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回来的时候已是午夜,陆伊凡接了个电话,说是有急事,载我到家就匆匆忙忙开车走了。
我将外衣往椅子上一丢,躺倒在床上。
不期然地,床头柜上一份新的传真映入眼帘。
我这才想起,和Shadow的问题还没有谈妥。
叹口气,认命地拧开床头灯。
“Frisbee:我要你再帮我盗取一份友天的资料。Shadow”
我冷嗤了一下,就知道这老狐狸没安好心。
抽出一张纸,我刷刷写下两个字。
“no way!”
将纸塞进传真机,我嗵的栽进柔软的床里,打算快快进入梦乡。
令人火大的吐纸声再次响起。
我恼怒地一掀被子,暗想你再敢跟我提交易,我就把你的事抖出去。
纸张还微微散着热气,上面是一行手写的字。
“你就不怕我伤害陆伊凡?”
字体狂狷,似乎都能想象出下笔人残忍带笑的狰狞神情。
我仿佛被人浇了一桶冰水,通体透凉下来。
我真是傻。
自己不知道这个Shadow是何方神圣,居然也就以为,他同样不了解我。
像他这样的操控者,怎么可能不把自己的合作人,都先调查个一清二楚呢?
想到这里,我茫然了一会儿。
拿起笔,我定定神,写下一句话。
“不要伤害他,我帮你弄资料。”
写完,我脱力地沿着床柜滑坐到地上。
对不起,我在心中默念。
即使让你的公司蒙受损失,我也不想你受到伤害。
***
做完一切,将资料发送完毕。天色已经微亮了。
我合上手提电脑,打算小睡一会儿。
“滴——”
手机铃声响起。
我懒懒地接起,“喂?”
“施意,你没睡好吗?”陆伊凡的声音有些担忧。
我一震,清醒过来,支吾着。
“刚起床……睡得还行,怎么了?”
开玩笑,怎么能让他知道,我晚上都在忙着入侵他公司的网络。
那边迟疑了一下。
“那个……你今天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去郊外散散心?”
“你们?”我不经意地说。
“我和杉杉。”
我一愕,抓抓头。
“你妹?”
“恩,她最近一直忙着照看我父亲,挺辛苦的,所以……”
“哦,哦。”
我思忖着,“去啊,为什么不去。”
“真的?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和我家人相处呢,太好了!”
那边狂喜地叫起来。
我笑笑,挂断了电话。
“滴滴——”
门铃响起的时候,我刚从小憩中醒来。
穿好衣服,打开门,陆伊凡正等在门口。
“走吧。”打量了我一下,他微笑着帮我正了正衣领。
“你妹呢?”我侧头看了一眼。
“在楼下等着呢。”
一前一后走进电梯间里,看着电梯门阖上。
我瞥了陆伊凡一眼,他正注视着红色的数字键。
想了想,我还是开口。
“那个……”
“恩?”
“呃,你上次说过,杉杉并不是你的亲妹妹。”
“对啊,不是亲妹妹,但是比亲妹妹还亲。”
他笑看了我一眼。
“她那么……漂亮,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我喜欢她啊,我怎么不喜欢她。”他不在意地笑笑。
我有些气馁。
“我不是说那个喜欢,我是觉得,她有可能暗——”
“叮”,电梯到底了。
“到了。”陆伊凡简短地说,拉过我的手。
我一怔,还要接下去,就听一道清澈的声音响起。
“Ivan!”
“杉杉,你怎么等在这里?”
陆伊凡径直迎上去。
杉杉站在电梯门口,她的视线扫过我和他握在一起的手,不动声色地打招呼。
“施小姐,你好。”
“你好。”我点点头,不着痕迹地抽回手。
走到车前,陆伊凡绅士地打开车门,杉杉很自然地坐到副驾驶的位子上。
我愣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坐进后排。
陆伊凡发动了引擎,一边和杉杉闲聊。
“好久不出来玩了吧?”
“呵呵,是挺久了。”
“今天想去哪里?”
“去湖滨公园吧,怎么样?”
陆伊凡迟疑了一下。
“太远了吧,而且……又偏僻。”
“就是因为人少,所以才能散心嘛。”杉杉笑着说。
“也对。”陆伊凡点头。
看着他俩坐在前排有说有笑,不知为什么,我心中泛起一丝古怪的阴影。
看看车窗外,天色阴沉沉的。
也许是太过疲倦的缘故,我一会儿就沉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并不塌实,梦里,一团黑色的阴影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醒来的时候,车还在快速地行驶,只是两边的景物都换成了茂密的树林。
“醒了?”
陆伊凡透过后视镜,冲我一笑。
“恩。”我擦擦额上的冷汗,“这是什么地方?”
“快到湖滨公园了。你做噩梦了?”
“唔……”
我支吾着,心中的不安又扩大了一点,“也没什么。”
“你昨晚没睡好吧?比杉杉还先睡着。”
“哎?”
由于前排的高背椅挡着,我这时才注意到,杉杉也睡着了,脑袋搁在陆伊凡的肩膀上。
心脏开始急剧抽动,我烦躁地向外望去,轿车已经驶上了一片开阔地。
正在这时,车停了,湖滨公园到了。
蓦地,脑海中的某一处神经断裂了,我直觉地感到危险的逼近。
回过头去,一辆深蓝色的超长越野车,仿佛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跟在我们后面。
“糟糕!”
我止不住地叫道,陆伊凡已经看到了,他正飞快地发动车子,朝公园里冲去。
“怎么了?”杉杉也被惊醒。
“有人一直在跟踪我们,估计是来寻仇的。”
陆伊凡简短地说,掏出手机。
按了几个键,他恼怒地把手机一丢,“shit,没信号!”
