道自从花亭一见,自己的心里竟全是那少年傲然淡漠的影子。
  待到第二日在花亭里再度相遇,那雪脸红装的弱质少年斜着眼睛淡淡的望了望他,低低的问了一句‘听说你会抚琴?’,他几乎是有些诚惶诚恐的低下了头,清冽悠扬的琴曲自他手下流淌而出,但他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自己自懂事起就沉浸其中的琴上,脑海里只模糊的不停闪过少年那柳眉斜视的模样,心里不知为何的一阵发慌。
  婉转缠绵的笛声突然自他身旁响起,清冽的笛声如乍暖还寒时候溪流初融时的春水一般带着微微的寒意流进人心,春航身子微微颤了颤,转过目光却见那少年不知何时抽出一柄翡翠做的长笛,樱唇微抿的吹响与他琴曲相喝的曲调。
  一曲弹完,春航呆呆的看着那少年收了长笛,微长的凤目轻轻扫了他一眼,低声道:“虽然不是十分的用心,你的弹得却也不错。”
  春航只觉自己面上微微热了热,但心里却再也忘不了少年那带着股微寒、却也异常甘甜的笛声。

  66

  “倾卧醉颜君莫笑,何处花柳不依人……”坐在花亭中的少年拿着墨迹未干的新诗,嘴边噙着个薄薄的笑,春航坐在一旁着迷的听着那清冽的少年声音念出绝美的句子,但那少年念了、看了,然后一个随手,就把那新写成的诗撕成了片片碎白,全撒进了花土之中。
  春航在一旁低低的‘啊’了一声,少年转过头望了他一眼,那目光中全是薄薄的、不带温情的清冽,即使如此,春航依然觉得自己的心又莫名的悸了悸,他与他已相交半年有余,心里已完全明了了他的冷、他的傲,也完全明了了他的痴、他的怨——他的痴怨不为情,为的却是他只是个男儿……
  “不多陪我会儿吗?”少年神色淡漠的目光凝视着他,让原本想走的春航又坐了下,春航望望月已高升的亭外,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但那面白似雪的俊秀少年却不带一丝犹豫的笑了笑,低声说:“昨儿你娘已来过了,她昨儿既然来了,今儿也就不会再来了。”
  春航被那少年那种毫不掩饰的嘲弄态度弄得脸上微微一红,他不知道自己应当做出怎样的反映,成婚半年,他娘与这个比她儿子还小上一岁的正夫可以说是相敬如宾,虽无冷遇却也没有半丝温情,而面前这个冰雪般剔透的人,面上永远带的是不经心的傲然和冷淡——
  “那诗可好?”倚在花亭中的少年突然问,春航轻轻的点了点头,那少年便静静的笑了,笑容清冽中带着半丝味薄的嘲弄。
  “诗写得再好又有何用……未成婚时这种空闺寂寞的东西还可以扬一扬花名,被那些喜好风雅的女子倾慕一番,可如今成了婚,如是再被世人知道宰相府里的正堂夫君还在写这些淫词艳文,只怕反倒会惹来不守夫道的恶名……”
  “……”春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不知该如何开口,少年望着他笑笑,红红的唇称着雪白尖瘦的脸形成一种牵引人的诱惑。
  “又不知该叫我什么了?虽然我是你娘的夫婿,但是连你爹都只叫我这个正堂夫君一声‘大公子’,难道我还硬求你叫我一声‘爹’?”
  春航的脸滚烫的涨红了一片,半天讷讷的说不出话来,少年望着他,忽然渐渐收起了脸上嘲弄而玩味的笑。
  “春航……”
  少年慢慢的走到他面前,细白的手指半是温柔半是强硬的抬起他的下颚,微长的漆黑凤目细细的凝视着他,带着一丝好奇的目光在他的眼眉间慢慢游走。
  他僵僵的任少年仔细的打量他,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心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渐渐翻滚起来,慢慢的,他看到少年的眼中又涌起嘲弄而玩味,少年俯下身,想要更清楚的看清他一般把脸很近的凑过来。
  “我过去一直都没发现……你不管是长相还是性子,都是去做正堂夫婿的最佳人选,你若真是我生的,搞不好现在已经嫁出去了也说不定……”
  春航被少年话语里的嘲弄弄得欲言又止的皱皱眉,那少年见他眼中微薄的不安和不悦,忽然静静的笑了。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投错了身子,我若女子的话,一定会向你娘要了你去……”
  他听到少年的声音很低很慢的在他面前响起,然后慢慢的,少年如同花瓣般娇嫩的嘴唇就轻轻贴到了他的嘴上,温热的气息从嘴唇上柔软的接触中传递了过来,奇怪的是,他心里原本的那丝不安在少年吻上的那一刻突然消失不见,恍惚间,他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等了这一刻很久一般静静的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嘴唇上原本温热的感觉被带着花香的风吹得凉了下来,他睁开眼,那少年已不在了面前,他怔怔的抚上自己的嘴唇,一直平静的身子终于开始轻轻的抖动起来。
  “季……辛……?”
  他自语般的喃喃着那个一直在心里回旋了千百遍却一直没能叫出口的名字,又过半年,宰相府的正夫有喜,龙颜大悦,之后不足一月,他便由皇上钦点,被一台青缎软轿抬进了刚被册封为纳兰亲王的瑞珠王爷府,当屋里的喜烛点起,他头上的红布被掀起时,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临走时那个一贯平静漠然的少年脸上会对他突然显露出刻骨的仇恨——
  “你记住,咱们两个,不能只有你一个人得到幸福……”
  他的耳边又响起少年贴在他耳边甜蜜却又无比冰冷的低语,他有些恍惚的望着眼前流露出稚嫩和腼腆的女孩,那张脸,那张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脸……季辛……所以你才会如此怨恨自己生为男儿么?因为面前的这个孩子所以你才会如此的怨恨自己生为男儿么?
