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4-07

恨痴 (欢愉)

by 欢愉

楔子

月黑风高,住在麒麟山腰上的燕无茶提著竹篮,独自一人来到漆黑的树林中。

今晚,她将要亲手放走竹篮子里的稚鹰。

其实她有万般的舍不得,她心知,今日一别,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和它相见了。

因为,从明儿个起,她就得进入百花院,再无自由之身。虽然她十分害怕将来的日子,但只要一想到现在正卧病在床的爹和幼小的弟弟,她不得不咬牙答应刘大婶的提议,不然,她全家都无法生活下去。

燕无茶拉开竹篮上的绸布,放走身上已无伤痕的稚鹰。

她望著飞翔的稚鹰道:「去吧!小鹰,我们的缘分到此为止,将来要是有缘,或许,我们还能够再相见......」虽然,这一日遥遥无期。

被迫飞上天的稚鹰像是有灵性般的一直在原地盘旋,即使再也见不到燕无茶的身影,它仍不死心的舍不得离去,偶尔依稀听到它的叫声。

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的过,转眼已是三年了。

一日傍晚,百花院的龟奴两人合力从後门抬出一具薄棺,行至荒郊的乱葬岗,觑了个空地,便草草挖了一个土坑将薄棺埋下。

「阿草,走了,当心回去晚了又被人骂说咱们偷懒!」

「等等,等我把东西放好就走。」阿草听见他的催促,赶忙从怀里掏出一张摺皱了的草纸,用石子压放在馒头般的土堆上头,他憨憨的搔搔头,合掌拜了拜後,才跟著前头的龟奴转身离开。「等等我啊!」

萧瑟的西风斜斜的吹过,拂起了压放在土堆上头的草纸,纸上依稀可见歪七扭八的几个字--

燕无茶墓

第1章

轮回九世後

麒麟山边的燕家这辈子--不不不!或许是连上辈子也都不曾像现在这么热闹过!

不知缘由的人还以为是这家出了个状元或是秀才什麽的,否则,怎麽来米往往的人会这麽多!

瞧那摆在门前,扎著艳红色彩纸的贺礼堆得跟一座小山似的。

恭贺声不绝於耳,燕老爹破天荒的穿上一件全新的衣裳在厅上招呼著贺客,而几位穿著蓝色粗布的奴仆更是马不停蹄的来回穿梭,忙著把刚刚堆在门口的贺礼,一一搬进破旧的前厅里。

那些贺客全都是为了他们燕家搭上王家这门亲事而来的。

王家在麒麟镇上可是个大户人家,而他们燕家只不过是几世前曾出过一个穷秀才的小户人家,他们家的无茶能被王家少爷看上,可是她上辈子烧好香,这辈子才有这个福气能嫁给他,当个少奶奶,这真是别人想求都求不到的呢!

躲在廊里看见前厅热络景况的燕大娘,脸上的笑打从一见到那满屋子的贺礼後就没停过。

她喜孜孜的望著那些贺礼,心里开始盘算著。

呃......她应该要送些东西到大郎那里去让他沾沾喜气,他那媳妇也死了两年了,她得再帮他找个媳妇来伺候他才行......不然,送几疋布过去让他做些衣裳穿也好,再过一阵子天气就要变凉了......对了,改明儿个有空,她得再帮她那乖孙子做件新的衣裳穿穿......

想到大郎,燕大娘猛然跺了跺脚,一回身便往屋里跑。

哎呀!她怎麽一看到贺礼便忘了正事了!

现在最要紧的事不是研究该怎麽打理那一屋子的贺礼,她应该先去看看她那正在闹别扭的女儿整理好她的东西了没?

远远的,燕大娘便听到女儿那特有的清脆声音自残旧的窗棂里传出。

「姊姊,我不要嫁!为什麽我就得嫁给一个痨病鬼?!听听说王家那个少爷根本就活不过这个冬天......」

老天爷呀!她这女儿究竟在嚷嚷些什麽呀?这话可千万不能被前厅的客人们,尤其是王家的人给听见才好呢!

燕大娘担心的回过头觑了一眼距离并不算远的前厅,她拍拍自己的胸脯,还好还好,大夥全都在前面,没有别人听见。

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赶在女儿再度开口说出惊世骇俗的话前,冲进女儿的闺房,伸手一把捂住女儿的嘴。

「我说不要......唔......」正在对著姊姊大放厥词的无茶突然被人捂住嘴,她忿忿不平的抬眼望著来人,这一瞧,才发现竟是她的娘亲。

「娘......」

「够了!无茶,懂事点,你以为你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燕大娘对著无茶怒目斥喝了一声。

「可是......可是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同意过......」

燕大娘马上打断她的话,「女孩子家的亲事本来就是依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来决定的,哪容得你说不要的!」

「可是......」无茶还想争辩。

「你还说!」燕大娘气得动手想甩她一巴掌。

还好无玉早一步拉住燕大娘的手,轻声的劝阻道:「娘!不能打,若打伤了小妹,明天小妹拿什麽脸去跟王家少爷成亲哪?」

「最好是打死我算了,省得我嫁给一个不知道还能活多久的短命夫君!」无茶垂头低喃著。

她的声音虽小,可是,燕大娘仍听得一清二楚。

「你这鬼丫头,听听你说的是什麽话?今儿个我这个做娘的要是不好好的教训教训你,等你嫁进王家,王家人还以为我们燕家没家教,教出你这个不仅规矩的鬼丫头!」

燕大娘一火,也管不了无玉刚刚所劝的话,一巴掌狠狠的朝无茶的脸甩去。

「哎哟!」娇弱的无茶吃痛的跌倒在地上。

「娘--」无玉伸手想挡,却被燕大娘一手给推开了。

「够了!无玉,你给我站远一点!」燕大娘被怒火冲昏了头,只想好好的修理无茶。

「娘,别这样,无茶她还小......」无玉赶紧上前拉住娘亲,努力的劝道。

「还小?十六岁的姑娘早就可以当两个娃娃的娘了,她竟然还这麽不懂事!」燕大娘拂开无玉的手,怒气腾腾的站到无茶的面前。

无茶捂著红肿的脸站起来,一张小嘴咬得死白。

「无茶,你真以为你爹和娘两人图的就是王家那一点点的聘金吗?」燕大娘气得打开嗓门吼道。

「本来就是!」无茶埋怨的顶嘴。

五百两聘金和身为王家丈人的名气,不但够爹和娘两人做点小生意营生,还可以再帮哥哥娶一房好媳妇。

爹跟娘就是贪这些名和利才允诺这门亲事的,他们真以为她不晓得他们心里的盘算吗?

燕大娘被无茶看穿了心底事,一张老脸不禁涨得通红。

「你......好!就算我们燕家真的是图这一点聘金,可是,我跟你爹也是有先考虑过你将来的幸福呀!王家财大势大,先不管王少爷身上的病,你嫁给他,可也是占了王家少奶奶的空缺,这後半辈子吃香喝辣的,有什麽不好?」

燕大娘头一转,又将话锋转向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无玉身上。

「你别跟我说你喜欢跟你姊姊一样,硬是要嫁给市场里卖豆腐脑儿的,成天跟豆子、豆腐生活,说不定哪天脑子也变成了豆腐花。」燕大娘讥诮的道。

她要无茶嫁给一个有钱的痨病鬼,总比让她嫁给一个成天攒不到几文钱的穷酸好吧!至少进了王家,她这辈子就不愁吃穿,生活也能比在自个儿家里富裕些。

她就是搞不懂,无茶这鬼丫头的脑袋里究竟装的是什麽东东?

其实,无茶的想法很简单,她不是傻子,她燕无茶嫁进王家是为了冲喜,万一她嫁过去没多久王少爷就挂了,那她这个新进门的少奶奶要拿什麽脸继续待在王家?

她相信王家不会要一个没办法救活他家少爷的少奶奶的!

再说,姊姊嫁给姊夫有什麽不好?他们穷归穷,但至少她看得出来姊姊跟姊夫两人过得挺快乐的。

她回头望著一脸气愤的娘亲,仍是不死心的哀求道:「我求你,娘!别逼我嫁给王少爷,你很清楚女儿的性子,我要的不是吃香喝辣的生活,我只要跟姊姊一样日子过得快快乐乐就好了,难道这样小小的要求也不行吗?」

「这......」一瞬间,燕大娘竟被女儿眼里恳求的神色给震慑住了。

看无茶那凄楚的模样,活像是他们这做爹娘的为了自己的利益在卖女儿似的。

不成!现在聘金收了,王家明儿个就要来要人了,她千万不可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心软,答应无茶。

她吞了吞口水,再三的说服自己,她也是为了无茶的未来著想才要她嫁的!

她硬起心肠,背月转过身,临去前,她撂下话--

「总之,你最好是把你刚刚的念头全都给忘了,明天王家会派八人大轿来迎你过府,反正,你等著做王家的少奶奶就对了!」

「娘!不要这样......」无茶哭泣地伸手抓住娘亲的衣袖哀求著。

燕大娘不置一词,狠心的甩开她就走。

无玉连忙趋前走到妹妹的身边,心疼的将无茶拥到她的怀里。「无茶......」虽身为姊姊,但她也帮不了无茶的忙。

燕大娘行至房门前,突然转过身对著无玉严厉的嘱咐著。

「无玉,你最好把你妹妹给看好,要是有个差错,我和你爹绝对不会饶你的,知不知道?」

「女儿明白的......」无玉只能无奈的点头允诺。

缩在她怀里的无茶闻言,再也忍不住悲伤,放声痛哭。

※※※

麒麟镇前十里处。

一个身穿靛蓝色长挂的俊朗男子和一名做小厮打扮的少年,骑著两匹黑马,出现在扬著尘烟的大道上。

「主子,您只丢了一句「要去找人」,就这麽离开戟天堡,还一连赶了好几天路,这路是越走越荒凉,再等一会儿,天就快全黑了......」

少年倾身瞄了一眼沿路始终不吭一声的主子,不禁失望的叹了一曰气,往前骑了一会儿,他再也忍不住了,又开口说:「主子,不是小童不知好歹,只是......赶了这麽些天,等会儿要是进了麒麟镇,晚上可不可以睡客栈?打从一出门,咱们已经好多天没睡过热呼呼的炕了。」他好怀念喔!最好再洗个热腾腾的澡,那就更棒了。

走在前头的厉君桓听著小童的叨念,仍旧不搭腔,不过,他低头掐指算了一下後,才淡淡的朝小童抿嘴一笑。

相处了这麽久,就算主子没开口说半句话,小童也能够从主子的表情猜出他的意思。

「主子,您的意思是咱们今晚能够进镇里的客栈,睡一晚热呼呼的觉是吧?」虽然八九不离十,但小童还是小心翼翼的询问。

厉君桓仍是紧闭著嘴。

不过,小童已经开心的自顾自的盘算起来。

「太好了!等会儿我一定要叫热烫烫的包子和小菜,吃它个过瘾,最好是还能来一壶热酒,就算不能喝个痛快,但至少......」

小童迳自说得眉开眼笑,彷佛他已经置身在舒服的床上般,整个人飘飘然的。

而在一旁骑著马的厉君桓却选在此刻淡淡的泼了他一盆冷水。「我们现在不进镇里。」

「闻个酒香也可以......什麽?!」

听闻此言,小童吓得赶紧勒住缰绳,他望著一脸平静的主子,一张原本笑逐颜开的脸突然僵住。

一想到他的床飞了、包子没了,更别提那酒香,小童立刻垮下脸。

「主子,您刚刚明明才点过头,说是要到客栈里睡一晚的,怎麽......」

看著他那颓丧的脸和眼角下的淡淡黑影,厉君桓心里顿觉有些过意不去,他这才开金口解释。

「我又没有说不让你睡客栈,我只是说现在不进麒麟镇,等办完事後再就近找个客栈休息。」

小童一听到他真的可以到客栈休息,这会儿要他做什麽他都愿意!

「那咱们现在要到哪里?」他又回复了喜悦的表情。

「走捷径,我们到麒麟山脚下去。」说罢,他便策马快跑。

虽然只是这麽淡淡的一句,不过,一向善於察言观色的小童却发现,一向沉稳的主子眼里竟倏地燃起一抹兴奋神情。

那抹光的意思不会是......他们终於找到「那个人」了?

小童思索了一会儿,这才加快马鞭,追上他的主子。

「主子!等等我。」

×××

夜深人静,无茶从床上觑见守著她的姊姊已沉沉入睡,这才拿起她稍早收拾好的包袱,蹑手蹑脚的步下床榻。

「姊,对不起......」无茶对著己然熟睡的姊姊抱歉的低喃一句,便转身离开。

她并没忘了她娘在傍晚时对姊姊所说的话,可是,只要一想到她若是这时不逃,从明天开始,甚至於她这一辈子,便就毁在爹娘的贪欲上时,她就只能对姊姊说声抱歉了。

她再怎麽强迫自己,也没有办法同意为了五百两银子和他们燕家的名望,而牺牲她的下半辈子。

纵使明白她这一逃,或许将来的日子会比以前更苦,但无茶想过,等她逃出麒麟镇後,她便会以寡妇自居--反正嫁给一个痨病鬼,当寡妇本来就是迟早的事!

不论结果如何,她都得为自己的将来做些努力。

无茶蹲在门边觑著外面,当她确定四下无人之际,才悄悄的推开房门,蹑手蹑脚的跨步出去。

老天爷可要保佑她呀!只要让她再过了这道後门,等进入麒麟山的树林里,爹娘他们大概就逮不住她了。

当燕家後门悄悄合起的那一刹那,无茶在心中暗暗喃念著。

\\\

在这无月的黑夜里,麒麟山上的树林中--

「主子骗人!」小童不悦的叨念著。「说什麽晚上会住客栈,结果七早八早就进了这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的鬼树林,不住客栈跟人家说一声就好了嘛!却说什麽要在这里等人,瞧!这夜深人静的,等人?我看这会儿可能只有鬼才会出现在这树林子里。」

站在下风处的厉君桓当然把小童所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不过,他刻意忽略小童话里的埋怨,一双冷冽的眼眸依旧瞪著前方犹然瞧不出丝毫动静的黑暗。

纵然他修炼千年,已有未卜先知的功力,但面对自己的事,他也只能算出这一世大概会发生什麽事,而这一世,他终於等到他盼了千年的人儿!

九世前因自尽而不得不受尽轮回之苦的燕无茶,在这一世,好不容易回归人道,而厉君桓一算出此事後,便决定在这一世里给她最贴心、最完整的照顾。

他决定不再让她受到半丁点的苦,他要她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生活。

终於,他在几天前等到这天狗吞月之日,也是天界防备最松散之际,准备将她纳入他的羽翼中保护,一偿宿愿。

时辰应该快到了。

厉君桓仰头望著天上稀疏的辰星,回忆起近千年前,他也是在同样的深夜里,来到这寂静的树林里......

只是,那回是要离别;而这回,却是重逢。

等了千年,终於让他等到了!

突然,前头一阵骚动,厉君桓原本轻倚在树上的身躯突然挺直,毫无预警的纵身往前跃去。

原本蹲著的小童边急忙的起身追上去,边扯开喉咙大声喊。

「等我哩!主子,别把我给丢在这鬼地方啊!」

主子每次都这样,一有事,也不先通知一声,咻的就自个儿纵身飞了,完全没顾虑到他这个做小厮的可能会赶不上他。

唉!他真命苦啊!

小童嘴里虽然叨念著,可是小小的身影却也认命的跳上马背,纵马向前奔去。

※※※

「走!大夥再往里头找一找,以燕家丫头那种脚程,是不可能跑得太远的!」树林子前头传来男人大喊的吆喝声。

远处燃起耀眼的火把和此起彼落的人声,瞬间扫去浓密林子里所特有的阴暗氛围。

「对对......大夥再往里头找,无论如何,咱们今天非得找到无茶她人不可!」

这尖嚷声便是燕大娘喊的。打从无玉通报无茶逃家後,她便著急的跟著搜寻人马一起出动。

「各位大爷可要找仔细一点,一定要帮我们找到无茶那丫头回来......老天!求观音娘娘保佑无茶,可别让那丫头出了什麽差错才好......」燕大娘一边随著搜索的队伍移动,一边喃喃地念著。

燕大娘这麽焦急,并不是单单担心她娇小瘦弱的女儿的安危,而是因为无茶若安全,他们这会儿放在屋里的五百两银子,才能够安安稳稳的继续留在他们燕家。

老天啊!他们燕家的兴衰,就全靠这一次了!燕大娘在心里祈祷著。

在距离人群数尺前,只见一抹瘦削的灰白身影在林子中气喘如牛般的奔跑著。

那人正是无茶。

她的腿又酸又痛,而她背上的包袱从来没有这麽沉重过,可是,即使她累得快瘫了,她还是得跑,她要死命的、更用力的跑才行,否则,她的一生就完了!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快要散了一般,为什麽她已经这麽用力的往前跑了,仍旧没办法将她和後头人群的距离拉得远些?人声反而越来越接近她。

无茶被冷风刮痛了小脸,但她仍不顾一切的往前跑,她明白,若现在停下来,那她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泥地上蓦地凸起一块树根,无茶一时没注意,疾跑的脚霎时被绊倒,她整个人就这麽往泥地上扑去。

「哦!好痛!」无茶痛得流下眼泪。

她发觉身後的人声离她越来越近,她忙不迭的拭去眼泪,狼狈的想由地上挣扎爬起。

蓦地,脚踝上传来一股椎心的刺痛感,无茶才往前蹭了两步,连包袱都来不及拾起,便又无力的跌倒在泥地上。

她看著乌漆抹黑的泥地,她感觉到自己的人生也如同眼前的泥地一般黑暗无光。

无望了......

她想逃,却逃不了......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不!她还不能认输。

无茶拚了命的想从泥地上爬起来。

「为什麽?为什麽是我?老天爷!你为什麽连个逃跑的机会也不给我......」她心碎的仰天嘶吼。

飞身前来的厉君桓就是见到这一幕。

看著她那抽搐的身影、听著她那哽咽的抱怨声,突然涌上的熟悉感几乎将厉君桓给淹没。

他的身影落在无茶身前一步,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便无法自抑的全身颤抖。

他的无茶啊!

等了近千年,等了九世轮回,他终於又再见到他的无茶了!

一只颤抖的手按上无茶那犹自挣扎著想站起来的肩头。

无茶原本低声抱怨,但她倏地住了口,愕然的抬头瞪著蹲在她面前的身影。

爹娘逮到她了吗?突然一股深深的绝望笼罩住她。

在她抬头的一刹那,在一片黑暗中,她望进一双深情的眼眸,那种闪著奇异褐金色的眼瞳,耀眼得就像正午的阳光一样灿烂。

而那男子看她的模样,彷佛她是他等待多年的爱侣一般,是那麽的赤裸裸,又那麽的深切,她确切的感受到他的渴望。

她可以发誓她并不认识他啊!可是他的出现,却让她的心中浮现一种很奇妙的熟悉感。

太奇怪了!她连他长什麽样都还没看清楚!竟然会对他有著莫名的熟悉感?!

更奇怪的是,当在瞧见他的眼眸时,她竟然会不自觉的感到自己松了一大口气,彷佛只要有他在,她身後的追兵便全都不算什麽了。

「你是谁?我为什麽会对你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无茶望著一脸激动的厉君桓,愣愣的反问。

你当然会觉得熟悉了,毕竟,我已经等你、盼你近千年了!只是他这话若说出口,一定会吓著她的。

当厉君桓想要开曰说话,寻找无茶的大匹人马杀风景的正巧赶到。

「无茶!」

厉君桓马上伸手扶起无茶,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後。

「燕大娘,无茶丫头找著了,你瞧!」火把将原本黑暗的树林照得宛如白昼般明亮。

他们寻著了无茶,但也同时看到一名陌生男子紧紧的护在她的面前。

这是怎麽一回事?

眼前这名男子面如冠玉、英气逼人,一身靛蓝色的长褂虽然样式简单,但看得出是由上等绸布制成的。

奇怪?单瞧他那护著无茶的模样,虽然他们人多势众,竟然没有人胆敢上前去抓回无茶,最重要的是,他们不想破坏眼前的这一幕。

瞧!这是多美的画面啊!俊挺昂然的男子护著娇弱的无茶,一个气势强悍、一个温柔和婉,虽然两人的衣著是这麽的不相配,可是,这画面竟让人感觉如此的协调,就像是他俩生下来就该如此相依偎......

可是,不对呀!这陌生男人是打哪儿冒出来的?还有,无茶丫头明儿个可是新嫁娘,她怎麽可以在这三更半夜时分和其他男人在一起?

所有的人全都尴尬的面面相觑。

还是燕大娘突然出声,打破这沉默的一刻。

「无茶,你还不赶快过来我们这里,躲在男人背後,成何体统?」燕大娘边说边走上前,伸手便想要拉过无茶,但却被站在无茶身前的厉君桓伸手给挡住了。

他的动作极为自然,彷佛无茶本来就是属於他的,而燕大娘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似的。

第2章

「这位公子......」燕大娘被厉君桓严厉的瞪视给吓住了,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听到身後传来窃窃私语,她才回过神来。

该死的!好不容易找到无茶,怎麽莫名其妙蹦出这个男人来?他看起来好像不好惹耶!但再怎麽难惹,她都必须硬著头皮面对他,开玩笑!他们无茶可是王家即将过门的新娘子,连一根寒毛也不能让别的男人碰的。

强压下心中的胆战,燕大娘一脸僵笑的说道:「公子,请您让开,这是咱们燕家的家务事,我现在就要带我的女儿回家,请您这个外人别来插手。」

无茶立刻开口拒绝。「不!娘,我不回去!」

她的回应让燕大娘倒抽了一曰冷气,这这这......鬼丫头竟敢在这麽多人面前让她丢脸!