车子沿着公园唯一一条小径飞快地驶入,两旁树木哗哗倒退。
我回过头,那辆越野车如影随形地跟在后面,但是并没有想要超车的迹象。
显然,他们是打算把猫捉耗子的游戏玩个过瘾。
这公园实在是荒凉得很,时值午后,一路上居然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快停,前面没路了!”
半天没吭声的杉杉突然大叫。
“吱——”
陆伊凡踩下刹车,车停在一处茂密的丛林前。
“你们快走,我来应付他们。”他按下一个键,几扇车门自动弹开了。
“这怎么行?你——”
我刚开口,前座的杉杉突然伸过一只手,抓住我。
“别说了,走!”
我被她拽着,踉跄着跌出了车门。
后面的越野车也已经停下了,十几个看上去很结实的大汉,抄着家伙冲了上来。
“快走!”
杉杉紧紧拉住我,我们两个沿着树林边跑出去,可以听见陆伊凡在后面和他们厮打的声音。
转过一大片开阔的草坪,我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身后还有七八个身穿黑衣的男人在穷追不舍。
“我、我跑不动了……”我剧烈地喘着气。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
杉杉显然对这一带很熟,拽着我七拐八绕,终于,眼前出现一条宽阔的湖泊。
我的心沉下去。
即使跳下水,也会被那些人轻易地抓到。
杉杉飞速扫视了一下四周,清澈的眼睛里浮出一抹喜色。
“在那边!”
我一震,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一艘汽艇漂浮在湖岸边的水面上。
“快!”
杉杉拉着我奋力朝那条汽艇跑去。
“你们跑不掉的!”
身后,是那些大汉得意的笑声,夹杂着故意的口哨声。
离汽艇越来越近,我的心再一次沉下去——
是一艘单人汽艇!
“快上去!”
杉杉不由分说,将我推了上去。
“不行,我会游泳,还是你……”
我急忙想要跳下来,无奈早已经跑得手脚酸软,完全使不上力气。
“出去了想办法报警!”
杉杉拉下操纵杆,汽艇从水面上箭一般地飞驰出去。
“不!”我痛苦地摇着头大叫,“为什么?你为什么!”
“因为你是Ivan喜欢的人……”
后面的话,被生生掐断。
我回过头,那几个大汉已经围住了杉杉,她被按在地上,身体扭曲地挣扎着。
有人在朝我这个方向望着,大叫着什么。
无论如何,我离湖岸边越来越远了。
意识到了这一点,我的身体开始松懈。无边的内疚,混杂痛苦涌上来。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为了保护我,连命都不要?
汽艇在湖泊的尽头停住了。
我猜测,那些人不会轻易地让我溜掉,他们大概还会追上来。
使出所有力气翻过一道不高的围墙,外面,是一片杳无人迹的灌木林。
我手脚并用,狼狈地拨开一丛丛植物,在灌木林中穿行着,边跑边向后张望。
裤子被划破了,裸露出的小腿被刺得鲜血淋漓,手背上划出道道细小的伤口。
不知过了多久,我看见了公路。
心中一松懈,我差点摔倒。
跌跌撞撞地冲过去,公路上居然连个车的影子都没有。
目之所及,有一处收费站,隔着好远好远。
午后的太阳已经升起来了,烫得刺人。
我筋疲力尽地跑过去。
先是跑,再是走,最后变成慢慢地走。
走了很久很久,久到仿佛一个世纪。
我走到了收费站门口。
一个老收费员正在里面看报纸,看见我,他大吃一惊,站起来。
我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子,衣服被划得一条条,满身脏污,混合着鲜血流下来。
“麻烦,报警……”
说完这句话,我便失去了知觉。
27
消毒水的味道。
有人在我身边走来走去,还不止一个。
我蓦地睁开眼。
等了一会儿,双眼才对准了焦距。
头顶,是白色的天花板。
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我心中一惊。
“别动,你全身都是伤。”
一张严肃的脸孔出现在我面前,是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
我一把抓住他,急急地问。
“医生,杉杉在哪里?她怎么样了?她人呢?……”
他叹了口气。
“在急救室。”
我的心沉下去。
“她……”
“她被人轮暴,从被警察送到医院来,就一直处在昏迷中。”对方简单地接口。
我一阵恍惚。
杉杉对陆伊凡的心思,似乎是越来越明白了。
只是,她为什么要救我呢?
为了让陆伊凡感念她的恩德?
为了让我对她感到内疚,自动退出?
抑或是……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惊觉自己从一开始就将杉杉视为一个别有用心的人,甚至在她那样保护了我之后还依然这样想,我苦笑。
真正卑鄙的人,恐怕是我吧。
如果真有的人,为了爱情导演出那样一场戏,那她就是疯子。
浑浑噩噩地下了床,那个医生担心我,还在絮叨着什么多休息免得牵动伤口之类的话,被我一把甩开。
沿着楼层指示牌,我走到急救室前的走廊上。
远远看去,红色的手术灯亮着。
一个颀长的人影在门口焦灼地走来走去,不用看我都知道那是陆伊凡。
他的样子比我好不到哪去,脸上有好几处瘀青,裸露出的手腕上有绳子捆绑过后的痕迹,小腿处一大块皮肤被纱布包住,走路的姿势很怪异。
虽然离得远,但是很奇怪的,我一眼就看见这些了。
闭了闭眼睛,我靠在楼梯口的墙壁上。
突然间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
站了一会儿,我转身往楼下走去。
底楼拐角处,我拿起投币电话,按出一串数字。
“喂,明宇吗?”
***
揿下门铃,明宇俊朗的笑容便展现在眼前。
“请进。”他微笑着说。
我皱眉。
“这么温柔干嘛?”
“先进来再说。”他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关上门。
“东西准备了没?我要的调教呢?”
