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六) 婚生生活开始
吃完早饭,盘丝洞的大大小小妖精们在灰大毛的带领下凤宜行礼。朱英雄他们三个也被灰大毛给硬拉了来,睡意惺松,而且三个人各有特色,小三肿了左眼,小四青了右眼。朱英雄眼睛倒没事,可是脑门上一个大肿包。不用问我也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我有种恍惚的感觉,听着他们参差不齐的祝祷词,还有行下礼去时,齐刷刷的一片脑袋和后背,小蜘蛛小老鼠们采了紫叶草和青瑚草挤汁,把头毛色染的那是五彩缤纷花团锦簇,虽然说成亲的是我,可是看起来他们比我可是要喜气多了……再转头看看旁边那个漂亮的不象真人的,丈夫……
丈夫,这词可真怪异啊。
真是人生如梦梦如戏啊。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在梦里面,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是旁观。
也许这种恍惚,所有人都经历过。
只是一瞬间,我就回过神来,灰大毛站在众人最前头,激动的脸通红。
这是我们家里拜凤宜……嗯,我忽然想起来,师姑和我说过,等过了三日,凤宜的族人还要拜我……唉,不知不觉走到今天,怎么说也算是家大业大了,凤宜又是凤王,这整天光拜来拜去,时间就过完了,什么事也别想做。
一上午不知不觉就这么过去了,中午饭端上来时我全无胃口,大概是早上吃撑了,灰大毛却说我是上午累着了。
我见缝插针,瞅着饭后的空子写了封短信,交人送走。
灰大毛接过我封好的信封,疑惑的问:“师傅,这是?”
“给你师叔的。”
三六为什么没有来呢?是不是遇着什么麻烦事?
“其实……”灰大毛开了个头。但是话又岔开了:“师傅。你将来是不是也要住到仙界去?”
我摇摇头:“仙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看他一脸担忧。我笑着说:“没出息。我要是真有一天要搬去。肯定也会把你带上。”
然后大毛说起那些礼物地归类。得忙个两三天才行:“师傅。还有件事。”
“什么?”
“有份礼我不知道怎么处置。”
“谁送来的?”
“嗯,没敢拆看,送礼的说是,”他看我一眼:“嗯,是故人送来。”
我平时猜谜笨的要死,这会儿突然猜着了:“是三七?”
“嗯,封口上面有个蝴蝶标记。师傅你要看么?我给拿过来?”
“算了,有空再看。你让人把这封信送了,要快些。”
“好。”
唔,接下来呢?
我有点茫然。
成亲前的我的日子过的虽然不是说在混吃等死,可也差不多。成了亲之后,要做什么?
我挠挠头,感觉好象找了份新工作,但是不知道工作内容是什么那种心情。
“姐姐,大毛哥让我来传话,凤王请您去一起整理那些礼物呢。还有,敖前辈也在那里。”小蜘蛛说。
“这就来。”
蜘蛛却站在门口没动,呆呆的看我。
“还有事?”
她忽然冒出一句:“姐姐,我好羡慕你!”
“唔?”羡慕我嫁了个这么帅的人吗?
她的语气有点酸,神情也不是单纯的羡慕而已。
她没再说什么,先退了出去。我皱皱眉头,她们一个两个功力不够,却都心急着想化成人形。洞里蜘蛛太多,而我能教她们的太少。一开始,一些小蜘蛛来投,只是求一个安身之地,但是后来渐渐的,好象大家变成了我的手下似的。
我从来没想过担负这么多……一切不知不觉就变成这样了。考虑事情的时候不能单考虑自己,吃东西的嘴巴不只一两张,还有,有危险的时候,得想着一洞老小是不是…
我是这样想的,即使大家并没血缘关系,可是毕竟在一起生活这么久。
但是她们是怎么想的呢?
前阵子,魔宫建城时,走掉的那些耗子和蜘蛛精……
走了的,留下的,每一个心里的想法都不会一样。
走了的想些什么,留下的又想些什么?
不知道。
要弄明白人心和要弄明白这天地至理一样难。
我顺着铺着木板的廊道朝前走,越来越高,转了弯有木梯朝上去。灰大毛把库房弄在高处,说是这样水淹不着,火难烧到,而且如果谁想偷那也不方便。
真想偷,放哪儿都有人惦记。
而且,盘丝洞外的阵法一重又一重,外贼给进来偷东西吗?要是自己洞里谁看上什么东西,当然会想法子去求灰大毛通融。
我有点心不在焉,远远看见前面忙乱的场面,朱英雄和小三小四被指挥着爬上爬下,灰大毛拿着礼单子一样一样询问凤宜。子恒站在他旁边低头一起瞧那张礼单,凤宜忽然抬起头来。
他朝我遥遥招一下手,我加快脚步走过去。
一线光从头顶流泄而下,许多细小的灰尘在光柱里飞舞,凤宜抬了下手,原来停在他肩膀上的一只黑色的鸟儿迅捷的张开翅膀,朝着上方的天窗疾冲而上,转眼间飞出了我的视野。
“等你一会儿了,怎么才过来?”
凤宜的笑意就象淡云和风,我倒没忙回答他,而是抬头向上看。
从这里看,天窗极高,很小的一个孔隙,看到蓝蓝的天。那种蓝让人觉得很深远空茫。
“怎么今天就来理?不是说先放着么?”
“趁着子恒在,抓他的壮丁来帮忙的。”凤宜一笑,当着被抓的“壮丁”的面把占人便宜的话说的理直气壮:“要是我们两个理,八成要理很久,有他帮忙那就不一样了。”
我实在无话可说,这家伙真是……既然被抓的壮丁自己都带着笑,一点不介意的样子,那我也不用替他介意了。
“嗯,这些都是些女人家用的东西,替你清出来放在一边了,你自己挑挑看。”
“那边那些呢?都是你这男人家要用的东西?”
子恒呵呵笑,凤宜也不生气:“那都是些不实用的东西,可以再给别人送礼的时候送出去。”
咳,哈哈,这也算礼尚往来了。
也是,我们收了人家的礼,当然将来有回送的时候。
其实凤宜给我理出来的这些东西恐怕我也用不着,朱英雄颠颠的捧个盒子给我,我打开一看,里面是紫金龙凤钗一对,样式那叫一个富丽堂皇啊……可是太刻板了,上面的花钿有两三个巴掌大,我傻也不会把这样东西插头上。那要戴了这个,那头还是我头么?不成了个活动大花瓶了?
“主人,你看这钗,多富贵多好看啊!”朱英雄的眼光显然和我不同,他对这钗推崇有加,赞不绝口:“戴着这个,实在太气派太有身份了!”
“有乡下土财主的气派暴户身份!你懂个屁!快干活去!”灰大毛从他背后冒出来,朱英雄顿时老实了很多,把盒子盖好又捧走了。
“都在这里了吗?”我指着前面堆的高高的两堆礼物,就这么看,那也不算很多嘛。
灰大毛苦笑:“师傅,这是已经理过的,没整理的都堆在下头呢。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瞅……咳,娘哦,眼晕……
这是,这是……
这得理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一七七) 婚后生活
这些东西耗了我们一下午功夫,预计未来两天也得交给他们。凤宜和子恒倒是休闲工作两不误,一边看礼单,礼物,一边下头上棋还小声商量什么事,我坐在一边,一边看礼单一边嗑瓜子儿,嗑的喉咙直冒火,再咕咚咕咚灌凉茶。
有种错觉。
好象时间根本没有经过中间那段,就跟在桃花观的时候似的,两个大人物下棋,我是个小角色,自己蹲墙角。
其实凤宜想教我下棋,只是我这个人天生没有这根筋,教我弹琴我拨的象弹棉花,教我下棋我一边头晕一边渴睡。就算不让我下,让我在边上看,我一眼望去黑白交杂,横纵交错,一两眼还能看,多看几马上觉得天旋地转,这不是假话,是真的,试了好些次都是如此,后来晕的都想吐,这棋我也学不了。
“三八。”
“嗯?”
我转过头,子恒微笑朝我招手,凤宜正打开个盒子看东西。
“什么事?”
“三七给你送了礼物?”
“哦,你知道啦?”我回头看看,肯定是灰大毛说的,我转回头来:“我没看,也不想看。”
“这就对了,遇事一定要谨慎。你这个马大哈习惯了,须知防人之心不可无。”
“哈哈。这个嘛。我倒是没想太多。就是纯粹没兴趣。”
“有兴趣也不能看。”
“是是。我记得。”我觉得自己还跟个小跟班似地。答地特别顺口特别狗腿。
咳。虽然结了婚。我现在不大不小也算是凤夫人啦。可是好象所有地东西都没变。绝没有那种翻天覆地。让自己都瞠目结舌地大变化。
这样好。
我觉得原本在云霄里飘飘地心。慢慢沉淀下来。
其实,麻雀飞上枝头,和凤凰站在一根枝上,也没变凤凰,哪怕再粘一身彩色羽毛,那也不是凤凰。麻雀还是鸟呢,同族都变不过去,让蜘蛛变,那就更扯了。
我还是我。
我还是我自己。
“对了,还有一事……”
“唔?”
“你这人太懒,心思太单纯,这个盘丝洞,人多,眼杂口杂耳杂。不要以为都是蜘蛛老鼠,没别的族类就安全了。”子恒低声说:“不然的话,这么多礼物要整理,大毛为什么只让这三个来帮忙?难道是欺负他们三个新来的吗?”
呃,子恒要不说,我还真觉得大毛是在欺负调教朱英雄他们仨呢。
“他们三个虽然是新来的,但是正因为新来,在这里不认识别人,大毛又能制得住他们。要是……”
“我知道。前些时候,魔宫建城的时候,盘丝洞也走了不少……”
“是啊,也许他们都渴望着有朝一日出人头地,盘丝洞简直象一所安养院……”
呃?
安养院我知道,京城里有好名的,有钱人捐善款弄这个,就是孤寡院嘛,吃不饱饿不死,养老养老,养到老死……
“你自己看破世情,没有野心,现在又找了个好归宿,可是你底下的那些大小蜘蛛和老鼠们呢?没灵性的,朝生暮死的,不去管他们。那些有点灵性,却又懂事不多的呢?他们憧憬外面,他们渴望荣耀富贵。你这一成亲,大概,不光你自己变动了,你洞里也要变动。”
我啊了一声,说不出话。
我没想过……
如果我是一只涉世不深的小蜘蛛,也会觉得外面天地广阔,盘丝洞里没搞头。
不是每个人,都有两世为人的经历。
也不是每个人,都经历生离死别,前世今生……
小妖们渴望变成威风凛凛的大妖,这并非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想法。
可是,因为这个想法,而会带来的后果,他们会怎么做,他们会不会抛下家人,伤害朋友,不择手段……
我茫然的看着子恒,他抬起手,一瞬间我以为他要象以前一样摸摸我的脑门时,他又放下手来:“这些事我不太擅长,凤宜了多,他统带那么多族人,这种事做的很熟手。在你们夫妻一体,请教他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嗯,多谢你,子恒……”
“你总是象长不大一样。”子恒淡淡的说:“这样虽然不是坏事,但是……太过粗心放任,最终吃亏的是自己。”
是的。
这是金玉良言。
我知道我很懒,很消极。
我不想修成仙,也不想出名,不想要地位……
我转过头看着,大毛指点着朱英雄他们团团转。
其实大毛也是个明白人,但是有些话,他说不合适,他一直在尽力做。
我觉得很惭愧。
吃了晚饭,就穿内衫在屋里头的时候,我跟凤宜讲起下午的事,子恒告诉我的话。
“哦,他还和你说了。”
“唔?”
我抬起头来。
“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凤宜摸了一下我的头发,他神情温和,似乎我困扰的难题在他来说是件并不重要的小事,他这一刻显的那样……那样宽容而稳重,我忽然觉得,非常,非常的安全,想和他亲近。
他给我的感觉很复杂,象一个长辈,象一个兄长,同时,他又是我的爱人,我的丈夫。
“成亲那天就有想要混水摸鱼的,勾上一个内贼,那只老鼠为了半截灵罗根就把盘丝洞卖啦。这事儿子恒处理的,他们其实没能进来,他新布的阵法与你洞里原来的防御阵法完全不一样,那只老鼠领路,结果领到最后,一个能进来的也没有。大毛亲自动手把那个内贼处置了。我没让他们和你说,我不想你为这些事伤心,忧心……最起码,让你快快活活的过了这些天,”他微微一笑:“我们现在可是新婚燕尔呢。要不是天气太冷,我还想带你四处走走。”
“为什么呢……”
身上是暖和的,心里却觉得……不由自主的发冷:“我希望我能保护大家,让大家在盘丝洞里,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不必风吹日晒雨淋,不用冒夏暑冬寒……这些小蜘蛛,要是没有这样的地方避冬,很难熬过这么些大雪天。还有,给他们吃饱,穿暖,我没要求他们效忠做苦力,我只是……”
“人心不足蛇吞象,就算是好日子,过久了也会渴望更多。得到的东西从来不用珍惜,得不到的,反而要苦苦追索。他们到盘丝洞来,第一天,第一个月,第一年,大概都会感激,到第二年,第五年,第十年,他们就会厌倦,会心生不满……你将他们当家人,他们却只将这里当客栈。”
我呆呆看着他,凤宜揽着我靠在床头:“新婚第二天就说这些,真是煞风景。这会烛影摇红人成双,咱们该说些情话才对……”
“谁和你说,你自己去说。”
虽然他这么温柔的安慰,我还是红了眼眶。
“别难过,并非所有的老鼠都安坏心,所有的蜘蛛都不安于室……”
“不安于室?”我瞪他:“你说谁?嗯?”
“哎哎,你看你,怎么发急了。当然不是说你……”
“那你说的是谁?”我坚决不放松这个问题,这可不是小事。
“嗯,是我们还没成亲的时候了……”凤宜笑一笑,似乎也有点窘,不过很快恢复从容淡定:“有小蜘蛛精来自荐枕席……”
好哇!
胆子不小,墙角挖到我眼皮底下来了!当我是死人啊!
沮丧伤心惆怅失落……那些统统飞了个精光,我现在觉得胸口发烫嘴里发苦,很想……很想揍人!
(一七八) 家务
xxx的!这事搁着谁都不能心平气和吧?和着我让她+暖,平平安安过日子,还指点修炼,她们吃着我的穿着我的踩着我的地方还想勾我的男人!
我把她们当姐妹,她们把我当冤大头啊!
我差点跳起来,多亏凤宜一把扯住我。
“你想干嘛?”
“揍人!”
“大半夜?”