「无茶,娘命令你现在马上跟娘回去!」燕大娘不由分说的跨上前,又想要动手拉回无茶。

「不!我不要。」无茶死命抵抗,她若回去,一切就成定局了。

厉君桓虽然不再说话,但他一直企图阻挠燕大娘。

「你这无赖!抓著我女儿做啥?」

厉君桓一连帮著无茶躲了好几次,正当他想要拉著无茶纵身脱逃时,原本站在燕大娘身後的燕老爹终於忍不住,他怒火上扬,抓过一支木棍,几个跨步便想往厉君桓的身上打下去。

厉君桓碍於燕老爹的身分,只能伸手挡住木棍,另一手仍护著无茶。

这时,小童终於骑著俊马赶到。

「你们在干什麽?」小立里气愤的拉开拿著木头的燕老爹,双手叉腰,中气十足的对著众人吼道:「你们这几个死老百姓!你们知道我的主子是谁吗?他可是我们戟天堡的堡主--厉君桓耶!你们怎麽这麽胡来?要是伤了他一根寒毛,你们赔得起吗?」

戟、戟、戟......戟天堡主厉君桓!眼前这名蓝衣男子竟是富可敌国的戟天堡堡主!

传闻,戟天堡想让某个人、某个村,或是某个镇灭绝,便绝没有存活下来的馀地!

而现在,这戟天堡堡主竟然就站在他们面前!

燕大娘原本抓住无茶的手臂倏地僵在原地,而燕老爹手里的棍棒也砰的一声著了地,他俩身後的人们更是吓得倒退了三步。

不过,他们的反应全不是厉君桓所关心的,他在意的人是他身後人儿的反应。

无茶的表情如同其他所有的人一般,敬畏、害怕、恐惧,加上一点点的震惊,全无厉君桓原本所料想到的喜悦。

这是怎麽回事?她应该很高兴他有这个能力带她走才对啊!

无茶抬头看了厉君桓一眼,又转头望著仍旧在惊愕中无法回神的娘亲,再望向厉君桓拉著她的手......

一股浓厚的挫败感骤然从她的心底浮现。

她有勇气逃家,可是,她却不能眼睁睁的让爹娘和这名厉害的大人物起冲突啊!

与王家悔婚,大不了是让爹娘暂时抬不起头来;可若是得罪了戟天堡堡主,或许,从此世上再也没有他们燕家了。

换句话说,现下她唯一的一条路,除了乖乖回家嫁给王少爷外,再也没有别条路可走了。

无茶垂下眼睑,把深深的失望埋在眼底,轻轻的抽回自己的手。

「对不住......」无茶边说边退开身子,自动的往娘亲的身边偎去。「大爷,无茶让您看笑话了,我想过了......我爹娘他们也是为了我好......所以,您就大人有大量,千万别把刚刚我爹的冒犯放在心上。」

一如千年前,当她碰上和家人的幸福有所抵触的事,她还是把家人的性命和幸福摆在第一位。

可是这一回,他说什麽也要把无茶的命运牢牢的揽在自己的手中。

厉君桓望著无茶一步步的远离他,心中一急,他倏地伸出手,将已然退到燕大娘身边的无茶一把拉回来。

「不许走!」他冷声喝道。

所有的人全都吓得倒抽一口气,惊慌的跪倒在地,尤其是刚刚才冒犯过厉君桓的燕老爹,早被吓得往後晕厥了过去。

「堡主饶命......堡主饶命呀!」

无茶瞪大眼望著她手腕上的大手,身子突然瑟瑟的抖了起来。「厉公子......」

她那惊骇的样子让厉君桓心生不舍,不过,他仍然坚定的将她拉回到小童的身边安顿好後,才大步跨到燕大娘的面前。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囊,递到她面前。「拿著。」

「堡、堡、堡......堡主您这是......」被吓得快魂飞魄散的燕大娘哪敢伸手接,浑身发抖的问:「您......这是要......」

「里头的五千银两是我娶无茶的聘金,另外还有一面令牌,要是镇上的王家对我娶无茶的事有竟见的话,便拿这给他们看即可!

「还有,今後镇上要是有人敢对燕家无礼--」厉君桓抬眼扫向其他人,俊逸的脸上浮现一抹冷笑。「那摆明了就是要与我戟天堡作对!」

只见原先跪在地上的乡民们立刻点头如捣蒜,根本没人敢吭一声。

「您说......这是......聘......聘金?」燕大娘望著小布囊,抖著手指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和一面令牌,她抬头看了严肃的厉君桓一眼,再转头望向也是一脸讶异的女儿。

不会吧?

「燕大娘,您有任何意见吗?」厉君桓冷眼一瞪。

她就算原本有再多的意见也全没了,她支支吾吾的,老半天才挤出话来,「没......没有了......」

「没有就好。小童,咱们走了。」

厉君桓抿嘴一笑,不待傻愣中的乡民有所反应,转身回到也是一脸傻愣样的小童和无茶身边。

他一手抄起无茶瘦削的身子,飞身到他自己的坐骑上。

「啊!」无茶惊呼一声。

当她反应过来,厉君桓已经将她抱在怀里。

「厉公子你......」无茶僵在他的怀里,手足无措的问。

他只给了她一抹宠溺的笑容,安抚的拍拍她的手後,便毫不犹豫的扯起缰绳,纵马掠过跪拜在地的乡民。

「小童,走了!」他撂下一句,便头也不回的向前奔去。

「是!」

只见一阵尘土扬起,直到再也见不著两匹马儿的身影,一群人仍怔仲地跪在原地,惊讶的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

一路上,无茶兀自沉醉在厉君桓那一笑中,久久无法回神。

直到进了客栈,她被厉君桓抱进一间上房中,当他低头正要脱下她的鞋检视她脚上的扭伤时,她这才恍然的回过神来。

「厉公子,您别这样子......无茶承受不起......」无茶羞得满脸通红。

她赶忙想收回小脚,但才一使力,便又痛得她龇牙咧嘴的哀哀叫。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要帮你看看脚上的伤罢了。」厉君桓抬头给了无茶一个无害的微笑。

他再想伸手握住她的脚时,无茶却拒绝他的好意。

「厉公子,您......真的不用这样的,我自己来就好,脚伤......就麻烦您请个大夫来就成了。」她红著脸小声的道。

毕竟,她只是个平凡的小老百姓,哪能让戟天堡堡主纡尊降贵的亲自帮她脱鞋看扭伤?这要是被人知道了,她准会被戟天堡的人以乱棒打死!

望著无茶羞赧但却又坚持的小脸,厉君桓叹了一口气,也罢!他才刚刚和她再度重逢--不。应该说是初次见面,他可不想在一开始就把她给吓坏了。

「好吧!我去叫小童请大夫过来,顺便送套乾净的衣裳过来,你先梳洗一下,等你好了,大夫也应该来了。」厉君桓恋恋不舍的凝望了无茶一眼後上才将偌大的厢房全留给她一人。

当厉君桓那昂藏的身影离去後,无茶这才放松下来。

望著紧合著的房门,她想著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情不自禁的淌下两行清泪。

谁来告诉她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她只是不想嫁给王家少爷,怎麽突然间会发生这麽多事,又蹦出这麽多人来?还有,那高不可攀的戟天堡堡主,真的在大家的面前说要娶她为妻吗?

天哪!这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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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更深露重,气温急速下降,厉君桓心里挂念著无茶,独自耸立在庭园里等著小童回报。

一打点完琐事,小童贴心的从行李中拿出一件绒袍,披在主子俊挺的肩上。

「大夫和女婢都找好了?」厉君桓望著天上的明月,轻声的问,除了请大夫,他还特别交代小童找个女婢来服侍无茶。

「嗯!女婢已经进房里服侍,而大夫一会儿就到。」小童停顿了一下,支支吾吾的,终究忍不住好奇的开口问:「主子......您是真的要娶住在上头的姑娘为妻吗?」

以主子的身分和地位,要什麽样的姑娘没有?无论是美艳的、丰腴的、妖媚的、温柔贴心的......各式各样,他身为主子的小厮,可是看过太多太多姑娘主动向主子示好,这麽些年来,主子从来没动心过!

他本以为主子这辈子是不可能娶媳妇的,没想到却在今晚,主子竟然在众人面前说要娶一个即将成为别人新嫁娘的乡下姑娘为妻!

是啦!感情来的时候是任谁也挡不住的,可是,主子的决定也来得太过於突然了吧?

他会这麽问,不是说那位姑娘有什麽不好,虽然那姑娘身子太瘦弱,可是,那张脸看起来倒是挺楚楚动人的。

只是......娶个媳妇,有必要搞成刚刚那样吗?活像和人抢亲似的。

不过,主子做事一向都嘛很奇怪,如果不是,那才奇怪咧!

小童抬头望著依旧沉默不语的厉君桓,思索了一会儿後,自问自答的接下去。

「主子,您若不是同情上头那位姑娘,便是喜欢上她,不过,我想您应该是喜欢上她才对,不然,您怎麽会一见面就说要娶人家为妻嘛!」嗯!一定是这样。

喜欢?!小童的这句话终於让厉君桓有了回应,他转头望著小童,突如其来开口问了一句。

「小童,你相信宿世情缘吗?」

宿世情缘?那是什麽鬼东东啊?

小童皱著眉看著主子,然後摇摇头。「小童不懂。」

厉君桓也想过,都过了千年,为什麽他还是念念不忘那个小小的身影、那双温柔的眼眸,还有那甜腻的娇嫩嗓音?

他才不过和千前年的燕无茶相处过那麽一段时日,经过这麽长的岁月,他不是早就该忘记了吗?可为什麽那段的情景,却依旧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不去?

是缘分吧!千年前的机缘让当时的燕无茶救起身负重伤的稚鹰,而也是缘分,让他在离开她後寻到千年难得的修行处所,进而成就了今天的厉君桓!

他本以为自己寻找她的目的是在报恩,可是,当他一见到她那双眼、那身影,他这才明白,为何自己会苦苦追寻她千年之久,甚至不惜甘冒天规,也执意要给她幸福。

因为,他爱上她了!

早在他仍是一只稚鹰,他便爱上那温柔善良的人儿;一直到方才见到千年後的无茶,他更可以确定,今生今世,他注定要为她生、为她死、为她挡下风风雨雨,他都无怨无悔!

只因他爱她呵!

他轻叹一曰气。「我想你也不会懂的......不过,总有一天,你一定能了解!」

小童的反应早在厉君桓的预料之内,他淡淡的笑了一下,便转身离开。

小童尽责的说了一声,「主子,您也累了,晚上早点歇息吧!」

望著厉君桓的背影,小童一个念头倏地闪过脑海,他开口便问:一主子,您说的宿世情缘......是不是指您三天前出门时说一定要著找的人!就是上头的燕姑娘呀?」

厉君桓脚步一顿,回过头对小童微点一下头。

小童却高兴的笑咧了嘴,他知道他说对了。「主子,小童的脑子可没您想的那麽笨呢!」

小童边说,边嬉皮笑脸的尾随厉君桓离开庭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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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厉君桓等待大夫看完无茶的脚,并确定无碍後,只丢下一句「好好休息,有事明天再说」的话後,便转头离开。

他的举动,让原本一颗心提得半天高的无茶终於松了一口气。

说实在的,经过一夜的折腾,她还真是累坏了!

女婢小心的服侍无茶上了床。

当她的手抚著柔软的被褥,整个身子舒服的窝在床榻上时,她整个脑子里充塞的竟全都是厉君桓在她爹娘面前所许下的承诺。

他给了爹娘五千两,说是要娶她的聘金!

这是真的吗?堂堂一个戟天堡堡主要什麽样的姑娘没有,何必花五千两银子订下长得又不算顶美的她?

无茶虽然心里这麽想,但就是没办法忘记在树林里一见到厉君桓时,她所感觉到的那种熟悉感!

而且,她想那种熟悉的感觉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感受得到而已。

可是......厉君桓有可能只为了那种熟悉感,便决定说要娶她为妻吗?

不可能!

她不认为自己匹配得上厉君桓,说难听点,她燕无茶卑微的连帮厉君桓端盆洗脚水的资格都没有!不过,她也不认为厉君桓有必要为了帮她而撒下这麽大的谎。

那如果厉君桓对她爹娘所说的话,真的只不过是因为同情她、可怜她呢?

而他所给的五千两银子,也只不过像是王家所下的聘一般,是别有所图的呢?像是戟天堡中也有一个像王少爷一样,需要用冲喜的方式来救治的人--

这个问题像闪电般的射进无茶的心扉,震得她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难道她好不容易才逃出一座牢笼,立刻又落入另一座牢笼吗?

不会的!但若不是如此,那又怎麽解释厉君桓愿竟花五千两银子来帮她呢?

无茶越想越不安,忍不住呜咽一声,埋头在柔软的被褥里哭泣。

这一夜,无茶辗转难眠。

※※※

无茶几近清晨才睡著,她一直睡到快用午膳时,才被门外的敲门声音给吵醒。

「唔......是谁?」她睡眼惺忪的问。

「燕姑娘,是我,小绿!快用午膳了,您该起床梳洗一下了。」

什麽?用午膳了!

无茶一骨碌的从床上爬起,她望了一眼天色,讶异自己竟然睡到这个时辰。

她向来都是天未大亮就起床的,糟了!她怎麽能这麽贪睡呢?厉君桓会怎麽想她?

「小绿!你等等,我马上来帮你开门......」无茶浑然忘了她的扭伤,慌乱的掀开身上的丝被,脚一跨,便想要下床开门。

「哎哟!」一声惊呼随著重物落地声响起,接著,房门便被人紧张的撞开了。

「无茶,你怎麽了?」

刚好经过的厉君桓听到她的屋里传出异响,不假思索的一把推开房门,却见原本应该乖乖躺在床上的人儿,正用一种很可笑的姿势跌趴在床边,脚上还被被子给缠得动弹不得。

「我......」她抬头望了他一眼,手忙脚乱的想要站起来。

她那慌乱的模样,活脱脱像一只被毛线球给缠绕住的顽皮小猫咪。

「噗哧!」同时也看到这情景的小童忍不住笑了出声。

厉君桓立刻冷眼瞟了他一眼,他忙著和也快笑出来的小绿闪身离开「案发现场」。

无茶糗极了,只能闭上眼,在心里祈祷著,土地公、观世音菩萨、玉皇大帝......诸位众神呀!求求你们赶快显神迹,变出个地洞让她一头埋进去,永远都别出来了......

神迹当然没有出现,不过,她在下一刻已被一双温柔的手,连同棉被一把给抱上了床。

「你摔疼了吗?」她的耳边传来低沉悦耳的声音。

无茶羞得乾脆埋首在棉被中,看也不敢看他一眼,猛摇晃著头,连句话也说不出来。

厉君桓当然明白她为什麽不敢抬头看他,这个羞怯的小东西!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才能让她忘了刚刚发生的事。

他蹲下身,头抵在她的脸前,轻声的问:「你一直捂著脸,敢情是你的脸被摔肿了?脸肿了可是要赶紧医治的,不然,我现在就要小童去请大夫来好了。」

大夫?

「不用了!」她惊呼一声。

无茶慌张的想要伸手制止他,但厉君桓的动作比她更快,他手一扯,拉开了棉被,一张俊颜就这麽凑近到她的面前。

「呀!」无茶被他吓得愣住了。

看她那表情,厉君桓努力忍著笑。

「还好嘛!我瞧你的脸并没有摔伤呀!」

无茶这才回过神,脸一红,忙著又想要拉起棉被遮掩住她羞得通红的脸蛋。

不过,厉君桓眼明手快,乾脆一把将棉被甩开。

「好了,别躲了,该看的我全都看见了!你的脚还会疼吗?」这才是他关心的事。

厉君桓抬起无茶的头,看著她拚命摇晃著的俏脸,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他好想拥抱她、好想亲吻她、好想......

可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她放下对他的戒心。

厉君桓深吸了一口气,捺著性子,轻声的哄诱著无茶看向他。

「无茶,看著我,不要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他屏息等待著她的回应。

无茶低垂的眼睑轻颤了一下,像过了好几百年似的,她才鼓足所有的勇气,抬眼望进他的眼里。

一刹那间,无茶像是望进了一潭表面平静,但湖心却隐含著神秘力量的湖泽里。

他的眼彷佛是保存了千年的上等美酒,令人一望便沉醉其中,只想把目光、魂魄,全都停驻在他的眼底。

两人就这麽无言的屏息凝视,彷佛任何言语都只会破坏这宁静的片刻。

无茶忘了他俩身分的悬殊、忘了刚刚所出的馍、忘了昨夜她担忧了一晚的处境,她整个脑海里只在意著他的眼,她渴望著就这麽和他凝视,什麽事都不做。

厉君桓抬起手,轻轻的抚上她柔嫩的脸。

「无茶,无论如何,都请你不要怕我,好吗?在你面前,我只是一个男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罢了!」

他怎麽会只是个普通的男人?

她怎麽可能不怕他?

她该怕他的才对,毕竟,他是戟天堡堡主,而她只是麒麟山脚边一个没没无闻的小姑娘,说不定他对她另有所图......

可是在这一刻,在他渴慕的注视下,她只想放开心中的心结,开口允诺他。

「好!」而她真的乖巧的点头,给了厉君桓一个甜甜的笑。

在听到她的允诺後,厉君桓终於松了一口气,这时才放任自己的欲望,伸手将瘦弱的她给拥入怀中。

「你永远都不用怕我的......我的小无茶啊!」

虽然在她的心中仍旧疑惑重重,但当她偎在厉君桓宽阔的怀抱中时,不知为何,她的心头又再度浮上那种回到家般的感动......

第3章

在大夫检视过无茶的脚已无大碍後,厉君桓才安下心。

虽然他很想待在无茶的身边,但为了怕给无茶压力,他乾脆出门办些事。

他先差人送信回戟天堡,说他会在十日内回去,要堡里的人打点妥当成亲所需的一切,然後到镇上买了一辆马车,又为无茶添购一些随身用品,才回到客栈里。

现在,就等明日一早,他便要带著无茶动身回到戟天堡。

晚膳时,厉君桓要求掌柜送几样丰盛的菜色到无茶的房里,打算再度和她一道用膳。

饭桌上,无茶仍是一如用午膳时般的战战兢兢,深怕她的举止会有哪些不合礼仪,冒犯尊贵的他。

因为担心出错,所以,她大多只夹著眼前的青菜,扒著自己碗里的饭,而桌子另一边可口的东坡肉和炸酥排翅,她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吃了一会儿,厉君桓突然有了动作--

他主动夹了一块鸡翅,放在无茶的碗里。「多吃点肉,你又忘了我先前所说的话了。」

无茶惊讶地抬头望了他一眼,而後别扭的瞪著她碗里的排翅。

「怎麽不吃?还是嫌今晚的菜色不好?」他以为这些菜不合她的胃口。

「当然不是......」

在她面前可是肉耶!从前她在家里,一年能吃到一次肉就该偷笑了,现在她竟然连著两餐,两餐耶!都能在饭桌上闻到肉的香味......

她迟迟没有动筷子的原因是,她不知道该怎麽吃眼前这块肉?

从前在家里,她最多只能吃到薄薄的一小片五花肉,可是现在,却是一整只鸡翅放在她碗里!

无茶两眼盯著碗,好一会儿,她手足无措的放下筷子,咬唇低声轻喃,「不是它们不好吃......而是,我不知道该怎麽吃,才不会太粗鲁......」

她只是穷人家的女儿,要是往常在饭桌上瞧见了鸡翅,早就不顾一切一把抓过来大口咬下,可她现在不是在家里呀!而且,坐在她面前陪她一道吃饭的是厉君桓,是戟天堡堡主啊!

不管再怎麽想吃,她也不想给他坏印象。

「吃肉不就是抓起来咬到肚子里而已,何必管它粗不粗鲁、文不文雅?」

厉君桓直觉的回答,但看著无茶仍然低垂著头,突然一个念头闪进他的脑海--

她会考虑这麽多,该不会是想给他一个好印象吧!

想到这个可能,表情一向冷淡的厉君桓的嘴角不由得浮起一抹开心的笑容。

看她那娇羞的模样,令人好想要把她捧在手心上呵疼。

厉君桓思索了一会儿,终於想出一个可以亲近她,又可以解决她吃肉问题的好方法。

他突然伸手拉她,在她的惊呼声中,他硬是将她给按压坐在他的大腿上。

「啊!厉、公子......」他想干嘛?她支支吾吾的,害怕的瞅视著他。

「别动!你就坐在我这儿,由我来教你怎麽吃这鸡翅。」

无茶没料到情况会变成这样,她只能一脸惊愕的坐在他的大腿上,羞赧的不敢乱动,整个人僵直在他的怀中。

他怎麽可以这样?他他他......

「厉公子......您不用这样的......」她慌得七手八脚,直想要逃开这诡异的景况。

「我说坐好!」

只是一声轻喝,就吓得无茶原本已经站起的双腿立刻一软,又跌坐回他的腿上。

她瞪著厉君桓无表情的俊颜,不禁皱了皱鼻子,累积了一整天的委屈,终於让她忍不住淌下泪来。

虽然她敢逃婚,却敌不过厉君桓的一喝,更何况她的勇气和胆量,似乎在遇到他後,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他他他......为什麽吼她?

一双像兔儿般的红眼顿时像涌泉般的淌下眼泪,她再也顾不了厉君桓是否会觉得她这样没规矩、不文雅,她就是想要哭,还想大声的哭!

他厌恶她也好,大不了把她还回燕家,免得她待在他身边,老是提心吊胆,担心这里惹他不高兴,担心那里惹他生气的,好痛苦喔!