在沙发上坐定之后,我开口。
明宇笑了笑,不出声地打量着我。
“看什么看?”我有些不耐烦。
明宇温和地一笑。
“我看,你需要的不是一场‘野蛮的调教’,而是随便找个人来伤害你,让你发泄一下吧?”
我瞪着他。
“是又怎么样?你不是一直抱怨我太倔了吗?正好,你来抽我一顿好了。”
“出了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
我烦躁起来。
“你别问东问西的行不行?难道你还兼职做心理咨询吗?”
“不行。”
他干脆地摇头,“我不能拿你的身体开玩笑。”
“我是自愿的!”我吼起来。
他淡淡地看着我。
在那种清冷目光的注视下,我颓然跌坐在沙发上。
“和陆伊凡吵架了?”
“没。”
他微微一笑。
“我还没看见过你副样子。”
“那你现在见到了。”
我疲惫地将手盖在眼睛上。
他凝视着我,然后拍拍我的脸。
“跟我来。”
我一震,抬起头。
***
从明宇家出来,我谢绝了他开车送我的提议,蹒跚走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
已经是清晨时分,月亮正在隐去,远处,依稀有丝丝明亮的晨光。
明宇确实是个出色的调教师,他那一顿鞭子,虽然打得我血痕交错,疼痛不已,但却没有一处真正伤到我筋骨。
也算是……暂时的抒解吧。
被鞭打,被伤害,这样才能抛开一切烦恼,专心致志地体验这份痛感与快意。
只不过这会儿,亢奋的感觉淡去,烦恼又开始重新聚集。
我长长叹了口气。
陆伊凡。杉杉。
这两个名字,是再也挥之不去了。
想着陆伊凡的种种,我不由出神。
酒吧里的初识,死缠烂打住进我家,然后盯着我、帮我抹去心上的阴霾,带我出去玩,陪我聊天说笑话,大事小事,他都做得无微不至。
如果说一点感动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潜意识里却一直有个念头,那就是不能喜欢他。
不喜欢,才能不被伤害。即使将来他离开我,我也不会觉得有多遗憾。
可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他了呢?
习惯有这样一个人,每天出现在视野里,和我插科打诨,在我生气的时候装可怜扮可爱。
想到这里,我蓦然一惊。
喜欢上他了吗?
也许,真的无法控制一颗心的沦陷。
恍然间,我抬起头,已经走到了公寓楼下。
28
搭电梯上了楼,走到公寓门口,我掏出钥匙。
不期然的,一丝诡异感涌上心头。
屋里有人。
这个时候,会是谁?
轻轻将钥匙插进门锁,转动几下,门开了。
我先是一怔,然后松了口气。
陆伊凡正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我。
一些复杂的感觉弥漫上来,我勉强笑笑。
“怎么回来了?杉杉怎么样了?”
他没什么表情地注视着我。
“怎么了?”
我有些纳闷。
他慢慢举起一只手,手中握着一个小纸团。
即使是再迟钝,我也觉察到了不对劲。
我走过去,心跳得厉害。
“Frisbee:钱款已到帐,两清了。Shadow”
“你……你进我房间?!”
我难堪地吼道,纸张在手中再次被捏成一团。
“真没想到,你居然是个黑客。”
他讥讽地开口,头一次,他不再对着我微笑。
我神色一变。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啪!”他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我被打蒙了,愣愣地看着他。
“你母亲是计算机专业的教授,你IQ196,从十四岁起开始尝试入侵他人电脑,16岁退学之后,你专门在家从事商业机密的窃取勾当,窃取,然后转卖。”
他冷冷地看着我。
“我……”
我张口结舌。
虽然是自己的经历,但是此刻从陆伊凡嘴里说出来,却是怎么听怎么好笑。
我也当真笑了起来,脸上开始灼烧般的刺痛。
“在认识你之前,我就已经是商业间谍了,这一点,你现在才来责怪我吗?”
我噙着笑,静静地看着他。
“你还装傻?”
他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力气大得仿佛要捏碎。
“我盗你们公司资料的时候,并不知道你是友天的大少爷!”我吃痛,试图大声辩解。
“那么前天呢?”
他盯着我,眼中尽是狠戾之色。
“我查了你的邮箱,前天晚上,你盗取了友天高层近期的行程表,卖给黑市开发商Shadow。”
我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
“说起来好笑,这段时间友天的资料一直外泄,所以我叫人安装了IP追踪系统。”
“那天晚上,局域网又有入侵的痕迹,虽然漏洞被巧妙地修补了,但是新进的软体还是自动记录下了一个地址。”
“十几个电脑工程师彻夜追踪,终于确定了那个入侵者的位置。说真的,看到那个地址的时候,我简直想笑。”
他的嘴角似乎在微微上扬,但冷冽的目光却带着伤痛和愤怒,仿佛要将我生生吸进去一样。
“Frisbee,飞碟?恩?”
他的声音变得喑哑,修长的身姿也在微微战栗着。
“你知道么?就因为那张时间表,Shadow知道了我昨天会休假,然后找人跟踪我们。”
“你知道么?那些人,当着我的面,轮奸了杉杉……”
“整整一个半小时……”
即使光听声音,我也能感觉到他的内心正在承受着某种煎熬。
“你让友天蒙受巨额损失……害得我爸脑溢血住院……甚至毁了我唯一的妹妹……”
陆伊凡语不成声。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
怎么会是这样?