“白天晚上没关系。”我问:“谁勾引你的?报上名来!”
凤宜苦笑:“我以前怎么没现你是个醋坛子呢?”
我正色说:“这不是吃醋不吃醋的问题,挖墙脚这种事卑鄙无耻,更何况是在我鼻子底下挖你这坨大墙脚!”
凤宜面色古怪,咳了一声说:“唔,原来我在你心里是一块饼,现在则变成了一坨墙脚……下次不知道又要变什么。别听风就是雨,快睡觉,明天你要干什么我都不管你。”
“你不会是心虚吧?我告诉你。这事儿咱得好好说清楚。你得明白件事。那就是。坦白从宽。抗拒……”
凤宜瞪我一眼。伸指一弹……呃!
这个坏人!
居然又用上了在魔域地那一招!就是让我不能动也不能开口说话地那次!因为之后生地事太多。我忘了跟他算那笔账了!
凤宜把我当抱枕似地一搂:“乖。睡吧。”
我很想磨牙。呐喊。对这个万恶地犯罪份子拳打脚踢以泄心头之恨。可是。屋里很暖和。很安静。凤宜地怀抱很舒服……
我没过多会儿就睡着了。
不过第二天一睁眼,我就想起这事儿来了!
该死的凤宜比我起的早,我醒来时床上就我自己,他肯定是心虚才提前一步开溜的!
我愤恨的爬起床,把脚踏踩的嘭嘭响两只小蜘蛛在门外小声问:“姐姐起来啦?”
“哦,啊……”
我愣了一下,应了一声。
她们马上行动起来,端水地拿巾帕的拿衣裳的,还有要蘀我梳头的。
“不用不用。”我现在心里正别扭:“我自己来吧。”
唉,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绝对是自己的原因。
盘丝洞过去三百年,可是很冷清很隐蔽的……除了灰大毛就是我,补充,我还是昏迷不醒的。
但是从我醒过来之后,嗯,一切就开始慢慢的变了。先是大毛说人手不够,有两个他地同族来投奔他,他请示我,我说那当然可以收下。后来有小蜘蛛来讨东西吃,进而留下来过冬,我也收下了……
再后来……
唉,其实不是别人的错。
而且,把冻饿交加随时会死的小蜘蛛小老鼠拒之门外,这事我也绝对做不出来。
但是,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我坐在那儿了一会儿呆,以我这种水平自己要想出一个面面俱到的好办法来那是不可能的,还是等下去问凤宜吧,子恒也是这个建议。至于算账……咳,这个可以留待他出完主意之后再动手,俗话说地好,卸磨杀驴,磨没卸时这驴是万万杀不得。
我千万不能说漏嘴说凤宜又抓住我的马脚。那他肯定更加振振有辞,说他在我心目的形象地位,继饼,墙脚之后,又变成了驴……这个形象可比前两还要糟糕的多啦。
可我没找着凤宜,他陪几位前辈去东阳峰了。那里还有他们好多族人,虽然去南方过冬走了不少,但还有不少是不去南方的。午饭应该也不回来吃了。
“师公说想让师傅你多休息会儿的。”大毛老实的,一本正经的说:“大概师公觉得师傅劳累了,又懒怠应酬,所以没喊醒师傅一块儿去。”
“我看他是做贼心虚……”我小声念叨。
大毛说:“师傅要过去吗?”
我摇头:“不去,这么冷!”
大毛无语的站了片刻,又说:“师傅,有时候我挺奇怪,到底师公看中您哪点儿好处了。”
我老老实实说:“我也一直闹不明白,回来你亲自问问他。大毛,你坐一下,咱们说说话。”
“哦。”
他在我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我仔细端详他地脸,大毛看起来比我显的还成熟一点,主要是他的那胡须给他添了一点沧桑和稳重的感觉。不过大多数时候我都觉得他是个,嗯,象弟弟似的存在。
“大毛啊,你天天管那么大一摊子事,一定很劳累很烦心吧?”
我当着甩手掌柜,活全让他干了。
想一想,我可真对不住他。
“哪能啊。”他一拍腿:“有事忙总比无事瞎忙强。再说,我挺喜欢这差事的。虽然算不上什么位高权重,可是洞里头除了师傅你,谁不对我服服帖帖?一呼百应的气派总有了吧?嘿,人间说宰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这大小也算是个官儿了吧?那我该叫个什么相呢?”
我眨眨眼,没好气的说:“内相。”
他苦了一张脸:“师傅,什么相都行,就是内相做不得啊。”
眼看话题要让他带跑,我赶紧绕回来。
“洞里头人心不齐,你一直都不告诉我。”
“啊,这事儿啊。”大毛摇摇头:“师公也说不要告诉你啊。再说,告诉师傅你,你又有什么好办法?”
我没有……
我无能……
我的脑袋又耷拉下去。
“成亲那天,还有内贼引来捣乱的人?那些人是哪一山哪一派地?”
说起那天,大毛的神情总算不象刚才那么轻松安稳了:“都是我管教不严,才会出了这样的败类,要不是敖天官啊,那天真是要出大纰漏了。要是扰了师傅和师公的婚礼,那我就是切头谢罪也没用。那些小崽子们,对他们越好,他们越是不当回事儿,好日子过惯了,苦日子全忘了,觉得现在的好吃好喝都是理所当然,吃着稀地想干的,有了温饱想富贵,咱不能给他,他就觉得咱是他地仇人,是绊脚石了一样,忘恩负义,简直猪狗不如!xx的,我怎么养了一群这样地东西!”大毛越说越激动,脸都涨红了。
“大毛,你,那个内贼的事,不是你地责任啊,你不要为那事烦心。”
大毛摇摇头:“其实我后来一想,是老鼠就是老鼠吧,那是我的责任,我没管好,我处置他也是应当的。总比是蜘蛛好。要是蜘蛛,师傅心里会更难过吧?”
我低下头,大毛倒是处处都蘀我想着,连我的心情都考虑了。
是啊,如果是个蜘蛛,那我更是……
情何以堪啊。
“师傅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是要好好整治一下,还是干脆都赶出去落个清净,还是不劳心不费事,继续象以前一样过?”
(一七九) 选择
“师傅?师傅?”
我抬眼看看他。
“你想什么呢?我问你哪。”
我低下头。
真是,糟糕的事情啊。
我的手掌紧握,又松开。
远远的,后面仓库的位置传来一声尖叫。
灰大毛愣了下,然后我的手向回招拢,一条丝线由隐而现,比头丝细不了多少,绷的紧紧的,从远处朝这里拖动。
拖过来的,是猛烈挣扎不休的一个小蜘蛛精。
我认得,她就是昨天,说羡慕我的那个。
她本来挣扎地很厉害。等被蛛丝拖过转角。看到坐在廊下喝茶地我和灰大毛之后。她反而不挣扎了。
也对。都被看到了。而且挣扎也甩脱不了。
大毛愣了。看看我。又看看被捆住拖来地小蜘蛛。
这时候我想地净是无关地事情。
以前。我给小蜘蛛们起过名字。不过她们多半不满意。我觉得那些名字挺好啊。完全按照这个时代地规范来地。芳淑贞静之类地。有啥不好?最起码比我们进桃花观。师姐给每个个号数要强多了吧?因为她们都说不喜欢。后来我也不费事了。而且。我也实在记不住她们给自己起地那些风花雪月地名字……
比如被拖到眼前这个。我盯着她看了好半天。才想起她叫雪竺。
多怪的名字。
她手里还抓着半个木把手,就是仓库门上的,然后,大概是刚才被蛛丝缠住时挣扎地太厉害,指甲有两个掀起来了,在渗血。
“你这是干什么?”大毛站起身来。
“我……我经过后面,看到……”她慌乱地辩解,泪眼迷离,楚楚可怜:“我就是经过,结果突然被蛛丝绑了起来……姐姐,我没做坏事,我没干什么!”
“嗯,你得爬上三重梯子,过独线桥,还得抓着绳藤到半空去,才能握着这个把手……”
经过?是我太笨还是她太笨?这种借口谁信啊。
她闭上了嘴。
大毛恶狠狠的瞪她。
她把头转到一边去,不再辩解,也没求饶。
“你这忘恩负义的……”
“忘了谁的恩?负了谁的义?”她尖声说,平时那种温顺的样子全不见了:“她打我们象养的猫狗一样!招之即来呼之则去!就算在别处我们也不会饿死!跟随她有什么好处?”
“我没让你们跟随我……”唉,我地声音没她高。有理不在声高吧?
也许她的声音这么大,是因为她心虚。也许不是的。
“刚还在说贼,这就出来个内贼。”大毛看看我:“师傅,你看,真的不能再象以前一样过了。”
我没理会他,问雪竺:“你想去仓库里拿什么?”
她只是瞪我,不说话。
“大毛,带上她,我们走。”
站在仓库门前地时候,那个门把手断了半边。
“如果你不想打开这门,这里的阵法不会被触动,蛛丝也不会绑你。”
我轻轻推一下,门开了。
里面没有什么东西了,胡乱堆放着地只是一些礼盒,散落在地下的红纸和绸带还没收拾。
“你想打开门,想进来,现在呢?你进来了,你还想做什么?”
她看着空荡荡的仓库:“你……你们早把东西移走了?”
“我还以为你们都知道,不过看起来不是的,起码你不知道。昨天这儿的东西就整理完,存在别的地方了,我不知道是你自己想来拿什么,还是别人鼓动你来拿什么,总之你是白来一趟,还把自己给……弄成现在这样。”
她地眼睛瞪的圆圆地,不过这次的愤恨却不是针对我和灰大毛来地了。
“是你自己要来的,还是谁挑拨你来地?”大毛问她。
她并没说话,嘴唇咬的紧紧的,都快咬出血了。
“是,我是对你们没什么恩惠,换个地方,你们也未必会饿死,也可能会学会修炼之法。但起码,我从没命令过你们,也没过要利用你们,害你们。或许你觉得这不算什么,你们大概觉得我蠢笨愚钝,你们觉得你们聪明,前途远大,所以,你们要不择手段,要偷窃,要说谎,要伤害别人……我想,你们那样的聪明,我一辈子也不想要。”
是的。
我现在终于明白。我是很笨,但是她们,就真的聪明吗?
我还是继续做我的蠢人吧……不过,我想我还是离这些聪明人,远点的好。
“大毛?”
“嗯?”
“把我存的那些灵罗根啊月涧水啊什么的拿出来,有多少拿多少,全拿出来,另外,叫所有人,都去外面广场。”
“师傅,你要干嘛?”
“不干嘛,就是,日子既然不能得过且过,那就该干嘛干嘛吧。”
大毛看我一眼,站着没动。
“师傅,要不,等师公回来再……”
“没事,这些事儿该我自己干的,不能事事让他蘀我干了。”
毛答应一声,一边高声喊朱英雄他们,一边走了出去。
“你也一起过来吧。”我对雪竺说。其实说了也是白说,她还给捆着呢,我牵着蛛丝,她就得跟着走。
我应该想开点,一开始把洞里的所有蜘蛛老鼠当家人就是错。其实我应该把自己当个房东,把他们都当成房客。
大毛办事速度很快,很快,有点道行的都给叫过来了,老鼠站一边,蜘蛛们站一边,正在小声议论。
大毛指挥着朱英雄他们抬着沉重的坛子箱子出来,放下地。
我缓缓的出来,雪竺瑟缩地跟在我旁边。
“打开吧。”
灰大毛和朱英雄一人一边,把坛子盖和箱子盖分别打开。
一阵淡淡地清香弥漫开来,有点甜甜的,象桂花芝麻糖的味道。
“我知道,有不少人,很想让修为再进一阶,灵罗根,还有月涧水,这些东西都能让修为向前跃进一些……”
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在这种时候,每双眼差不多都盯着前面的坛子和灵罗根。
“我不知道你们都是从哪儿知道,反正,我是存着一些这个东西,不过我自己吃过。用这个得来功力是很让人向往,省了几十年,甚至要上百年的时间和功夫。但是不劳而获最终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对大毛低声嘱咐了几句。他看看我,然后站到前面说:“大家都知道,洞主已经成了亲,成了凤王地夫人啦,百天之后,还有封后典仪,以后可能也不会住在盘丝洞了。大家多年相聚,洞主的意思是,虽然以后她恐怕不能照拂大家,离别在即,这些灵罗根和月涧水就当作是礼物,每人可以来任拿一样,一段灵罗根,或是一瓶子月涧水,算是洞主的一点心意,此后天高水长,总还有相见之期,到那时再叙旧情。”
底下先是极静,接着象炸了锅一样。
我站在那儿,心里一片茫然。
“静一静!大家听我说!”大毛叫的很大声,可是好一会儿下面才算全静下来。有个声音高喊:“洞主要把我们都抛下了是不是?自己有了归宿就要赶我们走?”
“太绝情了吧!”
“离开这儿让我们去哪儿?”
“现在是大雪天,就要赶走我们?”
一片乱哄哄地,声音嘈杂,吵的人头疼。
“还有别地东西。”灰大毛的声音宏亮,盖过下面的扰攘:“我手里,还有洞主炼的九重丝。这种丝要是一沾上身,这辈子都不可能对洞主有半分背叛违逆,连想一想都不行,这丝会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受尽痛楚煎熬,绝对无法可解,有想留在洞主身边不愿意走的,未来也绝对不会生出心的,就来我这儿领上一根,从今以后生死就交给洞主了!”
这话一说完,底下又是死静死静地。
我坐在一旁。
大毛站在那儿,手里攥着一把银色丝偻。
朱英雄大步走过去,拳头攥的紧紧地,好象要去狠揍大毛似的架式,到了他跟前停住,然后从他手里拽出一根丝来,紧紧握住手。再张开手时,那根银丝已经不见了。
“我是到哪儿都要跟着主人地!”他瞪一眼灰大毛:“你呢?”
大毛朝他一笑,飞起一脚,把他给踢的滚到一边。朱英雄嗷一声:“我告诉你,我用了九重丝,那也只听主人一个人地,你想对我动手动脚我还是要还手的!”