「嘿!你怎麽哭了?」她的泪珠让厉君桓一时慌了手脚。

他没什麽跟女子相处的经验,他就算再体贴,也没办法全然明白无茶的心态。

「无茶......别哭!我是哪里做错了,让你这麽难过?」一脸酷样的厉君桓一遇到无茶的泪,纵使脸上原是千年寒冰,也被她的热泪给融化了。

望著她越擦越多的眼泪和哭红了的鼻头,厉君桓不禁叹了一口气,只能无助的将她拥进怀里,轻声的诱哄著。

「好了,别哭,你一直哭却不说话,我怎麽知道我刚刚做错了什麽?」她哭得他的心都揪紧了。

「你、你......」或许是因为哭泣给了无茶勇气,她哽咽的说出她心中的委屈。

「昨夜......你只丢下一句要娶我为妻後,就把我带来这客栈......我知道你只是好心帮我解围,你的大恩大德我也很感激,可是...... 可是你也不能没说个清楚明白,就对人家......对人家做出这麽无理的举动......就算我是你花了五千两银子买下来的......也不能这样......我......我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啊......」

听了无茶这一大串乱无章法的话,厉君桓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究竟是为了什麽才会哭得这麽伤心。

弄了老半天,她竟然以为他把她从燕家带到这里来,只是为了要帮她解围?!而他所花的五千两银子,就只是单纯的想买下她,好让她对他感激涕零?

这傻丫头!他要她的感激做啥?若非真心想要娶她为妻,他又何必在那麽多人的面前许下要照顾她一生一世的承诺?

他好笑的拂开她捂著脸的手,认真的望著她。「你以为我在你爹娘和众乡民面前所说的话,只是为了要帮你解围?」

无茶吸吸鼻子,慢慢的点点头。

「我也想过,或许你是为了戟天堡里也有一名需要冲喜的人才买下我的......可是,後来想想,为了买个冲喜的姑娘不需要跑到这麽远的地方,还花了五千两银子......」

「你这小脑袋里怎么会有这麽多稀奇古怪的念头呀?」厉君桓叹道。

他真被她的胡思乱想给打败了!

他摇摇无茶的肩,无奈的问:「你难道就不能想得单纯点,我之所以要娶你为妻,就只是因为我要你、喜欢你,所以,才会不辞千里的从戟天堡赶到麒麟镇?」

他说出一个比较会让姑娘家喜欢的答案,试图想要说服无茶相信这个简单的理由。

虽然她是个乡下姑娘,但却不是个笨蛋,她再怎麽单纯无知,也知道他说的答案根本就不可能!

他们从没见过面,而且,她又不是长得国色天香,哪有可能一眼就让他这见多识广的戟天堡堡主一见就喜欢上,还想娶回家当媳妇的?

一想到这,无茶自卑的眼泪又几欲夺眶而出。

她抽抽噎噎的说:「你......根本就是在说笑!你怎麽可能会喜欢我......还说什麽从戟天堡来到麒麟镇的原因是因为要娶我......你可是高高在上的戟天堡堡主,而我只是个乡下姑娘......再怎麽样,我也没有资格跟你站在一块儿......」

他翻了个白眼,怎麽连他说成这样,她还是不信啊?

「你其实可以不用对我这麽好的......给我吃肉又睡这麽上等的厢房......我不过是个乡下姑娘......如果你觉得麻烦,大可在下个城镇便把我丢下,无茶绝对不会怪你的......」她也不理会他的看法,迳自说了一大串。

厉君桓这下真的没辙了,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理由来解释他的行为。可听到无茶一番自贬的话,他的心中不禁有了一股冲动,让他再也控制不了他的欲望。

既然他没办法用言语来说服她这个傻丫头,告诉她他是真的喜欢上她了,那就让他用行动来证明吧!

厉君桓抬起她的头,不顾她瞪大的眼,直接吻上她的嘴。

「呃......」无茶还没搞清楚他现在究竟是在做些什麽,只能傻愣愣的僵在他怀里,感受著从嘴唇上传来的阵阵异样感觉。

从来没有人这样子对她过,他的舌正在轻轻的舔著她,就像她的嘴是她最爱吃的糖葫芦一样,可是,她的嘴又不是糖葫芦......不过看他的模样,又不像是要吃掉她的嘴......

就算无茶再怎麽无知,也知道他似乎不能这样对她,只是他紧紧的箝住她的身子,让她连一丝犹豫发问的机会都没有。

厉君桓当然感觉到无茶的青涩,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後,突然伸手遮住她瞪得老大的眼眸。

虽然她的反应青涩,可是,厉君桓仍旧觉得他兴奋得几欲发狂。

「无茶,闭上眼,我现在正在说明我到底有多麽喜欢你。」

「噢!」无茶又愣了一下,傻傻的闭上眼睛,心忖,他说他在证明他有多喜欢她......

「我的小茶儿......」她的乖顺让厉君桓心疼的叹了一口气,抚著她柔软的脸颊,他低头再度投入刚刚未完成的动作。

不知是不是因为闭上眼睛的关系,无茶突然变得无比敏锐,她可以感觉到厉君桓的舌头像是要戳刺进她的嘴巴似的,来回在她的唇间磨蹭著。

这样的感觉好奇怪喔!

无茶轻扭动著身子,觉得自己的身子骨像是被入浸到醋桶里一般的虚软无力。

无茶的扭动像是一种鼓励般,厉君桓的吸吮动作变得更加迫切了。

「小茶儿,把嘴张开一点点......」厉君桓轻声的诱哄著。

他想尝尝她的味道,看看是否和他想像的一般甜蜜。

「唔......」一声反抗的嘤咛还来不及吐出,趁著这个空隙,他的灵舌像火焰一般的窜进无茶微启的嘴里。

当他的舌挑逗著她羞涩的丁香舌时,一股狂焚的欲火几乎在刹那间将他给烧融!

不成,他还得忍忍,现在还太早了。

但他残存的理智却即刻消失在无茶羞赧的回应里。

他怎麽也想不到,无茶会是这麽一个天资聪颖的学生!

无茶惊讶的发现,厉君桓的亲吻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人丢进了蜜桶里,浑身上下甜蜜得快要瘫了!

她喜欢他的「喜欢」,那她是不是也要表明她也同样的「喜欢」他呢?

这个念头才刚闪过,她的舌头便不由自主的轻舔了他的一下,当她听到厉君桓发出低沉的嘶吼声时,一股快感令她更情不自禁的在他身上磨蹭著,嘴里逸出呻吟声。

「嗯......」当厉君桓听到无茶那像极了猫咪般的娇吟後,他知道,他必须停住了。

这样的进展已经过多,他若再不赶紧煞住脚,他和她的初夜便会在这简陋的客栈里发生。

还好他们明日即将启程回戟天堡,不消几日,她便将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厉君桓强忍住满腹的欲望,硬将自己扯离无茶那甜蜜的小嘴,他深吸一口气,将她的小脸埋进他心跳急促的胸膛。

过了好一会儿,无茶才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来。

「厉公子......」无茶不自觉的伸手抚著被他吮吸得红肿的嘴,鼓起勇气直截了当的问:「你刚刚的动作......是表示你很喜欢无茶吗?」

望著她手指的动作,厉君桓情欲氤氲的眼眸闪烁了一下,很确定的点头道:「我很喜欢你!在林子里一见到你,我便告诉自己,就是你了!」

无茶是没忘了他俩初初见面时,他脸上那种欣喜若狂的表情。

可是......这麽美好的事,怎麽可能会发生在她的身上呢?他竟然能够一见到她,就喜欢上她?

「怎麽可能......」

无茶仍想反驳,但厉君桓随即的反问令她马上忘了心中的疑虑。

「那你呢?也如同我喜欢你一般的喜欢我吗?」

「我......」她羞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的,半晌,才羞赧的点头。「无茶......无茶也喜欢......」

「这样,你应该能确定我是「真的」要娶你为妻了吧?」厉君桓将脸凑近,灿烂的褐金色眼眸眨也不眨的凝视著她。「嗯?」

「嗯!」无茶总觉得还有一些地方不对劲,可在他的注视下,她全忘了,也不想去深思。

厉君桓终於满意的点点头。「没问题了?那我现在就来教你该如何吃这鸡翅。」

他动筷夹起一块鸡翅放到碗里,然後直接用手撕裂肉块,捻起一片肉丝凑到她的嘴边。

「厉公子......」无茶诧异的瞪著他的手。

「我的小茶儿,你都已经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了,怎麽还叫我厉公子呢?」厉君桓啄吻了一下她的唇瓣,趁著她惊讶的微张开嘴时,将手上的肉丝放入她的嘴里。「叫我君桓,或者......桓也不错。」说著,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往上扬。

「唔......」被肉塞得满嘴的无茶只是红著脸愣愣的咀嚼著,当吞咽下肉块後,她才想起厉君桓仍然没说清楚、讲明白,她该怎麽吃鸡翅啊!

「嗯......可是,我......还是不知道该怎麽吃啊?」她害羞的就是吐不出那一句「君桓」出来,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完。

厉君桓也不想逼她,宠溺的吻了吻她粉嫩的脸颊,轻声的对她解释。「从今以後,我就当你吃肉时的工具,只要你想吃肉,我就动手剥给你吃。」

天哪!不会吧!

他的方式也太过惊人了吧!她只是个无名小卒,哪敢让大名鼎鼎的厉君桓帮她做这种事?

无茶一张脸更红了,她摇晃著头,说什麽也不能接受他的方式。「这种方式......不行的!你......不可以......」

他笑著打断她的话,「无茶,当人家妻子的,是不是应该要听丈夫所说的话,嗯?」

无茶愣了一下,想了想,不得不点头道:「好像......应该是吧!」

可是,无茶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为人妻都是让做丈夫的亲自动手喂她吃肉的吗?她记得她爹娘也不曾这样子过呀......

「那就对了!」厉君桓满意的亲了她的脸一下,又从碗里拿起一块肉,放进她的嘴里。「乖!多吃一点,我最喜欢喂我的小茶儿吃东西了。你吃饱了就好好休息,明儿个我们便要启程回戟天堡,哦!我迫不及待想赶紧将你娶过门了。」他激动的搂著她的手紧了紧。

望著厉君桓那心满意足的笑容,无茶实在说不出一句拒绝他的话来。

算了!他喜欢喂就让他喂好了,谁教他是她的丈夫。

不过说实在的,被他喂著吃饭的感觉真是不错。她心里因为厉君桓的疼宠而觉得甜滋滋的......

是缘分吗?

或许吧!

当两人相互凝视时,无茶情不自禁的给了他一抹好美丽的微笑。

第4章

「恭迎堡主、堡主夫人回戟天堡!」

厉君桓和无茶所乘坐的马车一到戟天堡前数里远,便见到乌压压的一片人头窜动,和响彻云霄的欢迎声。

这是怎麽回事?

无茶放下微微撩起的帘幕,惊诧的抚著自己狂跳的心。

好在她现在坐在马车里,还隔著一道帘幕,外头的奴仆要是直接看到她这副瞪眼张嘴的可笑样,一定会耻笑她没见过世面,没有资格当戟天堡的堡主夫人。

一想到「堡主夫人」这几个字,她便不禁心慌意乱。

知道厉君桓是戟天堡堡主和接受她将是他的妻子是一回事,可是,亲眼见到这座矗立在山崖边雄伟的城堡,和数以百计的奴仆立在石门牌楼前,一同向厉君桓行礼鞠躬的画面,这又是另外一回事!

无茶没见过这麽大的场面,她一直以为戟天堡的规模大概就是比麒麟镇上的王家大宅再大那麽一些些、人多那麽一点点。

可是,当她一见到戟天堡後,她惊讶的发现,麒麟镇上的王家还不及戟天堡的十分之一呢!

戟天堡真的像一座城堡,和住著一群多到可以挤满一座城镇的人!

老天爷!想到这里,无茶原本闪耀著欣喜的脸色突然一僵,骤然忆起自己的出身,她从未像此刻一般,这麽深切的领悟到她和厉君桓之间的差异简直是天差地别。

他对她真的很好,无茶实在没办法怀疑他对她是别有用心。

她原本也决定要好好的、用心的回报他对她的呵护,可是,当她见到壮观的戟天堡後,她所有的信心顿时一扫而空。

她不禁自问,她真的有资格站在厉君桓的身边,接受戟天堡堡主夫人的位置吗?

厉君桓挥手撤下奴仆们,他再度回到马车里,见到的就是他的小茶儿垮著一张小脸,无助的揪著衣摆,傻傻的瞪著窗帘发愣。

他心里明白,刚刚那阵仗一定吓坏了他羞赧的小茶儿了。

早知道管事会在他回堡时请出所有的仆役出来欢迎他,那他便不会遣人先回堡通报他要回来的消息了。

想到他这几天花了多少心思,好不容易才说服无茶放下疑虑,安心的接受她即将成为他的妻子的事实,结果竟在回堡的这一刻,毁掉了他这几天苦心的经营......

唉!

一想到这,厉君桓一张俊颜不禁懊恼的垮了下来。

他沉默的坐到无茶的身边,伸手轻环住无茶娇小的身子。

「怎麽了?被刚刚的景况吓到了?」他很习惯的吻吻她柔嫩的脸颊,嗅闻著向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小茶儿,说话啊!我不喜欢你这样把我隔在你的心门外。」

无茶很自然的偎近他的怀里,她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出她心中的感受。

「我不知道......戟天堡竟是这麽大!」她这才发现,从前的她是多麽的孤陋寡闻。

「那跟我们之间有什麽关系吗?」厉君桓抬起她的小脸,边静静的凝视著她,想藉由他的双眼,来看清无茶现在的心里正在想些什麽,边问:「我怎麽觉得你一见到我们将来要住的地方後,你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便不见了?」

她怯怯的垂下眼睫。「那是因为......我觉得好心虚......君桓,你真的确定你的决定是对的吗?」

她嘴里说的决定,当然是指厉君桓说要和她成亲一事。

无茶的反应,让一向不轻易动气的厉君桓心中骤然涌起无限怒火。

她怎麽到现在仍然在怀疑他的真心?

厉君桓一向清亮的眼眸霎时变得黝黑,他一咬牙,挫败的重捶了一下马车,整座马车突然一震,无茶连忙抓住扶手,诧异的望著他。

「你竟然到现在仍然不相信我所说的话、所做的承诺?为什麽?是因为刚刚那阵仗的关系是吗?好!我现在就去撤了管事,谁教他要仆役全都站到堡前来迎接,我现在就叫他马上滚离我戟天堡,这辈子都别想回来了!」

该死的!他建造这戟天堡是为了要让无茶这一生无忧无虑,而不是要让她觉得自卑、怯懦。

瞧她现在的模样,他知道无茶一定又想起了他俩之间的差距,又对他的真心感到怀疑。

不管了!他说什麽都要去教训那个让无茶又躲回自卑的壳里的管事不可。

厉君桓一说完话,便想要跃下马车。

无茶在他飞身离开前用力的扯住他的衣摆。「不!君桓,别这样,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马车因为他们的骚动而停住了。

厉君桓回头看见无茶泪眼汪汪的模样,心一软,突然一把抱住她,纵身往大宅子跃去。

算了!先别管那该死的管事,他得先止住无茶脸上的泪要紧。

几个跳跃後,两人来到厉君桓所居的鹰坊,他一挥手,要求候在门前的仆役全数退下。

他厉声命令,「没有我的使唤,不准进来!」

一进门,厉君桓小心翼翼的把无茶轻放在柔软的床榻上,自个儿顺手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

「小茶儿,别哭,你哭得我心都拧了。」他边轻声安慰,边拉开她捂著脸的小手。

无茶吸著鼻子想止住泪,她抬起哭红的水眸看著他,抽抽噎噎的道:

「君桓......你千万别赶管事走好不好......这不干他的事......你知道我刚刚只是......只是......」

可她支支吾吾了老半天,就是没法把话说清楚。

厉君桓贴心的主动帮她接下话。「只是你又开始介意起我俩之间的距离、又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对你别有用心?」

闻言,无茶用力的摇摇头。「不!你对我这麽好,我怎麽可能还会怀疑你别有企图......」

厉君桓知道她话还没讲完,他捺著性子继续听她说。

她委屈的瞟了厉君桓一眼,才慢慢的出声解释。「只是......当我听到他们喊我堡主夫人时......我突然觉得好害怕,堡主夫人应该是一个温柔婉约、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千金小姐,而我,却是个连大字也不识一个的穷人家的女儿,君桓......我好怕我匹配不上你......

「你是鼎鼎大名、威震四方的戟天堡堡主,而我,只不过是个乡下小姑娘,或许......你应该再考虑考虑......」说著,她的头越垂越低,她有资格当上堡主夫人吗?连她对自己都没有信心。

他气得双手抓住她的肩头,摇晃著她,愤怒的道:「什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什麽该死的千金小姐,还有什麽该死的再考虑考虑,你知道你说的话听在我耳里,让我有多难过吗?」

「我......」

她还来不及说什麽,厉君桓已用力的将她抱进怀里,两眼凝视著她,他的眼神很清楚的告诉无茶--他生气了。

「说!为什麽你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说你配不上我?我为什麽非得娶个千金小姐为妻不可?就因为我是戟天堡堡主吗?倘若戟天堡的存在只会阻挠你对我付出真心,无茶,我宁愿马上解散戟天堡,也不愿让你再因它的存在而感到一丝委屈!」

他的眼神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是认真的!

无茶虽然才和厉君桓相处几日,却明白他是那种既已付出便不会收回的男人。

望著他坚决的锐眼,无茶毫不怀疑他真的会因为她的自卑而马上解散戟天堡。

「无茶,你说,是不是只要戟天堡不在,你便不会再因配不配得上的问题再烦恼,是不是?告诉我!」

无茶哑然的望著近在咫尺的厉君桓。

只要他解散戟天堡,她便能真的安心了是吗?

不,她不能!

毕竟,戟天堡是厉君桓花费多年的心血才建造而成的,她不能为了她的自卑就这麽毁了它!

其实,她明知道他是个信守承诺的君子,他都承诺会照顾她一辈子、娶她为妻了,她还在犹豫不决什麽?

她现在该做的不是自怨自艾,而是赶紧想办法好好充实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自己成为一个足以匹配得上他的女子才是。

是呀!她怎麽会这麽笨?竟然忘了这最重要的一点!

所有烦恼一想通,无茶顿时觉得自己刚刚对他所问的话有多过分、多自私,他是用了多大的耐性在包容她啊!

他对她真好,她想,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有人像他一样对她这麽好了。

无茶瞄了一眼他那带著怒气的眸子,懊悔的低下头,撒娇的轻扯他的衣袖。「君桓,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

「哪里错了?」厉君桓厉声问道,他并没有因为她的一句抱歉便放松下来,还稍稍退开身子,认真的瞅著她的眼,想要看透她心里真正的想法。

无茶吞吞吐吐的说:「我......我错在对自己太没有信心......见到戟天堡後便乱了方寸......忘记你曾经一再对我说过你从不在乎我的出身低贱,只是个乡下小姑娘......」

「然後?」

「我......下次不敢再......不敢再随随便便怀疑你说的话......」无茶撒娇的扯扯他的衣袖,怯怯的露出一抹笑。「你别生气了......我下回真的不敢了。」

看她那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厉君桓就算心中有再多的怨气,也都消散了!更何况,他原本只是要逼无茶想通一切。

厉君桓抚著她的脸颊,又再度拥她入怀。「我知道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令你很难以接受,包括我们的婚事,还有这偌大的戟天堡!

「我并不想催促你什麽,你有很多时间去认识、习惯这一切,包括我在内。只是,你知道每当我听到你说要我再多考虑考虑,或是什麽配不配得上这些话时,我心里有多难过吗?我说过,我只要你,今生只要你一人,你懂吗?」他揪心的倾诉。

无茶倚著他坚实的胸膛,轻轻的点著头。

「对不起......你已经说过好多遍了,可是,我依然对自己没有信心......我刚刚想过了,其实,要让我不自卑的方法有很多,端看我愿不愿意去做而已,但你若因为我的自卑而解散戟天堡,我说什麽也不会同意的!」

「但我要你知道,如果你点头,我真的会立刻解散戟天堡!」他怕她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我当然知道。」无茶直起身子,含情脉脉的凝视著他。「就因为我知道你是真的会为我下这个决定,我更要加倍努力,好让自己能够配得上你!你对我这麽好,我也应该为我们的将来做些什麽才是。」

他急切的说:「你不用为了我而委屈自己做些你不喜欢的事情......」

「一点都不委屈!」无茶伸出一根手指堵住他的嘴,扬起嘴角给了他一个娇媚的笑。「在你为我做了那麽多的事後,让我也为我们的将来尽点心力。纵使我没办法变成大家闺秀,但我可以学著识识字,请人教我怎麽应对进退和一些生活礼仪,我虽然不太聪明,但这些我应该还应付得来。」无茶像是突然长大了般说出这一番话。

厉君桓听得万分感动,亲吻她的粉颊,「傻茶儿!谁敢说你不聪明?我的妻子可是天下最棒、最美的小姑娘,任谁家的千金也及不上你的一丝一毫。」

「贫嘴!」无茶被他逗笑,一张俏脸霎时羞得嫣红。「不过,我喜欢!」

「你哟!」厉君桓宠溺的拧拧她的鼻尖,心满意足的说:「不过,小茶儿,你千万别忘了我们刚刚说的,从今以後,可别再说什麽配不配得上的话了,知道吗?」

「我会永远记住的!」无茶偎进他的怀里,脸上净是幸福的笑容。

她抬眼望过窗外的景色,两人静静的享受著秋日凉爽的清风。

一股不确定的感觉骤然涌上了她的心间,她抬头问了他一句,「君桓......我们应该会这麽幸福的过一辈子......是不是?」

厉君桓的心揪了一下,突然想起无茶身为人的一辈子,和他已修炼成精的一辈子,差异有多大啊!