脑海中一片混乱。似乎在一夕之间,所有的罪名都扣到我头上来了。
怔然间,陆伊凡拉过我的右手,轻轻摩挲着。
“你是用右手握鼠标吗?”他温言道。
我还在发愣,茫然应了声。
“唔。”
“我要让你今后,再也碰不了鼠标!”他的声音陡然冰冷。
还来不及说话,我便听见指节断裂的轻微声响。
撕心裂肺的剧痛突兀地席卷而来,我死死咬住嘴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方才陆伊凡一握一捏之下,已将我五指指骨全部折断。
“你不是说……即使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也会……原谅我……”
我断断续续地喘着气,痛得痉挛。
他定定地看着我,甩开我的手,又是劈头盖脸的一巴掌。
我只觉得眼前的景物都在晃动,大颗的冷汗滚下,身子一软,却被他拎住了衣领。
“难为你还记得,我真是高兴。”
他的神色带着莫大的讥讽,温热的气流拂过我的耳畔。
“即便你再怎么对不起我、伤害我,我都是心甘情愿的,绝对不会和你计较。”
“但是,你不应该伤害我的家人!”
手上的力量倏的增大,我几乎被他勒得喘不过气。
“我的父亲,我的妹妹,拜你所赐,他们都躺在医院特护病房里!”
“我……”
我闭上眼睛。
还能说什么呢?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自愿的?
在伤害面前,一切都成了空话。
“砰”,他突然大力将我甩开。
我怔怔看向他。
他正盯着我的衣领,眼睛里是讶然、愤怒,以及我不熟悉的轻蔑。
我反射性地低头。
裸露出来的一小块肩骨上,交叠着几道带血的鞭痕。
……我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就这么贱?一天不被虐,你就饥渴得不行?”
他鄙夷地说,眼中寒光一闪。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嘶——
“不!”
衣服撕裂的声响,我被陆伊凡按在地毯上,像一只掐住脖子的鸡。
腿上的牛仔裤被粗暴地拉到膝盖处,我剧烈地喘息着。
他用手捏住我的脸,逼我看向他。
那双眼睛里,不再有温柔和友善。
“好好看清楚,我是怎么干你的。”
五只折断的手指无力地撑住地面,鲜血渗进地毯里。
仿佛要验证那句话似的,他从我背后挺入,毫不留情地插进我的身体里。
一下,一下狠狠地抽动,像是要撕碎我所有的自尊。
我屈辱地跪趴在地上,痛苦地闭上眼睛。
陆伊凡,昨天你还在对我微笑,为什么今天,你就能恨我到这种地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停下来。
“喜欢吗?”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冷酷无情。
我动了动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既然这么喜欢,那就跟着我吧。”
“不,不……咳咳……不要!”
我张开眼睛,干涩的喉咙发出一阵嘶哑的声音。
“陆伊凡你……你把我交给公安局,我这是商业犯罪,你让我……接受法律的制裁!”
他冷冷地看着我,尔后戏谑地一笑。
“你还真是天真。”
“即使让你去坐牢,友天的损失也补不回来。”
他的手抚上了我的脖子,阴骛的眼睛里含着轻佻。
“我会把你留在我身边,让你生不如死……”
“我……”
我一口气没喘上来,又开始剧烈地咳嗽。
陆伊凡,你不是爱我,喜欢我的吗?
你说过的那些话,做过的那些事,难道能瞬间忘记吗?
而且,我还想告诉你……
算了。
这种没意义的话,说了无异于自取其辱。
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我已经没有任何表情。
“告诉我,你怎样才能原谅我。”
“你说什么?”
他拉上裤链,站起身,笑容说不出地讥讽。
“我没听错吧?你居然在乞求我的原谅?”
我动了动肩膀,躺在地上,仰头看着他。
视线不是很清晰,但我还是努力注视着他。
“告诉我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
“如果有一天,你让我爸跟我妹忘记了过去的一切,再赔偿完友天全部的损失,我会考虑看看。”
他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不屑与厌恶。
“这样啊。”我缓缓地点头,又咳了一声。
他一把揪住我的头发。
“又想用卑鄙的手段捞钱?”
虽然痛,但我还是强笑着举起右手。
“……你忘了,我再也碰不了鼠标啦。”
鲜血淋漓的扭曲手掌呈现在他面前,陆伊凡一怔。
然后,他咬牙切齿地甩开我。
那一天……会来到的吧。
闭上眼睛之前,我淡淡地想。
29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四周空荡荡的,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
“别看了,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房子。”
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仰起头,陆伊凡俊美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猜不出来?”
他冷淡地一扯手上的链子,发出叮当的响声。
我这才发现,我的两只手,被两条长长的铁链禁锢在床柱上。
我闭了闭眼睛。
“你解开我吧,我不会跑的。”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
他漠然的语气,让我一窒,呼吸有些困难。
“陆伊凡,就算我曾经对你有所隐瞒,今后……我也不会再骗你。”
“这句话,我也不信。”他嗤笑道。
我顿了顿。
“那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
他伸出一只手,探进衣领中抚摩着我的锁骨,森然笑道。
“……我想这样。”
暧昧的姿势,戏谑的眼神,一些恐怖的记忆随之涌上来。
我挣扎着,铁链铮铮作响。
“陆伊凡!别……你想怎么做随你,不要锁着我!”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轻轻吐出三个字。
“我高兴。”
说完,他讥刺地一笑,俯下身来,轻轻啃住我的肩膀。
“你不是饥渴吗……看看我能不能满足你。”
他故意发出呜噜不清的情色声音。
我拼命摇头。
“陆伊凡,你不能因为自责,就把所有的气撒到我头上来!”
“你说什么?”
他抬起头,狠狠掐住我的脸,眼中的笑意消失了。
“你可以打我骂我,为什么故意要用这种方法羞辱我?!”
我痛得眼泛泪光,嘶声喊道。
然后,他放开我,又笑了。
“对,没错,我本来就是在羞辱你。”
他从地上拾起一个箱子,丢到我面前。
“这里面全是你喜欢的东西,自己选几样吧。”
他笑得邪恶。
我低头,满满一整箱的——SM道具!
我不敢相信地抬起头。
“怎么,开心傻掉了?”