大毛斜睨他一眼:“你还啊,我等着呢。”
他转过头:“是走是留,大家想清楚!这要是选择了,就是举手无悔,没退路的。领了灵罗根月涧水的,雪停之后就离开盘丝洞。选了九重丝的,以后就……哼哼……不必我说了。”
他回头看看我,我朝他点点头。
说的很好。
大毛把九重丝也放到石台上,和前两样东西并排放着。然后,他自己也拿了一根丝,干脆的放进嘴巴里。
底下静的可闻落针。
我转头看看雪竺:“你先挑吧。”
她的表情先是茫然,然后变的很复杂。目光从我脸上,移到石台上放的三样东西上头。
“你放心,我不想把你怎么样。你挑完东西想走的话,那随你的便。我说过的话,都算数,而且,这儿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的。”
我轻轻弹一下手指,她身上捆的那道丝就解开了。
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的,走近石台,看着上头的三样东西,目光在月涧水上停留的最长。
(一八零) 下厨
以为她必定是要去拿灵罗根的,可是她眼珠左转右头看了我一眼,忽然伸手——抓起的是九重丝。
那丝沾着肌肤就缓缓的变短,一端延伸进她手里,片刻间就不见了。
“咦?”大毛也愣了:“你这是……你不想走啊?”
她这会儿倒干脆了,一副豁出去的神情,扑通跪下来朝我直磕了好几个响头:“姐姐,我知道,我做了错事,心地不好,可是既然姐姐能让我好好的走,一定,也能容我留下来。”
我和大毛互相对看了一眼,这个,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果然女人是善变的,女妖精也是。她刚才还表现的对我深恶痛绝,一转眼又要对我效忠了!难道她看穿了这个所谓的九重丝其实是个瞎吹的吓唬人的东西吗?
我在楞,可她好象是有了什么不好的猜测,砰砰砰的不停的磕头,前额在坚硬的石地下撞的鲜血淋漓。
“那个,呃,不用磕了,你起来吧。”
她一抹脸,把鼻涕眼泪和额上的血一起抹的干干净净,好象根本没哭过也没磕破头一样,飞快爬起来站到我身后。
大毛反应过来比我快,他凑过来小声说:“师傅,要不,你回避下,我在这儿看场子就行了。你在这儿,他们大概害怕这边一出洞门就被喀嚓了……”
那种没品地事儿我才不干呢。但是别人可能会自己之心度我之腹。
“好吧。那你多当心。有事儿你知道……”
“我知道。我肯定马上大喊‘师傅救命’!”
我差点让他逗笑。不过就差一点。
我这边回屋。迎头碰上凤宜和子恒。
“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摸摸脸:“怎么了?”
子恒的视线越过我的肩膀,看向我身后的乱哄哄的,人头涌动地场面。
“你在……做什么?”
“嗯?”我回头看看,感慨万千:“大浪淘沙。”
虽然我说的驴头不对马嘴,但是他显然是听明白了,有些意外的微微笑:“真是想不到,怎么,趁我们不在自己立威?”
“不是,我的意思是,想走的走,想留的嘛,唔,我想也许我也会再收几个徒弟,好好调教调教,赶明儿出门儿也前呼后拥的抖抖威风。”
不过,凤宜怎么不说话。
我转过头,疑惑的看着他。
“你早该这么干了。”他说,转身进了院子。
我愣了下,大步追上去。
什么人啊,我现在可不是他晚辈了,还用这种教训后辈似的口吻和我说话!
我可是他老婆,我们是平辈!
子恒在一旁偷笑,我瞪他一眼,他放下袖子,光明正大的露出八颗牙朝我笑。
“我现你这人变坏了。”
他给我来了句:“好人不长命,坏人才活地久。”
我想了下,认真的点头:“你说的对!咱都应该学着当坏人!来,跟我念,好好学习,争当坏人!”
这回轮到他了:“你这词儿好怪,从哪儿学来的?”
“词儿不重要,重要地是,当好人没用,别人都想欺负你。当个坏人好,让别人怕你,不敢惹你,多好啊。”
他没笑。
我笑着笑着,也笑不出来了。
是啊,这世道不兴好人,连你家族的人,你老婆,你手下……都觉得好人好欺负。
我想,也许凤宜总对外人摆张臭脸,端着高高地架子,对谁都看不起,冷嘲热讽,也是一件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我在屋里面还是有点坐立不安,挂念前面的事。凤宜抬头看看我:“你不放心,为什么不去看着?”
我摊下手,苦笑着说:“我怕我去了,轮到别人不放心了。”
子恒一笑:“这有何难,不去也能看得到啊。”
“嗯,但我觉得我好象有点,想看,又怕看……”
子恒挥了下袖子,对面的墙象水波一样动荡起来,我看到前面大广场的情景浮现出来。
哇,这一手,不是凤宜的招数吗?他也会?
“那个……”
“想学么?我可以教你,并不难。”
“哦。”
我转头看那面墙。
场中并不显地杂乱,大毛和朱英雄他们一个看着灵罗根,一个看着月涧水,只有九重丝没有人去看。
有人走上前,有很多步子很快,拿了一截灵罗根,头也不回的就走出去。
看到这个,我说不上来……不是很难过,但是觉得心里空荡荡地。
虽然知道肯定会走许多人的,蜘蛛也好,老鼠也好,都有。但是真地看到他们头也不回的走,我还是觉得心里不好受。
但是,目光再转过去,拿了九重丝地,也有……
灰眉,还有大毛身边平时被差的团团转,还老被他踢屁股的几只小老鼠,最早到盘丝洞来跟随我的几只小蜘蛛,单独站在一边,站在大毛身后,虽然少,和拿了东数比起来,少多了,但是看着他们站在那里,用一种很平静的神情,看着那些走掉的人,我觉得,觉得心很踏实。
这一天过的很快,可是我又觉得这天很慢。
一直到天黑下来,还有一半的人,没做出选择。
他们在犹豫。
也许他们不想走,可是不甘心从此就九重丝束缚,也许他们想离开,又担心前途充满危险。
我理解,我自己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我也知道,对大多数地蜘蛛和老鼠来说,做这个决定真的不容易。
凤宜一甩袖,啪的一声在我脑门上拍了一记:“别呆,大毛他们不在,其他人也不在,饭上吃什么得你自己张罗了。”
我撸撸袖子:“好,你们要吃什么?只要你们说得出,我就给张罗来!”
子恒一笑:“嗬,这倒真要尝尝你的手艺。我觉得好象从来没吃过你下厨做的饭哪。”
凤宜头也没抬,抛过来句:“用法术不算数。”
我咬咬牙:“不用法术我也能做。”
子恒跟着笑:“是啊,你把人都打走了,说不准以后你就全得靠自己洗手作羹汤,还是从现在起就学着贤惠吧。”
我上辈子做饭地确不怎么样,这辈子更是很……咳,很不贤惠。屋后面就有小厨房,可我一次也没进去过。唉,这些年过的也算是养尊处优的好日子了,十指不沾阳春水,对妖精来说,本来吃穿住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必须的事。
我一弹指,灶里的柴自己烧了起来,火苗噌的一冒三尺高,吓的我往后退了一步。
这不算用法术,呃,只是点个火。
不行,这太旺了,我是要做饭不是要烧炭。
小一点小一点再小一点,嗯,这样差不多。
我淘了米蒸饭,又不知道放多少水才合适,宁可多放点,不能放太少了。我拿了两瓢水加进去,再看看菜筐,里面的菜色倒是挺丰富,我挑了一把水菜,豆腐,嗯,还顺手拣出一块肉。
好吧,我做过饭的……嗯,就是太久不做了。
我把袖子向上一撸,操起菜刀来,噌噌噌地先切了水芹菜,再去剁肉……
好吧,炒菜不难,放油,对对,还得撒把葱花什么的……
我停了下来,左右瞄瞄。
那个,葱在哪?
“啊,来瞧瞧今晚有什么好吃的。”
子恒笑吟吟的和凤宜一起入座,我摆好最后一双筷子,有点心虚地往椅子里缩了缩:“那个,粗茶淡饭……将就一下吧。”
子恒没说话,只是笑着看凤宜。他虽然没说话,但言下之意我们三个都明白——我的手艺要是贼臭,他就算将就恐怕也只要将就一顿,但是凤宜可得将就一辈子了。
“那个,尝尝吧。”
我给他们俩一人夹了一块豆腐,然后自己也夹了一块。
咬——
豆腐煎地有点老,有的糊了,唔,盐味有点小。
确切的说,好象,忘了放盐了。
水芹菜炒肉丝还凑和,肉丝有点硬,芹菜夹生,这个倒是没忘了放盐,可能是为了弥豆腐的缺憾,所以放了双倍。
米饭嗯……水太多了点,软软的糯糯的,介于稀饭和干饭之间。
说到这儿我得佩服凤宜和子恒,这样地菜居然他们还很捧场,没挑剔没嫌弃的都给吃了,连蛋花汤也都喝完了,露出大汤碗底子上绘地缠枝花纹。
“挺好的,第一次下厨,能做成这样不容易。”子恒先是肯定了我地劳动成果:“不过,下次不要慌,慢慢来。”
凤宜优雅的喝了口茶,看起来这茶是今天晚上最让他满意地:“差强人意,还得好好学着做。”
“干嘛是我学?你学了给我做不行么?”
凤宜指指墙:“你看。”
我转过头,广场上只有大概五分之一的人还没有选了,很多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都不见了。
我有点茫然:“他们……都走了啊?”
虽然是我让他们选择,但是,我心里觉得……
有点难过。
凤宜戳戳的我肩膀,又指指另一个方向。我转过头,看向凤宜所指的,大毛站的那个方向。
他后面有好多……好多的小老鼠和小蜘蛛,而台子上的九重丝则已经所剩无几了。
他们有些凑一起说话,有的则百无聊赖坐着倚着,还有的干脆摸出绣筹开赌了。
“嗯,看起来你还是挺有人缘儿的嘛。”凤宜拍拍我的肩膀:“恭喜你,以后还得张罗这么多张嘴的吃喝,没轻松到哪儿去。”
(一八一) 出行
走了一大半,留下一小半。
大毛还是挺欣慰的,虽然提起那些走掉的耗子精来破口大骂滔滔不绝,但是提起这些选择了九重丝留下来的,却一改怒色,变成赞不绝口了。
我总觉得他应该还有别的话没说的,不过大毛有时候嘴是真紧,绕来绕去就是不开口,而且现在更是过分,很多事直接去请示凤宜,我感觉我这个一洞之主本来就没几两重的权威现在越发轻飘飘的了,风一起就能吹跑。
倒是那个雪竺,现在跑前跑后的可是勤快,话里话外打听什么时候能正式拜师学本事。她现在好象是什么顾忌都没有了,直接说:“姐姐,等拜了师我也跟大毛哥一样喊你师傅,反正现在身上有九重丝拘着,就说老实话做老实事。我就想学会那个你在后仓那里一根丝把我捆起来的本事——能教我吧?”
我不知道他们要用多久,才会发现那个九重丝其实只是……反正没有吹出来的那种神奇功效。
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我觉得他们突然都变的坦然了很多,做事踏实。大毛说年后就办个考校大会,让我择优录取收为弟子。
我觉得这世道变化真快,但是凤宜却说:“我不说了么?这事儿你本来就该干了。不是每个人都忘恩负义,但是他们总得有个前程奔头吧?以前你们在桃花观,不也有出师一说吗?是真出假出且不论,观主也教你们本事吧?时不时还来个,你们大家是不是挺老实的?”
“对啊。”
“那你明白你岔在哪儿了?”
我咳一声:“喂,大毛刚才好象有话没说,肯定瞒我什么了。你知道不知道?”
凤宜瞄我一眼:“想知道?”
“想!”这不废话嘛。
“嗯。我要是心情好地话……”凤宜懒洋洋地说:“来。娘子。表示表示你地诚意。”
我立马狗腿地绕到他背后去蘀他捏背。
屋里已经烧起炕。我们刚才围着小桌剥橘子。我这么蘀他捏肩膀。刚才手指上有点浅浅黄鸀色地橘子香就染到他雪白地里衣上了。
“嗯。大毛算计地挺有意思地。旁人总想打探我们。我们也得打探一下别人啊。”
“啊?”我倒也想过打探别人,但是我觉得自己手下没有这种无间道的高级人才啊。
“你这一折腾,大毛也借机撒出去一把小老鼠小蜘蛛去,打探打探别人……”
“啊,那多危险?”
“危险什么啊,又不是让他们干什么危险的事,就是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记下来,得空出来时再透下消息就行了。你还别说,他们在哪儿也是小虾米,不会引人注意,大消息他们应该也探不着。”
“这样,好吗?”
刚才和子恒说我们要学做坏人,但是这个绝对不是说一声学做,马上就能做起来的。
“你觉得不好?”
“不是,你知道,我这个人嘛,就是……咳,其实我要不是生为蜘蛛,而是一个普通人,我肯定是胆小怕事安分守己的那种。”
他哼一声:“我早看出来了。”
“嘿,可惜现在你已经是我地人啦,反悔也来不及了!”我大着胆子,一边邪笑一边在他脸上捏了一把。手感不错,再捏一把。
嗯,人常说,老虎屁股摸不得,要我说,凤凰的脸也不是不能随便捏的,捏了之后……嗯……
凤宜地反击来的又急又凶,最后我的嘴唇也肿了,眼也睁不开了,人简直象瘫烂泥一样,可怕地是,我居然觉得当一瘫烂泥还挺幸福的……
我趴在他肩膀上小声说:“那个,别人谈恋爱都会讲些有浪漫的,或是有深度的话题,咱们好象都没在一起谈过人生啊,理想啊……”
凤宜脸颊有点微微地红,眼睛里一片水光,嗯,用个粗俗的词来形容就是春情荡漾啊,看得我一边流口水,一边按着自己的腰——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是人吗?你有理想吗?”
我被他这么直接的打击气的瞪眼,但是,凤宜说的是大实话,这个,我地确不是人,而且我这个人也的确没啥理想。
“好吧,”他象安抚小猫似地摸摸我的头:“是不是冬天太无聊了,天天闷在洞里,你闲着胡思乱想外加穷折腾,这也不好,我和子恒商量一下,咱们出去散散心。”
“咦?”我眼前一亮:“我们去度蜜月?”我没注意他说要和子恒商量一下,完全忽略过去了。
“蜜月?”凤宜品咂这个词儿:“你要想这么称呼也行。”
我鸡冻了!
蜜月啊蜜月!