厉君桓隐藏不安,紧握住她的手,笑著给她一个很确定的答覆。「傻瓜!我们当然会这麽幸福的过一辈子!不只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会是的!」

「那就好......」

无茶甜甜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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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厉君桓将一切事情办妥,包括无茶的住所、请师傅来教她识字及礼仪,还有一切因他离堡而不得不停顿下来的杂事给处理好後,已经又过了一个多月。

无茶本以为戟天堡的范围这麽大,规矩应该也会很多,可没想到,管事和嬷嬷们每个人对她都照顾得无微不至,一点也没有嫌弃她只是个乡下的土包子。

在这些日子里,无茶成天被那些闲得发慌又热心助人的嬷嬷们揪著量身裁衣、猛为她进补,巴不得能在这几天内把她进补得白白胖胖的。

厉君桓当然乐观其成,有这麽一群善良的嬷嬷们「陪伴」她,总好过让她一人孤单的窝在堡里好。

於是,他俩一个被外头的人缠著,另一个被里头的人追著,除了晚上偶尔会同桌吃顿饭外,两人便再也腾不出一点点相处的时间了。

这一天,天还没亮呢!无茶让小绿服侍她起床後,便央求小绿跟她一起偷偷溜到鹰坊,她想要和厉君桓说说话,顺便想办法避开那一群善良热心的嬷嬷们和那些恶心巴拉的补汤。

「小绿,你说我这样打扮成不成?」无茶随手将她一头乌溜溜的长发绾到头顶上,插上簪子後,便转身询问小绿的竟见。

小绿皱眉看著无茶思索了一会儿,转身从小柜子里挑了一对细致的翠玉耳坠,为她戴上。

「这样会比较好看吗?」无茶瞄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她还是不习惯耳朵上有东西晃来晃去。

「小姐美极了!」看著主子,小绿认真的点点头。

她可不是随便敷衍两句,无茶现在的模样和在麒麟镇时,还真的是天差地别呢!

人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无茶让嬷嬷们连续补了好些天,原本瘦削的身子现在看起来感觉丰腴了些,脸上也很自然的浮现两朵嫣红,原本有些粗糙的肌肤也变得晶莹剔透,浑身还带著淡淡的清香,再穿上一袭清雅翠裳,哪里还有当初粗鄙的俗气?

现在的她集所有的宠爱於一身,怎麽可能不漂亮?

无茶浑然不觉她有多大的改变,急著起身道:「既然你都这麽说了,那就这样,我们现在就走,小心一点,可别被老嬷嬷们瞧见了。」

她像做贼似的躲在门後向外愿望了一下,趁著老嬷嬷们似乎还未起床,急忙牵著小绿,举步奔出门外。

第5章

鹰坊

天还没亮,趁著大清早空气清新时,厉君桓起身到屋前的树林里盘坐修行。

当他深吸一口气练功完毕,突然听见前面的小径上隐约传来脚步声。

大清早的,会是谁来?他警觉的睁开眼一看--

竟然是无茶和小绿!

厉君桓的眼里闪起一抹光亮,听下人说,他的小茶儿没啥心机、脾气又好,好相处得很,大夥都把她当作是自个儿的女儿或妹妹般的宠著,令他宽心不少。

他的耳力相当好,远远的便听见她们的对话,他忍不住抿嘴而笑。

无茶蓦地止住脚,跑在她身後的小绿差一点撞上她。

「哎哟!小姐,你怎麽突然停住也不先说一声,小绿差那麽一点点就撞到你了,」幸亏她反应快,要不然她的小鼻子就惨了。

「对不起!」因为她想到一件事,「小绿,你说!我这样突然的跑去找君桓,会不会让人觉得不得体呀?」

虽然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可是,就这麽直接往他的屋子里跑,好像......好像不太好耶!

既然主子问她,小绿刚好趁此机会把她心底的话说清楚。

「小姐,小绿是觉得......你这麽做好像是不怎麽得体,况且,待会儿嬷嬷们会到梅坊里找小姐你......可是换一个角度想,你可是将来的堡主夫人,我想......应该还好吧?」

无茶望了小绿一眼,转头瞟了隔著树林隐约可见的高楼建筑一眼。

「其实......我也知道我这样做不太对,可是,我已经好久好久没跟君桓聊天了,就让我任性一回,我只去跟他问一声早便回去好不好?」无茶可怜兮兮的扯扯小绿的衣袖,那模样让人瞧得心疼极了。

无茶一直是个好主子,面对她的哀求,小绿除了点头答应外,哪忍心说不啊!

小绿善体人竟的拍拍她的手,笑说:「我想小姐只是问声早的话......应该没关系,不然,小绿帮你到前面去把风,要是嬷嬷们找来这里的话,也好帮小姐拖延一下。」

「真的没关系吗?」无茶兴奋得霎时眼睛发问。

「真的!」小绿点点头。

无茶这才迈开大步,雀跃的像只小鸟似的往树林里奔去,没几步,她便被赶来的厉君桓给一把抱住。

「君桓!」见到来人,她开心得眉开眼笑。

厉君桓低头望著怀中一脸粲笑的人儿,原本面无表情的俊容,因感染到她的喜悦而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宠溺的拧了拧她的秀鼻後,这才抬头对著小绿吩咐--

「你先回梅坊去,无茶有我照顾。对了,顺便同嬷嬷们说一声,说我今天一早便到梅坊里找无茶,或许会带她出门玩玩,要她们今天别忙了。」

「是!」小绿会意的点点头,福了个身後,便转身回梅坊。

一待小绿走得不见人影,厉君桓便拦腰抱起无茶,走向鹰坊。

「你这麽早来找我做什麽?」厉君桓边走边低头问正窝在他怀里磨蹭的无茶。

无茶一听,原本笑意盎然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她怯怯的抬眼觑著厉君桓,小小声的问道:「我打扰到你了吗?我原本只是打算过来跟你道声早的......」

「当然不会。」说著,他举步跨进书房,将无茶放到一旁柔软的贵妃椅上,他自己也坐了下来。

清晨的天气仍有些凉,无茶刚刚急著赶来,没啥感觉,可当她整个人放松下来,那丝丝的沁凉便不由得窜进四肢百骸,冷得她缩了缩身子。

厉君桓贴心的将她揽进怀里,想要温暖她。

「我要忙的工作大致都已经处理好了,我刚才正想要到梅坊找你,结果你便自己跑来了。」

「我们已经三、四天没见面了!」无茶整个人舒服的偎在他温暖的怀里,想到这几天是怎麽过的,她便委屈的嘟起嘴。

「我听嬷嬷们说,你离开戟天堡的这些天,有一大堆的事需要你决定......可是,你一连忙了这麽些天,忙到连跟我说几句话的时间也没有......而我又不知道你还要忙到什麽时候......」

她也知道她这麽冒失的跑来不太得体,可是,她是真的好想好想他嘛!

厉君桓点点她的鼻头,取笑的道:「你是来跟我抱怨我没去看你,还是来警告我太忽略你了?」

无茶涨红了脸,哎呀!他怎麽这麽讨厌?他明明知道她是为了什麽才会大清早的跑到这儿来的,还故意问她!!

「我......」无茶扭著身子,「哎哟!你知道的嘛!」人家她就是不好竟思说嘛!

他当然清楚,可是,他还是想要听无茶亲口说出来。

「你不说,我怎麽会知道呢?」他笑笑的对著无茶眨眨眼,硬是要逼她说出一句她想他的亲密话来。

两人僵持了好半天,无茶低下头,红透了脸咕哝著,「我......人家......人家就是想你嘛!」

她说得极为小声,几近耳语,不过,耳力极好的厉君桓还是听见了,可是,他想要再多听一次。

他就爱看她羞得满脸通红的可爱模样。

「你说什麽?我听不见!」

他分明是要她大声的说出她想他嘛!对了,她怎麽会忘了他就是爱逗她。

好吧!要玩大家一起玩,她燕无茶也不是那种会让人平白无故捉弄的人。

无茶气闷的瞪了厉君桓一眼,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凑近在他的耳边大声喊叫:「我说我想你,这样可以了吧?」

厉君桓吃惊得连眨了好几下眼,而当他看见无茶脸上那不甘示弱的得意表情,他知道她一定是看出他刚刚是故意在捉弄她。

不错嘛!小妮子开始学会反击了。

「你看出我是在逗你了?」

「被你捉弄了好多次,要是再看不出来,那我就真是个大笨蛋了!」无茶气呼呼的擦腰瞪著厉君桓。

她那可爱的嘟嘴样,让厉君桓忍不住朗声大笑,开心的将她再度拥进怀里。

「谁要你脸红的模样那麽可爱,让我忍不住想逗你玩玩。小茶儿!你现在真的比从前要来得有精神多了。想你刚到戟天堡时,还曾为了一时慌得不知所措而和我吵了一架,可现在竟然也会对著我大声吼叫了,这是不是表示你在这里真的过得还不错?」

「喂喂喂!我哪有大声吼叫?」无茶顽皮的朝他皱皱鼻头,嘟著嫣红的小嘴,还轻捶了他的胸膛。「瞧你说得我好像打哪来的泼妇一般吓人,人家的大嗓门还都不是因为知道你是故意捉弄我才这样的!」

「好好好......算我不对!只要你喜欢,以後你爱怎麽叫就怎麽叫,没关系。」厉君桓求饶似的包覆住无茶的小手,在她的手掌心印下一个吻。

「不过说真的,你在戟天堡里过得还习惯吗?我这几天真的太忙了,没时间好好的跟你谈一谈。」

无茶点点头,扳著手指头细数著这几天在她身上所发生的事。

「管事和嬷嬷们都很照顾我,我本来以为戟天堡城大、规矩也会很多,没想到所有上上下下的人全都很照顾我,有时我不小心说错话,他们也不会计较,私底下还会教我该注意哪些事......」

无茶所说的话早就在厉君桓的预料之内。

他创建戟天堡的原意还不是为了他的小茶儿,他知道她这一世只是个乡下姑娘,所以,他很自然的把戟天堡里的人教导得较为松散且有人情味,为的还不是希望她能把这里当成是她的家,安心的在这里过一辈子。

只要他的小茶儿过得开心,要他做任何事他都愿意!

厉君桓心满意足的抚著无茶的秀发,嘴边噙著一抹笑,低头望著她美丽的容颜,听著她一件事一件事慢慢的道来。

「对了!君桓,说到嬷嬷们,你可不可以帮我跟她们说,要她们别再费心帮我熬一大堆汤汤水水的,我一连喝了好几天,喝到一见到那些汤,我就想发昏!」

一想到那一碗碗熬得黑不溜丢、苦涩得难以入口的补药,她整个人不禁打起哆嗦。

厉君桓宠溺的抚摸她的发,「喝腻了?」

无茶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知道有些人想要进个补都是奢望,我竟然还嫌喝得太多,真是太不知足了,可是,君桓......我真的喝怕了。」

「嬷嬷们也是为了你好。」

「我就是知道这些全都是嬷嬷她们的心意,所以,她们每回端来,我就算再痛苦,也会把它给喝得一乾二净,可是......我真的不想再喝了。」

她脸上痛苦的表情,令他看得心都疼了。

他点点头,「也好,明儿个我请的师傅就会来这里教你读书识字,我会请嬷嬷们去忙我俩的亲事,只要她们一忙,就不会成天要你喝补药了。」

「嗯!」无茶安心的又窝回到他的怀里。

厉君桓低头望见无茶耳上的耳坠,这会才想起一件事。

「对了,我昨儿个在铺子里见到一支簪子......」他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只银制雕花镶玉的簪子和一面小铜镜後,才又回到无茶的身边。

「正巧你今天穿著翠绿色的衣裳,配上这支簪子,一定会很漂亮的。」说著,他把铜镜递给她後,小心翼翼的解下她头上的发髻、簪子。

从镜子里见到这一幕,无茶感动得快要哭了。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拢起她散落的发,盘了个简单的发髻後,才将新的簪子插入发髻中。

厉君桓一边动手,一边笑道:「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没帮你梳头,我还不知古人说的画眉之乐是何种感觉,原来真如诗里说的,会让人上瘾,即使不管正事也无所谓。」

无茶不懂得什麽叫「画眉之乐」,可是,她却被他声音里的喜悦所感动,她燕无茶何其有幸,能够得到这样的男人专宠,甚至连帮她梳头这种卑微小事他都会觉得快乐。

当她抬起头的一刹那间,再也忍不住的流下泪来。

见到她的泪水,厉君桓像是被火炙著般的收回手,焦急的问:「茶儿,你怎麽哭了?是不是我太粗鲁,弄痛你了?」

无茶摇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幸运......老天爷真的对我太好了,让什麽都不会、什麽都不懂的我能遇上这麽宠我的你,还有一大群对我好好的管事、嬷嬷们,我这麽一想,眼泪便克制不住的流下来......」

原来这是感动的泪水,真是傻茶儿!

厉君桓无言的拿下无茶捧在手中的铜镜,迳自落坐在她身边,将她哭得颤抖的小小肩膀给揽进怀里诱哄著。

「你这小傻瓜!茶儿,我疼你、宠你本来就是应该的,你竟然为这事哭成这样......」他顿了一下,「其实这些日子以来,不只你觉得幸运,连我、连堡里上上下下的仆役也都觉得幸运,我听管事说,你亲手做了贴风湿的膏药给他;还有刘嬷嬷,她说前几天她有些下痢,也是你托人找大夫来治好她的!」

无茶吸吸鼻子说:「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管事和刘嬷嬷平日那麽照顾我,做个风湿膏药和请个大夫只是举手之劳,又不算什麽。」

「谁说的?这些可是很重要的!做一个堡主夫人,就是要关心底下所有的人,而你才不过进堡几天,便会为他们著想,你说,这不是大夥的福气吗?」

「你真的这样觉得?」无茶睁著哭红的眼瞅著厉君桓,狐疑的反问著。

「当然是真的!你可是我厉君桓千挑万选出来的妻子。」

厉君桓一边笑说著,一边拭乾从她颊上滑下的泪,发现她脸上仍留有泪痕时,他不假思索的低头吻去。

他一边吮著泪珠,一边轻声说道:「好了,下回可不许你再随意哭泣,我不爱你哭,我喜欢看你开开心心的。」

无茶感觉他的唇瓣渐渐移向她的唇,想起上回他俩在客栈里也曾如此亲近,想起两唇相接时引发宛如销魂蚀骨般的快感,还有他眼里引燃著小小的火光,无茶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君......君桓!」

无茶双手无力的抵著他的胸膛。

「什麽事?」他边说边吻著她甜蜜的嘴角。

「你......你又想要咬我的嘴了吗?」她发出一声几近粗嘎的嘤咛。

咬......嘴?!

她可爱的问话让厉君桓差一点继续不了他舔吻的动作,他都忘了他的小茶儿是多麽单纯的小姑娘!

厉君桓闷笑了一声後,才轻轻的开口道:「小茶儿,我现在的动作不叫咬你的嘴,我是在吻你。」

说著,他将自己唇凑近她的小嘴,柔软又热力十足的唇瓣磨蹭了她一下,便离开她。

他炽热的视线对上一双迷蒙的眼神,轻声的问:「茶儿,懂了吗?这就叫做吻。」

吻?!

无茶呆愣的眨了几下眼,伸手抚著自己柔软的唇後,往前触著厉君桓的薄唇,情不自禁的轻声重复,「这叫做吻?!」

「对!我的嘴碰著你的嘴、你的脸,或是你身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叫吻。」他耐性十足的解释著。

无茶蓦地想起上回他对自己说过。

「你上回说......」

她仍然惚恍的抚著自己坪坪狂跳的胸口,追根究柢的问:「「吻」是你用来表示你喜欢我......那就表示要是有人喜欢我的话,就可以这样「吻」我了?」

厉君桓差点被她的问题给吓掉了下巴,这吻哪是谁都能给的?

「不不不!你的吻只有身为你的夫婿,也就是我才能做的!我可不许别的男人吻你,懂了吗?」他焦急的叮咛她。

「噢!我知道了。」无茶受教的点点头,「我才不会让别人像你一样接近我呢!光想我就觉得好恶心喔!」说著,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厉君桓满意地笑了。

他情难自己的又低头吻了她,轻声问:「那我呢?你喜欢我吻你吗?」

无茶听了霎时羞红了脸。

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她才轻点一下头说:「你的话......就可以。」

「我是问你喜不喜欢?」他灼热的眸盯视著她的眼,不让无茶有退缩的机会。

怎麽有人会问得这麽白嘛?她都说只有他可以吻她了,他还硬要她说清楚、讲明白。

无茶眼见躲不过,只好尴尬的点头。「喜欢......只是,好奇怪喔!像上回你吻我......我的心便突然跳得好快,好像快喘不过气来似的。」

厉君桓闻言,霎时感到雀跃不已。

「喘不过气来没关系......」他咬了一下无茶的耳坠,边在她的耳边呵气,边伸手轻碰她红润的小嘴。

缩在他怀里的无茶敏感的打了个哆嗦,一张脸更红了。

「你放心......下回要是再喘不过气来,我一定会帮你把空气送到你的嘴里的。」他暧昧的低语。

无茶半眯著眼,有些昏乱的想著,可是......可是他又没说,下回她要是又喘不过气的话,她要怎麽告诉他呢?

「小茶儿,眼睛闭上......我要吻你。」

「那......」

无茶开口想问个明白,可她才启口,他又将他的舌头伸进她的嘴里了--

她原本想问的话霎时被抛到九霄云外,彷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他灼热的喘息,一股饥渴的欲望突然涌上她的心头。

她情不自禁的双手紧攀著他结实的臂膀,随著他的亲吻,她不自觉的发出轻喘声。

厉君桓的手缓缓的抚上她纤细的腰,然後向上游移,一把罩住柔软小巧的胸脯。

这感觉......

「唔......君桓......」他的碰触令她感到一种既舒服又酥麻的感觉。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娇吟,浑身因为他热烈的碰触而轻颤著。

他这才察觉他已经越界了。

他蓦地停下爱抚的动作,头抵在她的发上,慢慢的吸著气,企图将奔腾的欲望给抑制下来。

她实在太过甜美了,他好想一口吃了她!不过,现在还不行,等再过几天,等她成为他真正的妻子,他会好好的、彻底的爱她。

而偎在他怀里的无茶则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她被刚刚的狂野激情给弄乱了思绪。

现在她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单蠢的念头--

只要他能够一辈子像刚刚那样的吻她、爱她,谁管它该怎麽呼吸呢?

第6章

「怪了,我明明记得这里应该有一户人家要办喜事才对呀!」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站在云端探头向下望,他原本兴匆匆的想到人间沾点喜气,可是,当他一到这麒麟镇上,赫然发现新嫁娘不见了!

吓得他连忙用力的撑开皱纹满布的眼睑,仔细的核对他手上的姻缘簿。

怪了!怎麽可能会没有呢?

姻缘簿上明明写得清清楚楚,燕家的小女儿无茶该是许给王家的小夥子才对的,怎麽......

老者来到王家,找到了现在应该已经成了亲的王少爷,却发现王少爷小指末端悬著的红丝线已然断去,他惊讶的大喊著,「糟了!我怎麽不晓得这里有条红线断了?」

燕家的小姑娘人呢?

老者额上突然冒出涔涔的冷汗来,不知如何是好。

※※※

「兼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依人,在水一方......溯徊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吟诗声回荡在偌大的书房里,坐在桌前吟著诗的无茶偷觑了师傅一眼,瞧他一脸正经样,根本没有休息的意思,她嘟著嘴,闷闷不乐的垂下双肩,继续吟著诗。

「蒹葭凄凄,白露未曦。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徊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抵......」

她真的很高兴能够读书识字,只是,师傅一见到她和厉君桓两人的相处情形後,他便向她做了些要求。

师傅告诉她,她虽然和厉君桓有婚约,可在成亲前,她不能成天跟在男人的身後跑,即使那人是她未来的夫婿也不行!

无茶原本想要辩驳的,可是,师傅拿出一本厚厚的书给她,说这本书是普天下所有妇女都必须研读的女戒规范。

他指著书里斗大的字对无茶解释,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而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既然她现在还没嫁进厉家门,她当然得听他这个师傅的话。

所以罗!她和厉君桓两人就这麽一个被关在梅坊里,一个被隔在梅坊外了。

无茶当然辩不过学富五居的师傅,也敌不过这一本厚厚的女戒,所以,她只好再三的忍耐,可是,她真的好想见他喔!

想见他又见不到,她只好把所有的心力全放在读书识字上,经过个把月的努力,只要不是太艰深的字句,她已经能够顺利的读写了。

无茶一边念著诗句,一边怀念从前那段被嬷嬷们追著跑的日子,至少那时她可以跟厉君桓一块用晚膳,偶尔还能觑个空,跑到鹰坊和他说话聊天。

她又抬头瞟了一眼仍旧是一本正经的师傅,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後,哀怨的吟著诗句,可她的思绪早已经飞到厉君桓的身上了。

不知道这些日子里他有没有跟她一样的想她......

唉!

无茶就这样又熬了一个时辰,师傅确定她已经熟背好了诗句。

「歇息一下,等会儿我们再继续。」

「谢谢师傅。」

望著无茶无神的脸庞,他也不是个笨蛋,当然明白他这学生是为了谁而恍惚失神。

算了!他早听腻了管事明示加暗示的说他这个学生和堡主的婚期将近,要他别对他俩做出这麽多无谓的限制。

要不是他被她一心盼望能够早日跟上厉堡主的心意所感动,他才懒得规定这对即将成亲的小鸳鸯做什麽呢!

唉!想不到他的一番好意竟让人错认为驴肝肺。

罢了!既然她思君心切,看在她近来真的进步神速,他就偶尔做做好人,想个藉口,让她和厉堡主两人能够私下见上一面好了。

他抿嘴笑了一下,突然叫住已经跨出书房的无茶。「无茶,你等等。」

无茶惊讶的回头望著师傅。「师傅,您还有事?」

「没,只是我想起一首诗,觉得你倒是可以写来送给厉堡主。」

无茶只见师傅埋头在纸上写了起来,待写妥,他随即起身离开书房。

她没听错吧?师傅要她主动写诗送给君桓?

无茶纳闷的走向前去,和师傅擦身而过。

「你拿去瞧瞧,看懂了就赶紧去做,别说我这个做师傅的不解风情,若不是为了你好,我这老头子才不想管你呢!」

师傅回头对著无茶神秘的一笑後,便头也不回的步出书房。

师傅这会儿到底是在玩什麽把戏?她真的不懂。

目送著师傅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无茶纳闷的看过桌上的纸张,她顿时恍然大悟......