  女孩漆黑而微长的凤目带着一丝孩子般的羞涩望着他,如玉的面庞上渐渐笼上一层火一般的红晕,他茫然而恍惚的望着她,心里渐渐涌起一种说不出的酸涩凄楚,他和季辛之间那种牵扯不断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他不清楚……可他知道他与他都是男子……所以不管那种东西是什么他与他之间都永远不会有所结果……而如今他终于走上了每个男儿都会走上的路……他与他早知道这是躲不开的事……就像他爹早就知道,不管他娘是多么爱他爹,却依然不可避免要再娶正夫一样,那件事拖了十几年,却依然没能躲过去……他知道自己迟早会嫁给别人,而且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做个小爷,和他爹一样……季辛……他从未听季辛说过在乎他……他也不知道他是否在期盼着季辛对他说那些话……那人唯一向他表露过一丝心意的时候……便是他们最后一次说话的时候,那时他已知道了自己被指给了当今皇上的妹妹,而那个曾经漠然的面对一切的少年,则在与他分别开的时候用那样怨恨的目光望着他,冷冷的诅咒了他——
  女孩艰难而又僵硬的向他伸出了手,春航怔怔的望着面前与季辛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眼和眉,心里茫然若失般的笑了笑,为什么季辛会以为,这样,他就会得到幸福吗?
  “……”
  女孩眉宇间的无助和羞涩微微打动了他茫然空白的心,慢慢的,他抬起手,自己解开了衣襟,如玉般平滑的胸膛上火红的莲花夺目的盛开着,女孩似乎被眼前的瑰丽美景惊呆了一般愣在了原地,他有些抖的伸出手,拉住女孩停在半空中的手,却发现女孩的手也在轻轻的颤抖着。
  “别怕……“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的响起,不知那句话到底是对她、还是对自己说的,女孩的手微颤的贴上他的胸口,他轻轻的闭了闭眼,耳边忽然听到女孩低若蚊蚋般的声音:
  “瑞珠……我叫……瑞珠……”
  他睁开眼,却看到面前的女孩已经紧张得眼中隐隐泛起了泪光。
  “你多大?”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低声问道,瑞珠抿了抿嘴,脸上不知是紧张还羞怯的持续着满面红晕。
  “还差……还差两天就十三了……”
  “别怕……”春航望着面前这个连身子都打起颤的孩子,一声叹息从心底静静的升了起,他拉着女孩的手转到了床里。
  “我教你……”
  他的心因为羞怯而微微酸涩的缩起,但是面对那张虽然一模一样、性子却完全不同的面容他只能把那份羞怯和茫然完全隐藏进心底,从今天起,他便不在是宰相府里的春航了,他是她的人,他的终生,便委靠在这个还是个孩子的女孩儿身上,这是命……男儿家的命……季辛,你相信么?他觉得……他不会因此得到幸福……

  67

  瑞珠心情万分低落的坐在春航床边,清桐一双细目肿得像对桃子般的站在自己主子床前,四儿在一旁仔细为床上的人诊了诊脉,又翻看了一下瞳目,回过头对屋里的几个人低声说:
  “没事儿,不过是一时气血攻了心,再加上正逢节气相交,可能之前没有调理好身子有些气血两虚,这么躺着多睡会儿自己也能醒,如果王爷不放心的话,我可以配副药灌下去立刻就能醒过神来——”
  四儿说这话时一直看着神色郁结的低着头的瑞珠,瑞珠还未说话,一旁的清桐已忍不住小声哭问道:“四儿公子没看错吗?我家公子脸色这么难看,怎么可能会没事啊!”
  四儿神色不变的低回道:“四儿确实只是粗通些浅薄的医理,王爷若是不放心的话可以请位真正的大夫过来给公子看看。”
  瑞珠抬起头望了一眼一旁的怜香惜玉,怜香静静的走过去也把了把春航的脉象,沉吟了一下低声道:“四儿公子诊断得应该没错,主子可以先请四儿公子开副汤药,若灌下去人还不醒,再去请大夫也不迟。”
  瑞珠听了静静点了点头,惜玉跟着四儿出了屋子直接去找月总管,王府虽然不是药铺,但各种名贵的滋补药材却也不缺,四儿挑了几味清火宁神的药材,管月总管要了药锅亲自看着火,惜玉在一旁帮忙,这边留在春航屋子里的怜香望了望自己异常沉默的主子,向一旁的清桐使了个眼色,那清桐虽然看到了,却依然抽抽搭搭的站在屋里不肯走。
  怜香也不说话,只伸手一拉,清桐人小力薄,还没等他开始挣,就已经被怜香拉出了屋子。
  “放、放手……呜……”清桐被怜香一口气的拽到院子里,途中挣了几挣都没能挣开怜香拉着他的手,院子里原本就有些下人,清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怜香强拉了手,心里原本就又气又窘,这边还惦记着自己在屋里的主子,本想甩开怜香自己再冲进去、怜香却又不让,这么一挣一拦,原本还只是抽抽搭搭的清桐,眼泪一下子突然急涌了出来,当下也顾不得难看的双手一捂脸蹲到了地下,索性呜呜咽咽的哭个痛快。
  要说清桐模样虽长得小但毕竟也是十五岁的人了,再加上伺候的主子是王府里的小爷,所以早已粗略的知了那些做人的事儿,平日里他也总能听到一干嘴里不干净的下人传些王府里不清不楚的事儿,他原本就出身小门小户,后来又是跟了主子当了奴才,所以自己早已断去了能跟个好人家的念头,但他虽出身小门小户又是个奴才,却也不愿随便跟了哪个人去,只一门心思的认为自己主子这玉一般的人尚且还没过上快活日子,他这野草般的命就更不要奢望什么——因此这个清桐只盼望自己可以一辈子跟着自己这个主子,就算没有富贵荣华也不要紧,只要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就行,却没想到那王爷跟前的怜香不知为什么总是故意的招惹他,每次总是不愠不火却也总让他难受半天,如今这新仇旧恨一起加了起来,清桐只觉得天底下最坏人的就是他身边的这个怜香,偏偏自己又没法拿她怎样,就只能越哭越伤心,原本他蹲在地上只是不愿走,可如今哭到伤心处他只觉得浑身都软软的,就是想站也站不起来了。