他戏谑地扬起唇角,眼中是无法掩饰的冷酷。
我放弃地闭上眼睛。
一个人,怎么能转变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上一眼还是天使,下一眼就变成恶魔。
陆伊凡,你口口声声的爱语,居然就这么不堪一击?
黑色皮革的项圈,陆伊凡刻意勒紧扣环,让它深深嵌入我的脖子里。
我不再反抗,任由他摆布。
大约是我顺从的态度又激怒了他,陆伊凡掏出一把匕首,噌噌割裂我身上的一切遮蔽。
七零八落的衣服碎片被撕扯精光,皮肤上留下一道道鲜红的血痕。
“啊——恩——”突如其来的强烈刺激,让我无法忍受的呻吟出来。
一只电动塑胶棒,毫无预警地插进来。其上暴起的颗粒随着旋转,如同一把粗长的刷子,狠狠摩擦着内壁,顶端上的软针头,猛烈地开凿着狭长的甬道。
我汗如雨下,全身不断地痉挛,强压在嗓中的痛苦呻吟断断续续溢出口中。
屈辱感,伴随着刺痛,仿佛血液一样,流遍全身。
***
那之后的记忆不堪回首。
每一天,折磨般的性交,不断地强迫,不断地施暴,赤裸的身躯反缚著,动弹不得地任由他玩弄。
只要稍加反抗,他的动作便会越发残酷,那毫无遮掩的暴力中,只剩下痛楚和掠夺。
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我总是独自缩在角落里,尽量远离那张床。
床的用途,只有一个,那就是——狠狠地侵犯。
只要一靠近那张床,我就无可遏制地想吐。
早在被陆伊凡囚禁的第一天,我的暴食症就开始无可救药地复发。
吃进胃里的东西,不一会儿就会连带胃液,吐个干干净净。
倒是可以保持身材了。我苦笑着想。
陆伊凡当然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在这里,他有很多事情要忙。不在的时候,他的私人助理雷擎便会带着五六个保镖,守在门外。
每每看见他们这阵仗,我就几乎想笑。
什么时候,我都变得这么大牌了?
这一天,我正蜷缩着午睡,陆伊凡来了。
他不客气地把我踢醒。
“喂,快起来!”
我张开睡眼,迷迷糊糊看着他。
“你的老东家被我端掉了。”
他冷酷地笑着。
“老……老东家?”我茫然。
“就是Shadow那只老狐狸。哼,我们的律师已经把他送进监狱里了,经济诈骗罪,有期徒刑十年。”
“Shadow……?”
我抓抓脑袋,带起一阵铁链的声响。
“怎么,你心疼了?”
他蹲下身,捏着我的脸颊,冷冷地说。
我打了个寒噤,清醒过来。
“不是,没有,我根本没见过他。”
“你不是人尽可夫的吗?怎么,Shadow居然不是你的入幕之宾?”
我张大眼睛,怔怔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陆伊凡笑得冷淡。
“那还真是奇怪,我在法庭上见了他一面,他是个英俊的小伙子呢。”
我茫然地看着他。
心脏蓦地一阵刺痛,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样无穷无尽的侮辱,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身体上的,我可以不在乎,因为你要发泄怒火,但是言语上的……
那一句句鄙薄的、讥嘲的话,你为什么总要对我说?!
仿佛盘古劈开了混沌的天地一般,我的心中划过几道清明。
不,不对。
这些日子,我到底在做什么?
因为愧对他,所以就任由他为所欲为,将我的所有尊严踩在脚底下?
说起来,陆伊凡,我亏欠的人也不是你。
你的家人受到伤害,企业受到损失,我的确应该弥补,但不是困在这里让你肆意践踏。
我是刺伤了你的一片真心,可那并不是我逼你付出的,你凭什么现在来向我追讨?
即便我对不起你,那么这一段时间的残忍折磨,也足够让我们两不相欠。
仿佛是拨云见日一般,我突然想明白了一切。
心中某一处沉甸甸的地方,陡然变得轻松,我微微扬起唇角。
“想什么这么开心?”
淡淡的声音响起。
我一惊,然后抬起头,冲他粲然一笑。
“我在想……我们过去的时光。”
陆伊凡愣了愣,然后狠狠抓住我的头发,将我按进怀里。
我要——离开。
埋在他怀里,我对自己说。
30
离开的念头一经形成,便长久地盘亘在我的脑海中。
只是,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个机会这么轻易地来到了。
这天早晨,陆伊凡接了个电话,匆匆离开了。临走时,他带走了那一票保镖,只留下他的私人助理——雷擎。
此刻,我依然缩在屋里,雷擎在外间。
这个人,我虽然只见过几次,但却也能看出来,在他文质彬彬的外表下,隐藏着精瘦的肌肉,矫健的身形。
我张开嘴,发出“嘎”的一声。
清清嗓子,我沙哑地喊道。
“雷擎!”
开门声响过,一个男人走到了我的面前。
“什么事?”他低头看我。
“我……我好象看不见东西……”
我喘着气,声音有点不稳。
“怎么会?”
他有些紧张地蹲下身。
就是现在!
说是迟那是快,我猛然扯动手上的锁链,死死箍住了他的脖子。
“唔——”
大惊之下,他拼命地挣扎,虽然被我制住脖子,但他显然比我有力得多。
我牢牢勒住铁链,死不放手。
终于,他的身体慢慢软了下去。
我长长吁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探探他鼻间,呼吸微弱,但却依然绵长。
对了,钥匙!
我一个激灵,半跪起来,在他上下的几个口袋里摸索着。
……没有?
我再次翻找一遍,没有!
怎么办?