※※※

「花明月黯飞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只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边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姿意怜。」

厉君桓读完了手上的信箴,愣了一会儿,又仔细的看了一遍。

不会吧?他抬起头来,诧异的望著小绿。「你说......这是无茶要你送来给我的?」

怎麽可能?这分明就是一首邀人夜晚相见的情诗啊!师傅不是打定主意,要他俩在成亲前别见面的吗?

小绿很确定的点点头。「当然是小姐要我送来的!她还交代小绿记得告诉堡主,说这诗还是师傅要求小姐写来送您的。」

厉君桓惊讶的几乎吓掉下巴。

「你等等,无茶说这诗是师傅要求她写来的?」不会吧?

「小姐是这麽说的,她还要小绿提醒堡主,请您务必要依著信上所说的去做,小姐说她会在「那里」等您的。」

厉君桓点点头,震惊的挥手示士息小绿退下後,又仔细瞧了一遍信里的内容,待纸上的诗句牢牢记在心头後,他小心翼翼的将纸摺好,放入桌前的小柜子里。

不想了,他就依约前去瞧瞧,便能解开心中的疑问。

※※※

待打更声音远去,堡中的仆役也一一回房休息後,无茶经过小绿的一番仔细打扮,两人悄悄溜出梅坊,蹑手蹑脚的往鹰坊外的林子里跑去。

可两人还没走到林子里的小径,厉君桓突然出现,一把便掳去无茶,头也不回的出声道:「你先回梅坊。」

小绿望著抱著无茶纵身往前一跃便不见踪影的人影,她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笑笑的转身离开。

他们已经好一阵子没见面了,就让他们好好的聊一聊,她才不会去打扰,惹人嫌呢!

厉君桓抱著无茶飞身回到鹰坊,斥退了候在暗处的奴仆。

他温柔的将无茶安放在床榻,再也忍不住满腹的思念,凑唇紧紧的吻上她甜蜜的唇瓣,尽情的吸吮。

好久了!即使分别一刻,都彷如隔世般的难耐,而他已经近一个月没有亲近、拥抱过他的小茶儿了。

若不是他每日都能从仆役的口中得知她过得很好、学业精进,他才管不了什麽礼教、什麽规矩,老早便辞退了师傅!要无茶搬进他的鹰坊,两人时时刻刻都能在一起!

厉君桓将囤积了许久的思念尽付於这一吻,他忘情的吸吮著她红润的小嘴,一直到他自觉快喘不过气来,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她的樱唇,不过,他仍紧紧的搂抱著她娇弱的身子。

无茶浑身无力的偎在他的怀里,呼吸粗浅的喘息著。知道她能惹得他发狂,她甜美的脸上不禁浮现一抹娇艳的笑容。

她娇媚的抬眼望著厉君桓,情不自禁的伸手抚上他俊秀的容颜,当她的手指滑落到他的唇边时,他张嘴轻咬住她柔软的指尖,暧昧的纳入嘴中舔吮著。

无茶忍不住轻声呵笑。「晤......好痒!」她收回自己的手,轻叹一声,又倚进了他的怀里。

听著他规律的心跳声,嗅闻著他独特的男人气味,她突然觉得自己恍若在天堂。

「君桓......我好想、好想你!」

累积多日的思念和终於见到心爱人儿的快乐,让无茶轻易的说出她的真心话。

不过,当她一说完话,恍然了解自己刚刚对他做了爱的告白,她的小脸立刻变得通红。

她那羞红的小脸,教厉君桓看得是又爱又怜。

他无言的抬起无茶的头来,两人凝视了一会儿。

「我也想你,好想、好想!有时晚上想你想得无法入眠,为了见你一面,我曾偷偷的跑到你屋前的树梢上,隔著窗影想像你正在做些什麽......等了一整夜,只求能在白天偶尔你推窗出现,见你一面!」

「原来......难怪夜里有时候我总觉得好像有人在偷看我!」

厉君桓的坦承让无茶感到又惊又喜,她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想见她面,在夜深人静时,偷偷躲在林梢上,就只为了见她。

几日不见,两人更能够感觉到彼此间的爱恋加深、变浓。

「君桓......我们要等到何时才能够朝夕相处,永不分开?我都快受不这种明明近在咫尺,却不能够天天相见的日子了......」她埋怨的倾诉。

他又何尝不是这麽想的,好在他们就快要成亲了!

「小茶儿,你再等一阵子,等我们一成亲,就能同你所说的一样,朝夕相处,永不分开了!」

「那我们还要等上十多天呀......」无茶爱娇的在他的怀里磨蹭。

厉君桓吻吻她的鼻头,轻声一叹。「好在婚期已近,不然,我真会控制不了,做出不该做的事来。」

原来他同她一样按捺不住,无茶不禁抿嘴笑了。

※※※

十五日,戟天堡破例大开城门,迎接车水马龙的贺客。

无茶的爹娘和姊姊在厉君桓的安排下,早一日来到堡里和无茶相聚。

当婚宴开始,燕大娘和无玉身负重责大任,两人一起来到新房。

春官一刻值千金,她们可不希望无茶因笨拙而坏了这生子的大事啊!

一进到新房,燕大娘便从袖子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覆著红色头盖的无茶。

「无茶,你把头盖掀开点来瞧瞧,娘要跟你说一些你等会要做的事。」

等会要做的事?是指喝交杯酒,和吃桌上那一堆有著吉祥意义的东西吗?

「娘,你如果是想告诉我得把桌上的东西给吃光,这事刘嬷嬷她们刚才已经交代过了。」她捺著性子说。

闻言,无玉不禁抿嘴而笑。

「唉!谁要跟你说这些?」燕大娘无力的摇摇头,「我要你看你就看,不懂的再来问我。」

看就看嘛!

无茶嘟著嘴掀开了点头巾,就著烛光翻开册子。当她翻开第一页,她的一张脸霎时变得通红,惊呼一声,随即将手里的册子往她娘的手上丢去。

「娘!你怎麽可以拿淫书来给我看?」倘若不是厚厚的凤冠盖头,现在一定可以瞧见无茶头上正冒著燥热的白烟呢!

这这这......真是太羞人了!

这册子翻开的第一页,绘的便是一个衣著不整的男子躺在袒胸的女子身上,两人暧昧的交叠著,而男子的手和嘴更是不知羞耻的放在女人袒露的胸脯上!

燕大娘慢慢的拾起掉落在地板上的书册,又放到女儿的手上。

唉!她这女儿真是不识好歹,这素女经可不是一般人家都拿得到手的东西耶!说什麽淫书,这只不过是夫妻关起门来的房事罢了。

「无茶!这不是淫书,这本书可是娘花了好多银子才从别人手上买来的,为的就是等你成亲这一天亲手交给你。」燕大娘苦口婆心的道。

「我看这个做什麽?」一想到里头所绘的图样,无茶赶紧又把书推回给娘。「既然是娘花了许多钱买的,那你就自个儿拿回家看好了。」她真的不好意思看。

燕大娘一张老脸骤然变得好红。

听这丫头说得是什麽鬼话?她拿这书回家看做啥用呀?家里那死老头根本不够格让她这麽「伺候」他。

燕大娘无措的望向躲在一旁偷笑的无玉,动了一下脑筋,连忙将这重责大任交付予她。

反正无玉已成过亲,和无茶的感情一向不错,由她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你还笑?你给我过来,无茶就交给你了,你可得要把所有的「事情」对无茶交代清楚。」

娘要把教无茶的事交由她来做?

不会吧?

「娘,这样......不好吧?」无玉苦著一张脸哀求道。

「闭嘴,我要你做就做,说那麽多做啥?」

无玉只得认命的点点头。

燕大娘满意的先行离去,留下一脸不知所措的无玉、无茶两姊妹无言相对,还有放在无玉手上的「书」。

无玉先是翻了书册一眼,虽说她已经成亲,可是,当她看见书里所绘的图样,仍不免一阵脸红心跳。

唉!这要她从何「教」起啊?

「我说妹妹......」无玉清了清喉咙,这才拉过椅子,坐在妹妹的身边,轻声的问:「你应该知道我们女人要生娃娃,得要和自己的夫婿做......做那档子事吧?」

只见顶著凤冠的无茶摇摇头。「姊姊,你说的那档子事是哪档子事啊?」

这要怎麽解释呢?

「就......就是......」无玉尴尬的搓搓手,瞧见她手上的书册,连忙又把书给推到妹妹的手上。

「我说的「那档子事」就是书上画的样子,你刚刚也看过了,咱们女子要生娃娃,就是要让自己的夫婿对我们做......「那档子事」,这样我们才会

有娃娃。你......应该会想要生一个长得像堡主的娃娃吧?」

她应该懂了吧?无玉觉得自己的解释再清楚不过。

她当然想要生一个像君桓的男娃娃,可是,书上画的那模样......真的挺羞人的耶!

无茶无助的捏著手上薄薄的书册,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姊姊......」

「怎样?」

「那放娃娃进肚子里时......会不会很痛呀?」此时无茶的脑海里不禁浮现一个偌大的娃娃,硬是被君桓给塞到自己的肚子里......

放娃娃进肚子?无玉好一会儿才知道自己的妹妹会错竟了!

「不、不、不!你想错了,男人不放娃娃进咱们的肚子里。」

「那不然咱们怎麽生娃娃呢?」她真的搞不懂。

无玉下意义的比画著那「东西」的长度和模样,可当她一抬头瞧见妹妹仍盖著头巾,她做得再多也是白费工,她叹了一口气的放下手。

她该怎麽解释呢?「嗯......他们只放一支热热的东西......像棒子又像腊肠的那种东西......」

像棒子?像腊肠?那东西不是用来吃的吗?

「姊姊......你的竟思是,只要让那「东西」进到自己的肚子,我们就能生娃娃了?」

无茶依照姊姊的解释,勉强拼凑出一个画面来。

只是她再怎麽想,都觉得好奇怪喔!

「可是,姊姊......你为什麽到现在还是没有生娃娃呢?你不是早就进过洞房了吗?」

无玉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呃......我也不知道呀!可是......你姊夫只对我这麽做,他也说这麽做就会有娃娃的......」为什麽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她也不解。

不过,无茶算是好的了,想当初她成亲时,娘也只是对她说:「两腿一张、眼睛一闭,其他全部教给夫婿来做就对了!」

成亲後,她的夫婿时常将他的棒子放到她的肚子里,可是,她还是没生娃娃,她也没办法呀!

「噢!」无茶晃著沉重的凤冠点点头,既然连姊夫也这样做,那大概就没错了。

只是,她还是不懂,放个「腊肠」进肚子,为什麽又要像册子里头画的图样一样,做出那麽奇怪的动作来呢?

一见妹妹点头,无玉回头望著已经燃得近一半的鲜红喜烛,知道自己该退场了。

「你懂就好!其实,你不懂也没关系,我想堡主那麽疼你,他一定会好好教你怎麽生娃娃的......时辰不早了,姊姊先出去,等明天再过来看你。」

说著,她便往房门走去。

无茶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连忙出口叫住无工。「对了,姊姊,那......做「那档子事」会不会很痛呀?」

无玉想了想回道:「嗯......一开始是会痛,还会流点血呢!但娘说这是咱们女人都要经历的,流点血是正常的......不过,多做几次後,便不会觉得痛了。」

无茶一听到姊姊说做「那档子事」会痛後,她姊姊後头的话她全都没听进耳里,满脑子只想著会痛、会痛、会痛......

那可不可以不要做呀?

无茶话都还没问出口,只听见门扉「咿呀!」一声打开来,无玉便一溜烟的不见人影。

「喂!姊姊......」

但回应无茶的则是满屋子的安静,她知道,姊姊一定是离去了。

一察觉到房中只剩下她一人,无茶顿时无力的垂下双肩,望著依旧被她捧在手心的书册,这会儿看也不是、丢也不是,令她尴尬得不得了。

她愣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想起即将来临的洞房花烛夜,她不禁开始喃喃的抱怨著姊姊和娘没把话交代清楚。

要是很痛、很痛,她该怎麽办呢?

「讨厌!也不多留一会儿,我都还没来得及问姊姊做「那档子事」究竟会有多痛......」

她嘀嘀咕咕还没说完,便听到一个很熟悉的浑厚嗓音关心的问著--

「做哪档子事会让人觉得痛,嗯?小茶儿。」

赫!即使她隔著红头盖,也听得出来在房里的人是谁。

她吓了好大一跳,一时手没抓紧,「啪!」的一声,她原本捧在手上的书册突然掉落在她的脚边。

而掉在地上的素女经,刚好、碰巧、好死不死的恰恰摊开在无茶刚刚所看见的那一页。

这下子不用无茶说明,厉君桓也知道她刚刚嘴里嘟嚷著的「那档子事」究竟是哪档子事了!

第7章

好尴尬喔!这一秒绝对是无茶所经历过最令她觉得羞赧的一刻。

从头盖下,她觑见了落在脚边的书册摊开在哪一页,她羞红著脸,不知是该傻笑一声,低头将这本娘亲的爱心给捡起收好;还是当作没发生过这回事,状若自然的对他打声招呼?

就在她犹豫间,一只大手倾身拾起书册。沉默了好一会儿,她红色的头巾被人掀起,而原本顶在她头上那沉甸甸的凤冠也被人体贴的脱掉。

虽然没了沉重的凤冠,但无茶仍低垂著头,不敢看他。

厉君桓望著无茶的头顶,一股笑意控制不住的从他的嘴角漾了开来。

自从遇上了小茶儿,他就没办法摆出那副已经跟著他上千年之久的冷酷面容。

无茶一直制造出许多惹人忍不住狂笑的事情,真的不能怪他,这事实在是太好笑了......

听著他骤然冒出的爆笑声,无茶本来一直在强忍,忍到她脸上的酡红不能再红、忍到她冒出涔涔的汗珠後,她才抬起头,老羞成怒的瞪住仍在狂笑不已的厉君桓。

「笑什麽?人家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娃娃才会说出那种话的!」他笑得那麽夸张,真是太过分了!

厉君桓知道他真的不能再笑了,否则,後果可能很难收拾。

不过也由於刚刚发生的事,他突然想到一个如何过他俩的洞房花烛夜的好方法。

轻咳几声,他止住笑,迳自落坐在无茶的身边,轻声的对她道歉著。

「对不住,是我不对!辜负了娘子对我们娃娃所尽的心力。」

「本来就是你不对嘛!」无茶理直气壮的哼了一声。

见到厉君桓手上仍握著她娘亲送给她的书册,她想要他不注竟时抢回来,不过,她的动作还是慢了一点,厉君桓早一步先将手上的书册拿得高高的。

「还我啦!」

瞧她那娇羞的可爱模样,他忍不住想捉弄她。

厉君桓抱住她,一翻身,瞬间两人一起滚落在柔软的床榻上,他刚好压在她的身上。

「君桓,把书还给我嘛!」无茶无法动弹,望著他犹然拿在手上的书册娇嗔道。

「这可是岳母大人送给咱们的成亲之礼,哪有你一人独享的道理呢?」他强词夺理。

他还作势要在她的面前翻开书册,急得无茶忍不住出声阻止。

「不、不、不!你别翻,这本书不是娘要送给我们的成亲之礼,它是我娘买来要给我看的。」

他在心里闷笑了一下,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原来这书不是要送给我们的,是岳母大人买来给你一个人看的。」

「对、对、对!所以,你赶紧把书还给我嘛!」无茶不自觉的流露出小女儿的娇态,憨憨的央求厉君桓。

嘿嘿......还她?哪有这麽容易?

他倾头想了一会儿,撑起身子,好似要将书册还给无茶;无茶不疑有他,在她伸手接过的刹那,他突然反手将无茶背转过身对著他,两人端坐在床榻上,他将手中的书册往前一放,刚好让两人同时面对著书册。

「君桓!你这是......」无茶诧异的回过头去瞟著厉君桓。

而他则回给她一个好无辜的笑容。

「你说这本书是岳母大人买来送给你一个人看的,可我实在很好奇里头到底画了些什麽,碍於我不能看,所以,只好由你来告诉我里头到底画了些什麽东西罗!来嘛!你告诉我到底里头画了些什麽?」他一脸兴趣盎然的对著她道。

他这番话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可是,当无茶仔细看清楚从他眼里流露出的那抹笑意,她随即会意过来--

哎呀!她上当了。

说了老半天,他就是想同她一道看这书册嘛!

她羞得连忙将书册拨开,一转身,便想缩回他的怀里。

可是,他早猜透她的想法,先一步一手搂住她的腰,另一手将书册给捞了回来,下巴抵著她的头,逼得她不得不正对著写著素女经三个大字的破旧书皮。

「君桓......」她娇声哀求。

「别怕羞嘛!既然岳母大人送来要你瞧瞧,就一定有她的用意,况且,我是真的、真的很想瞧瞧里头画的图样跟我从前见过的是否一样?」

等等,他刚才说了什麽?说他从前也曾见过是吗?

无茶好奇的抬起头来望著他。

「你说......你也看过?」难不成这真的不是一本淫书,里头记载了做「那档子事」的方式,所以,娘才会千交代、万嘱咐的要她一定得瞧清楚?

「当然!只是不知道我看过的是不是跟你这本里画的同一个模样罢了!」

那......既然君桓看过,娘亲似乎也看过,已成亲的姊姊也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没看过,那麽......她好像也应该看看书里究竟写了些什麽,才不会显得她对「那档子事」太过於无知。

厉君桓也不逼她,他只是静静的想著该怎麽将他的小茶儿身上所穿的嫁裳给解下,反正依她好奇的性子,用不著多久,她一定会顺著他所想的方式做下去的......

果然,无茶思索了一会儿,来回的瞧瞧书,又瞧瞧一脸平静样的厉君桓几眼後,这才点点头,准备伸手翻开书。

「等等,茶儿,你会不会觉得穿在咱们身上的衣服很碍事?今晚又不是很冷,你想,我们要不要先把这沉重的衣服先脱掉?」

经厉君桓一提醒,无茶这才觉得她身上所穿的厚重凤袍的确很重。

她连忙半跪起身,半脱半扯的解开嫁裳放置一边,才又窝回他的怀里,专注的翻开素女经的第一页。

虽然已经看过一次,可是再看见书册里的图样时,无茶还是免不了感到脸红心跳。

怪了!他又没吻她,怎麽连看这书,也会令她的心狂跳不已?

无茶粗喘了一口气,抬头瞟了他一眼後,又将视线放回手上的书册上。

好!第二页。

无茶深吸了一口气,眯眼瞧著图样里头的一男一女。

刚刚男子在第一页时,是把手和嘴放在女人的胸脯上,可这一张却和前面的大大不同!

女人酥胸半露的衣裳已被褪下摊在一旁,肚兜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而身下的亵裤也被褪到小腿间,而那半倚在女人身上的男子,竟然不害躁的将他的手放在女人双腿的交合处。

嗯......生个娃娃有必要做这种事吗?

无茶红著脸、蹙著眉瞪著图样,不过,这会儿她真的不好意思再开口问他了。

望著无茶腓红的脸颊,嗅著她身上淡雅的幽香,还有她领间不自觉微露的白嫩肌肤,再加上她手里正拿著春宫图样,厉君桓若是还没有半点反应,那他就真的有问题了!

他倚在无茶颊边,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而原本轻揽著她腰肢的手臂也渐渐收紧。

无茶听著他加快的心跳声,不禁开始怀疑她是否真该再继续看下去。

「君桓......你的心跳得好快......既然你说你已经看过了,那我想......我们就别再看下去好了。」她说得结结巴巴,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完。

「不......茶儿,你看你的,别让我干扰到你,我的心跳得快些本来就是应该的。」他很自然的吻吻她的脸颊,在她的耳边低喃著。

一阵酥麻感随著他的动作流窜过她的四肢百骸,彷佛被他温柔的声音给诱惑般,她虽然犹豫的望著书册好一会儿,可仍旧照著他的意思翻到下一页。

当厉君桓瞧见第三页所绘的图样,他顿时倒抽了一口气。

只见已然全身赤裸的女人蜷缩的躺在同样赤裸的男人所盘坐起的双腿间,女人抬头对著男人媚笑著......

无茶的视线再往下移,看见一根前所未见、硕大无比的肉色棍棒,挺在男人盘坐而起的腿间。

这是什麽?

无茶两眼望著书册,这时,她隐约感觉到有个什麽东西顶在她的臀部。

顶住她的东西,就是书册里男人所挺起的东西吗?

好奇心顿时取代了羞赧,无茶小手一伸,伸到厉君桓的腿间,隔著他的亵裤,握住她最感到好奇的部分。

她回头一脸开心的道:「真的有耶!君桓,你有跟画里男人一样的棒子耶!」

所有圣人般的自制,顿时在这一瞬间全都融化了!

厉君桓低吼一声,他丢开无茶手上的书册,抬起她的脸,重重的、狂野的吻上她的唇瓣,并顺势将她压倒在柔软的床榻上。

无茶的惊喜只不过一眨眼,当她感觉到他的舌尖正试图窜进她的嘴里时,好奇心全都被他狂烈的吻给夺去,她嘤咛一声,在张口的刹那,他火烫的舌尖瞬间探入,撷取她的甜蜜。

两人嘴唇结合时所产生的热气,顿时夺走了无茶浑身的力气,令她再也无暇去回忆姊姊刚刚教她的任何事。

厉君桓边吮著无茶的嘴,手指边难耐的解开她身上的内衫,待他拂开碍事的兜衣,他的掌心按贴住她柔软娇怯的酥胸时,他才发出一声满竟的轻叹。

啊!就是这个样子、就是这种感觉......