  怜香目光四下一扫,原本全看呆了的下人被怜香冷冷的一瞪,全都相当知趣的悄悄退了个干净,怜香见院子里再无别人,就一俯身把蹲在地上的清桐一把拉了起来,从衣服里掏出条手帕给清桐擦泪,那清桐抹着眼泪不让怜香给他擦,那怜香也不说话,清桐躲,她就按着清桐不让他躲,清桐挣不过她,又委屈交加的大哭了一通,怜香还是不说话,清桐哭,她就给他擦泪,擦来擦去,清桐终于不再好意思继续哭了,怜香见他眼泪渐渐少了,沉默了一下才低低的开口道:
  “你也别哭,我看你家主子这一晕,倒是件好事,有些事儿,总扭着不如一下子说开了,总遮着掩着才更会坏事。”
  “……”清桐疑惑的眨着还湿漉漉的眼睛,望着面前虽然是杏核眼桃花脸,但一板起脸来却比那些虎背熊腰的女卫更骇人的怜香,怜香瞧了瞧眼睛肿得像一对桃子的清桐,忽然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圆瓷盒,上下一拧打开了盒盖,用手指挑着里面半透明的膏子,一声不响的抹在了清桐红肿的眼睛下面。
  清桐被吓得往后一退,只觉得被抹了药膏的地方清凉一片,怜香趁他怔了怔的功夫又给他抹了另一只眼,抹完后怜香收起了瓷盒,抬起眼睛瞟了清桐发红的脸一眼若无其事的低声道:“自己揉揉,去肿的。”
  清桐心里又羞又窘的翻了几翻,本来怜香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若放在平时,清桐就算不被气得掉泪也必会一语不发的甩头走开,可他刚才哭了那么半天,只觉得这前后许多的天眼泪全在刚才哭了出去,虽然想哭想气,心头却只剩空落落的感觉,半点眼泪和火气都找不见,更何况怜香刚才的唐突举动实在太过突然又太过自然,等清桐反应过来时人家早已做完,清桐若再一惊一乍未免有作态之嫌,弄得清桐只能咬着嘴唇悄悄后退了一步,原本还不想听怜香的话,可又觉得那药膏抹在眼睛下面若是不揉开了,一会儿让人看见总是不好看,就只能吞了气,低下头自己悄悄的揉了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清桐只觉得自己眼睛四周有些发烫,原本肿肿的感觉却消失不见了。
  “跟我走。”
  怜香见清桐抹完了药膏,低低的说了一句,清桐身子的不动的望了怜香一眼,小嘴欲言又止的张了张,怜香见他站着不动,就又加了一句:
  “你跟着我去给你家主子弄点滋补东西来,看你主子那样子,应该是有几天没正经吃东西了,要不然也不会脉象那么弱。”
  “……”清桐见她说得有理,虽然有些放不心自己屋里的主子,却也只能低了头,一声不响的跟着怜香出了院子,不大会儿的功夫惜玉一个人拿了食盒进了院,放下后也悄悄的退到了外屋,守着。
  屋子里,瑞珠低着头,不停的在心里检讨着自己的错误:第一,她太着急,第二,她太着急,第三,还是她太着急……
  抬起头,瑞珠可怜巴巴的望了一眼躺在床上一脸苍白的男人,低下头接着检讨自己的错误:第一,还是她太着急,第二,还是她太着急,第三,她实在不该太着急……
  当惜玉把食盒送进里屋时瑞珠还在低头暗自检讨自己的错误,惜玉从未见过自己主子这种消沉模样,心里反倒不安起来,连忙把那食盒打开,把一个芍药红的团花盖盅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
  “主子,您也别急,春航公子不过是一时的气血蒙了心,灌几口汤下去就没事了。”惜玉把芍药红的团花盖盅放到了矮桌上,本还想嘱咐几句,可想一想自家主子原本就聪明绝顶,一会儿这盖盅一打开马上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怜香已经把那个小碍事鬼给引了出去,她只要在外面守着,保准不会有人敢来打扰她家主子哄美人……

68 

  反复检讨过自己的错误以后,瑞珠决定改悔的。
  拿起团花盖盅,打开了瓷盖才发现里面不是黑漆漆的中药,而是半透明的像水一样的东西,仔细闻起来倒有一股甜甜的菊花香,瑞珠本来想问问惜玉拿来的到底是什么,一回头却发现惜玉早已不知在何时出了去。
  瑞珠拿起汤勺小小的舀了一勺,自己先尝了尝,发现这汤盅里的东西应该是酒,入到嘴里虽然只是微有点甜并未觉出有什么好,但咽下喉咙以后却是在肚子里先凉后暖的,这是瑞珠第一次喝这个世界的酒,咂摸了半晌滋味以后瑞珠强忍着还想再尝一口的心痒,站起身拿着汤勺少少的舀了一点清酒,喂到依然昏睡不醒的春航嘴边。
  [说起来……她确实挺想试试用嘴喂酒的感觉的……可是……原本就是她把人家一个如玉的佳人气成这样的……要是再趁人家昏睡的时候轻薄人家,以后她再怎么想讨好人家,估计春航都会把她当蟑螂一般唯恐避之不及了……所以……她忍……]
  瑞珠小心翼翼的一手拿着汤勺,一手轻轻的捏开春航的嘴,一勺清酒灌下,本来就不多的酒倒有大半从嘴边漏了下来,瑞珠也不急,拿出帕子给春航擦干净嘴边的水迹,又舀了一勺清酒依样灌下去,反复几次,春航虽昏睡着却也下意识的喉咙动了动,作了吞咽的动作,瑞珠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点。
  又灌了一勺清酒下去,瑞珠俯着身只觉一股酒香老飘飘悠悠的在自己鼻端絮绕,又见春航那下意识的吞咽动作比刚才流畅了不少,虽然嘴唇依然湿漉漉的却也没有多少酒漏出来,瑞珠被那酒香引诱得心里痒得实在难受,又仔细望了望春航依然紧闭着的眼,觉得眼前的人还没有要转醒的迹象,就大着胆子一边把自己滑下来的头发撩到耳后、一边轻轻的俯下身张开嘴轻轻吮了吮春航湿漉漉的嘴唇。
  “嗯……”
  瑞珠刚刚做了案,头还没来得及抬起来就听到春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轻吟了,瑞珠只觉得自己的冷汗瞬时从额头上冒出来,抬起眼睛,瑞珠正对上春航朦胧睁开的眼睛,飞快的咽了一口吐沫,瑞珠趁着面前的人还没完全清醒过来迅速的做出没做过任何事的样子。
  “乖,再喝一口。”瑞珠小心的扶起春航,心虚的用哄孩子的口气把还剩大半清酒的瓷盅端到春航嘴边,目光依然一片茫然的春航慢吞吞的就着瑞珠的手又喝了一口那微甜的清酒,瑞珠的心刚算完全放了下来,靠在她身上的人就突然剧烈的咳了起来。
  瑞珠被吓得连忙放下了瓷盅,一手扶着春航一手轻轻的帮他顺着背。
  不知咳了多久,春航慢慢的平了气,也不回头,只用手捂着胸口低低的问了一句:“……王爷为何还没走?”