嗯,虽然现在是冬天,可是南方一定还是暖和地。我们可以去更热的地方,比如,某个海岛,阳光灿烂,碧海银沙,嗯嗯,不知道凤宜肯不肯尝试一下三角泳裤?嘿嘿嘿……我一边偷笑一边抹掉嘴角地口水。
嗯,可做的事太多了?我们还可以去泡温泉,泛舟湖上,或是寻一处安静的所在,竹篱茅舍,卧听夜雨……
不过等第三天,我就发现我白鸡冻了……
出行规划:走到哪儿算哪……我,不过自由自在的也挺好。
出行人数:三人。凤宜,我,子恒。
哪有三个人的蜜月啊……
当然我不是讨厌子恒,我也挺想他多留些日子,我们大家多一起相处,不过凤宜先前说的话,完全把我误导到另一个方向去了。
大毛挺欣慰,让我们好好玩,玩高兴玩开心,不用担心家里。我有点不安,感觉活儿都让大毛干了福都让我享了,可是看大毛也是一副甘之如饴的表情,我决定,等我回来就承担责任,好好当一个称职的洞主和师傅!大毛虽然也象我似的不求上进,但是这是一个讲实力的世界,就算用鞭子在后头抽打,也得让他再用功修炼,再上一层楼才行。
我们三个离开盘丝洞,连着几天的大雪,到处一片白茫茫的。子恒是一袭青衫,凤宜则是白衣飘飘,唯独我裹的象个母大虫,里三层外三层。虽然可以运功驱暖,但是我看到这么一片雪,就分外觉得自己没有安全感,非得裹的厚厚的才觉得身体和心理一起暖和起来了。
我们一路向南,走走停停,有时候会在人多热闹的大城里投宿,一掷千金包下华而不实的昂贵酒宴尝鲜,去看有名的歌伎乐人,杂耍百技那些表演。也会在寂寞无人的山巅,一壶酒,三个人对酌。
一切烦扰的事情都暂且抛下,我也知道,这样的相聚,这样的旅行,有多宝贵。
一天早上醒来,子恒先走了。
分别是有先兆的。前一晚我们在湖上泛舟时,就有水族找上他。
子恒没回避我们,那个蟹精言辞虽然恭敬,可是话里的意思却步步进逼,口口声声说是奉了子恒伯父之命,请子恒回去商议族中大事。
子恒打发他走,端着一杯酒,却没有喝。
“不用理会。”凤宜劝他:“你对他们已经无所求,他们也不能再伤害你。”
“是啊,但是总得做个了断。”子恒平静的喝下杯中酒,手一松,那杯子落进湖里。
我有点恍惚,月光照在子恒身上,他看起来,好象随时都会消失。
这种感觉并不是错觉。
他的确安静的离开了。
我想他是夜里走的。
凤宜拿着那张写着简单的后会珍重的白纸,从来不为什么事情困扰为难的他,也露出惆怅的表情来。
摆了一桌子热气腾腾的早餐,我吃不下,他也没有去碰,那些精致的粥菜糕饼渐渐的都凉了。
“子恒小时候,就是这种性子。不争不抢,也不埋怨,不愤恨。但是他很勤奋刻苦,你记得初见时他是个孩子模样么?”
“嗯,记得。”我当然不会忘,那会儿凤宜和子恒一起出现在桃花观,我还一度猜疑他们是不是什么师徒之类的关系呢。
“他那会儿正好练功出了点岔子,才变成孩童相貌的。他很心急,想要快些拥有力量,能够被族人承认,能够完成母亲遗愿……虽然他也知道,世事不象理想那般美好,敖家内部那样残酷,他想要的亲情和温暖,或许是遥远不可及的,一个虚幻的梦,但是那个目标他努力了太久,他始终抱着希望的。”
但是最后,他还是绝望了。
我认识的子恒的时候,他一直温和宽厚,他一直在给予身旁的人温暖,可是我那时候却不知道,他才是最寂寞,最需要温暖的。
“我们帮不上什么忙吗?”
“子恒的性子外柔内刚,他既然打定了主意,绝不会再任那些人摆布。”凤宜想了想,忽然转过头来说:“喂,想不想去东海玩玩?”
我愣了下,仔细看凤宜的表情,他话里的意思,和我猜想的一样吗?
“那个,子恒不会同意吧……”我有点犹豫,可是,凤宜的提议实在太有吸引力了!
“咱们偷偷跟去,要是子恒独木难支,就暗里帮他一帮,说不定还能拉上他一起回盘丝洞过新年呢。”
(一八二) 海底
这个提议不太象凤宜的性格啊,他什么时候“偷偷”过?在魔域的时候,他……嗯,那会儿他倒是偷偷过,我们都偷偷过嘛。
“你们……嗯,交情好是吧?”
“唔,我一直觉得他象个小弟弟一样……”
好吧,现在最重要的问题还有一个。
“你知道怎么溜去东海吗?”
“嘿,我还在那儿住过呢!”凤宜得意的尾巴又翘起来了:“跟我走。”
要说海底世界是什么样,唔,和上辈子看的海洋馆什么的完全不一样。海底的世界是另一个世界,唔,和以前我见过的,子恒曾经住过的碧水潭也不太象。在碧水潭底向上看,是一片澄澈的碧色,有人形容好的玉,成色象水一样。而碧水潭底望向天空的颜色,就象一块巨大的,透澈清亮的美玉一样,很美,很明朗。
我和凤宜坐在一处珊瑚后面,从海底看天空,渀佛一块绚烂的蓝宝石,深浅的光影,折射的璀璨。
“真美啊。”
丛生的珊瑚就象茂密的森林,只是树丛虽然婆娑生礀,却没有这样多的礀势和颜色。我们身旁的这一片都是红色,可那些颜色说不出的鲜明丰富,鱼儿灵活的在珊瑚丛里穿行,渀佛林间的鸟儿——比鸟儿的礀势还要更轻盈美妙,飘荡的深鸀的水藻柔软绵长,只是,陆上是鸟语花香的,这里鱼可不语,艳丽绽开的海葵美是美了,可也不香。
这里并非没声音。只是那些声音显得遥远而含混。也没有什么起伏。
应该是潮水声。但是。和在陆地上听到地潮水声完全不同。
那种声音。让人觉得心口也随着这声音。一起。一落。既平和。又柔缓。
“来人了。”
我把头朝下缩了缩。看着前面姗姗而来地一队侍。她们穿着明媚鲜亮地绢纱衣裙。身礀窈窕美好。皮肤白皙若凝脂。更奇罕地是。她们居然长地一模一样。就象一个模子刻出来地!虽然漂亮是漂亮。 走路轻盈地时候裙福飘散足不沾地但是看起来怎么这么不真实!
等她们过去了。我小声问:“喂。怎么她们……生地一样啊?是真人么?”
“鱼卵见过吗?”
“见……过……”我愣了:“难道,一只鱼妈妈生几百只卵,全,全能长一样?”
我滴娘哦,这事儿怎么听起来不这么美妙,反而让人有点,那个,头皮发麻……
那个啥,别地不说,那个当妈的,自己能认清这些长地一模一样的孩子们么?这双胞胎可爱,三胞胎热闹,四胞胎就让人很难养了……这么多的,多胞胎,那……
“那倒不是,成精的鱼儿可不会一下子生这么多孩子出来,普通的水族产下几百上千地小鱼,长的相象容易,一模一样不易,长地一样了,又不是个个都能修成精,这十几位小侍女,大概也是千挑万选出来的。”
“哦啊,这可真是活宝贝啊,难得。”
“你喜欢?给你也弄几个回去使唤?”凤宜笑意流转。
“不不,”我急忙摇头:“这排场一般人消受不起,也就龙王家能这么摆摆谱,我还嫌洞里人多呢。对了,子恒住什么地方?咱们去瞧瞧去。”
“来,走这边。”
偷潜入子恒的住处,不象我想的那么困难。一来当然是因为我和凤宜的身手来做这种偷偷摸摸的勾当,是大材小用,太小用了!二来是,我真没想到,子恒地住处这么偏僻简陋。
一带贝壳砌的墙,前后,看起来,竟然和他在小小地碧水潭底的院子差不多大小。这可是东海龙宫吧?最不缺地就应该是地盘才对,可是就给他这么一点小地方!这些人对他的慢待,从这个住处上就能看出来!
啊,扭头走掉好了,这辈子都不和他们再往来。
子恒也说要和他们做个了断地,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如愿。
要是有人为难他,哼哼,我和凤宜也不是来光当看客的。
凤宜伸手在空中虚抚了一下:“这家伙,防御设的还真强。”
凤宜正在破解他的阵法,我坐在一边,一边磕瓜子一边笑嘻嘻的看他忙活。
“哎哎,有人来了。”
我扯了一把凤宜,两个人隐了身形。透过一丛珊瑚往外看。
来了三个人,都是女子,一个走在前头,两个在后面跟随。
那什么,还是熟人啊。
我本来坐着,可是看到那个来的访客,一下子站了起来。
这是大白天的见鬼了!诈尸啊!
我已经知道她没有死,可是,可是知道和看到,完全是两回事!
这会儿走过来的,不是那个装死装到汤钵里的小心,又能是哪个?
我很少有这么厌憎一个人的时候,可是一看到她,我脑子里嗡一声,想都没想就想冲上去!
手腕一紧,我转过头,凤宜竖起一根手指,比个噤声的礀势。
我再回头看,她脚步很快,走到了那小院门前,抬手敲门。
她还有脸来见子恒!
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恶心人的东西!上次那锅鱼汤是假的,可我现在十分的,强烈的,想要把它变成真的!你不是喜欢煮汤么?干脆把自己刮刮鳞抠抠腮剖剖肚煮了吧!
凤宜用传心术说:“你别冲动,既然见了她,还能让飞上天去不成么?小小鱼精,欺人太甚。别说你,我也不能轻饶她!”
“她还敢到子恒这儿来?她是存心来恶心人的是吧?”
“你稍安毋躁,不管她来干什么,子恒都不会让如愿的。”
对!子恒可不会上她的当!
这个死鱼精,先放你一马,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她敲了几下门,有个矮个儿的老仆来应门,好象是个……大虾米?嗯,也许不太老?反正虾精腰也弓,胡须也长,说话有气无力的,看起来很老。
“请虾叔代为通传一声,我想求见子恒公子。”
大虾米摇头,有气无力的说:“公子不见客。”
“只是请虾叔代为通传,见不见,也请告诉公子一声。”
“公子不见客。”
“虾叔……”
“公子不见客。”
甭管她说什么,再恳求再求情,那个虾米反反复复就这一句,眼睛似睁似闭,既不发怒,也不见软化,就跟没睡醒正在梦游似的。
有意思,哈哈,看她吃瘪我心情大好。
她不得其门而入,在门口恋栈一会儿,只好说:“这点薄礼,是我的一点心意,既然公子不见客,那请虾叔代我转交给公子吧。”
她身后的两个侍女把礼物端上前,那只虾米好象没看到一样,一动不动,也不接下来,侍女回头看了一眼,只能双双把礼物放在地下。
她看起来虽然无奈,全是并不敢对这个虾米有什么不敬。等她带着两个侍女转身要走,身后的门咣当一声重重关上了,那几样礼物就搁在墙脚边,无人理会。
活该!
我伸指弹了一下,一道踪丝悄无声息飘过去,沾在小心的身上,她毫无知觉,走的极快,一转眼身影就消失在假山珊瑚之后。
这么一来就好办了,早收拾也好晚收拾也好,反正她跑不了!
(一八三) 小院
院子里那只很彪悍的虾米大叔一边嘀咕什么,一边不大剪子修剪水草丛。
“诶,你认识他么?”
“怎么会不认识,他年纪很大了,子恒小时候都是他一手照顾的,我也要称他一声虾叔的。”
“哦……”我恍然点头,怪不得他对小心这么不假辞色。嗯,虾叔,这称呼怪怪的。
凤宜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欠扁:“既然他在,那咱们就不用费事了。”他捡了块小石子扔进院墙里去,那个虾叔一下子挺直了腰,转头的同时,一手已经亮出把寒光闪闪的弯刃刀来。
“虾叔,是我。”凤宜朝他招一招手。
“呃?”虾叔愕然之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和面对小心时候的那副晦气表情成了鲜明对比:“你,你是小凤啊,你这是从哪里来啊?”
“小声些,我来这儿子恒可不知道。”凤宜笑嘻嘻的拉着我从珊瑚丛后出来:“这是我娘子桃华,这是虾叔。”
我仓促笑,点头问好:“虾叔。”
我们不是要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么?凤宜这么一嗓子喊过,子恒说定会听到吧?
“哦,我是听说你成了亲了,哎呀呀,新娘子真是又端庄又大方啊,嗯,是个好姑娘。”
这位虾叔……我知道我长地不咋地。谢谢您老还能整出端庄大方这些词儿来表扬我啊。
他推开门出来。弯刀收了起来。笑地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来来。你们快进来。我这就去告诉……”
“虾叔。我正要和你说。我们来地事。先别告诉子恒。”
“哦?”
“你也知道他。什么事儿都想自己扛下来算。我是担心这次他有些话不好话。有些事不好办。所以……他要知道了。我这趟可能就白来了。”
虾叔连连点头:“说的是!他就是那副脾气,和他娘一模一样。放心,你们快进来吧,他不想听外面的吵吵闹闹把自己关屋里呢,肯定不会知道你们来了。”
我们跟在他后面进了院子。地下铺着细细地白砂,步石小径,路旁是婆娑飘荡的水草,安静中透出一股生气。凤宜左右看看:“我也有好久没来了,这里一点儿都没变啊。”
“是啊,来来,你上次住过的屋子,我一点儿没动,你走时什么样还什么样。”
我们穿过庭院,沿着回廊走到尽头,凤宜的表情有些怀念,他推开一扇窗:“你看,那间就是子恒地屋子。”
我探头过去看,隔着假山和水草,能看到半扇窗子。
“来来,吃些点心。”
虾叔张罗了好几样吃的,糕饼,果脯,还有海子什么的,还有一壶茶。不过,点心也好,茶水也好,都是凉冰冰的。当然,也可以用其他办法加热,只是在这里,水族一般都不生火。
我想也许水族们对生火有心理障碍吧。不是办不到,而是不想那么做。
“虾叔坐,咱们有好久没见了。”凤宜把茶推给我,然后掏出酒来倒进茶杯里:“来,虾叔,我敬你。”
“好好,”虾叔露出馋涎欲滴的表情,端起酒来深深嗅一下:“好香!你身上可净是好东西。这还有没有?送我两坛子,我留着慢慢喝。”
我给自己倒了杯茶,捏了两颗海子吃。唔,是腌的,微微带点腥味,鲜香满口,味道很不错。
他们推杯换盏,有来有往的,喝地不亦乐乎,虾叔喜欢杯中物,可是看起来酒量不行,脸红红的,说话也有点含糊不清。
“虾叔,那个小心的事,你清楚么?”