她敏感的蓓蕾一被碰触,即刻肿胀的凸起、变硬,霎时顶立在厉君桓的手掌间,彷佛渴求他多加揉弄似的。

无茶双手扯住头侧的被褥,娇吟一声,身子不由自主的往上弓起。

这种感觉......这种情景......无茶微睁开眼,睨著吮啜著她耳坠的厉君桓。

「君桓......」这叫唤声听起来十足的妩媚,像是渴望著什麽,却又害怕著什麽。

厉君桓当然明白无茶的无措感。

两人的眸子一对上,厉君桓又吻了一下她红肿的唇瓣,在她耳边呢喃,试图解除无茶心中犹存的莫名压力。

「乖,我的小茶儿,别怕,放轻松,一切都交给我......你瞧我们做的,不是都跟书册上绘的一样?」

书册......娘说君桓一定懂的,所以,没什麽好怕的,这会儿他还对她保证,而他从来没让她失望过。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放松......放松......无茶缓缓的闭上眼。

「对......就是这样......」

当他一察觉到无茶放软了身体,他随即伏下身,张口吻上了她胸前甜美的凸起。

当他的舌尖触及到她的刹那,像是一阵电流窜过般,她不禁轻颤了一下,惊愕的张大了眼。

这这这......他的动作不就如同那画里所绘的图样般......

「君桓......」

她」句话还来不及问出口,厉君桓已开始轻轻舔舐著她艳红的凸起,令她顿时忘了她刚才想问些什麽,整颗心、整个人的汪意力全都集中在他嘴上的动作......

感觉像是火在烧似的......

「啊......」无茶娇喊一声,头一仰,同时也挺起自己的胸脯,迎接著这突来的热潮。

厉君桓抬头一望,确定无茶也同样乐在其中,他恋恋不舍的舔了几回後,这才发出瘖痖的声音。

「舒服吗?茶儿。」他气息不稳的问道,另一只手同时揉捏著另一边唇舌无暇照顾的嫩乳。

「嗯......」无茶晃著脑袋,好一会才吐出一声低语。「我......我不知道......」

她的确不明白这如火般焚烧的感觉是否称得上是舒服,她只知道自己的心跳得好快、身体好热,而她的下半身好像已经被周身的热给融化似的,沁出汁液来......

稚嫩的她当然还不了解这便是激情,也正因为如此,她发自於内心的反应更显得珍贵。

厉君桓收回舌尖,低头望著她红润的脸,像是要将她脸上所显露出的表情牢牢记住一般,他用粗糙的指尖磨蹭著她敏感的顶端。

无茶禁不住刺激的身体一绷,眼泪从她的眼角流下。

张开眼,她轻声的求饶著。「别这样......桓......我觉得好难受......」

她的哀求听在厉君桓的耳里,反而是一种鼓励。

这楚楚动人的模样,噙著晶莹泪水的眼眸,足以逼疯自认有圣人般自制力的厉君桓。

这教他怎麽还能够煞住脚呢?

他倒抽了一口气,强忍住自己勃发的欲望,俯身拥住她的身子,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哄诱著。「乖!小茶儿,你是这麽甜蜜、这麽美丽......才会使得我忍不住想要抚遍你的全身......」

随著他的话,他粗大的手掌也慢慢的滑过无茶的每一寸肌肤。

无茶张开的眼眸随即又因酥麻快感而眯起。

厉君桓贪婪的望著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一直到他解下亵裤,大手滑进她已然湿濡的双腿间。

「啊!」无茶紧张的并拢双腿,他竟然将他的手滑到「那个地方」去!

感觉到无茶的惊慌,厉君桓轻吻著她的肚脐,下巴抵在她的腹间,手指仍旧在她紧闭的腿间磨蹭著。「茶儿,放松......为我打开你自己......我想看你......看全部的你......」

「可是......」无茶慌得又想要掉眼泪。「可是,这个样子......好奇怪喔!」

她也想要放松呀!可是,他的手卡在「那个地方」,她怎麽能够放松得下来嘛!

从来没有人摸过她那里,娘一直都说那里不可以随便给人碰到、看到的,他怎麽可以?

「而且,我娘说过那个地方是不乾净,不能随便让人碰到的!」她一脸认真的解释。

该死的!什麽不乾净的?岳母大人干嘛这麽说,还说出这麽离谱的事情来吓唬她?

这下好了!面对这种问题只有两种解决的办法,一是什麽话也不说,埋头便上;一是说出个道理,好让无茶接受他的碰触。而深爱无茶的厉君桓,当然选的是後者。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的手恋恋的磨蹭著那丛林,好不容易才将手从她的裤里抽回,抬眼望著仍旧一脸防备的无茶,轻轻的问:「茶儿......你不想生下我们的娃娃了吗?」

娃娃?当然要生!

「我要!」无茶重重的点头。

「那你一直紧合著脚,咱俩该怎麽生娃娃呢?」厉君桓笑笑的用手指点了点无茶的俏鼻,要她好好的想一想。

他提的问题顿时让无茶愣住了。「生娃娃......要打开腿呀?」

「当然!」为了取信於她,他特地下床拾起那本他原以为已经派不上用场的书册,翻了几页後,让无茶瞧著里头绘的模样。

他说的真的没错耶!

无茶虽然只是羞赧的瞟了几眼,可也看出里头那女子的确是大张著腿,迎接著男人蹲到里头去的......

她踌躇了一下,才缓缓将她并拢的双腿给张开了那麽一点点,羞得她将脸转向墙壁,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那......既然是这样子的话......」

她脸上那副慷慨赴义的可爱模样,让厉君桓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

不过他明白,对纯真的无茶来说,要她主动张开双腿,的确是令她羞愧难安的。

一股想要好好疼惜她的欲望顿时涌上他的心头,厉君桓决定用另外一种方式来进行这敦伦之乐。

小茶儿的好奇心一向挺强的,说不定他可以藉由一些动作,来解除掉她心中这些不必要的感觉!

厉君桓先是褪下他一身的衣裳,仅仅穿著亵裤跪坐著,然後将无茶抱起来背对著他。

「君桓......」无茶讶异的转头望著他。

「别怕!我只是要教你生娃娃该有的步骤,我想,你一定也对这很好奇,是吧?」

无茶犹豫了一会儿,然後轻轻的点头。

「那好,你先说你已经知道的部分。」

厉君桓那一副学堂师傅样的认真口气,再加上背对著他,终於让无茶放下戒心。

她倾头思索了一会儿,才小小声的回答。「姊姊也没对我说多少,她只说要让我生娃娃,就必须要让你那硬得像棒子、长得像腊肠的东西塞到我的肚子里......她还说会有点痛......」

硬得像棒子、长得像腊肠?他低头瞧著自己顶著裤子的硬挺,不禁咧嘴傻笑了一下。

茶儿的姊姊形容的可还真是「精辟」呀!

「你姊姊可教了你不少嘛!那你现在还有什麽疑问?」他又问。

看样子,他俩势必得把这敦伦之事当成功课般来研究了。

「当然!」一讲到这,无茶的眼睛都亮了,她顾不得羞怯的转过身,直接和他面对面。「我现在知道你身上也有书里头画的棒子,可是,我不知道它该怎麽塞到我肚子里,还有,姊姊说会痛,不知会有多痛?」她很怕痛的。

「那你想知道吗?」他循循善诱。

无茶兴奋的点头。「嗯!」

厉君桓又问:「那你要我现在教你吗?」

「嗯!」她一副已经「肖想」很久的模样。

正中他的下怀,厉君桓强忍住已然快要扬起的笑意,他清了清喉咙,推著无茶躺下。

「那我现在要做什麽?」无茶满脸惊奇的望著蹲跪在她腰际的厉君桓,当她眼儿一瞟,目光却不自觉的被他顶在裤裆中的凸起物给吸引去。「这就是......」

「要让你生娃娃用的棒子。」厉君桓微喘的道。

无茶顿时想到她刚刚触碰时感觉到灼热和粗硬。熬不过好奇心作祟,她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

「那......那我可以再摸摸看吗?」

厉君桓眼里燃著熊熊的欲火,他闷哼了一声,示竟无茶任凭她处署。

一得到他的允诺,无茶一张小脸笑得彷佛清晨初绽的春花一般。

她低低的欢呼了一声,伸手将他的亵裤褪到他的小腿间。

昂扬的硬挺骤然弹跳出来!

无茶愕然的瞪著那棒状物,心里滑过一个念头--

姊姊骗她!哪会有这麽大的腊肠?无茶伸手圈套住他昂扬的男性,轻轻的捏捏它、掂掂它的分量後,又得到另一个结论。

姊姊说像棒子这倒是真的!这麽硬又这麽长......不像棒子,又能像什麽呢?

「茶儿,你觉得怎麽样?」厉君桓咬牙忍住快感,表情有些僵硬。

无茶一时间也不知道怎麽形容浮现在心头的感觉,她轻轻的挪了挪自己的身子,感觉一下异状後,这才回答。

「君桓......我觉得我「那个地方」怪怪的......觉得酸酸麻麻的。」她低声呢喃。

「哦!我来帮你看看。」他说著,便顺势往下滑,倾头驻足在她的双腿间。

「不......不用了......」无茶想要阻止,不过,她这回的动作太慢了。

厉君桓早先一步将系绳解开,也将她的亵裤褪到她的小腿。

无茶顿时惊慌起来。「君桓......别看......那里很怪......」她脑子里仍然留著当初她娘为了要吓唬她的话,总觉得那个地方是肮脏的。

厉君桓将她推拒的手拉开,扳开她的腿,将自己置身在她的双腿间。

「君桓......」

「放松,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你的这里一点也不丑、不肮脏,反而是我看过最最美丽的小东西......」

说著,他抬眼瞟了无茶一眼後,伏下身体,伸舌舔上了无茶已经湿漉漉的私密处。

第8章

「不......」当灼烫的舌尖触上无茶,无茶浑身像是被火烫著般的缩起。

厉君桓坚决的用手指扳开她的花蕊前端,让自己滑腻的舌尖能够顺利的探入其中。

当他探入的那一瞬间,什麽羞耻、尴尬,全都被如火般炽热的热潮给淹没了,全世界彷佛只剩下他和她,和他在她甬道中蠢动的舌头。

他反覆探索的幽穴沁出一波波黏滑的稠液,而他舌尖磨蹭引起的难耐感,使得无茶呼吸紊乱、全身酥软无力,嘴里还发出细微的呻吟。

「桓......桓......哼......嗯......」

当他感觉湿濡的甬道已然放松,他这才满意的收回舌头,改换上他修长的手指。

他先是在滑腻的花蕊处来回磨蹭著,等到无茶难耐的扭动起腰肢,他才轻轻的滑入一指,随即又抽回来。

「嗯......」无茶焦躁的轻哼,彷佛是想用自己的身体去挽留住什麽似的,内壁下竟识的收缩。

厉君桓想得没错,只要解除无茶根深柢固的罪恶感,她便会化身成为一个热情如火的美人儿。

「茶儿......这样舒服吗?」他边动手指边粗喘著气息问道,望著无茶红润的美丽脸庞,他的心头浮现起专属於男人的自信与满足。

兴奋和甜美的酥麻感渐渐模糊了无茶的理智,直觉的老实回答。

「嗯......舒......舒服......」无茶软软的娇吟著。

她忘情的回应让厉君桓的欲火更盛,他粗喘一声,又加入一指,当两根手指皆沾满稠滑的蜜津,他才进入炽热的甬道里头。

突如其来的刺激,让无茶再也控制不了的大叫出声。

两指的抽撤随著蜜津的沁出而产而淫靡的声响,厉君桓抬眼望著她被欲火染红的身子随著他的动作忍不住的震颤著,全身热汗涔涔,不停摇摆著头,在到达某一顶点时,她紧窒的甬道不由自主的紧含住他的手指。

无茶呜咽一声,突然弓起身子,脑中一片空白......

「君桓......」无茶呼吸狂乱的大喊一声。

同时,厉君桓撑起身子,扶住几要爆炸的男性,往无茶已然松软的甬道里送去。

当一层薄膜挡住他的攻势,他不禁停了下来,猛吸一口气,然後,尽数将自己勃发的硬挺推入她的体内深处。

「啊......」无茶的哀号声顿起。

刚才两根手指带来的快感哪里及得上他粗大硬挺的突然侵入,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突然被人给硬扳开,那股灼热的闷痛感,令她控制不住而放声哭喊。

「痛......好痛......」彷佛被人从天堂拉扯到地狱般,她眼中的泪像是涌泉般的奔流而下。「痛......好痛......」

无茶痛到连伸手推开厉君桓的力量都没有,她紧闭著眼,一直哭泣著。

一到底,厉君桓的男性立即被无茶黏滑的内壁给紧紧包覆住,连让他移动或者是犹豫的馀地都没有!他甚至可以感觉到从她内壁所传来的细微震颤,处处都在说明著无茶的娇小,她是如何的被他撑到极致。

他低喘一声,抬眼望著泪眼婆娑的无茶,心疼取代了他几欲爆发的欲望,他低下上半身,将她已然汗湿的身子给揽进怀中。

「嘘......乖乖......别哭......等会儿就会比较舒服了,乖乖......」他边轻声低喃,边啄吻著她汗湿的脸庞。

无茶等到自己的身体渐渐平缓後,才仰头哀求厉君桓。

「桓......好痛......救救我......」她的身体仍然存在著闷痛感。

她不知道她现在应该要做什麽,她只知道,体内那股紧绷感全是因为他的什麽东东进入了她的身体的缘故。

是不是只要他离开,她就不会那麽痛了呢?

无茶的星眸漾著水光,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厉君桓无法漠视她的不舒服。

他吻著她的脸,气喘吁吁的问:「真的有那麽痛吗?茶儿......」

「嗯......」无茶点头,下意识的她的幽穴收缩著,让厉君桓忍不住的呻吟出声。

他要是再不动作的话,他真的会因欲火焚身而亡!

这个念头才刚闪过,他低吼一声,突然抬高无茶的双腿,轻轻的抽出一点後,又重重的将自己往她的方向压去,他现在已顾不到她是否依旧不适应,只能顺应著他体内勃发的欲望,为所欲为!

「啊......好痛......君桓......还是好痛......」

「茶儿......」

低吟和呐喊声霎时充满了偌大的卧房。

在厉君桓反覆的抽送中,无茶体内的疼痛感逐渐麻痹,紧缩的甬道渐渐习惯了他的进入;当她的穴口开始泌出黏稠的蜜津时,一股比方才更令人感到窒息的酥麻感突然席卷了她。

疼痛的呼喊已然消失,无茶仰头哽咽数声後,从她的嘴里突然出现了呻吟。

「啊......啊......」发觉自己的改变,无茶霎时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厉君桓仰头一望,发现无茶原本纠结著的眉头已松开,眼里的清纯已然被狂乱的激潮所取代,无茶几乎是在那一瞬间,从一个原本不懂世事的小姑娘,蜕变成为已能体会快感的小妇人。

她的反应让原本已经处於亢奋状态的厉君桓更加激动。

因为,让她有那种表情的人不是别人,是他,是他厉君桓!

他璀璨的眼眸里闪烁著光芒,像是发狂的野兽遇上了令他心喜的猎物般,他立刻俯低身子,尽情的奔驰。

望著他那狂野的眼神,无茶既感心惊,却有一股激动从两人的一父合处一直蔓延上她的四肢百骸。

好兴奋又好害怕,这种感觉......

身体晃动间,无茶攀住他的手臂,一双美眸写满了惊讶,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已不是她能够控制的了......

无茶呜咽一声,惶恐的感觉到自己体内似乎已经累积了某种程度的压力,彷佛再多那麽一些些,她就要濒临爆炸了!

「不要......君桓......我怕......」

厉君桓制住她无助挥舞著的手,低身凑到她的脸旁,灼烫的热气直喷上她,一声低吼後,瞬间加快冲刺。

已然湿透的甬道滑腻得让厉君桓的动作毫无阻碍,他顺利的将自己的硬挺顶入最深处,近乎全数抽出後,又猛力往前撞去,一次又一次;无茶全身虚软无力的只能配合著他摇摆,两手抓著身边的被褥,眼角淌下无助的眼泪--

「君桓......君桓......」

体内累积的压力已经超过无茶所能承受的,她想要开口求他停止,可是,另外一个声音却要她再忍忍......

「啊......」一声尖叫,无茶突然攀紧他宽阔的肩,弓起身子,神志突然停在那最终的一点。

她体内黏滑的内壁同时将厉君桓的男性给紧紧缠住,彷佛还配合著吸吮一般,他突地一顿,用力再往无茶的体内一顶後,骤然在她紧窒的内部喷洒出热辣辣的液体......

好一会儿,他才撤出仍然膨胀著的硬挺,转身将她趴伏在自己的身上。

「茶儿......你还好吗?」他担忧的抚著她上下急促起伏的胸脯,安抚的拍著。

无茶睁眼望著同样气息紊乱的厉君桓,她无力的抬起手,指著被他们丢在一旁的书册。

「这......这就是册子上画的东西......」

「对......这就叫做敦伦,这事只有夫妻间才能够一起做的。」厉君桓低声的回答。

「那......那我们就能生娃娃了吗?」撑著已然快要闭上的眼睑,无茶问出她最关心的事。

「嗯!」厉君桓爱恋的梳理著她汗湿的乌丝,轻轻印上个吻。「你觉得我们刚刚做的怎麽样?还好吗?」

男人嘛!总希望在自己卖命取悦後,能在心爱的人身上得到肯定。

无茶呵呵的笑著,摸著依然平坦的小腹,在即将把眼睛闭上的刹那,才轻吐出一句话。

「我不知道我们做的好不好......我只是觉得要生个娃娃可还真累......都快把我的骨头......给弄散了......」

什麽叫还好?怎麽样才叫不好?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已经被刚刚的事给弄得疲惫不堪、昏昏欲睡。

话说完,傻笑几声後,她便沉入甜甜的梦乡中。

她说的话究竟是褒是贬?厉君桓犹自纳闷著。

他痴痴的望著无茶可爱的睡脸,伸手捞起被子密实的盖住无茶,闭起眼,跟著他的小茶儿一道遁入梦乡,在他睡著前,一个念头滑过他的心头他和小茶儿......再加上几个跟小茶儿一样可爱的胖娃娃......他们应该会

这麽安稳的过完这一辈子吧!

※※※

时序辗转过了一年。

秋末,理当是收割农忙时分,可是,偏偏天公不作美,当大夥正想要挽起袖子收割时,他却教东海龙王下了一连数周之久的大雨。

雨虽是停了,可是,田地早就被泛滥成灾的河水淹没;街上的水多到连走路都有问题,商家根本无法营生。

戟天堡位居山腰,泛滥的河水对它不至於造成太大的威胁,可是,却苦了住在山下的乡民们,所以,当他们有办法突破重围,便全往戟天堡边所开的客栈小店挤去,目的便是奢求一向作风神秘的戟天堡大开城门,好让众人有个栖身之所。

如果说只是收留一、两个灾民,对戟天堡来说当然不成问题,可是,现在几乎是一整个镇的人们全都来到戟天堡城下,厉君桓当然得好好的考虑一番。

人多事就乱,更别提紧接著便会来到的疾病和粮食问题。

这会儿,厉君桓正和镇里的代表坐在书房中,商讨著该怎麽解决这棘手的问题。

「目前我只能接受开粮仓给镇上的人,并下令要城边属於我的店家不收取镇民们的夜宿钱直到水退了为止,可要我大开城门,让镇民全都进堡里来......对不住,黄老爹,只有请你帮我去跟大夥说声抱歉了。」他表情严肃的道。

「厉堡主,您愿意做这些,已经是很慷慨了,可是,大家还是希望您能发发善心,打开城门,助我们一臂之力......」黄老爹吞了吞口水,犹不死心的试著说服他。

不能怪他们太过贪心,实在是因为灾民太多了,城边的客栈,甚至是破庙全都被人给住满了,但仍是不够啊!现下,他们除了恳求厉堡主打开城门外,实在别无他法。

「厉堡主,老头子我这就代表镇上所有的人请求您......求您大发慈悲,求求您......」

一想起众人的殷殷期盼,原本坐在椅子上的黄老爹突然跪倒在地,对著厉君桓猛力的磕著响头。

厉君桓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借力将死命跪拜在地上的老头儿给弹坐回椅上,冷冷的目光瞪得黄老爹不敢再轻举妄动。

「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吗?我已经说过好几遍,你们有你们的难处,可是,我也得顾虑到戟天堡上上下下百馀人的安危,打开城门若有你说的这麽简单,我老早一口答应了。」

「可是,厉堡主......」黄老爹仍想作最後的努力。

「别再说了!我一旦做出决定便不会更改,你要不就接受我的办法,要不就只得任由你们自生自灭,两者择其一,别多说废话!」厉君桓沉声喝道,他绝不会随口说说而已,若再惹他生气,外头的镇民们绝对会落到更坏的下场。

黄老爹不是笨蛋,眼见再也没有置喙的馀地,他叹了几声,这才拖著脚步离去。

一待黄老爹离开,躲在帘後的无茶便迈步走到厉君桓的身边。

「相公......」无茶偎进他的怀里,感到他情绪激动,她贴心的不置一词。

虽然他常摆出一副冷硬的脸色给别人看,可是相处了这麽久,无茶知道,他绝不是个无情之人。

若他真是无情,他大可如同一般富裕人家,对挤在城外的灾民不闻不问,根本毋需费事的大开粮仓,甚至还应允她的请求,利用闲暇时间,陪著堡里的大夫为外头的灾民免费看诊治病。

只是现实逼人,他总会依著他心里所设定的先後顺序,先去保护他想保护的人、事、物,再来帮助他人罢了。

这样的他,怎能说他无情?

无茶了解他的想法,总是默默无语的支持著他。

而厉君桓当然明白无茶的贴心,所以,他一待心情平静下来,便抬头对她扯出一抹淡淡的笑,试图要她放宽心。

「天灾人祸,每次要是一碰上这种事,总是让人觉得心烦意乱。」他感叹道。

无茶点点头,伸手轻按著夫君僵硬的肩膀。「大家都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我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只是这接连而起的事,让我觉得有些不安。」他不禁皱起眉。

让他不安的不是水患、不是灾民,而是另有其事。

前两天,他曾为接下来的日子卜卦,这回真的很奇怪,不管他卜了再多的卦,却怎样都无法从卦象中瞧出这大水何时能退,还有接下来的日子还会发生什麽事?