  瑞珠感觉出那靠在她身上的身子,已从原本的绵软变成了僵硬,心里清楚这人已是完全明白过来了,还好她刚才做案时那人神智还没完全清醒,要是被逮个正着那她的脸就不能要了——
  “我说过棋输了我走,那一局可是我赢了的。”瑞珠不得不提起她使用下三滥的手段赢春航的那唯一一盘棋,春航低着的脸又暗了暗,心中熟悉的苦涩感觉瞬间翻滚了上来,他记起他是怎样输的那一局棋,也记起她在棋局中说的每一句话,他记起她最后所说的那句话——她已全都知道了——
  他其实早就知道……从她很久很久以前和他开始疏远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季辛已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所以那个见到他总是羞羞怯怯却温情非常的孩子,开始用欲言又止的悲伤目光望向他时他便知道她已经知道了……他记得他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他对他说‘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得到幸福’,他也觉得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得到幸福,所以当他知道他把那种只能当作秘密永远隐藏起来的东西暴露在她面前时他不怨他,甚至,他还有点安心,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便是他从她望着他的目光中看出了她的犹豫和迟疑,那个见了他总是孩子模样的她也开始有了说不出口的忧愁,他知道是他伤害了她,渐渐的,她见了他眼里再也不闪烁出光芒,即使到他房里坐坐,两个人也只是低着头相对无语,再然后她的年岁稍稍大了,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的侍宠一个接一个的被送进府,再然后,他明白她以前那些想问的话,已再也没有想问出口的心情了……
  “……”
  春航低着头,他在瑞珠伤了头忘记了以前的事的时候,他曾经有过那么一丝丝的期盼,希望他还有机会可以重新关怀她,体谅她,他忘记了那个人曾经说过的话,才会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如今那个梦已醒了,他的心也灰了,哀大莫过于心死,他的心已死了,还会怕别的什么吗——
  瑞珠暗自深深的吸一口气,决定恬下脸来实行雷打不动的对策,今天若不把事情说清楚了不管春航怎么哄她她都不走,不过……她之前……好像已经夸下海口说不会勉强别人喜欢她……那……她到底要把什么事情说清楚啊?是她喜欢他的事还是别的什么?实在是……
  瑞珠闷闷的拿起还剩下一少半的清酒,‘咕咚’一声咽下一大口,酒香瞬时在唇齿间弥散开。
  这酒还真好喝,瑞珠在心里有些赌气的想,正胡乱想着,瑞珠忽然感觉到那僵硬的靠着她的身子似乎有了动作,春航低着头张了张嘴,瑞珠心头一跳,难道一开口就又要赶她?
  “你……嗯……你究竟给我喝了什么……”
  春航轻轻的吐出一口压在胸口的灼热气息,瑞珠有些纳闷的转头望了一眼春航越来越低下去的头,春航原本僵硬着的身子一点一点的软了下去,神志有些恍惚的摇了摇头,春航挣扎着抬起头,想压下心中升起的那种怪异的骚动。
  “这个是惜玉拿来的……应该是……应该是酒吧……”瑞珠摇着瓷盅里所剩无几的菊花佳酿,春航的身子微微的震了震,把握住最后一丝理智的挣扎道:“你走……走……嗯……”
  明明应当是严厉的声音冲出口时却已莫名的化为被春情熏染得嘶哑了的低喃,春航情不自禁的又摇晃了一下,人已整个彻底的软了下来,瑞珠怔怔的望着原本从未对她用过‘你’字的男人,越来越觉得惊讶的慢慢睁大了眼睛。
  男人整个人没了骨头一般的强撑着床不让自己倒下去,慢悠悠的,男人有些摇晃的抬起头,一双温润如墨玉的眼睛变得恍惚而且泛着柔媚的水光,原本苍白的脸颊上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你……嗯……我……嗯……不能……”
  瑞珠看着男人软软的举起手,在空中漫无目的的指了半天,忍不住眨眨眼睛低声问:“你是想要什么吗?”