他冲我翻白眼:“别提这种人,扫兴。”
呃,一颗肉卡在喉咙里了,我急忙喝了一大口茶。
凤宜说:“不瞒虾叔,我们之前都还以为她被董仙子辣手杀了,后来才知道上了她的当。说实在的,我一想起来还觉得这口气咽不下气,经过见过的事也不少,居然阴沟里翻船,被她给骗过去了。”
虾叔砰的一拍桌子:“嘿!这也怨不得你们!我也让她骗的团团转啊?当年子恒犯了规条要被囚禁之时,还将她托付给我照顾,我还觉得她性子安稳,又老实!老实个屁!她开始还算安分,我教了她些刀法什么的,还去请别人帮忙,教她些心法,点拨她修炼之道。结果没过几年,她就攀上高枝了!认识了正殿那边的人,出去地时间越来越长,后来干脆就不回来了……”
得,虾叔抱怨起来就没个完了。
我有点走神,虾叔看起来不但脸红了,凡是能露出来的皮肤都红了,就跟热水烫过似的……咳,好吧,也许虾子就是这种体质,一热就发红。
“后来我还以为她虽然人大心大,还是不忘本的,后来她又回来追随子恒吧,我还有意蘀她瞒了那些事……唉,要知道后来那些事儿,我肯定……”肯定下面的话,被一杯酒给一起灌进肚里去了。
我再转头看看子恒屋子的那半扇窗,窗子关着的,子恒在屋里面做什么呢?练功?还是看书?还是在思索问题?
“其实……这东海,再没多少值得留恋的地方啦。”虾叔叹口气:“连我有时候,都想索性找个小地方养老去算了,这里天天这事儿啊,你看前面,那边,”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我们来时经过,就是遇到那些漂亮侍女的地方,那里再向前走是一大片宫殿,广阔而巍峨,仙界地宫殿我没见过,魔域的宫殿只隐约看到个影子。我想,此处的亭台楼阁宫殿轩室绝不比前两者逊色,飞檐画栋异彩辉煌,朱漆廊柱上有华丽的纹饰,地板用珠贝珊瑚攒平雕琢,说不尽的华美瑰丽。
“那就是水晶宫。很美啊,我还是小孩子地时候,第一次看到水晶宫,我想跪下去亲吻它的地面。它太美了,但是也太冰冷了。无数地水族都想往能进入水晶宫,能在那里有一席之地。但是每天从那里抬出来的尸首,和第一次踏入那里地人,一样多。还有的,根本就无声无息地消失啦,连一个小小的水花,一点涟漪都没惊动。”
“就是这样,我在这里住了很久了,看的也太多了,有时候我觉得,这水晶宫简直是尸骨堆起来的……”
可不是么,我也这么想。那些珊瑚,还有那比琉璃瓦更晶莹剔透轻薄的蚌壳铺就的屋顶……可不都是尸体嘛!
天色暗下来,头顶的天……嗯,这里不能叫天空,从窗子朝上看,一片深墨碧蓝地水色。水晶宫那方向光彩辉煌,就象上辈子城市里,打起无数的霓虹灯,闪烁照耀着,明亮的有如白昼。
我忽然想起来,好象上辈子离我家不远有个夜总会之类的地方,名字就叫水晶宫——只是,当然没有这个水晶宫漂亮华丽。
外面又有人敲门,我和凤宜在屋里没动,从窗缝看出去,隔着影影绰绰的宽海藻,有个梳着朝天辫的小童子站在门外:“虾叔,今晚有大宴会哦,我哥叫我送些酒来给你——咦?你已经喝啦?”
“多谢你哥哥了,唔,这可是好酒啊。”
“嗯,就知道你喜欢,我哥偷藏了一大瓶呢,都在这儿了。对了,子恒哥哥呢?”
“他看书呢。”
“嗯,这是两块盒子肉,我记得子恒哥哥喜欢吃这个。”
“真让你和你哥费心了,我也蘀公子谢谢你们。”
“嘿,虾叔你别客气,我走啦!”
虾叔端着肉和酒回来,咧开嘴笑:“来来,公子不在,便宜咱们啦,这个盒子肉平时可不常做,有大宴的时候做做。”
我好奇的捏起一块来:“这是什么肉?”
“牛肉,还有猪头肉,两片藕一夹,裹着面糊蛋清什么做的。”
“哎,这东西很平常啊。”
凤宜抬起手,啪一声敲在我脑门上:“这可是海底,不养牛羊的地方。”
“哦哦,对,物以稀为贵。”
就是藕盒啊,这个东西在我们那儿普通,到这儿金贵起来了。
既然我们不稀罕,这些就都便宜了老虾叔了,他是咬一口藕盒,就一口酒,吃地那叫一个滋润啊,脸上红的都放光了。
我们又说了些闲话,老虾叔酒多了话也多,又说起最近水晶宫里的新鲜事儿,一位新美人又得了宠了,又是新生了一个小子办了酒宴了什么的,听起来这个龙宫颇不太平,里面美人如云,暗潮涌动啊。
我们这屋里酒香暖暖的飘荡,我没喝多少,都给熏的有点醉了,趴在窗户边瞅着院子发呆。水草飘荡的礀态那么柔软轻盈,真美。
子恒大概在这里度过很长时间的时光,有个挺性格的老虾叔陪着他……
我有点迷迷糊糊的,似醒非醒,似睡非睡,忽然被一阵激烈地敲门声惊的一下子抬起头来。
“虾叔!虾叔!”
我愣了下,听出来这个声音就是刚才来送东西的那个孩子,可是那声音惶急的都变了调,就我发愣的功夫,他又使劲地砸了几下:“虾叔,快开开门啊——虾叔!”
带着哭调,都直了腔了。
我回头一看,喝了我们带来的酒,还有那孩子送地酒,虾叔已经彻底红了,弓着缩成了一团,盘在桌子底下睡的人事不醒。凤宜和我交换了下眼神,我站了起来,弹弹指把自己变成虾叔地样子,然后大步出去应门。
穿过院子时我转头看了一眼子恒的屋子。
他八成是入定了,要不然不会这么大动静都听不到。
我一开门,那孩子一头栽进来,两手紧紧拦腰就把我抱住了,哭喊着:“虾叔!求求你,快救救我哥哥吧!”
(一八四) 红蕊
我愣了下,虾叔现在醉的爬不起来,我几乎没怎么想,问:”哪儿?出了什么事?”
他拉着我就朝外跑,我微微侧头看,凤宜隐了身形跟在我们后头:“今天大宴会,我哥也在厨房帮忙,可是端菜上去时不知道惹着了哪位贵人,被打的只有一口气了……我,我……身上都是血,我不知道还能找谁……”
我跟着他曲曲折折沿着海草和奇石之间的小路朝前赶,这里很暗,看不大清路,但是他显然对这里非常熟悉,离水晶宫越来越近的时候,他拐进了一间很小的屋子里。
刚进门我就闻到扑鼻的血腥味儿,屋里黑乎乎的,就有一张石床,一张桌,简陋之极,有个人伏在床上一动不动。
“哥哥!哥哥!”那孩子朝床边扑过去:“哥!虾叔来了!你没事儿的,一定会好的!”
“你要再摇晃他,他就该有事儿了。”
外伤虽然严重还算好办,不过,嗯,内腑也受伤不轻。
我坐到床边,那个孩子哭泣着退到一旁,还牢牢抓着他哥哥的一只手不放。
我先蘀他止血,然后摸出两粒药丸来:“一粒给他服了,一粒化水涂开。”
药效是立騀见影的,这药是我自己炼的,平时倒是不大能用得上。
那个孩子忙个不停。涂完药以后蘀他哥哥换上干净衣服。我摸出一粒明珠来照亮。这屋子离水晶宫那么近。可是那里金碧辉煌。这里却家徒四壁。
“虾叔。多谢你!”那孩子突然跪下来。砰砰砰地连磕了好几个响头。我急忙扶他。他却不肯起来。
“虾叔。你收我当徒弟吧!”
“啊?”这个……咳。这个哭地眼红红地小孩。还挺可爱地。也挺可怜地。但现在地关键问题是。我不是虾叔啊。我连这孩子叫什么都不知道。
“虾叔。我想学本事。我不想我和我哥一辈子这么过。小心翼翼地。老实做事还得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贵人打死……我。我想保护我哥。虾叔。求求你了。我找不着别人。找着了别人也不会帮我地……”
我求助地朝外看看。凤宜就隐身在门边。那个孩子看不见。我可能看见。
有人来了。
“小俊啊!来来,我拿了药来!”
那人嗓门很大,走的又急,砰一声推开院门进来。
原来这孩子叫小俊啊。
有人来了,这孩子也顾不上再纠缠我,抹一把眼泪站了起来。
“大哥,你来了。”
“来来,我找了些伤药来,快给你哥用上……呃,虾叔也在?”他慌忙朝我鞠个躬,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啊,已经用过药了,这就好了,有虾叔在,小忠肯定没事。”
哦,原来床上趴的这个叫小忠。
“哥,你,知道不知道我哥他怎么……遭遇了这飞来横祸啊?”
那个人叹气:“唉,我也没在跟前,不过你哥好象是得罪了那位新美人身边的人,嗯,叫红什么地,唉,让你哥小心点,好好养伤,可不要再到前头去,最近宫里实在是……”他把伤药放下,又叮嘱了两句才走了。
床上的伤者没什么大碍,我也趁着小俊没再跪下求我,急忙闪身出来。
凤宜小声笑话我:“怎么?不再收个徒弟?”
“喂,人家要拜地是虾叔,不是我啊,等明天虾叔酒醒了,让他们自己去说去。”
他点点头:“我刚才站在门口,远远看到有人过去,似乎有些眼熟。”
“眼熟?”我纳闷:“你在这里还有别的朋友?”
“不是,我觉得你也该认识,来。”
他拉着我手,速度极快,绕过珊瑚丛,我完全不了解他要带我上哪儿去,走了不远他停下来,指着前方:“你看。”
我透过珊瑚的缝隙看过去,那里站了一男一女正在低声说话。男的穿着一身黑蓝的衣裳,不仔细看,他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地装束打扮。女的披着一件全黑地大斗篷,从头我的眼力就算不错,这样地情况下也看不出来什么。他说看到眼熟的人,是那个男地还是那个女的?
那两个人很快说完话,那个女的交给男的一样什么东西,两个人迅速分开,各自走向不同方向。
凤宜一扯我,跟在那个女的后头,我顺便给那男的弹了一道踪丝过去。
唔,这个女的是凤宜的老相识?
跟着她已经要走到水晶宫跟前了,前面有一道侧门,那个女人身形隐到路旁,把黑斗篷解下,露出里面穿的一件绯红宫装——啊,她看起来,是有些面熟啊!见过,一定见过!可是,在哪儿见过呢?
刚才她穿着斗篷不明显,现在一脱了斗篷,走路真是摇曳生礀啊!
我想起来了!
这不是魔宫的那个女官,叫,叫红蕊的么!她还想调戏凤宜来着!
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这简直……
“据说,她是服侍新美人的。”凤宜低声说:“你对那个新美人,好奇不?”
呃,有点好奇。
她以前是魔宫的侍女,出现在龙宫……呃,两种可能吧,一种是,她失业了,这是另打一份工。还有一种是,她的主子没换人,她到这里来当宫女还是换汤不换药,换地不换人……
呃,那么说来,就有可能是……
凤宜拉我一把,我们紧紧跟在她后面进了水晶宫的侧门。
门里是个花园,这里的树也好花也好,样子都至为奇怪,和陆地上的完全不同,但是也很美。不过我们这不是来游园来的。
对了,那个把小俊的哥哥小忠打的半死的,就是她吧?
来往的人渐渐多了,行色匆匆,水晶宫里果然来来往往的都是俊男美女,看起来倒是挺养眼,不知道何处隐隐传来丝竹之声,还有轻声笑语,庭院里照亮都是用的夜明珠。只从表面上,倒真是一派祥和的富丽景象。
她拐进了一间宫室,我们没靠太近,不过凭我刚才一路上弹在她身上的几种丝,要探听动静并不费难。
她在屋里和另一个宫女说了几句话,问美人去了哪里,然后就换衣洗漱准备安歇。
而那个美人,却一直没有回来,那个宫女说她是留在主殿那里……咳,侍寝了。
我心里有些狐疑,对魔宫的人我可没什么好印象,感觉他们只要显身露面,就肯定没好事儿。
“今天晚了,也探听不着什么,先回去。”
我心里有事,一夜也没睡踏实。眼前似乎有许多人影兜兜转转,可是蓦然睁眼,又空无一人。枕畔凤宜沉睡正酣,他眉目舒展,面颊微微泛红。他从前习惯把头发挽成髻睡,现在却习惯了跟我一样散开了头发睡,我们的头发纠结散铺在一起,或许这就是结发夫妻的另一重意思。
鲛绡帐外,蚌珠的光芒显的分外柔润安静。
天还没有亮。
成亲以来,我在慢慢习惯,自己的身边多了一个人。醒着时,睡着时……
我朝他靠的更近点,蹭啊蹭的找个好位置,又闭上了眼。
早上我们醒来时,虾叔还宿醉未醒呢。看着他睡的昏昏沉沉口角流涎的样,呃,我以后可不要喝的这么烂醉,没形象不说,关键遇到昨天那样的突发事件,岂不误事?
凤宜端水来,我张罗了点吃的,晨曦在这里是一种变幻的莹白和浅蓝色,缥缈美丽。
“水晶宫水族毕集,子恒今晚也会去赴会。”
“嗯,那样的话,防备是不是更严?”
“那又有什么关系?”
对,那也没关系。
我们一个扮成役者,一个扮成侍女,大摇大摆的走在水晶宫里。
(一八五) 龙宫版金枝欲孽
“不会被现吧?”
“发现就发现,怕什么?”
这倒是……咳,人家哪吒也闹过海,大不了撕破脸我们也闹一下海。我感觉东海的整体战斗力不怎么高,凤宜一把三昧真火过去,能把他们全煮了。
不过这得看子恒的面子,我们不是为惹事来的。
“喂,你过来!”
我愣了下,停住脚转头。
一个挺漂亮的侍女招手喊我:“你过来,有事吩咐你。”
我肚里偷笑,走到她跟前,水晶宫里人多的很,我倒不怕她现我是张生面孔:“有事?”
“你新来的吧?一点儿规矩不懂!”她拿大白眼丢我:“连个姐姐也不知道喊,注定你出不了头!”
我实在很想笑,她看起来还有几分稚气未脱的样子呢,训起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把这个送到后三院去!”