我看着手上的镣铐。
没有办法了。我心一横,用右手按住左手,猛力一扯,强行从手铐中挣脱出来。
“恩——”我痛得吸气。
拖着血迹斑斑的双手,我踉跄着冲出门。
这里,似乎是近郊的一片花园别墅区。临近的马路上,来往的几乎都是私家车。
终于,一辆计程车路过,我招手拦下。
先回了趟家,拿了存折护照身份证,我匆匆忙忙直奔飞机场。
办理机票的窗口,一只手拦住了我。
我回头,悚然而惊。
“——雷擎?”
他微笑,身形一闪,陆伊凡没有表情地出现在我面前。
犹如五雷轰顶,我呆呆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原来如此。
陆伊凡,你不仅在房间里安装监视器,还让你手下演了一出戏。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
“这位小姐,请问你要乘坐哪一班航班?”
柜台内,美丽的小姐依旧温柔地问。
陆伊凡走上前来,将我搂进怀里,舔着我的耳朵。
“想逃?……恩?”
他轻轻地问。
暧昧的姿势,似乎引起了一两个旁人的侧目。
我猛然一把推开他,朝大厅出口跑去。
我要逃!
还没冲到大厅中央,我就被他轻而易举地追上,狠狠一把禁锢在怀里。
等等,他的眼角,那是什么?泪痕?
我怔怔地看着他。
“告诉你,你永远别想逃。”
他阴骛地捏住我的脸。
我蓦然清醒过来,大声叫着。
“陆伊凡!你放开我!”
“做梦。”
我死命挣扎,可是怎么也甩不脱他。
“救命……放开!!”
我们的行为引来了不少人的驻足。
“你是故意想要我丢脸吗?”他轻声问道,语气狠戾。
“我……警察,警察先生!”
两个警务人员朝这里走来。
“出了什么事?放开她!”其中一个说。
陆伊凡松了手。
“这个人要挟持我,我不认识他!”
我一甩肩膀,倔强地看着他们俩。
谁也没想到,陆伊凡露出了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二位,这是我的女朋友,我们在开玩笑呢。”
“他胡说!”我急了,“他是……他是坏人!”
“都别说了,跟我们去登记一下。”
机场的保安部门,我大吵大闹,声称不认识陆伊凡。
然而,陆伊凡亮出了身份,还是强行把我带上车。
一出闹剧,就这么荒唐地落幕。
不过,刚刚的围观者中似乎有人已经认出了陆伊凡,居然在用手机拍照。
也许,明天的早报上,就会登出类似“纨绔富家子携不明身份女子大闹机场”的娱乐头条吧。
这样想着,我不禁扯出一个笑容,总算不再那么惊惶了。
“你还笑?”
坐在平稳的轿车中,陆伊凡冷冷地开口。声音犹如千年冰川。
笑容……顿住。我撇过头去。
“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他缓缓开口,“我父亲,今天早上去世了。”
我愕然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怎么会……?”
“哼,”他沉沉一笑,“还不是拜你所赐。”
我茫然地闭上嘴。
“害死我爸,现在又想逃?”
他低低地问,声音几不可闻。
“看来,我得给你一点教训,恩?”
我又被带回了这个房间。
强制地绑在椅子上,纵使我再怎么挣扎,也动弹不得分毫。
接过手下递来的药品箱,陆伊凡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
“施意,你知道吗?人都是有底限的。你不应该欺骗我,更不应该想要离开我。”
他取出一团酒精棉,和一只针管注射器。
“为了把你困在身边,我只有这样。”
他一笑,轻轻按住注射器的底端,一滴晶莹剔透的汁液被挤了出来,悬在针尖上。
我的脸色变了变。
“这是……”
“毒品。”
陆伊凡接过我的话,欣赏着我的动容。
“这种毒,名字就叫做impressive,意思就是——难以忘记。”
“只要你上了瘾,其他任何毒品都无法代替。”
他走到我面前,轻轻朝针尖上的那一滴液体吹了口气。
“你会永远成为它的奴隶……没有翻身之日!”
我咬住下唇。
“陆伊凡,你可知道你要摧毁的是什么?
他摇摇针管,明晃晃的直刺人心:“一切。”
“陆伊凡,你是人格分裂吗?!”我终于忍不住了,嘶声吼道。
他的手顿了顿。
“你什么意思?”
“从前对我好得要死,现在又想尽办法要毁了我!你是不是人格分裂?!”
粗长的注射器近在咫尺,恐惧,如同我皮肤上的小颗粒,一粒粒暴起。
他突然笑了。
“人格分裂?”
“施意,你为什么不想想你自己?”
“在我对你好得要死的时候,你又在做什么?”
“我的真心,你不屑一顾!甚至背地里捣鬼,要毁掉我的一切!”
他目光狰狞。
“我并不是故意的!”
什么面子里子,我全都顾不上了。
“我是个贼,我没有别的技能,所以只能以盗卖资料为生!!这种话,你叫我怎么说得出口?!”
室内安静下来,只能听见我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一笑。
“那么这次呢?这次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我顿时梗住,说不出话来。
“我费尽心思,想要把你留在身边,可是无论怎么样,你都不会正眼看我一眼,是不是?”
他的手缓缓抚上了我的脖子,轻柔极了。
“我只是……不想……不想做你的宠物,我没有……”
我结结巴巴地说,生怕再刺激到他。
他森然一笑。
“不想做我的宠物?”
我心中一沉,还没来得及反应,针头已经刺入皮肤。
“不——!!”
我撕心裂肺地吼道,“陆伊凡!!不要!!”
“你不想做我的宠物,我就让你一生都做我的奴隶,好不好?”
一整管汁液,慢慢地推进了我的身体里。
看着针管变空,我绝望地闭上眼睛。
“乖,不难过了。”
陆伊凡解开捆绑的绳子,拍拍我的头,安抚似的说。
“这样,你就永远离不开我啦。”
说完,似乎还满意地笑了笑。
这男人疯了。
我也快要疯了。
我们之间,怎么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我忽然张开眼睛。
“陆伊凡。”
“恩?”