  “嗯……”春航呢喃的低吟了一声,终于模糊不清的哼出了一个字,“酒……”
  “酒?”瑞珠望了望手里没剩多少的清酒,刚想说话却见春航把手‘啪’的一声搭在了她的肩上,摇晃的把身子探向她,嘴里模糊的继续咕哝着那个字:“酒……”
  瑞珠扶住春航打晃儿的身子,把瓷盅凑到了春航嘴边,春航意识恍惚的就着瑞珠的手把剩下的酒全咽了下肚,一直含在嘴里没有说出口的‘不能’两个字就这样被身子里瞬时升起的火给烧得一干二净。
  一声呢喃般的轻笑慢慢从已完全软在瑞珠身上的春航喉咙里溢了出来,瑞珠惊讶的望着目似春水般温婉流转的男人,春航半靠在瑞珠身上,抬起眼睛温柔的凝视着她,止不住的笑意春情洒满了春航的眼角眉梢,瑞珠心里微微的动了动,春航张了张嘴,低而哑的声音半是叹息半是呻吟的倾泻而出:“瑞……珠……你可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瑞珠心里一跳,手指一松手中的团花瓷盅‘哐铛’一声掉倒了地上,碎了。
  惜玉在屋外守着,听到了屋里‘哐铛’了一声,心道,终于要开始了。
  惜玉知趣的往旁边躲了躲,不再紧贴着窗子站,然后抬起头慢悠悠的望了望天,想当初,她和怜香刚被派给主子不久就赶上了主子十四岁的生日,那时的主子还只有春航公子一个人,宫里赐下了十坛菊花佳酿和金银玉器若干,那一晚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春航公子醉酒,谁也没想到只区区一碗酒就能把一个平时温婉稳重的大家公子变成那个样子,那一次,是她和怜香第一次见识到什么是男儿真正的妩媚风情,多年以后她和怜香私下里说私密话时才相互承认那是她俩有生以来第一次对男子动了心,所以即使在多年以后她俩在府中行事时还会对春航公子多加照顾,不过听说春航公子从那以后便开始滴酒不沾,不过那次喝剩下的酒连同其他未开封的酒都被她们主子偷偷的藏了起来。
  惜玉这次和四儿一起去向月总管要东西时突然发现了被藏起来的酒,旧时记忆一时涌上心头,惜玉看要等四儿熬好药至少需要一个时辰,就灵机一动把那酒装了些送了过来,反正四儿和怜香看过以后都说春航公子没事,灌药也是醒、灌酒也是醒,她就不信灌了酒下去的春航公子,还能再把她主子赶出屋子——

  69

  [这种情况……这种情况到底是什么……]
  瑞珠有些僵硬的坐在床边,望着把身子靠在她身上的男人,春航被春情染得妩媚了的眼睛水汪汪的盯着她,红得仿佛会滴出血来的嘴唇微微张着,热腾腾的酒香随着一阵一阵呻吟似的喘息扑到瑞珠脸上,春航软软的扭动着身子,玉一般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着瑞珠惊讶得无法合拢的嘴,目光迷离而恍惚的低低叹息着:
  “瑞珠……你可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我一直都等着你来找我……等得心都疼了……”
  瑞珠的心被春航眼中赤裸裸的流露出的悲伤和寂寞弄得大大的扭了一下,春航软绵绵的拉起瑞珠的手,把瑞珠的手紧紧的按着贴在自己胸口上,吐着酒气的低笑着问:
  “感觉到了吗?我的心在疼啊……它一跳一跳的……每跳一下都疼得厉害……嗯……疼得实在厉害……”
  春航的心在瑞珠的手掌下真的剧烈而快速的跳动着,瑞珠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春航的身子又晃了晃,有些无力的松开了瑞珠的手。
  “你的东西……你的东西我都收着……我喜欢你……”春航突然挣扎了一下,想要找什么东西一般的从瑞珠身上滚到了床上,瑞珠望着春航四肢发软的挪进床里,从角落的褥子下翻出一块青色的手帕。
  “你看……我一直留着的……”
  春航咕哝了一声,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但眼泪却从朦胧妩媚的眼睛中慢慢滚了出来,春航想要挥去什么一般的胡乱的挥了挥手:
  “你看……我一直都想做好……可是……怎么也做不好……我原本不会晕血晕得那么厉害……可一看你流了血……心里就开始着急……一着急就什么也做不了……我……嗯……我总是那么没用……你看……”
  春航低下头不停重复的咕哝着‘你看……你看……’,瑞珠望着春航手里隐隐还带着洗不去的血痕的手帕,恍然记起那应该是她当初想向春航学琴、却意外伤了手指以后春航给她包手指用的手帕,春航重复了好几遍‘你看……’之后,忽然恍惚的半皱着眉抬起头,孩子一般委屈而娇媚的吸了吸鼻子,脸上的泪痕还未干的低喃着说:“你看……我……就是什么也做不了……连……想让你亲亲我都做不了……”
  瑞珠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轰’的响了一声,在她下一秒神志清醒之后,发现自己已抱着春航滚在了床上。