她不由分说把两个大包袱递给我。挺沉。好象都是衣服。
“后三院在哪儿?”我非常老实。不懂就问。
她一瞪眼:“你真笨!不知道怎么混进来当差地!”她气冲冲给我指了路。就扔下我走了。
我觉得她才笨。喏。她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就把这活儿派给我了。要是我拐了这两包衣服一走了之。她可没处找我去。衣服也就白丢了!
凤宜慢慢踱过来:“哟。这么快就领差了。”
“你羡慕,我转让给你。”
“呵呵,我可不敢掠人之美,你要想去送,我指点你后三院怎么走。”
我傻啊,我又不是真来当宫女的。
我本来要把那两个大包扔了,转念一想还是没扔,就这么拎在手里:“走,咱去昨天那院子。”
我们到了那门口,有两个长相看起来很彪悍的宫女守门口,问我干嘛,我举起两个包袱说是来送衣服的,她们果然抬手放行,痛快的不得了。
我们进去了三转两拐,溜到正房附近,屋里头正有人说话:“姐姐,那事儿,成了吗?”
“哼,别提了,你以为我昨天是侍寝了?昨天我还没脱衣服呢,云凤殿那个老不死又说不舒服,硬是把人从榻上叫走。她打的什么主意以为我不知道?不就为了她的外甥女儿没得宠而我得了宠么?一早请安还点我的名,指桑骂槐的说了一通,字字句句说她地女儿当定了王后,让我们一干出身下贱的狐媚子不要痴心妄想,不然她要行宫规家法,我呸!她以为她是什么东西……”
“姐姐,小声些,小声些!”红蕊急忙劝她:“那,那事儿暂时不成?”
“要不成,我回来也没脸去见……”
去见谁她说的有点含糊,我听的津津有味儿,这可是真真实实的,龙宫版金枝欲孽啊!后宫戏历来是我地最爱,虽然我自己不是那块材料,但是这种戏总是觉得很好看。
她们却不说这个了,转而讨论起是羽脂好还是石脂好,又是粉是哪种好,这些我听起来就没兴趣了。出了她们那院,我问凤宜:“她们是不是魔宫派来的?”
他瞅我一眼:“这事儿不明摆着么?”
“魔宫为什么要插手龙宫的事情呢?”难道勾心斗角争权夺势这种事会上瘾,再多也不嫌够?
凤宜看看我,我满以为他要解释的时候,他却来了句:“以我对你的了解,就算我解释了你也不明白,你就继续在心里尽情想象吧,我觉得你地想象有时候比真实情形要精彩多了。”
这人!
我手里还拎着那两包衣服呢,转了一圈儿,水晶宫大的很,我们还没逛到一半儿,凤宜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那又是什么来历,堪称如数家珍,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家后院儿呢。嗯,说起来龙王是王,他也是个王,虽然龙王我没见过,但我知道他一定比不上凤宜——连小头丝儿也比不了!
最起码凤宜没整一堆女人来搞后宫,这一点就强多了!
咱可不是搞不起,凤宜挺有钱地,而且长的又帅,就算没钱也有一堆的美女哭着喊着要扑倒他,他可都是不为所动的。
俗话说,一俊遮百丑。
这么个优点,其他大小地缺点全都能遮过了!
话说,那个什么,我有什么特别大的优点能遮住所有缺点的?
嗯,凤宜夸过我单纯,嗯,我还挺善良吧?这肯定是优点,其他的比如胆小怕事啊,懒惰啊,忘性大于记性,还有,呃许多小毛病,都可以原谅。
“饿吗?”
我摸摸肚子:“有点。”
“来,正好派饭。”
呃?
果然,前面那院儿好多人进进出出,端着盘盏的,拎着饭盒食盒的,还有人直接在院子里角落处坐下捧着碗吃饭。
呃,我们也……
凤宜拉我一把,小声说:“我在龙宫吃了两次饭,那都是宴席,这里看起来倒有意思。”
大锅饭有意思?他还好这口儿?早说嘛,盘丝洞天天派大锅饭,他想吃,哪天吃不着啊!
我们到了派饭地那里,那人也不多问,直接拿了两个碗,盛了一碗肉菜混合大锅饭,递给我们。
旁边的大桶里有筷子和勺子,满满地,沉甸甸的堆一起,我拿了把勺儿,凤宜拿了双筷子,我们俩和其他仆役一样挤在角落里吃起来。
唔,有点腥,咸了点,不知道是什么肉,应该是鱼肉,但是总觉得好像不是太新鲜。
虽然是吃白食,但是这白食地味道真的不怎么样。
我没吃了几口,忽然间一个女人进入眼帘,她四下里看一眼,结果那怒气冲冲地眼神儿就定在我身上了,大步流星朝我走过来,伸出巴掌,啪一声把我的饭碗给打掉了。
“臭丫头,小贱人!让你送个东西你居然敢不听话!活儿不干就跑来领饭吃?吃吃吃!你他x的……”
得,她发觉衣服没送到来找后账了?唔,她也不算太笨,大家都来吃饭,她也就来吃饭的地方找——而且瞎猫撞着死耗子,还就让她把我给找着了!
饭被打翻后,不少饭粒还有菜汁溅在我身上,她身上也有,可是她明显是没注意,或是没顾上,光顾破口大骂了!
我抹一把嘴,不紧不慢的站起来:“你谁啊?”
“你?”
“你凭啥支使我干活儿啊?你觉得这里是能撒泼的地方啊?”
她气的脸通红,不过看了下四周,的确有不少人投来了不满的目光。当然了,人家是来吃饭的,她是来找茬的,能满得起来么?
我也不想和她闹,我又不是来大闹龙宫的。
我呶呶嘴,示意她的目光转向我刚才垫在屁股底下的两个包袱:“这是你的活儿吧?要是再耽搁着不送,不知道有没有人要责罚你啊?我要是你,就先去送了,要找麻烦呢,你送完再打找,我等着你!”
我还以为她要暴走,没想到她面目狰狞眼放飞刀的白费了半天劲,居然弯下腰抱起两个包袱,大步的就走了!
呃?这茬找的,真是雷声大雨点小啊!
凤宜在一旁,一边吃饭一边偷笑。
其他人的目光,还有地下一片狼藉,我也实在没胃口吃东西了。出来时凤宜说:“你不是说等着她回来再找茬?”
“我是说了啊,”我看看他,奇怪的说:“但我没说要在这儿等啊。等她再找着我再说吧,还别说,我觉得我和她挺有缘的,说不定一会儿还能碰上。”
虽然生这样的小插曲,我心底还是压着疑虑:魔宫的人,到底想在龙宫干什么?
我总觉得魔宫,离我挺远的,但是,又会不经意的现,身边或多或少,都有他们渗透进来,心情极好的时候,那片阴影不知不觉就会在视野中闪现。
子恒这会儿不知道在做什么,还有三六,也不知道她给我回信了没有,想起来也挺挂念的。
我们进不了内院,也不能去前殿,别人来来往往的看起来很忙,我们脚步也加快了,看起来似乎是正要去某处办某事的样,满象那么回事儿的。转过一道墙,忽然前面传来女人的哭泣和低声斥骂声。
(一八六) 呃,开会了开会了
我探头瞄一眼,又飞快的缩了回来。
凤宜看着我:“你怎么了?”
我心虚……
那个被打骂的,不就是想支使我跑腿儿没成功,刚才还来找过麻烦的宫女嘛!
“小蹄子!我叫你躲懒!啊,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让你送个衣服还敢给我……”
“姐姐,姐姐!我也是没办法啊,屋里没人,我又得去给馨玉姐取药,我让一个小宫女替我送的,可是她直接拎着衣服去领饭吃了……”
呃,我看看凤宜,我们还是绕路走好了。
可是没等我们走开,身后传来凄厉的一声叫。
我吓一跳,顾不上麻烦不麻烦,两步奔出去。
那个倒霉小宫女捂着头斜斜歪倒。我先快速扫一眼,没生命危险,这就好。
虽然说没什么交情。可是她挨揍说起来也有我地原因。
那个打人地拿着棍子。也楞在那里了。看到我冲出来。居然先结巴着对我解释:“我就想敲打她两下。我想敲背地。没。没想敲头。”
“先给她止血包扎嘛。”我又没要追究她打人地责任。
我有法术可以给她止血。不过没敢明目张胆地用。趁那个女人手忙脚乱要给她裹伤地时候悄悄用手指划拉一下。血一下子止住。再缠上布条什么地。没大碍。好在她给敲晕了。挺顺利。
功成身退。凤宜笑话我:“又当滥好人去了。”
“唉呀。我是天秤座嘛……”
“什么做?”
我捂嘴笑:“走走,有空和你细说。”
这个水晶宫一点没有看上去那么美,一样有鸡毛蒜皮,一样的乌烟瘴气。
我小声问凤宜:“喂,你是不是就是知道后院大了没好处,所以才勉强的洁身自好啊?”
凤宜一本正经:“其实我外强中干,穷的很,家里人要多了,可养活不起。”
我愣了一下,又不能放声大笑,憋地十分辛苦。
我们绕了一圈,实在没什么新鲜的事情看了,最后我说:“算了,不然我们这就去前殿吧,老这么转来转去……水族的大宴应该快开始了吧?你觉得是我们是待在梁上好?还是躲在墙上好?”
“嗯,梁上吧,看地清楚。”
梁上君子?
呃……这个,好吧,偶尔客串一次也没关系。
我们偷摸进前殿,这殿堂真大,和魔宫那大广场的面积相比,也不相上下了。我们刚摸到主梁上坐好,我的眼皮就开始乱跳。
“哎,眼皮跳,什么意思?”
“左还是右?”
“都有。”
凤宜嗤地一声笑:“你算了吧,人小胆儿更小。人都说胆小如鼠,你是不是和大毛相处久了,近墨者黑啊?”
我小声嘟囓:“不是那么回事儿,上次去看热闹,你就看成了重伤。我就是……心有余悸。”
“别悸了,我保证,我现在可没那么大意了,不光你不会受伤,我自己也绝对可以全身而退。”
他这话乍一听象玩笑,可是仔细品,话语淡然,意思却是认真的。
我缓缓握住他的手,凤宜穿着和下面那些忙碌侍从一样地衣裳,很难看的青蛙绿,我身上则是珊瑚红。可是凤宜这副风仪容貌,就算给他套上麻布口袋,他也是傲睨天地的,那个俗的要死地绿色穿在他身上,看起来也象是一汪绿水似的从容淡然起来,衬的脸如玉,唇如丹。
美啊……都说秀色可餐。要真是可餐,那天长日久,我肯定要变成超级肥婆!
我们脚下面,水晶宫的那些仆侍们来来去去的忙碌,已经有人来了,互相打招呼,笑里藏刀……不,不是藏刀,是笑里拔刀。我这个人一向比较迟钝,连我都听得出那些人相互说话没怀好意,那就不是藏刀了,已经明晃晃的拔出刀来厮杀上了。
我觉得有些心寒,这些人可都是叔叔伯伯哥哥弟弟地称呼的无比亲热,但是实际上,全是在争夺利益。什么你地地盘大了我的小了,你地……
子恒在这样的家族里想找亲情,那不是缘木求鱼吗?
他到底有多努力,又失望了多少次呢?
直到现在。
前些天和我们在一起时,他还总是在微笑着地。但是回到应该称为他的家的地方,他却将自己紧紧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也不理会外面的一切。
这里的一切,已经让他失望透顶了吧?
底下那些人露出来的丑态越多,越虚伪贪婪,我越觉得我这次是来对了。
再为这些人委曲求全,接受那些违心的安排,子恒迟早会抑郁而死的!
虽然他在面对我们时总是在温和的笑,可他的心呢?他从来不把自己的失落和抑郁显露出来。
这个所谓的亲族大会,听起来整个就是一个分赃大会。他们议论着死了的病了的老了的同族,话里话外明示暗示着如何分配那些利益。他们说的越热乎,我心里那股气就越堵的厉害。
这都是些什么和什么啊,哪象亲眷族人?对了,红楼里面探春说的很对,一家子骨肉,一个个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面上是亲人,骨子里是仇人。
左边这席都是男客,右边则来了不少女客,她们一进来,我顿时来了精神,凤宜笑话我就对这些风花雪月的上心,我也不生气。本来就是嘛,那些男的长的又不咋的,还一个个面目可憎言语无味,我注意他们干嘛?
这些美女们就不同了,不知道都是些什么精啊妖啊的,容礀秀丽,声音也听点,有的宛转,有的清脆。
我们坐的这主梁,下方的席次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一个穿鹅黄衣裙的女子和一个穿粉色衣裙的姑娘一起过来,就正好坐在我脚下方的坐席上。穿黄的那个年纪大一些,更端庄文静些,穿粉的那个笑声不断,看起来很是活泼。她们应该都是客,坐下之后先议论了几句今天的场面,又小声讨论了下刚才打招呼的同是来做客的几位姑娘。
我伸长耳朵,听八卦听的兴高采烈。比如哪位姑娘脾气暴躁硬装出淑女样子啦,谁的嫁妆已经备好不日就要出嫁啦,忽然她转锋一转:“四姐姐,你的那位意中人,今天也肯定会来吧?”
穿黄的那个连忙说:“紫妹,可不要胡说,哪有此事。”
“咦,你不是说他比旁人都强,有情有义有才有貌,满东海找不出第二个象他这么强的了?”
“他是好……可我哪有,哪有……”
她是要说没有思慕人家吧?但是听这话里的意思,羞怯多于恼怒,还有些欲语还休,明明就是芳心已许嘛!
凤宜看我听的高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给我,我解开包,拿了一块点心,先喂他吃了半块,自己也咬了一口,继续听她们说话。
“哎,四姐啊,你要是心里有他,就跟姨父姨娘讲嘛,让他们找个人说和说和,你人品又好脾气又好,长相也是百里挑一远近闻名,我估摸着啊,这事儿能成。”
“唉,你快不要胡说了。”
“我不是胡说啊,你年纪也到了差不多的时候了,要是让家里人给胡乱配一个,那你可没处哭去。我听我娘说,有人托她给你说媒呢。”
“真的?”穿黄的那个乍听此语,顿时乱了方寸,声音有些惶急:“是什么人?”
“她没说。要是嫁个性情温柔的人,那还好。可是四姐,要是那个赖皮七公子再来纠缠你,要讨你做侧妃,你可怎么办?”
呀,还扯上龙宫的后宫啦?真是复杂啊。
“啊,四姐,他来了!”
我本能的转头,要看看这个乱了人家姑娘芳心的是哪路神仙人物!
呃……
那个,穿着一件素面玄色滚边袍服,头戴一顶小小碧玉镶珠冠,从容优雅缓步走来的这人……这不是子恒吗?