“你还认得这个吗?”
我自锁骨处掏出某样东西。
“这是……”
他的眼睛亮了亮,“那双翅膀。”
“对。”
我点头,是他送我的那一只吊坠。
“你还留着。”他有些欣喜。
我惨然一笑。
“这是你给的翅膀,今天,你自己把它折断了。”
他神色一冷。
“你想说什么?”
我叹口气。
张开嘴,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我将吊坠放进嘴里。
金属的味道很象血,冰冷的腥。
“陆伊凡,我要让你后悔。”
说完这句含混不清的话,我和着唾液,使劲将坠子往喉咙深处吞去。
坠子很长,我能感觉到上面的颗颗碎钻,仿佛在切割着我的食道。
撕裂的感觉,混杂着血液一并涌上来。
下一秒,我看到他惊慌扑上来的样子。
颈上被重重一击,黑暗袭来之前,我几乎想笑。
——惊慌?还是算了吧。
陆伊凡,你给了我阳光,又把我扔进深井。
你做得太狠太绝,我一定要让你后悔。
31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懊恼极了。
都这样了,居然还是没死成!真是失败!
四肢被铁链固定在床上,大概是怕我再有什么举动,喉咙里面似乎也被包扎过了。
我试着吞口口水,隐隐作痛,不过还能忍受。
“你醒了?”
熟悉的冰冷声音。
回想着昏迷前的画面,我叹了口气。
“陆伊凡,你……咳,你还是担心我。”
他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我。
我只好继续。
“你恨我,因为他还喜欢我。你伤害我,因为他还无法忘记我。对吧?”
我微笑地侧过头,看着他。说出的话却是尖刻。
“说真的,我很烦你这种无聊纠缠游戏。明明就还爱我,为什么又要一边伤害,一边心痛呢?”
“我……还爱你?”
他突然插口。
“对,你还爱我。无论你怎么伤害我,你都还是爱我,所以你才会担心我。”
我笃定地一笑。
陆伊凡不是不讲理的人,我这么说,他应该会放我走……吧?
我只觉得一阵刺痛,他居然掐住了我的喉咙。
“你……咳咳,你干什么?”
我止不住地一阵咳嗽。
他不说话,只是掏出一枚药丸,塞进我口中。
药丸很滑,甜丝丝的。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在口中化开了。
我略带恐惧地看向他。
“这是……什么?”
“春药。”
我大骇,拼命挣动四肢。
“陆伊凡!你要干什么!不要——”
“施意,你说得没错,我确实还爱你。”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邪魅地一笑,
“所以,我要让自己不爱你。”
我慢慢地安静下来,注视着他的眼睛。
然后,我讥讽地一笑。
“陆伊凡,你以为,区区一颗春药,就能让我心甘情愿地顺服你,在你的面前丑态百出吗?”
“不行吗?那怎么办呢?”
他用一种微带苦恼的语气说着,掏出一瓶香水。
“你的花招还真多。”
我忍不住嗤笑。
蓦地,我只觉得有一股热流在下腹聚集,然后噌噌噌地迅速地窜上来!
五脏六腑,甚至指尖的神经末梢,都开始骚动不已。
这春药的效力来得还真快!
我绯红了脸,只觉得额头上冒出了一滴豆大的汗珠。
“怎么样?不行了吗?”
他戏谑地看着我。
“切,你……做梦!”
我难耐地喘息着,回击他。
“那就,再来试试这个吧。”
他也不动气,只是微笑地将香水瓶递到我跟前。
一道暗香袭来。
馥郁而清新的气息,让人明知道有异,还是忍不住深深呼吸。
蓦地,心脏好似炸开了,血液似乎在沸腾翻滚,眼前的景物都开始剧烈地晃动着。
令人发狂的极致痛楚,混杂着春药的酥痒、骚动感,遍布全身。
我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着自己不要呻吟出来。
“这……是什么……”
“impressive的特制香水。闻到它,就会诱发你的毒瘾。”
陆伊凡的声音,听在我的耳朵里,也变得模糊。
一片混乱之中,我感觉到他俯下身来。
“说,你是我的奴隶,我就给你impressive,让你不这么难受。”
“你……做……梦……”
十根指尖深深刺入掌心,我痛苦地咬住嘴唇。
一波又一波的痛楚,一波又一波的热浪,两种折磨交织在一起。
我的神志逐渐有些不清晰,但是我还记得一件事。
绝、不、能、向、他、求、饶!
灭顶的感官越来越盛。
四肢早被铁链磨破了皮,我浑身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颤抖不已,痉挛不止。
疼痛、渴求、愤怒、无奈、凄楚……似乎身体里所有的感情都涌了上来。
“怎么样,说不说?”
他循循善诱。
“不……”
我难以忍耐地扭动着,我快要到达极限了。
陆伊凡,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我蓦地爆发出一声长啸。
“啊——!!!!!”
“忍不住了吗?”
诱惑的声音,听在我耳中,仿佛是魔鬼的魔音。
“陆伊凡,你做梦!”
我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嘶声吼道。
那个声音陡然变得冷淡。
“既然这样,那就换个玩法试试。”
他打了个响指,外面的一干保镖鱼贯而入。
“雷擎,”陆伊凡站起身,指指我。
“今天她就是你们的了,别玩坏了就行。”
“你——”
我愕然张大嘴,犹如五雷轰顶,无法相信地看着陆伊凡。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他笑容明媚地凑近我,低声说道。
“施意,你说得对,我还爱着你。所以,我总要想办法不爱你,是不是?”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让你自己……讨厌我……?”