  春航的嘴唇灼热而湿润,微微开启后充满了甜蜜而滚烫的酒香,瑞珠用力的吸住春航柔软的嘴唇,把舌头伸进对方口中肆意的翻滚。
  “唔……”春航低低的呻吟了一声,半睁的双眼中流露出蜜样妩媚的光芒,瑞珠喘着气放开吮吸的嘴唇,春航模糊的低叹着,两只手软软的搂住瑞珠,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模糊的低喃着问:“为什么不亲了……为什么不亲了……瑞珠好久……好久好久没有亲过我了……”
  瑞珠听到自己的脑袋里又‘轰’了一声,一个虎扑就又把春航按在了床上,春航在嗓子里‘唔唔呀呀’的低喃着什么,瑞珠已顾不上听,只用舌头用力的搅住男人湿滑的舌尖,春航喉咙里发出‘嗯啊’的一声轻吟,搂着瑞珠的双臂更用力的紧了紧,舌头也跟着有些笨拙的搅动起来。
  “不亲了不亲了……再亲就要止不住了。”瑞珠喷着热气勉强的把两张胶合住一般的嘴唇稍稍的松了开。
  一阵低微的喘息,春航扭动着抬起身子,把滚烫的身体更紧的贴向瑞珠,瑞珠呆呆的望着春航被春情烧得通红的俊秀面容,只觉得春航望着她的柔媚似水的目光配上被吻得红肿湿润的嘴唇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濡湿甜腻的媚意。
  春航气息不稳的想把瑞珠揉进自己身子里一般的紧紧搂着瑞珠上下蠕动着,瑞珠被春航又热又烫的身子给磨得嘴里发干,咽了咽口水,一咬嘴唇心想虽然她有点趁人之危,不过这可是人家自己要求要做的,两个人的身子都成这样了再忍也忍不下去了,大不了她做完再向春航赔罪,只是不知道等春航这酒醒以后……想一想,瑞珠竟然觉得春航生起气比茹叶还让她感觉胆战心惊……
  春航朦胧着眼,直勾勾的盯着瑞珠红润润的嘴唇,见瑞珠突然不知在想什么的没了动作,就忽的自己把脸凑了过去,伸出舌头乞怜一般的轻舔了一下瑞珠的下唇。
  “唔……”
  瑞珠的身子忍不住微微一震,伸手拦住春航还要再贴上来的嘴。
  “唔……亲……再亲一下……”春航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低喃着,瑞珠感觉自己的心‘突突’的跳得快要从胸口出去一般,终于把心一横,咬了咬嘴唇低声道:“脱衣服……”
  “脱……”春航神色恍惚的低低重复着瑞珠的话,瑞珠虽然下定决心要做,可心里却还有些犹豫,只在一愣神儿的功夫,嘴里呢喃着什么的春航已欺身把嘴唇软软的贴上了瑞珠的嘴。
  “别怕……别怕……我来帮你脱……”
  春航嘴里模糊的咕哝着,一边一下一下轻啄着瑞珠湿润的嘴唇一边慢慢的解开瑞珠的衣襟。
  当春航修长光滑的手探进瑞珠的衣服里时,瑞珠的心加快的跳了跳,那只抚上她胸口的手湿热而笨拙,春航嘴里喷着热气的不停喃喃着‘别怕……’,自己的身子却已又软又烫的颤抖起来。
  瑞珠望着春航已沁得泪光点点的眼睛,忍不住按住春航在她衣服里的那只手,低笑着问:“到底……是谁该别怕啊……”
  “别怕……”春航仿佛没听见一般一边低喃着,一边颤抖的解开自己的衣服,身子明明已经紧绷得疼痛起来却还依然恍惚而执着的挑弄着瑞珠的身子。
  “我教你……我比你大……所以我教你……”
  春航认真的从喉咙里咕哝着,瑞珠在一瞬间明白了春航弄混了记忆,当初的少年也明明也是第一次,但却顾忌着年纪小的瑞珠而舍去了羞耻,主动的一步一步的教瑞珠怎样认识两个人的身子,这份辛苦本应该在瑞珠年纪大了一点以后得到补偿的,但却因为两个人都无法说出口的心结而就这样被冷落了下来……
  春航虽然是瑞珠的小爷,但其实从瑞珠十五岁以后就再也没被碰过身子,少年初尝过房事滋味以后本应是最热衷此事的时候,但之前突然多了一个无法说出的心结,且两人又全是有些沉默而且隐忍的性子,你不说我也不说,两人见了面就只觉得尴尬、再无法提起温情——瑞珠之后又有了好几个侍宠,爱人的心一但被分了,在春航这边又觉得心里堵闷就更不来了,春航心里虽然喜欢瑞珠,可又觉得自己对瑞珠有愧,被瑞珠冷落了他反倒觉得是自然,所以不管心里有多寂寞他只暗自忍着也不外露,这样一来二去原本亲近的两个人就此生分了,瑞珠也只有在年节象征性的过来看看春航,春航虽然性子天生沉稳恬静,但这么多年来也过得相当苦楚,但他总觉得这是自己应该,也不怨人——
  瑞珠望着春航被春情和羞耻半扭起来的脸,心里被暖流烫起了一片悸动感觉,慢慢的伸出手捧住春航的脸,把春航拉近自己小心的舔了舔春航挂在睫毛上的泪滴。
  “你教得很好……我已会了……”
  “我教……”春航依然模糊的呢喃着,后半的声音渐渐被瑞珠温柔的堵回了喉咙里,瑞珠一边轻轻挑弄着春航的舌头与她交缠,一边用手轻轻的握住春航早已坚硬得不行的肉根。
  “咕……”
  春航痉挛的颤抖了一下,喉咙里瞬间溢出低低的呻吟,眨着带泪的睫毛,春航有些畏缩的向后挪了挪。
  “你不是想教我吗?教我啊……”瑞珠低喃着,拉着春航的手环上自己光滑柔韧的身子,春航抱着瑞珠微微的打着颤,迟疑的眨了眨朦胧而水光四溢的眼睛,春航模糊咕哝着抖着手的握住自己的男根,颤颤巍巍的寻找着入口。