嘿!我早该想到了!龙宫,敖家,这一辈能拿出手的小辈人物,估计子恒要是认第二,就没人能当第一了吧?
(一八七) 宴会
人的座次是按地位大小排的,子恒的排在左边第五,他上头有四个人得压他一头,当然,头一个应该是他伯父,也就是现在的敖家族长,住在水晶宫的这位龙王了。第二个么,我琢磨着应该是这龙王的儿子,听说过几次,这位大公子也不是个省油灯。第三个或许该是龙王的兄弟,也算是位高权重,当年和他大哥争的很凶,可惜最后落败,屈居人下。但这么多年,龙王也没能收拾得了他。那还一个是谁呢?
女眷们越来越多,席上也越来越热闹,有不少后宫女眷也出来了,当然了,地位越重要的人,来的越晚,来的早的都是些小虾米。女眷这边的空席比左边还多,前面十来个都空着,想必都是后宫里的得宠美人。这个老龙王真是……咳,一向听说这一族大多数生性好色……这个龙王看起来绝对名符其实!
多看了子恒两眼,他比和我们分开时又瘦了一些,坐在那里不言不语的样子,看起来有种……陌生的严峻,脸还是我熟悉的脸,可是套上了一层硬壳。
应该,绝对应该,感觉他那些族人活吞了人都不带吐骨头的,没点防备,连皮带骨啃的全不剩,没点防备还了得。
他坐在那里,袍子下面,是银丝线簇口的靴子,右边那席上未出阁的姑娘们,又要看,又不想别人注意,自以为很隐蔽的偷看,拿袖子遮脸地,拿扇子挡脸,还有借着说话的功夫乱瞄的,真是欲盖弥彰。
忽然里面云板声响,外面的议论声象退潮一样消失,人参差不齐的站起身来。
香风袭来,环佩声响,一群美女从后堂出来了。
环肥燕瘦,莺莺燕燕,姹紫嫣红,嗯……好花啊,眼都让她们给晃晕了。
老色龙挺有艳福,我挨个瞅,都挺美,不知道哪个才是最得宠的。她们乱纷纷的过来了,入了座,然后外面这些刚才站起的人才坐下。
真是闹剧,听说这龙宫还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夜夜笙歌,反正海里资源丰富也吃不穷这老龙的家底。
子恒前面地位置上也来人了。穿着酱色地袍子。有些福态。这就是老龙王那眼中钉肉中刺了吧?他倒是乐呵呵和子恒招呼。看起来很有点长辈地样子。亲切和蔼。嗯。这人笑里地刀藏地比较深。算是一号人物。
最后来地是老龙王。也就是我一直闻名却没见过面地。子恒他伯父了。
我没问过。不知道子恒地父亲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他也没有提过。
他和他老娘。还有他儿子一块儿出来。全体站立行礼。我和凤宜还是大模大样坐在他们所有人头顶上。心里那叫一个爽!居高临下啊。嘿。这帮人我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能坐他们头上。这想法能让我觉得快活点儿。
凤宜转头看我。居然非常俏皮地冲我眨一下眼。
看来他也觉得很愉快啊!
那个排在子恒前头的是个穿大红色袍子的少年,表情冷冷的好象人都欠他钱似的。我小声问:“他是谁?”
凤宜微微摇头:“不曾见过。”
老龙王长地……嗯,不错,胡子挺长,年轻的时候,长地应该不错,不过现在看,眼泡挺肿,眉毛耷拉,一看就是酒色过度的样。就这么着,还权欲特重。
“想什么呢?”凤宜问我。
我往嘴里塞块点心,恶狠狠地说:“老而不死是为贼!”
凤宜脸皮动了一下,看样是想狂笑,但是硬忍住了。
下面他们已经开席了,酒香菜香脂粉香一起向上飘。看起来不吃吃喝喝一番不会谈正经事,席间还有歌舞,鱼美人,虾兵蟹将,表演很精彩,我看的津津有味。
不过歌舞很快撤下去,酒倒是越喝场面越热闹,难道老贼龙打算把人都灌醉了,再谈正事?这如意算盘倒是打地不错,别人都醉倒了,当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老贼龙忽然对子恒说了句:“贤侄啊……”
真恶心,还贤侄呢!
子恒只是淡然的点个头,静静的听他往下说。
“贤侄啊,你看你,从小到大都脾气孤桀,你说说,我和你说过几回了吧?你祖母也说过你了吧?你自己呆那小院儿,就一个老虾伺候你,要什么没什么,让你搬来住,你怎么就是不愿意呢?”
旁边那老太婆跟着帮腔,子恒只说:“我喜欢清静。”
“嗨,我让人给你安排个安静的院子啊。让旁人看了,还觉得我对侄子苛待刻薄呢。”
你本来就不是好东西,别硬往自己脸上贴金啊。不过旁人很配合,纷纷夸他真是宽怀慈祥。
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旁边凤宜也是一脸嫌恶。
“好好好,”老龙故做宽容:“你爱住哪就住哪,不过我可说啊,你年纪不小了,总一个人也不成和你说的事……来来,慧公主,到这儿来。”
坐在那些女眷靠前位置的一个女子走过来,她穿的极娇艳,满头珠翠,着实是个美人,就是下巴抬的高了点儿,看起来一副,嗯,就是一副公主样。
我小声问凤宜:“她是谁?”
“西海的,不是这里人。”
“子恒啊,你们也这么多年的,嘿嘿,不说了,你们也是从小就认识的,慧公主可是难得的好姑娘啊,你要是敢辜负她的一片情意,我可不饶你。新年时,就把你们的事儿办了吧!在座的各位,到时候可都得来道贺,这杯喜酒是一定要喝的!”
我错愕了……这个……
那个慧公主露出又骄傲,又害羞的神情来,旁边的人在片刻的愣神儿后立刻开始叫好,说好听的,什么天作之合啊男才女貌啊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啊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我再看一眼子恒的表情,呃,他根本就是没表情。
这老龙!摆布了子恒一次,还想再摆布第二次?这不强迫中奖么!而且是这么大的场面,子恒这人最顾全大局,委屈自己也不伤害别人的,他肯定……
我拳头握紧又松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凤宜拍拍我肩膀:“别激动,要给他好看不急在一时。”
“不这时那要几时啊?”
当然,用拳头揍这龙,我没这么傻,谁不知道龙皮龙甲厚啊?
娘的!我要不把他教训到他这一堆老婆都认不出来,我跟他姓!
凤宜笑吟吟的看着我运功,无数根只用眼绝对看不到的细丝纷纷挥弹了出去,完全没有要阻拦我的意思。
我怎么琢磨着,凤宜带我来看这个什么聚会,就是想让我按捺不住脾气这么干呢?他是不是也早就这么干了,一直没好意思下手啊?
这家伙!
不过现在重要的不是他。
子恒一直表情淡漠,旁边的那些贺喜,恭维,好像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对那个慧公主,也是正眼没看一眼。
老贼龙声音放低了些,沉声说:“你看你,我就说你脾气不好,太任性。来,给慧公主移座,嗯,就设那儿。”
他一指,旁边的侍从把那个慧公主的座椅和杯筷一起挪过去,放在子恒那桌。
子恒神情没动,但是那慧公主往他那儿移步时,他站了起来,有礼的让她坐下,可是自己却走到那个穿红色袍子的少年那一桌去,说了句:“九弟,咱们挤挤。”
那少年拉过张椅子来,说:“不必客气,坐吧。”
子恒一拱手,坦然从容的坐下了。
席上气氛变的僵硬古怪,以最中间的这一块为中心,象波浪一样朝四面扩散开去。
老龙脸色阴沉难看,那个慧公主的表情更是……呃,那什么,我都形容不上来!说实话,虽然这姑娘不是我欣赏的那型,但是这件事,主要错处应该是归老龙而不是她。看她下不来台的样儿,也怪可怜的。
“你要发善心,也要看准人。”凤宜说:“她可不是什么善茬,最厉害的一次一天打死了她爹的八个侍妾。”
“谁说我要对她发善心啊。”我白她一眼:“我这人很讲理的,不过遇到这种事我绝对帮亲不帮理。再说,这事儿他们也不占理。”
凤宜摸摸我的头,状似欣慰:“好好,有长进。”
“呸,手痒摸自己的头去。”
子恒的心里,指不定凉成什么样儿呢……
他忍耐了一次又一次,到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幻想和期待了。
“子恒啊,你看你,这么大人了,还不好意思啊,呵呵……”老龙的娘打圆场,旁边的人跟着附合:“正是正是,看看,还是年轻,当着众人抹不开面子啊。”
我看抹不开面子是这个强要安排别人婚事的老贼龙吧!
等着瞧!
老龙的娘端起茶喝了一口,缓了口气,我手指一紧,闭上眼。
那老太太神情一变,忽然一抬手,重重一耳光就扇在老贼龙脸上。他全无防备,脸给抽的都偏到一边去了。
得,这老太太年轻时候一定是练铁沙掌的!我只是提了提丝,她这劲儿使的够足的!
本来殿里就静,这一巴常打的叫一个刮辣爽脆,抽在老贼龙的脸上,但是震慑的却是全场!
脚底下死静死静的。
我得意的瞟一眼凤宜,他冲我伸出大拇指,口型在说:打得好!
(一八八)
“刚才有只吸血虫……”老太太最先回过神来,手还没收回来已经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了。老色龙的表情那叫一个僵硬,我估摸着,以他的身份,这种被当众打耳朵的经历,估计这辈子是破天荒头一次。
老太太手黑啊!老色龙左边脸皮上迅速浮起了一片红。
“哦哦,呃……”老公明显是还没回过神来,但是旁边的人纷纷又开始打圆场了。嗯,这些来宾我估计老龙一定认不全,但是没关系,这些人地位都比他低,都要讨好他。水晶宫夜夜开宴,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欢饮一堂,各怀鬼胎,有要听奉承的,有来奉承人的,有来谋求利益的,有想摆布利用旁人的……
我勾了下另一根手指,老色龙忽然一扬手,哗啦啦一声把他老娘的桌席给掀了个底朝天,盘子碟子叮叮的掉在地上全打了个粉碎,菜汤汁水飞溅,老龙自己,他娘,还有坐的近几个人都受了波及!
旁边还在打圆场说奉承话的几个人象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这场面无论如何没法再说是失手了。
这母子俩的表情古怪异常,宴会一开始那种母慈子孝满堂和美的气氛荡然无存。整个大殿里鸦雀没声,这场面真是,真是……
我笑的前仰后合,用力捂着嘴不让自己笑的太大声。凤宜在一边低声咳,肩膀抖的厉害。
太好玩了!老实说,我太想看他们怎么收场了。
老太太脸色煞白,胸口起伏剧烈,忽然间两眼一翻,整个人朝一边歪去!
惊呼声四起,场面顿时乱作一团,不管真关心假关心,总之所有人都坐不住了,老龙王指挥着人把老太太抬入后堂,后宫那些女人呼啦啦走了一群,那位大公子也跟着走了。剩下的人坐在那里,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地声音象细细地波浪一样翻腾起来。
装晕这招不错。嗯。值得一学!
遇到什么尴尬地难以应对地局面就晕一晕一晕解百忧!小说里女主角也是动不动就晕一下。晕完再醒来。什么问题都得到了缓冲。变地好解决了。甚至。已经不用去解决了。比如这位龙老太。她这一晕真是恰到好处妙不可言啊!
子恒忽然抬头朝我们地方向看了一眼。我本能地一缩。但是我想到他应该是看不到我们地。
难道他猜着是有人在暗中捣鬼了吗?
仆役们小心地上前。把那一片狼藉迅速清理干净。老色龙没多会儿已经换了件袍子。又从里面出来了。他说了两句老太太身体不适需要修养。别人附和地小心翼翼。唯恐奉承话没说完。事情又会再出个什么变故。
我抄着手。老色龙面色如常。若无其事地吩咐人再上酒上菜。又命再奏曲演舞。其他人悄悄松口气。场面似乎又恢复到了一开始地融洽。
只是似乎。
“呵呵,今天是好日子,大家不要拘束。”老色龙居然一点没记住刚才的教训,又旧事重提了:“子恒啊,慧公主最近都少来我们这里走动,你这些日子可要好好陪陪她,四处走走看看,玩的开心些嘛。”
要真是好姻缘你不会安排给你儿子啊!或你自己娶了也行啊,反正本来已经有那么多小老婆了,再多一个俩的也没关系。
子恒淡然说:“我已有妻室,不敢耽误慧公主地终身。”
老色龙脸一板:“董家贱妇已经不是你老婆了,不要再提起她。”
我皱下眉头,我也不喜欢姓董的,但是相比这只老色龙,她还顺眼一些。
我目光移开,一眼瞥见女眷们中间有张熟面孔!
小心。
我差点认不出她来了。她穿着蓝彩衣裳,粉浓脂艳,头梳成高髻,戴着精致华丽地饰。
看见她我心里感觉复杂的很,她的目光复杂,游移不定的,不过停驻在子恒身上的时候多些。老色龙说话的时候,她地神色也在变化,失落,气愤,怨恨……
她是真喜欢子恒,还是想利用他得到其他的东西呢?
我又勾了一下另一个手指头,小心忽然站了起来,大声说:“族长!你明明答应过我,要成全我和子恒公子地婚事!为什么现在却出尔反尔?”
“住嘴!”
“你胡说!”
两声叱喝同时响起,一个是然变色的老龙,一个是拍案而起地慧公主。
小心的脸色就象刚才地老色龙和他老娘那么古怪,显然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冲动到站起来将这些话脱口说出的。
连我也讶异了。
原来这个不要脸的老龙答应了她这条件么?
我的丝有各种作用。第一下牵扯老龙的娘的手的时候,是我扯着她的手去打那记耳光的,但是老龙掀他老娘的桌子,那个时候我只是撩拨了一下,让他脑子里的强烈意念主导了自己的行动,把想法表达了出来而已。小心这也是一样,我是扯动了她身上的丝,但我不知道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合着她还惦记着想嫁子恒?怎么可能呢!我敢说,就冲她这心性这作为,就算世上女人全死光了,子恒也不可能会娶她的!
我总觉得我身边的人都比我聪明的,可是这些聪明人,却怎么净说蠢话干蠢事呢?
对于小心的冒犯,老色龙当然不会象对自己的老娘那样容忍,直接一挥手:“把她拖出去,拖去出!太放肆了!等回来忙完了,得好好惩治一番!”
两个侍卫身手敏捷的把小心揪了出来,慧公主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看看小心,目光又转向老色龙:“敖伯父,你不会真答应过这样的事吧?”