我瞪着他,断断续续地出声。
“对,没错。”
他笑了笑,笑颜一如既往地俊美。
我终于绝望了。
昨天的种种,爱与关心,甜蜜与伤心,全部都成了笑话一场。
“陆伊凡,你会后悔的。”
强忍住身体里灭顶的烧灼感,我淡淡地说。
32 第一部完结
醒来的时候,我歇了一会儿,方才睁开眼睛。
眼泪,是不可能再流出来了的。浑身上下遍体鳞伤,浊液、血迹,将赤裸的身子染得肮脏污秽至极。
我阖上眼。
“你……醒了吗?”
略带犹豫的声音,是雷擎。
我恩了一声,对方精神一振。
“老板他……去医院了,杉杉小姐醒过来了。”
我扯扯嘴角,没什么反应。
又躺了一会儿,我聚集了一点力气。
蹒跚下床,我开始缓慢地穿衣服。
雷擎跟在我身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我回过头,睨了他一眼。
“是不是还没满足?要再来一次吗?”
他慌忙别过头。
“带我出去转转吧。”我的声音很平静。
他愣了愣,然后说,“好。”
我看着他拿出手机跟陆伊凡报备,冷冷一笑。
海岸,沙滩,椰子树。
雷擎按照我的要求,将车停在这一片沙滩上。他似乎有些惊疑不定。
我走下车。
天空中飞过一群海鸥,远远的海面上,几只海鸟正在觅食。
海风还在呼啸。
是谁?曾经像个孩子似的,对着大海喊: “我喜欢施意!我要照顾你!!”
我轻微地咳嗽一声,浑身黏糊糊的感觉,以及麻痹的痛感,都让我倍觉不舒服。
回身望着沙滩后面的那一栋高耸入云的建筑物,我淡淡地问道。
“那是你们友天旗下的娱乐城吧?”
雷擎一怔,然后点头道,“是啊……”
“带我上去看看风景,可以吧?”
乘坐电梯上到达大厦的最顶楼,雷擎向服务生亮出身份,要了个临海的房间。
不知怎么的,一路上他都很不安,眼神不时飘忽地看着我。
我坦然任由他观察。
偌大的房间只剩下我们两个。
我倚在沙发上,凝视着落地窗外的景致。
正值午后,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层,在窗上洒下点点金色。
因为是最顶楼的缘故,浮云似乎都聚拢在窗边,给人以如在云中之感。
我忽然笑了。
“陆伊凡怎么说?”
“哎?”他一愣。
“陆伊凡知道我要出来逛逛,他怎么说?”
“他……”
雷擎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他让我跟着你,他马上过来……”
“哦。”我点点头。
等了一会儿,我转身看向他。
“我去一下洗手间。”
“啊?哦。”
正在神游的雷擎吓了一跳,然后慌忙点头。
强撑着走进洗手间,我插上门,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汗。
环顾四周,洗手架上摆放着各种洗液,以及一只还未拆封的剃须刀。
我笑了起来。
陆伊凡,我说过,我要让你后悔。
拆卸下刀片花了一些工夫,我扭曲的右手已经完全使不上劲,左手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幸,终于拆下来了。
我将刀片用左手攥住,在右腕上轻轻一划。
只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我皱眉。
再划一次,这次伤口深了一些。
血慢慢地涌出来,先是一滴滴,然后汇聚成了一条细细的血流。
和钝痛的四肢比起来,这点疼痛已经算不了什么。
就是血流的速度慢了一点。
我想了想,放下刀,张嘴向伤口处咬去。
只啃得满嘴鲜血,手腕上肉屑模糊,我才筋疲力尽地停下来。
再也支撑不住,我靠着卫生间的墙壁滑坐到地上。
屈起一条腿,我将脑袋搁在膝盖上。
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不意听到外面一声惊呼。
“喂!你在干什么……开门,快开门!!”
我缓缓抬起眼睛,扯出一个微笑。
脚下的鲜血汇成的小溪已经渗出了门外,大概是被雷擎看到了吧。
可惜,我连开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雷擎的声音变得焦灼不堪,他一下一下奋力砸门。
“施意,快点开门!!否则老板不会放过你的!!”
我精神一震。
差点忘了,我是要死在陆伊凡的面前,绝不能再次让他救活。
紧接着,我听到了那个永生难忘的声音。
“施意,开门。”
停顿了一会儿,我笑了,笑得有气无力。
“陆伊凡,你爱我吗?”
外面滞了一滞,然后开口,声音依然沉稳。
“我爱你,你先出来。我送你去医院。”
我又笑了,这回笑得狡诈。
“陆伊凡,你大概不知道,在你伤害我之前,我其实已经喜欢上你了。”
“我虽然我喜欢你,但却更恨你对我做的一切。”
“你不是人,没有人能够对自己喜欢的人,做出这种事……”
我的胸口不住地起伏,开始轻微咳嗽。
外面的呼吸声变得沉重。
然后,一切都静默下来,随即响起了电钻声。
呵,我倒忘了,还有强行开门这一招。
怎么办呢?
我向外看去,洗手间连着阳台。
阳台上没有玻璃窗,只有护栏,大概是为了方便欣赏海景吧。
太好了。
我使出全身的力气,朝阳台爬去。
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终于,我费尽力气攀上了栏杆,大口喘着气。
放眼望去,天蓝色的大海波澜壮阔。
一层层白色的浪花,随着波涛涌上沙滩,然后退去。
陆伊凡,我要你后悔。
你毁掉了我的世界,那就用你的心,给我陪葬吧。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来。
陆伊凡一见我的架势,脸色大变。
不待他冲到跟前,我已经向他粲然一笑,翻身跃下护栏。
陆伊凡动作再快,也只撕下了我的一片衣襟。
“施意!!!!!!!——————”
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划破了长空。
闭上眼睛,坠落云层,我微微地笑了。
还记得我们读过的诗经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陆伊凡,黄泉路长,我在奈何桥头等着你。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