  瑞珠又轻轻舔了舔春航的嘴,协助性的动了动身子,春航模糊打了个颤,一瞬间感觉天地似乎倒转了一下,瑞珠轻轻的动起了身子,春航低低的呜咽着抱紧了瑞珠,两个人更深的连接到了一起。
  “痛……痛吗……”春航精神恍惚的低声问,瑞珠轻轻咬了咬春航的喉咙,低低的回答:“不疼。”
  “第一次会流血……”春航畏缩什么的小声低喃着,瑞珠又轻轻咬了咬春航上下滚动的喉结,听到春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近似呻吟的咕哝,才住了嘴的低声道:
  “春航教得好……所以我不疼……春航也别怕,你是我的人,我爱你一辈子……”
  春航似乎有些听懂瑞珠话的颤了颤,瑞珠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悠悠的动了起来。
  “啊……哈……嗯啊……”
  春航的身子绷得一阵紧似一阵,被春情染红了的眼角一滴一滴的沁出泪,柳眉半皱,半张半合的红肿嘴唇隐隐闪着湿润的光,瑞珠被春航那种欲罢不能的样子弄得呼吸越来越乱,原本还刻意放慢了的动作忍不住渐渐加快,春航半露的平滑胸膛跟着越来越快的上下起伏,瑞珠被那汗光点点的白皙胸膛弄得嘴里发痒,忍不住低下头用力的吸吮住春航靠近肩窝的地方,在那里留下一大块啃咬过的痕迹。
  “嗯……”
  春航抽搐似的绷紧了身子,瑞珠感觉到体内春航的轻颤,就抬起头捧住春航的脸,一边又湿又热的深吻一边轻声说:“没事,不用忍……”
  春航被瑞珠吻得瞬间丧失了神志,随着一声抽泣般的惊喘,铺天盖地的窒息感觉把春航笼了起来。

  70

  瑞珠搂着春航发僵的身子,春航自从醒了酒,就开始一语不发的背过身子缩在床上,不管瑞珠跟他说什么他都不吭声,弄得瑞珠这叫一个汗,只拼命的一个劲儿想哄春航说话,可不管她是温言细语、还是威逼利诱,春航就是背着身子不理她……
  “……”瑞珠被弄得没办法,只能使出最后一招——耍赖。
  一翻身,瑞珠半裸着爬到春航身上,把下巴抵在春航肩上,慢悠悠的向春航耳朵里吹气,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她一直努力进攻的那只莹白色的耳垂慢慢染上了红色,瑞珠舔舔嘴唇,想忍,却没忍住,只感觉自己意志不坚定的慢吞吞的向前凑了凑身,然后一伸舌尖就把那柔软干净的耳垂卷到了嘴里,春航一直僵硬着的身子颤了颤,一直很浅的呼吸一下乱了起来。
  “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做错的事我道歉……我不知道你一沾酒就会醉……也不知道你一醉起来就会变得那么美味……”
  瑞珠一边呢喃着、一边慢吞吞又湿嗒嗒的吸吮着春航软绵绵却又弹力十足的耳肉,春航的身子一寸一寸的紧绷起来,刚才醉着时享受到的令他窒息的快感又渐渐在身子里翻滚起来,但那种令他难以忍耐的燥热感觉一同带起的,还有他心底深深的绝望感觉——欲求和渴望就像毒药一般,没有所谓的浅尝辄止,只要稍稍一沾就会变成生存下去的必要,他一直努力逃避、逃避自己想被她爱的心,可是他却忘记了人总是越拿不到的东西就越是想要,他也是这样,越是告诉自己不要沉迷于她、他就越是想渴求她的关怀和怜爱,一方面拒绝她,一方面却又对她欲拒还迎,别人也许不知道,但他却知道自己其实有多卑劣,他总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想着她,当他知道她对茹叶和蕈香的柔情蜜意时他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嫉妒得那么厉害,厉害到他几乎不敢再见她,生怕自己一直看着她会忍不住对她做出自己都羞耻万分的事来——
  “乖春航……好春航……你可知道我一看到你白着脸心里就难受,总觉得是我没照顾好你才让你身子这么弱的……你只管放宽心……我以后都好好的待你好不好?我若不小心惹到你你也别真跟我急,我年纪比你小,你本来就应该让着我对不对?”
  瑞珠连哄带耍赖的爬在春航耳边低语,甜哑得发腻的声音让春航紧绷的身子情不自禁的一阵颤栗悸动。
  “王爷……王爷并没有欠春航什么……”
  春航凄苦的皱起眉,艰涩的从干哑了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声音,瑞珠皱皱眉,一边出于习惯的伸出舌头一下一下舔春航的耳轮,一边不明所以的想她和他这儿到底是说什么呢,怎么说着说着往谁欠谁那方面走了?
  “要说欠……也应该是你欠我吧……”瑞珠一边思考一边接着出于习惯的吮上春航白皙的颈,春航紧咬着嘴唇强压下涌到嘴边的轻喘,身子更热了些,但心却也更加凉得透彻——的确是他欠她……
  瑞珠在春航脖子上留下一个红紫的吮吸痕迹以后,抬起头从鼻子里轻轻的哼了一声,“我这么喜欢你,可你却把我吃干抹净以后就不理我了,你说是不是你欠我的?”