这情形真的很奇怪!这种情形一向只出现在他卜自己的命卦上,可是,这回竟然连他替无茶占卜,也一样瞧不出端倪。

厉君桓总觉得好像有什麽事即将发生,可是,他却没办法事先预防,这教他怎麽能不心烦竟乱呢?

他暗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待抚平心中的不安,才抬头望著无茶那散发著成熟韵味的美丽脸庞,他不愿意让这种小事来烦扰已怀有一个月身孕的无茶。

他一想到现在正在她肚子里慢慢长大的娃娃,和他即将有一个圆满的家,脸上就不禁浮现一抹温柔的笑。

「今天觉得怎样?我们的娃娃有没有踢你?」

「哪有你说得那麽快?上回大夫不是说娃娃要再几个月後才会在肚子里动手动脚的?」无茶笑笑的朝他皱皱鼻子。

看著她那依旧可爱的模样,厉君桓心头一暖,他抬手抚著她的下颚,情不自禁的将自己的唇印在她的下巴上,然後才往上移至她的嘴边细啄著。

他低声轻叹著。「日子过得好快呢!我总觉得我们好像才刚认识,而你还是个什麽都不懂的黄毛小丫头......」

他的话立刻引来无茶的娇嗔。

「胡说!人家我打从一嫁给你便很懂事、很聪明的。」

「是喔!不知道是哪个聪明又懂得的「人家」,在洞房花烛夜那晚就为了生娃娃的事跟我拗了老半天。」厉君桓忍不住刮刮无茶越变越厚的脸皮,取笑道。

无茶顿时羞红了双颊,「哎哟!那不算啦!哪有黄花闺女一开始就会懂得怎麽生娃娃的,我不懂,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我现在可是不一样了呢!」

眼见无茶那一副神气的模样,厉君桓忍不住想要好好的逗弄她。

「原来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呀!可我怎麽瞧不出来?记得每回我们关起房门享受敦伦之乐时,总会有个人直喊著「你怎麽可以这麽做,这样真的好奇怪」之类的,还每次一做完就直说没力了,但只要我这个做相公的再一挑逗,那人又会不由自主的想再来一次......」厉君桓暧昧的对著她眨眨眼。

无茶的脸立刻涨得通红。

厉君桓发觉,虽然已经成亲一年多,可他只要见到她红脸,就会产生熊熊的欲望。

尤其是当他得知在茶儿的肚子里正孕育著属於他俩的小娃娃後,这欲望便来得更强、更猛,几乎是一触即发。

就像现在,只因瞧见她脸上的羞红,他身下的硬挺便不由自主的勃发。

「唉!你怎麽拿房事来说嘴了!」她一害羞,便想溜下他的怀抱,不过,却被眼明手快的他给扯住了。

厉君桓运掌关上门扉後,便抱著羞红满脸的无茶,转身到书房内侧的小床边。

「相公......你现在要做什麽?」无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咱们成亲这麽久了,你还不懂我现在要做些什麽吗?」他将无茶轻轻放倒在床上,用饱含情欲纠结的眼神瞅著她。

无茶低喘一声,明白了夫君眼中燃著的是不言而喻的欲火。

她才刚退下的羞红,又在瞬间染上她娟秀的脸庞。

「可是......可是现在是大白天的......」她在他俯低身子前勉强说了一句。

厉君桓只是给了她一个「那又如何」的眼神。「我向来不会因为时间而放弃我想要做的事情......」

「可是,你等会儿不是还要到......」

无茶原本想要提醒他待会的行程来打住他的动作,可当他低头吻上她的唇时,一如以往,她脑中闪过的理智霎时又被突然涌上的热潮给取代。

「嘘......距离要出发的时间还早,够我们两个人好好的利用,现在,你只要放轻松就好了......」厉君桓边吻著无茶,边解下她的腰带,伸手探入被他解开的胸兜内。

他双手捧著因怀孕而显得微微肿胀的酥胸,欣喜的望著他的手指才一拂过,她便敏感硬挺起来的乳尖。

无茶骤然从嘴里发出一声强烈的娇吟,同时不由自主的挺身迎向他。

「你瞧!你的身体也很高兴我的碰触呢!」他揉揉顶立在他掌中的丰盈,他低头吸吮了好一会儿,确定她已湿透,这才心满意足的望著躺在他身下陷入兴奋状况的无茶。

「娘子,你现在还要我停手吗?」他将自己勃发的硬挺顶在她柔软湿润的蜜穴口,强忍著欲望,气喘吁吁的低声询问。

他竟然在把她逗弄得几乎快要崩塌时才来问她这一句?

他现在要是停下来,她发誓,从今以後便不会再跟他说上一句话,即使他是她最爱的亲亲夫君也一样!

敌不过在体内迅速茁壮的欲望,她紧绷的花蕊试图想将他的男性给纳入,而当她察觉到他非要得到答案才愿意付诸行动时,她忍不住挫败的呻吟一声。

「厉君桓......我警告你要是真敢停下来的话......我绝对一辈子都不会再跟你说话了!」

她沙哑的声音让已近发狂边缘的厉君桓低笑一声,而後迅速从命。「当然......我怎麽可能让我的娘子失望呢?」

厉君桓笑笑的抬头吻上她的唇,深吸了一口气後,再沉沉的将自己的硬挺刺进她已然准备好的娇躯中......

在结合的一瞬间,无茶忍不住从喉咙发出一声娇喘。

厉君桓因为无茶柔软滑腻的内壁紧紧将他给包裹住,猛烈的热潮取代了所有的一切!

关於其他的事,就等会儿再说吧!

第9章

过了和堡里大夫约定时间的半个时辰後,厉君桓才乔装打扮,姗姗来到。

等在大厅里的仆役们见到他的眼角含著笑意,立刻心知肚明,不由得在心里偷笑。

看堡主那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任谁都料得出刚刚在书房里究竟发生了什麽好事。

唉!这种事在堡主成亲後已经不知发生过多少次,仆役们也早就习以为常,甚至更喜欢和刚「那个」过後的堡主共事呢!因为,此时堡主不会板著一张脸,偶尔还能在他的眼底瞧见愉悦的神色。

其实,堡主待他们这些下人们算满不错的,只是,长年面对堡主那冰冷的脸色,他们总会不由得感到压力颇重,这情况一直到堡主突然带回来一个姑娘为止。

是的,所有的奇迹只因堡里来了一个天真无邪又可爱的无茶姑娘!

他们无法确切的指出堡主夫人究竟和一般的姑娘有什麽不同,或许就是因为如此,她可爱甜美的就像大夥家里的妹子或者是女儿一般,不仅没有心机,还很好相处。

原本他们还担心堡主会娶回一个难以伺候的千金小姐,没想到,打从无茶姑娘对他们露出无邪的笑容,又对他们嘘寒问暖後,大夥便心悦诚服的接受这个可爱的堡主夫人,再也顾不到她是否少了那麽一点当堡主夫人的架式。

而堡主脸上的寒冰,也因为无茶姑娘的到来而融化了。他们还曾在堡主和堡主夫人两人私底下相处时,听见堡主那开怀畅快的笑声呢!

菩萨保佑,才让大夥得到这麽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夫人!

众人恭敬的向厉君桓哈腰道:「堡主!」

一向不重形式的厉君桓只是轻轻挥手,算是做了回应。

等在一旁的管事先开口报告。「堡主,前头三里远的小村庄又来了好几家避难的灾民,听客栈掌柜的说,其中几名还染上了风寒,满严重的,听说病了好几天了。」

「除了风寒外,没再带来其他的病了吧?」这才是厉君桓担心的。

「还不能确定,因为,大夫实在忙不过来,还没有办法分神去注意到这批新来的灾民。」

厉君桓点头。「那我们今天便先到这个村去看看。大家记得,千万别暴露了身分,还有,要是见到灾民有了风寒以外的疾病,一定得小心谨慎处理!」

「小的明白!」众人齐声应和。

厉君桓相当在意这件事,隐瞒身分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但最令人担心的是,灾区里随时可能爆发严重的传染病,若不早先遏止,等到疾病传染到戟天堡中再来解决,那就太迟了!

他一待分配完工作,便示意大夥悄悄从城边的小门离去。

厉君桓离开书房好一会儿,无茶才疲惫的起床,懒懒的整理好衣著,她像是做了什麽坏事般的溜出书房。

她才一步出书房,便发现天上积了些许的乌云,好像又要下雨的样子。

「小绿!」无茶唤来贴身小婢。

小绿立刻从偏廊里探出头来。「夫人!」

「君桓他们出门了没?」无茶看了看天色。「好像快要下雨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带纸伞?」

「啊!堡主他们没带。」小绿刚从仓库那里忙完回来,自然知道厉君桓一行人带了些什麽,又没带什麽。

「那赶紧差人去拿伞,我先到前头叫他们等一等。」她担心他们会被雨淋湿了,慌忙的吩咐小绿。

对了,顺便帮君桓带一件披风,免得他淋到雨,受了风寒......

无茶冲回卧房拿了一件披风,踩著碎步跑到小门前。眼望著厉君桓一行人已整装上马准备出发,她连忙加快脚步。

「君......桓......」

就在无茶跨出小门,正想抬手阻止车队前进,她的眼角赫然瞥见一名衣著狼狈,好像已饿了好几天的中年男子,手握了一把刀,正想要刺向蹬上马背的厉君桓!

「不......」

在电光石火间,无茶尖叫一声向前飞奔,手上的披风直直的往那男子的背上掷去;男人大吃一惊,眼角瞥见有人往他的方向奔来,他下意识的将手中握著的利刀往前一刺--

当两人的眸子相对,无茶惊讶的发现那男子的眼里竟然含有那麽多的恨竟,而尖锐的刀锋同时没入她的身体里!

那男子呆愣的拔出刀子。

血,突然从无茶的身侧如涌泉般流出。

这一幕彷佛慢动作一般进行著,因无茶尖呼声而回过头来的厉君桓立刻从马上跃到无茶的身边,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不!」

厉君桓愕然的望著她还来不及痛呼出声,人便瘫软下来;而行凶的男子一见到行刺失败,仓皇的往反方向逃走。

「刺客逃了,快去追!」

场面在这一瞬间全乱了,几名眼尖的护卫连忙出声示警,一旁的随从立刻起身去追赶逃走的刺客,而厉君桓的全副心神都在无茶的身上!

「茶儿!」

飞身而至的厉君桓只来得及扶住无茶,她原捂住下腹的手拉著他,暗红色的血迹瞬间沾染上了厉君桓雪白的衣袖。

暗红色的血,这刀子有毒!

「活捉刺客!他的刀上有毒!」厉君桓大声吼著,任凭鲜血染遍了他的衣裳也浑然不觉。

他惊慌的伸出大掌想要捂住不停从无茶身上流出的血,他那原本一向冷静的眼眸,瞬间染上宛如噬血般的光芒。

「快!快叫大夫马上进屋子里去!」

听见「大夫」两个字,无茶像是想起什麽一般,突然睁大涣散的眼望著他,苍白的唇瓣只来得及对他吐露一句--

「君桓......救救孩子......」

说完话,紧揪著他的衣袖的手突然松开。

只留下厉君桓嘶哑的呐喊,和所有的人惊慌失措!

※※※

拥著已然昏厥的无茶,厉君桓一路踹开碍事的门扉,将她抱入鹰坊。

他先封住无茶周身的大穴,被人半推半拉赶至的大夫随即被人仓皇带到。

厉君桓退开身,让大夫可以仔细帮无茶止血疗伤,可他仍一直在她身边,轻声唤著她的名。

「主子......您要不要先换件衣?」小童瞧见主子身上怵目惊心的血渍,连忙出口劝道:「夫人这里有大夫他......」

他手一挥,怒声斥道:「多事!这是什麽时候,我哪还有心情管我的衣服!」

小童吓得脸色一白,连忙闭上嘴,不敢再多吭一句。

厉君桓知道小童也是一番好意,可是,现下无茶受了重伤,生死未卜,他哪还有心情去管他衣服上的血渍斑斑?倘若这一身血渍可以换来无茶的无恙,即使要他穿这衣裳过一辈子,他都无怨无悔!

看著大夫割开衣裳,露出她那鲜血淋漓的刀伤,他的心彷佛被人绞扭著般的发疼。

倘若可以,他宁可现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是他,而不是茶儿啊!

只是这「倘若可以」已经来不及了。

「茶儿,别怕,有我在这里......你,还有我们的孩子都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握著她冷得发颤的手,厉君桓嘴里虽然说得如此肯定,可是当他瞧见她那因失血过多而越显苍白的脸色,他的俊容也不禁跟著慢慢变冷。

不会的!小茶儿!你一定不会有事!你不能有事啊!

大夫忙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将血给止住。他擦了擦冒汗的额头,赶忙又执起她的手把脉。

还好,好在堡主有先行点穴,免得毒性到处流窜,不过,夫人怀有身孕,这点穴的时辰不宜超过六个时辰,免得伤害到夫人肚中的胎儿和她自身的安全。

「大夫!茶儿她怎麽样了?」

厉君桓盯著大夫直问著。

「夫人伤口的血是止住了,可咱们得赶紧解夫人身上的毒。堡主,若是能找到下毒之人取得解药是最好,若不能,老夫会尽力在六个时辰内分辨出夫人所中之毒,并调出解药来......可若过了六个时辰,恐怕就......」大夫一脸凝重。

万一?他说什麽也不会让这个万一出现的!

「我明白了,那请大夫试著解毒,我现在即刻去捉拿刺客,拿到他手上的解药!」

厉君桓话一说完,连忙飞身冲出大门。

※※※

山崖边

「别过来!你们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手执著刀,衣衫褴褛的刺客被戟天堡家仆逼得跑到山崖边。

他本以为只要刺死戟天堡堡主,他们这一群可怜的灾民便能顺利进入戟天堡,他那身染重病的妻子和儿子便能得到良好的照顾,却万万没想到,他伤的人却是厉君桓的妻子!

他千算万算,还是巧亏一篑,被那个婆娘给坏了大事。

小狗子的娘、小狗子,我先走一步了!

刺客一转身,在一干追兵的惊呼声中,纵身便想往崖下跳!

却被及时赶到的厉君桓揪住他的衣袖,一甩手,把他丢向一旁。

一干随从立刻架住他。

刺客瞪著近在眼前的厉君桓,立刻刷白了脸,听人说戟天堡堡主厉君桓面容俊美但却冷漠无情,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一双燃著怒火的眼瞳像是会灼人般的眯著,修长的身躯穿著斑斑血渍的白袍,将他脸上愤怒的表情衬得更为阴森。天哪!他当初怎麽会有那个勇气要前来刺杀厉君桓?

刺客抖著身体,望著厉君桓一步步的朝他靠近,当厉君桓在他的面前站定时,他流下泪,脚也不由自主的软瘫下来。

「不......别杀我......求你别杀我......」他吓得跪地求饶。

厉君桓只是冷冷的睇著他,手一伸,使劲的将他的脸往上一扳。

他阴寒的眼对上刺客的眼,几乎在一瞬间便可以冻住刺客的身子。「我要解药!」

一听到这一句话,刺客脸上的泪更是奔流不止。

「没有......」刺客死命的摇头。「我没有......」

没有?什麽叫没有?

厉君桓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冷酷,他猛收手,痛得刺客哀哀叫,口中直呼饶命。

「什麽叫没有?」他冷声问道。

「没有......没有就是没有解药......我喂在刀子上的毒,是从一个病死的唐门门徒的身上搜到的,瓶子上好像写是什麽七步毒、摧命煞的,我心想要下毒就下个彻底,便把他身上的毒药东加一点、西加一点的......」

言下之意,便是没药可解!

连名字都没办法确定,用量也没办法确定的毒,该怎麽解?

听见刺客断断续续的回答,又想起他临出门前大夫说的话,厉君桓一时间只觉得天昏地暗,心神俱碎!

厉君桓铁铸的身子竟颤了几下,咬牙问道:「我跟你有何仇恨?你为何如此伤害我的妻子?」

刺客原是怕得全身发抖,可一想起他的妻儿,他突然瞪大眼,愤怒的叫道:「你的妻子会死掉只能怪你自作孽,谁教你不开戟天堡城门,我在城外等了那麽多天,眼看我的妻子、儿子就快病死了,既然我们活不了,我就多拖几个人一起下黄泉!」

男人的话声才刚落,厉君桓紧抿的嘴里逸出一串笑声。

「哈......哈......」

多讽刺的话啊!厉君桓放声狂笑,他笑天理不彰,笑世人愚昧!

如果眼前这名刺客知道他们一行人原要到什麽地方,他会不会羞愧得一头撞死?

去医治灾民的病是茶儿的善举,倘若他没答应她的请求,茶儿今天便不会重伤卧倒在床,如果茶儿知道她的伤是因为她所做的决定而致,会不会也同他一样觉得可笑?

这该怨谁?

又该怨谁?

又能怨谁?

「放了他吧!风护卫,这男人对我们没有用了。」厉君桓仍是笑著,可是明眼人却可以在他的眼中发现那深沉的哀恸。

「笑什麽?我说的话有那麽好笑吗?」刺客忍不住对著他的背影喝道。

站在一旁的风护卫帮著已然走远的主子回答。

「不是你说的话可笑,而是你真的太笨了!」风护卫松开手,望著跌坐在地上的刺客。

「你的妻儿是被你自己的愚昧给害死的!我们堡主虽然没办法让灾民全都住进戟天堡,可是,他却依夫人的要求,每隔几天便带著大夫到城堡外帮灾民们免费看病,如果你刚刚没刺伤我们夫人,堡主现在应该已经带著大夫去救你的妻儿了。」真是造化弄人啊!

「等等,你说什麽?」刺客紧揪著风护卫转身而去的衣摆不放。

「你以为我们刚刚是为了什麽而张罗一堆药材出堡?我们就是要带著大夫到山边去救治那些生病的灾民们,那里面......我想一定包括了你的妻儿,只是现在......」

底下没说完的话,刺客自然明白。

他的妻子和儿子是被他害死的!

风护卫踹开愣在原地的刺客,领著一千随从,头也不回的离开。

走没多久,自崖边传来一声惨叫声,大夥回头一看,却见刚刚那名刺客纵身跳下崖......

唉!一切只能怪造化弄人啊!

第10章

一进堡中,厉君桓立刻赶到药房,询问大夫现在的情况。「大夫,你解药调制的如何了?」

「再过一会儿,应该......应该就能找出毒药名来了。」大夫寻遍了他藏书中的解毒药经,好不容易才分辨出堡主夫人身上所中的毒,不过,他不敢高兴得太早,因为要调出解药可得折腾好一阵子。

「可是,老夫怕夫人的身子撑不了那麽久!夫人身子骨一向不好,加上现在又有身孕......」

「够了!我只要你一句肯定的话,是不是只要给你充足的时间,你就能调出解药来?」

「嗯......」大夫给了他一个不算肯定的答案。

这样就够了!

此时,要延续茶儿的性命已经不能依循正常的方式来做。

他目前只想到一个办法可以延长茶儿的寿命,那就是到阴曹地府去夺人,务必要在茶儿进入枉死城前,将她带回阳间!

纵使这个办法会使得他魂飞魄散,他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只要能够救回茶儿,他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厉君桓一离开药房,便立刻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盘坐入定,不一会儿,他的元神已来到鬼魅阴森的地府。

他才走近地府大门,门里便传来沉沉的怒吼声。

「大胆!来者何人?」

「厉君桓!」他依旧面不改色,直直的走进地府大门。

察觉到有生魂靠近的叛官和牛头马面,七早八早便出现在大门边,试图挡住厉君桓的闯入。

手执著朱笔的判官伸手挡住了他,灰白的脸上净显不悦神色,斥喝道:「你这妖鹰,不在人间修炼,跑到阴曹地府来做什麽?」

厉君桓望著眼前一行即将走上奈何桥的魂魄,心里暗忖著,不知茶儿是否已经被牛头马面带来了?

「我只是来找个人,还请判官您行个方便。」

他那轻描淡写的口气让判官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放肆!地府哪能容得你这妖鹰随意闯入,还不赶紧离去!」

离去?在他还没找到茶儿之前?

开什麽玩笑!

厉君桓冷冷一笑。「要我离开很简单,只要找到我要找的人!」

判官嘴一撇,示意身边的牛头马面上前斥开厉君桓。

「找人?说得倒是容易,这地府巴是你可以随意来去的地方?念在你初犯,又有著千年的修行,我劝你赶紧离开,要不,我可是要让你魂飞魄散,永不见天日!」

「就算魂飞魄散,我还是得找到我要找的人!」厉君桓话才说完,眼角便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心喜,连忙快步往无茶的方向靠近。

仍然浑浑噩噩的无茶一见到厉君桓,一张略显苍白的俏脸顿时绽开笑颜。「君桓!」

她投身奔入厉君桓的怀里。

可他俩的动作,惹得原本排著要过奈何桥的魂魄顿时乱成一团!

「茶儿,我们走!」捉住她的手,厉君桓转身便想要离开。

判官在两人深情相拥的瞬间,便查到无茶的底细。

「我这地府哪能任由你们来去自如的!」判官怒喝一声,纵身向前跃去。

判官的动作还是比带著无茶的厉君桓快上许多,在他俩还没来到和阳界的交界处时,他便同牛头马面挡住他俩的去路。

无茶一见到牛头马面那两张脸,吓得直往厉君桓的怀里缩去。

「君桓,他......他们是谁呀?」

望著无茶那吓得发抖的身子,厉君桓说什麽也要将她带离这阴暗的地府。

「别怕,有我保护你!」

厉君桓将无茶护到身後,摆开架式,毫无惧色的面对著挡在他面前的牛头马面和判官。

判官还在纳闷他俩的关系,可瞧厉君桓的样子,他俩的姻缘早已经不言而喻。

判官不禁摇头叹息,唉!又是一个痴情种。

不过说也奇怪,一个已修炼成精的妖鹰,怎麽会跟一个凡间的姑娘扯上关系呢?