  春航闭着眼不答,但紧蹙的眉头和白着的脸却泻漏出他心底的混乱,他原本以为她会提起季辛的事……那件事就是他们之间持续多年的心结……季辛……
  “到底……是什么刺在你心里?”瑞珠用力的扳过春航一直背对着她的身子,眼见那张俊秀的脸变得越来越苍白,瑞珠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痛起来。
  “你也别睁开眼,”瑞珠突然飞快的俯下身,湿润的嘴唇轻轻的亲了亲春航紧闭着的眼,“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只当我耍赖好了……”
  春航听着瑞珠的话语忽然慢慢的模糊下去,他灼热的身体突然一僵,瑞珠的手已握上他的中心。
  “咱们两个之间,究竟横着什么……?”瑞珠一边小心的上下摇动被她握在手里的灼热男根,一边斟词酌句的小心问,她知道她这么做是有些卑鄙,不过人家不是都说枕边风最好吹吗?虽然她也知道不是什么事都可以用‘上床’来解决的,但是她的第六感在悄悄的告诉她,这次她选择这种做法应该是没错的,像茹叶那么爆的脾气,吃饱喝足以后还不是乖巧多了?更何况这种XO生活不美满就很容易影响心情,心情一不好就容易多猜忌,一多猜忌就容易让更年期提前……
  “……”春航努力的咬住嘴唇,不让自己滚烫了的喘息带出声音,瑞珠感觉自己手的男根又热又烫的悸动着,忍不住心里开始往外冒坏水的想肆意胡为。
  “你喜欢我……”
  瑞珠开始坚定不移的吹她的枕边风,听说枕边风吹起来最有效……瑞珠手握住春航热滚滚的男根不再动,只用手指轻轻慢慢的揉搓那膨胀起来的肉嫩嫩的蘑菇头,春航被瑞珠磨得身子难已自持的像弓弦一样的紧绷起来,手指痉挛的死死抓住身下的褥子,闭着气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我喜欢你……”
  见眼泪都已经涌出来的春航却依然死撑着不开口,瑞珠马上换另一种方式低低的说,春航心头一悸,感觉自己的身子忽冷忽热,仿佛着了魔一般渐渐被瑞珠的声音吸去了神志。
  “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咱俩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待在一起?”瑞珠有些固执、但也温柔的用指尖摩娑着那滚烫男根上顶端,春航再也忍耐不住的轻轻‘唔……’了一声,身子向上弹跳了一下,瑞珠却用力按住了哭泣一般沁出蜜珠的蜜孔。
  春航无声的张了张嘴,泪眼朦胧的咬住嘴唇,瑞珠抬起眼睛,目光一接触到春航一阵煞白一阵通红的扭起来的脸,原本想用卑劣手段威逼春航说出‘喜欢她’的心一下软了下来。
  有些沮丧的低低咕哝了一声‘算了’,瑞珠仰起头轻轻的舔开春航紧咬住的嘴唇,柔情蜜意的勾出春航哽在嗓子里的一串破碎了的低吟,原本故意握住春航男根不动的手也开始时轻时重的上下滑动起来,春航被急涌上来的快感刺激得情不自禁的弓起身体。
  滚烫的泪忽然从春航紧闭的眼角涌出,春航心疼难耐的急速的抽了口气,一声压抑了很久的抽泣突然冲口而出:“我……我确实喜欢过他……”
  瑞珠被春航这一声似哭似叫的抽泣弄得心头紧了紧,一股酸酸的感觉弥漫在了心头,上下摇动着春航男根的手情不自禁的重了几分,春航无法抑制的仰起头,声音变调的‘咿呀’叫了几声,瑞珠心头的妒火渐渐熄了下来,想了想觉得自己要是为那个早几百辈子前的事吃醋那岂不是傻了?春航和那个季辛处朋友时别说是她,就连之前那个瑞珠都还没跟他认识呢,两个人之间就算真有什么暗自倾慕的想法也是‘黄瓜菜’,早凉了的,这边这个被送进王府六七年了,那边那个连孩子都生了,还能做出啥?更何况看春航这样子,她敢保证他确实是喜欢她的,一想到这么一个温润如玉的人总时时刻刻受那种没有必要的烦恼的折磨,她就想叹气,一想叹气她心里的那些坏水就自动的‘汩汩’的往外冒——
  “你们都干过什么?”
  瑞珠突然用力的握了握春航肿胀成小萝卜一样的男根,春航猛一抽气,一声呻吟瞬时冲出了口:“没有……”
  “真的没有?”瑞珠坏人一般哑哑的冷笑了两声,春航被泼了一头冷水一般身子瞬时变得冷热交加,被握住命根的身子没法挣扎的微微抖动起来,春航的心头闪过一抹绝望,她不信——
  “傻瓜——”瑞珠忽然用力的吸吮上了春航变冷了的嘴唇,一直到被她吮吸的嘴唇快要滴出血一般重又涌上了血色才住嘴。
  瑞珠一边惩罚一般的用力揉搓着春航早已湿漉漉的男根,嘴里微喷点酸意的低声说:
  “没有脑子的人才会认为你们之间有什么,长一样的脸怎么了?那个季辛成心想让我嫉妒才说那种暧昧不清的话……你是宰相家的公子,他是皇上赐婚的先帝皇子,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你们想,你们也不敢……就算真敢弄点小亲小抱……我也、我也不在乎……我就不信谁会比我更能让你这身子感觉舒服——”
  “啊……”
  春航的身子猛的一震,瑞珠已翻身跨了上来,湿润而狭小的空间柔软的挤压着春航已经涨出棱角的男根,春航打着颤的轻抽一口气,再也抑制不住的抽泣出声,瑞珠低下头细细的咬着春航红肿滚烫的嘴唇,低低的小声说:
  “我知道让你一下解开这藏在心里这么多年的心结也是不可能……我只想让你记着,我是真心喜欢你……季辛的事……季辛的事我虽然刚才说了不在乎,可他能让你惦记这么多年,我若一点也不吃味也是不可能的事……可我信你,信你喜欢我……”
  “哈……哈……嗯……啊……”
  春航费力的喘着气,手指痉挛的陷入瑞珠柔软的腰侧,任身体淹没在阵阵强烈的快感中,瑞珠香汗淋漓的拢了拢颊边散乱下来的头发,春航被情欲朦胧了的眼睛半睁着凝望着艳光四射的瑞珠,心中原本的空洞渐渐涌满了又酸又甜的汁液。
  “说声你喜欢我……”瑞珠一边动着一边俯下身,歪过头轻轻的抚着春航被汗水打湿了的脸,春航用力的抽了口气,颤抖的咬紧嘴唇。
  “一句‘喜欢’也很难出口吗?”瑞珠轻轻吐了口气,感觉春航在自己体内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慢慢的抬起身,瑞珠让春航的男根退到入口,春航浑身打颤的情不自禁的向上挺起身子,瑞珠却默不作声的望着春航泪水朦胧的眼睛不动,终于,春航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身子抖了抖,带着些许痉挛的低喃了一声:“瑞……瑞……珠……”
  瑞珠深吸了一口气缓慢的把身子一点点的坐了下去,春航重重的倒抽了口气,眼前一片白光闪过,整个人终于从极度的紧绷中释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