无茶忍不住好奇的开口询问:「君桓......这里真的好奇怪......我怎麽会来这里?还有,眼前挡住我们的又是什麽人?看起来真的好奇怪......」

无茶一派天真的低喃让判官哑然失笑,想不到一个已死的阴魂竟然不知道他是鼎鼎大名的判官。

在厉君桓还来不及回答之际,判官早先一步替他回答。「燕无茶,难道你还不知道你已经死了,魂魄也被鬼差们送到这阴曹地府来?」

无茶吓得瞪大了眼。

她望著一脸紧张的厉君桓,又看著立在他们眼前身著官袍,领著牛头马面的黑发男人。

他说她已经死了......怎麽会?

无茶突然想到,她不久前好像帮君桓挨了刺客一刀,然後......然後她便痛得昏过去......

她下意识的摸摸她仍未鼓起的肚子,怔怔的望著已然流露出凄凉眼神的厉君桓,「她已经死了」的念头,这才突然撞进她的脑海。

「不!」无茶哀痛欲绝的大喊出声,想到她肚子里的娃娃竟然没有福分长大成人,她不禁痛苦的瘫跌坐在地上。

「不......这不会是真的......不可能......」

厉君桓不禁也红了眼眶,他倾身抱住她冰凉的身子,试图抚平她内心的哀恸。

「别哭!茶儿,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地府......」

厉君桓话还没说完,判官随即凉凉的接上一句。「你的承诺恐怕没办法实现了,厉君桓,本官给你方便你给我当成随便!阎罗地府可容得你这妖鹰在这撒野!」

「妖鹰......他说什麽妖鹰?」无茶惊愕的抬头望著厉君桓,一直到此刻,她才发现他怎麽竟随她一道来这冥府呢?「对了,君桓,你怎麽也来了?莫非你也受了伤......」

「你别管这麽多,茶儿,反正我会把你救回阳间!」厉君桓急於摆脱关於妖鹰这个话题,趁著判官一行人仍未有动作,他弯身抱起无茶,旋即便想飞身逃逸。

「大胆妖鹰,哪里逃?」

判官一行三人疾起直追,不待厉君桓穿过阴阳交界,判官突然送出一掌,震得他禁不住从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双手一软,怀里的无茶就这麽往前一丢;而等在一旁的牛头马面随即将跌倒在地的无茶给一把拉起,架在两人的臂弯中。

「不......你们不能这样伤害他......」眼见厉君桓口吐鲜血,无茶焦急的挣扎著。

深受内伤的厉君桓软脚的跪跌在地,只能眼睁睁的看著判官一行人将娇弱的无茶带回阴森诡异的冥府。

「唔......茶儿......」

「你们放开我!君桓......」无茶泪眼婆娑,见到他努力的想撑起身子,却又无力的跌倒在地。

他每撑起身子一次,胸口的闷痛让他又痛得口吐鲜血。

「茶儿......把她还给我......别把她带走啊......」虽然他已身负重伤,但还是不放弃想要追回无茶。

见著他一次次的爬起,又一次次的跌倒,无茶不舍的在入冥府大门前一刻,她突然大声喊叫,「君桓!不要了......我求你回去......你别再管我了......」

这是厉君桓听到无茶对他所说的最後一句话。

\\\

戟天堡内。

晚膳前,大夫赶不及将解药给调出来,便发现身负重伤的夫人已经陷入昏迷状态,他连忙要小童赶紧请堡主来。

事情紧急,小童也管不了什麽规矩,连忙闯进书房。

「主子!不好了......主子......啊......」他人都还没喘过气,当他瞧见闭眼盘坐在榻上的主子的嘴角流下两行鲜血,吓得他尖声连连。

在他的尖叫声中,厉君桓刚好回神,却又吐出一口鲜血。

「主子!主子......」小童慌张的拿著布巾拭著他嘴角的鲜血,焦急的流下泪来。「主子......您可不能有事啊!主子......」

观世音菩萨!王母娘娘!你可千万要保佑咱们主子,夫人现在生死未卜,可不能连他们的堡主都出事啊!

在小童的殷殷叫唤中,厉君桓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

他睁开眼瞧著泪眼汪汪的小童,低声的询问:「茶儿她......」

一听到主子的问话,小童脸上的泪更是落得彷佛涌泉一般。「大夫说......大夫说夫人她......快要没气了......」

没气?

厉君桓的眼突然瞪大,他伸手抓住小童的肩,「快!你快带我到茶儿的身边,快!」

小童哭著点头,连忙唤来外头的护卫,将主子给搀扶到夫人的卧房。

\\\

厉君桓和小童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阎罗王的催魂令!

厉君桓才刚走到卧房门口,便听到里头传来低低切切的哭泣声,其中声响最大的,莫过於无茶的贴身小婢--小绿。

一跨进房门,他便瞧见床上那秀丽的脸庞已被人合上白布,他好不容易走到床边,腿一软,跌坐在地。

颤抖的手掀开那薄薄的白色绸布,里头的人儿依旧如他早先瞧见般的甜美可人,只是,一向红润的脸庞已被苍白取代,他常爱恋吻著的小嘴,也浮上淡淡的青紫......

怎麽会?

茶儿就像睡著了般,只是,她常凝望著他的大眼不再为他睁开;只是,她再也不会用她甜腻的声音,唤他一句亲亲夫君: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他们再也听不到孩子唤上一句爹和娘了!

「不......」厉君桓大声哭喊,不知从哪得来的神力,他突然起身抱起无茶已然失温的身子,回身往外跑去。

待一干傻眼的随从回过神追出门,却早已不见两人的踪影。

※※※

厉君桓抱著无茶的身子,飞身离开戟天堡,跃上云端,冷眼的瞪视著下头一干犹然不知死活的老百姓。

他恨!

他怨!

为什麽老天如此对待无茶?她是这麽一个甜美、悲天悯人的人,想她这些日子来为了灾民们付出多少辛劳,可他们回报她的是什麽?

哈哈哈!厉君桓仰头大笑。

他的茶儿被他们给害死了,他又岂能让他们苟活著?

就让他们一道陪著他的茶儿下地狱去吧!

厉君桓厉眼一扫,施法迫使方才平息的河水再次溃堤泛滥,不消几刻钟,汹涌的大水便再度涌入黑云镇,淹没了道路、淹没了田地、淹没了屋舍,也淹没了来不及走避的黑云镇民。

一时之间,百姓的尖叫声不绝於耳。

立於云端的厉君桓则朗声大笑著。

淹没吧!

全部被淹没吧!

全都一起下地狱去吧!

\\\

一向静谧的冥府,突然涌进一群不应在此时出现的阴魂而变得闹烘烘的一片。

吵嚷声音之大,连一向深居阎罗内殿中的阎罗王都给惊动了。

「判官!外面为什麽这麽吵?」

判官赶忙翻开手中的生死簿,却怎样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怪了!生死簿上分明没写这时会突来这麽多枉死的冤魂啊?

「回殿下,小的不知。」

「不知?」阎罗王愤怒的猛拍惊堂木,他屈指一算,原本就阴森森的脸上突然怒不可遏。「大胆妖鹰,竟然胆敢扰乱人间的生死大事!」

「妖鹰」两字」出,判官随即冒出一身冷汗。

阎罗王转头狠瞪了判官一眼,疾声吩咐。「我命你现在就到阳间,将那作乱的妖鹰给带到地府,不得有误!」

「是!」

判官一行人终於在麒麟山上的树林中寻到已经埋好无茶尸体的厉君桓。

待他们一现身,厉君桓彷佛有所感应似的,只见他将亲手刻的石碑安插进隆起的土丘前,再恋恋的望了片刻後,才转身冷然的瞪视著来人。

在他阴霾重重的眼瞳中,写满了对人世的不平与不满。

判官又是深深的叹一口气。「你这又是何苦呢?还亏你修了这千年道行,现下就为了一个凡间女子,你竟然犯下这滔天大错,还害死了一干无辜的平民百姓?」

判官在来之前,曾经屈指算过厉君桓的生平,知道他虽不是济弱扶倾的修行人,可也的确做了不少的善事,尤其是这回河堤泛滥,他更是救了不少灾民。

但没想到,他竟为了一个凡间女子,犯下这荼毒苍生的错事。

厉君桓只是瞪著判官,「茶儿不在了,我要这修行做啥?」

修炼成精是为了她,建立戟天堡也是为了她,医治救助百姓还是为了她!现在茶儿却不在了,他要这些做什麽?

他这冥府判官又怎麽能懂他心中的痛苦呢?荼毒百姓又如何,犯下滔天大错又如何,害他失去他的茶儿的世间,留下有何用?

「废话少说,要杀要剐随你们!」

闻言,判官又是无力的摇头。

「罢了!既然你仍然执迷不悟,那就等著进地府,领受责罚吧!」

※※※

被鬼差带到冥府大殿中的厉君桓,昂扬的站在殿上,连面对脸色阴寒的阎罗王,他仍面不改色的瞪视著对方。

他这挑衅的模样,惹得坐在厅堂上的阎罗王不禁对他的怒目相向。「大胆妖鹰!你以为我这阎罗大殿是何处,见到本王竟然敢不下跪?」

厉君桓只是冷嗤一声。「跪有何用?你会帮我延续茶儿的生命吗?哼!」

「你你你......」惊堂木愤恨的重击而下,阎罗王火大的站起身来,指著厉君桓大声叫骂,「大胆妖鹰,触犯了天条还不知悔改,你真以为本王治不了你这刁鹰是吗?」

「我不认为我有错,你们真以为我在这千年之内没有好好观察过吗?茶儿她何其无辜,千年之前的自尽,根本不是出自於她所愿,可是,你们却用一次次的轮回来折腾她脆弱的性命,九世了!终於偿清自尽之罪的她,现世却落得必须嫁给一个痨病鬼......」厉君桓抬头挺胸瞪著站立在堂上的阎罗王,他俊秀的嘴角不屑的冷笑著。

「哼!我再也不信什麽轮回转世之说了,既然你们没办法帮茶儿安排过好日子,那就由我来给她吧!」

听著他一番偏激的话,阎罗王摇了摇头。他信步走到厉君桓的眼前,低声的耻笑他。

「愚蠢!你以为这轮回转世的道理可是你区区妖鹰就能参透的吗?燕无茶今世所受的苦,将会成为来世的福报,厉君桓!你以为你现在对燕无茶的安排,果真是为了她好吗?

「还是你以为你的法力高强,能够欺瞒过上天的法眼,安稳的和燕无茶过完这一辈子?真是太可笑了!你可知道,燕无茶倘若好好过完她该过的这一世,将来她便可投胎到会疼惜她的好人家去......」

话声即落,一名立在阎罗王身边的白胡老者也认同的点点头。

「是呀!天理法规本来就有它的含义在其中,倘若不是你窜改了燕无茶的姻缘,那她现在应该还跟著她的亲人好好的在阳间生活,你可知你这麽一捣乱,原本下一世应该可以过好日子的燕无茶,又得重新来过?」

白胡老人说的这一番话像是一记重拳打在厉君桓的心上!

他说茶儿今世会提早香消玉殒的原因,是因为他窜改了她的姻缘,也是因为他的介入,茶儿又得要重新再过一世苦命的日子?

厉君桓踉跄的後退了好几步,不可置信的摇著头。

不!他只是......他只是想要给茶儿过点好日子......就只是这个样子而已啊!

难道他真的做错了?

阎罗王满意的瞧著厉君桓脸上的错愕,他一挑眉,又狠心的下了一记猛药。

「厉君桓,倘若燕无茶要是知道她叫了一年多的夫君,也就是你的真实身分只不过是只妖鹰,又知道你愚蠢的擅改她已经注定好的姻缘,害得她必须早些离开她所熟悉的人世间,你想,她还会不会如同临死前的一刻,仍然把你当成她的天、她的夫婿?」

阎罗王潇洒的挥挥衣袖,嘴角噙著冷笑的望著动身想要往他方向冲来的厉君桓。

他最爱看人被後悔和歉疚淹没时的痛苦样了,哈哈哈!

「不......」

厉君恒心急得冲向阎罗王,却立即被身边的鬼差给架住。「你不能......」不能告诉茶儿啊!

「本王有何不能?」阎罗王冷笑著。他手一拍,手底下的鬼差即刻从厅旁带来脸色苍白的无茶。

无茶早在厉君桓还没被带进阎罗殿前,已经在善恶明镜前瞧清楚她这一辈子原本应该走的道路,当然也听到阎罗王、月老和厉君桓三人在厅前所说的话,可是真正令她错愕的,是厉君桓的真实身分!

初初从判官口中听得他唤厉君桓为「妖鹰」,她还以为她听错了,可是,当她确切的知道他真的是妖鹰,她竟一时间没办法反应过来。

她喊了一年多的相公,她最爱的夫君,她那未出世的孩子的爹,竟是个妖精?

一瞧见无茶出现,厉君桓下意识的想走向前去,可是,一想到无茶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分,他踏出的步伐突然顿住,脸上的血色骤然失去。

「燕无茶,这下你全听到了吧?」阎罗王笑笑的望著仍处於惊愕中的无茶,逼著她回应。「来!看看眼前这男子,你告诉本王,你现在还能够唤眼前的妖鹰一声夫君吗?」

无茶瞪大的眸子对上厉君桓惊慌失措的目光,她的眼里有著震撼和心痛;而他的眸中,则写著深深的愧疚和满满的眷恋。

她该觉得恶心和生气的,毕竟,他只是个妖精,又毁了她原本应该顺利的走下去的道路,可是,当她见到他那双愧疚含情的眼眸,她的心中竟连一点点怨怪他的恨意都没有!

要说她怪他的介入吗?

她并不这麽觉得。

纵使心中对於他的真实身分再怎麽感到惊愕,她仍没忘了和他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有多幸福,他对她有多麽疼爱怜惜,虽然这段日子才不过短短的一年多,可是所带给她的回忆,早远过她的前半辈子。

无茶在他的凝视中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是往日一幕幕幸福快乐的生活,他的体贴、他的眷宠、他的温柔......虽然他只是个修炼成精的妖怪,可是,他对她的的确确是真心的!

她还记得他曾经过说:他打从一见到她开始,他便爱上她、喜欢上她了!当时她还觉得这只是他对自己的安抚之辞,一直到今天,她才真正理解他话里的含义。

他说的打从一见到她开始,竟然是远在千年之前,当他还是一只鹰,在见到了那一世的燕无茶时!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被爱了这麽多年,难怪他曾说,她永远都不用怀疑的,是他爱她的心!

她又怎麽能够怪他?

他会这麽做,只因为他爱上了她啊!

无茶紧闭起的眼里突然淌下两行热泪,她睁开眼,抬头望著仍旧在等待著她回应的阎罗王。

她点头,低声的道:「纵使君桓是个妖精,他仍是我燕无茶的夫婿!倘若来世还能再相遇,我仍愿意成为他的妻子!」

此话一出,阎罗王大感震撼的退了一步;厉君桓则是难掩喜悦的上前搂住她瘦削的身子。

「君桓......」

「茶儿......」

厉君桓拥著无茶,两人泪眼相对。

「这怎麽可能?你怎麽会原谅他这......」阎罗王不可置信的低喃著。

而站在一旁的白胡老人只是给了个令阎罗王匪夷所思的回答。「缘分吧!我想。」

无茶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鬼差说冥府不是生魂可以随便来来去去的,要是人间的肉体有个差池,说不定君桓便没有办法回阳间去了。

「既然我们现在都已经把话说清楚,你也知道我不会怪你了,君桓,你赶紧回阳间去吧!」无茶挣开他的怀抱,想把他推出阎罗殿,「这阴间不是你该来的!」

她的动作惹来阎罗王的嗤笑。「走?燕无茶,你还真以为厉君桓这回真的走得了吗?」

阎罗王眼一瞟,候在一旁的鬼差即刻上前压住厉君桓。

「为什麽走不了?是不是您还在气他随竟窜改姻缘之事?」无茶连忙跪下来求阎罗王。

厉君桓感动的低喊。「茶儿,你不用......」

「君桓!」无茶挣开他的搀扶,依旧固执的跪著。

这回,她说什麽都要帮他做点什麽事,她对著阎罗王磕头。「还请您网开一面,君桓也是因为我才犯了错,您大人有大量,别再计较他窜改了姻缘之事。」

「你真以为有这麽简单吗?」阎罗王摇著头,他挥手招来善恶明镜。

无茶转身一望,赫然发现整个黑云镇,包括戟天堡在内,全都被洪水给淹没了!

「这是......」

「你自己看看,这就是你嘴里的夫君--厉君桓所做的!」

「为什麽?」她不解的问厉君桓。

他只是对著她摇摇头,说了一句,「报仇!」

因为他们的愚昧害死了她,所以,这些人当然也得为她陪葬!

无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脚软的跌坐在地。「怎麽会......」

怎麽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不会的,她的君桓不是这样的人!

阎罗王不待无茶回神,再度回到堂上,他重击了一声惊堂木,厉声下令,「来人呀!把厉君桓推进阿鼻地狱,永生永世受大水灭顶之苦!」

一听到这句话,无茶整个人都傻了。

阿......阿鼻地狱?永生永世受灭顶之苦?

那他不就永远没有投胎转世的机会了吗?

「不......君桓......」

在厉君桓被鬼差压退到阎罗殿堂前,突然回神的无茶骤然大喊一声,脸上流著泪,忙不迭的往阎罗王所坐的案桌前爬去。

「不......阎罗王......求您大发慈悲......别对君桓下这麽重的责罚!」无茶一边扯著阎罗王的衣摆,一边疾声的哀求著。「我求您......我给您磕头......您要我做什麽都可以......我求您......」

一声声清脆的磕头声,响遍阴寒的阎罗殿。

看著那娇小的身子跪爬在地上,一次次的磕著响头,厉君桓终於忍不住心疼的痛哭出声。「茶儿!别这个样子......这是我罪有应得......」

无茶背对著他的脸上也是满布著泪痕。「要我眼睁睁的看著你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做不到!求您,阎罗王......」

他俩的模样,让一向无情的阎罗王都不禁动容。

唉!可他若不下这命令,要那些在洪水大患中丧生的无辜苍生百姓怎麽

能够瞑目?可是,瞧眼前这对痴情男女,又著实令他觉得有些不舍。

连一旁立著的月老都忍不住帮他俩说情。

「要不......就让燕无茶帮厉君桓受点苦,您就别判他永世遭受灭顶之苦这麽重的罪......」

阎罗王望著仍旧磕著响头的无茶。「我是可以改判罪罚让厉君桓不用受到永世之苦,但是,我要你再轮回转世九世,受尽苦楚来交换......燕无茶,你可愿意?」

「茶儿,不要!」厉君桓嘶声大喊,他不要他的茶儿受苦啊!

无茶只是回头给他一抹凄然的笑。

那笑容,净是她对他的爱竟!

只要她能为他做点什麽,要她陪著他一道上刀山、下油锅都可以!「我愿意。」

「想清楚,这一答应,你可是有千年的时间受不到爹娘疼爱、夫婿娇宠、子女的侍奉喔?」

「不!」立於她身後,挣扎不休的厉君桓疾声阻止著,可是,他敌不过鬼差的蛮力,仍旧被他们拖到殿外。

「只要我和君桓在九世後仍有机会当夫妻......」

罢了!既然她都这麽说了。

「好!本王就如你所愿!」阎罗王冷冷一睇,再度拍下惊堂木。

一对同命鸳鸯,便这麽硬生生的被推入轮回之中。

尾声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须如霜。

一九九九九月九日台湾

「哥哥,你瞧,这里有个碑耶!」

一名绑著两条辫子的少女,突然在露营的林边发现一块应该是被後人移来安插在这里的石碑,也不知道是怎样搞的,一见到石碑,她的眼泪便不自觉的流下来。

好像她跟这石碑有著很大的渊源似的。

少女拭去眼泪,眯著眼想要看清石碑上所刻的文字。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上头写的字,一名男子的声音突然叫她。

「无茶,你在做什麽?嘎?你看这种奇怪的东西做什麽?」

「没有啦!哥,我只是觉得我对这石碑感觉好熟悉......」

「呸、呸、呸!别在这里触大家的霉头,出来露营不跟大家在一起烤肉,你给我跑来这里看墓碑!就叫你别去选修什麽考古学的,真的越念越奇怪!」男子敲了少女的额头一下,转身拉著她便想回营地去。「走啦!我们该回去了。」

少女却说什麽也要看清楚这碑文里究竟写了些什麽。「等一等嘛!哥,那你先回去,我马上就回去。」

男子没好气的摇摇头。「你说的喔!五分钟,五分钟一到,你再不会来,我就来捉人了!」

「好啦好啦!」

少女推推男子,男子便往营地的方向走去。少女又不死心的蹲低身子,望著字迹斑驳的碑文。

她是真的觉得这石碑给她的感觉好熟悉嘛!

她专注瞧了好一会儿,突然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传来,吓得她跌坐在泥地上。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有人,我吓著你了吗?」一个悦耳的男子声音突然从少女的背後传来。

「是谁呀?走过来也不喊一声的。」少女没好气的站起来,回头瞪了出声的男子一眼。

而当她对上男子的眼时,骤然从心底兴起一股熟悉感,不由得令两人惊愕的退後了数步。

「你(你)......」两个人都想问上一句,你(你)是谁?

才初初见面,他们却都觉得眼前这人非常熟悉。

「我......」我们曾经见过面吗?

「我......」我们曾经见过面吗?

当然没有!

可是,这股突然涌上心底的熟悉感又该怎麽说呢?

那是千年轮回的愿望,终於在这一刻美梦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