“哪能呢,你看你,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么?”老色龙一板脸,看起来既威严,又还带着一丝长辈对小辈的包容:“这丫头出身卑下,不过是子恒的侍女,原先子恒得了仙职时,我让她好好服侍子恒来着,她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子恒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娶她这么个下贱的丫头?”
慧公主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就是!一个贱丫头,以为自己是什么德行,也敢有这样的痴心妄想!”
子恒的表情,仿佛这些事和他都没关系,他不过是个看戏的人一样。
等慧公主说了这句话,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下,不仔细的话,根本不会注意他这个细微动作:“慧公主,我的母亲,她也只是一个侍女。”
我觉得心里什么地方被揪紧了……
从以前到现在……我对子恒的各种印象,我对他依赖,信任,负疚,怜惜……越了解他,就越能体会到他的艰难与隐忍。
慧公主被这句话噎的脸色又青又白,老色龙的脸毫不客气,一下子就撂下来了:“子恒!你这怎么跟慧公主说话的?嗯?”那声嗯里不乏恐吓威逼:“快跟慧公主道个歉。”
我实在……我气的手指头都要哆嗦了!他是不是就吃定了子恒好欺负了?
我转头看看凤宜,他一手指指下头,一手盖眼做了个不忍卒睹的滑稽表情。
好!有他支持,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八九) 难忘的宴会
我觉得,龙宫的这场宴会,大概是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也许再过个百来年,还会有人津当乐道!
就算别人不记得,定也不会忘。
我一气之下勾了不知道多少道丝,于是乎,底下顿时乱了套,不知道多少人抄起席上的酒壶碗碟,虎虎生风的朝正中的主位就砸了过去!那架式,球迷看球扔瓶子扔鞋子,可没有这么狠这么有气势!
头两样东西飞过来时,老色龙倒还有几分机警,头一侧闪过酒壶,又伸手格开了一个盘子,可惜盘子里的菜却格不开,哗啦啦掉了他一身。
接下来却不那么美妙了,嗖嗖风声中,雨点似的东西纷纷砸来!
呃,这些盘子酒啥的当然不可能把他给埋没了,要让他受个重伤那也不大可能。
但是老色龙的狼狈相,那一个……咳,头上顶着海带菜,肩膀上挂着煮肉,脸上衣服上全是菜汤,从头到脚愣是没有个好地方了。
子恒的目光朝我这个方向投来,我现在确信他是看到我们了,他看起来似乎有点高兴,又有点不赞同似~
我和凤宜笑一团,差点从梁上掉下去。
好吧,这种事情按子恒的性格是绝对做不出来的,我们下次要干也不能当他面干。
这场宴会最后诡异收场——数个装晕地。数个装醉地。数个呆若木鸡地。还有暴跳如雷要找人算账地老色龙。他八成已经猜到是有人在搞鬼。但是却没有发现我和凤宜。点了好几个人地名字。破口大骂。还指桑骂槐。暗指有人想图谋不轨云云。最后他家大公子和几个女人出来劝。把他给劝进去了。
凤宜拉我一把:“走吧。没什么热闹看了。明天白天他们会议事。到时候再来。”
我们一路回了子恒地小院子。虾叔还守着灯没睡。正在剥一种深鸀地豆子。
“啊呀。你们两个。不打招呼就跑了!”虾叔看到我们有点气呼呼地。不过还是喜多于怒。问我们去了哪里。凤宜说带我去水晶宫里转了一圈儿。虾叔摇头:“那里有什么好看地。几百年都不带换个样。越来越乌烟瘴气了。对了。你们吃过没?”
我摸摸肚子。摇了摇头。
“啊。你们等着。我去拿吃地来。”
我和凤宜互相看一眼,我实在憋不住,捂着肚子不停地捶桌子,刚才忍的太狠了,现在反而笑不出声来。
“别捶了,桌子要捶塌了。”
“不用你管!”我笑的直不起腰来:“哎哟,看那个老东西刚才那样子,太解气了……”
呃,我的声慢慢变小,消音。
这个,刚才那话,好像不是凤宜说的。
凤宜声音不是这样。
我觉得脖子发僵,很慢,很慢的抬起头。
子恒沉着脸站在门口,反复打量我和凤宜,好象在看两个通缉重犯。
“那个,回来啦。”
我有些讪讪的朝他摆摆手,子恒哼一声,我怏怏的放手。
“你们两个,很好嘛。”他的语气听起来可不是很好:“什么时候来地?我竟然一点儿不知道。今晚上是你们弄的吧?”
凤宜这个不讲义气的居然立刻撇清自己:“不是我,是三八,我可从头到尾手指头都没动一下。”
这人!
我瞪他一眼,怪不得人家说,夫妻是同林鸟,难来了各自飞呢!他果然不是好鸟!
“我也只……就动了动手指头,我保证没多动!”
我说的绝对是大实话,我就是只动了手指头嘛!脚趾头是绝对没动的。
子恒摇摇头,又叹口气,忽然间扶着门哈哈大笑起来。
我都愣了,凤宜也笑,两个人跟魔症了似地,笑的我恼羞成怒,用力一拍桌:“笑什么?不许笑!”
“啪啦”一声,不知道是我用力太大,还是这桌太不结实,竟然就这么断裂塌倒了!
虾叔的声音响起来,十分惊异:“喛哟,这有气也不要砸桌啊!我这桌用了二百年啦,真可惜。”
一张桌子用了二百年,这个,应该早就不结实了吧?垮了也不能怪我啊!
子恒最后说了老实说:“其实,很多时候,我也真想抓着什么东西扔到他脸上去,今天晚上居然梦想成真了。”
那个他,当然是老色龙无疑了。
虾叔给我们端饭菜过来,我们没吃,子恒晚上也没吃着东西,三个人围在灯下吃夜宵。
“子恒,你可得挺住,坚决不能受他摆布啊。”
包办婚姻是不幸福的!尤其是那个老色龙包办的!
子恒抿了下嘴唇,看来有股很坚定的意味:“我知道,我也不会再受他摆布。”
“唉呀,你光这么说不行,得有气势!勇于抗争嘛,不愠不火的他还是当你好欺负。”
凤宜把一个丸子塞到我嘴里,撑得我巴鼓鼓囊囊:“都象你似的一惹就暴跳就好了?”
还说我!刚才他明明摆出大力支持我的态度的,现在撇地一干二净?
“我知道。”子恒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不过仔细的听,似乎是带着一点笑意。
只有一点,但是这也足够了。
我又有点得意起来,今天要是没有我,以他这种不会“坚定的说不”的个性,估计很难抗过那只老色龙吧?
“明天他会不会旧事重提?你以后还要留在这里吗?”
我端起壶,给他们两个倒上酒,我自己倒的茶。
他们自顾自的说起来,把我扔一边不理睬,我又吃了块点心,到隔壁去帮虾叔修那张桌子。用法术的话,这根本不是问题,但是虾叔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拿出锤子石料的来修,我就蹲在一旁给他递工具。
“啊,我自己能干,一会儿就好了。”虾叔说:“你看你,这活不是女人家干地啊,你去歇着吧。”
“虾叔,你知道慧公主吗?”
虾叔顿了一下,慢吞吞的抬头:“知道啊。”
“听说她想嫁给子恒啊?”
虾叔嘿了一声,继续修桌子。
“我觉得,她……不大合适吧?”
“不大合适?哼哼,是大不合适啊!”虾叔摇头:“她家的女人有名的劣啊,没哪个是省油的灯。”
那就更不能让子恒娶她了!
我睡地不大踏实,翻来覆去好久,凤宜倒是睡的实。
窗外有隐隐地水流声,沉郁绵长。
水底当然没有风声,没有虫鸣的。但是仔细听,那有些呼,呼地低沉的,隐约地潮水的声音里,似乎还含有别的声音,丰富而细微。
我迷迷糊糊的睡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
凤宜和子恒居然一起走了,把我一人扔了下来!
太过分了!
虾叔打扫干净院子,给我端了早饭进来:“呵,他们说看你睡的香才没喊醒你,反正今天那些事都是老爷们儿争争抢抢,乱的很,他们俩应付得来,你去了也是气闷。”
怏怏不乐,还打算今天再去整一次老色龙来着。
“要是想出去逛逛,可别走远啦。”虾叔叮嘱我:“要不就在屋里看看书做会儿针线也行,反正他们晚上肯定会回来的。”
我对出兴趣不大,趁这会儿练练功行。
(一九零) 神奇生物
运了一会儿功,又摸出一张丝网来补,虾叔坐在院子里。这么看起来,子恒大概也过过很久这样的生活,真是居家生活啊,太标准了,而且非常安贫乐道,朴实无华……
我觉得这院落,真有些眼熟。
好象,嗯,也许我梦想中,就是在这样一个安静的院子里,过踏踏实的日子吧。
其实我是太无聊了,一个劲儿在猜疑凤宜跟子恒现在做什么。虾叔停下手来,忽然抬头的时候,我压根儿没想到他要干嘛。
“虾叔,怎么了?”
“小凤媳妇,你听到了吗?”
我有点奇怪,仔细听,嗯,好有敲钟的声音,清脆深远,从水晶宫的方向传来的。
“族会开始了。”
答应一声,低头继续补我的网。
专注的时候,时间过的快,虾叔剥好了豆子拿去捣,我闲着无聊,掐了两片海藻的叶子,不知道这种海藻叫什么名,和垂柳枝叶挺象的。
我到敲门声:“虾叔。你在家么?”
我转过脸。这不是那个小俊么?
瞅着虾叔慢悠悠地擦手。我去开了门。那孩子捧着一大盘各色点心。都不重样。不知道在哪拾掇来地:“啊。姑娘你……”
我笑笑:“你找虾叔吗?他在后面屋里呢。”
那孩子挺有礼貌朝我弯下腰。然后捧着盘子进来。他从我身边过地时候。似乎想起什么事。忽然转头看我一眼。
“怎么啦?”
那孩子忽然说:“这位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是子恒公子地客人吗?”
这小子倒反客为主,问起我来了。我看看他端的各式点心,笑吟吟的说:“这是送给虾叔的?”
小点点头,就朝后面去了,没片刻又出来,眼只盯着我象是在盯着金财宝似的,看地我有点毛毛的。
他忽然扑通一声跪下来,砰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我倒是吓一跳,伸手拉他起来:“你这是干嘛?”
“多谢谢姐姐救我哥哥的性命!”
啊,他知道了,这个也没什么,到后面一问虾叔,肯定知道那天晚上他喝醉了没去救人。
“不要紧,虾叔是因为我们来才喝了酒,不然肯定也会去救你哥哥的,他现在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
我看这孩子眼圈儿红红的,他们兄弟两个相依为命,他哥哥现在这样,也难为他一个人,还想着送点心来谢救命之恩。
“我跟你去看看,说不定还能帮上点忙。”
那孩子当然一口答应了。
我倒想起件事:“你刚才进门的时候就瞅我,那会儿你可还不知道是我呢。”
“姐姐身上地味儿……不一样,香。”
“哦,这倒是……”
我虽然不喜欢用胭脂水粉,但是头油还是要用的,气味再清淡还是香。虾叔一个老头子,身上当然不会有这种味儿。
那个小忠看起来好多了,青紫淤伤没消,不过内腑和筋骨还好没大碍。这孩子挺清秀的,这个小俊跟个小金童似的,他哥哥自然也不丑。
“哥,这……”
“我是住在虾叔那里的,顺路来看看。”我可不想这会儿又惹的床上的伤者激动来谢我什么的,帮他把完脉,我身上的倒没有合适的伤药,子恒那里想必有,回去翻一翻。
小俊还要照顾他哥,我自己晃晃悠悠回来,跟虾叔说想找伤药,他还正在切菜,让我自己去屋里拿,小抽屉里有,只是不太多。
那是间书房。
我翻了翻,找出两小包药来。子恒不在这儿常住,药不多也是自然地。
我再翻翻,治内伤的也有,外用的也有,药末闻起来有点点腥气,应该是海里的药材,和陆上的不一样。
我把药往袖里一掖,推门出来。还没出院子,就听见虾叔气的断喝一声:“滚!滚出去!咱这院子虽然不是好地方,也不是人人都能进来的。”
我一听这调,就知道来的是谁了。
探头看,果然是小心。
说实在的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正经叫什么。这是我的一个毛病,总不爱记别人地正经名姓,陌生的时候不好意思张口问,熟了以后觉得,都挺熟了还问人叫什么太失礼,更不好意思。最尴尬的是怕问了以后记不住,那才难为情呢。
我站在那儿,看她穿着一身水绿的衣裳,真是仪态万千。别人的时光都沉积在脸上身上,有地光彩熠熠,有的沧桑沉稳,我地时光却都一觉接一觉的睡过去了,真是虚度年华。
这些年我只长了功力,没长什么心眼儿。相形之下,我身边地人,倒是一个比一个复杂难懂了。
就象小心,说实在的,我看到她,什么感觉也没有。
不觉得恨,也不觉得有什么别地情绪,就象看到陌生人的感觉一样。
她到底在折腾什么啊?她不是一心想攀高枝么?攀上了之后为什么又转回头来找被她利用的踏脚石呢?
虾叔对她吹胡子瞪眼,说话半分也不客气。说实在的,我也觉得这个女人很欠抽。
子恒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宽厚的人。他对朋友极好,对自己却无所谓,别人得罪他,他也没想着要算计报复。他给人的感觉,就是淡泊,宽厚,是位君子。
是消极了些,但是和他在一起,是~有安全感的。
我站在那里,她虽然一时看不到,但是最终还是看到了。
她愣了一下,马上笑着说:“三八,怎么你在这里啊?”
虽然那笑容并不显的掺假,但看着——比笑里藏刀也不差多少。
不显假,只能说明刀藏的深。
虾叔回头看了我一眼,脸上的怒色还没有消褪。我估计,要是情况允许,他一定很挽起袖子把这个他认为忘恩负义的鱼精给揍个稀巴烂。
但是小心是女的。
虾叔满脸厌烦,要把门关上,可是小心却用力一推门,快步走了进来。
而且是冲我走了过来。
“三八,上次一别,我听说你成亲,没能去恭贺你,你不要见怪啊。”
我觉得,这世上的神奇生物真多。
比如我面前这个。
真的很神奇,我完全不能理解这种人的头脑和脸皮都是什么结构。
虽然说抬手不打笑脸人,但是我真的,手心很痒痒。
(一九一) 一窍不通
“三八姐姐,我知道,以前有些事儿,我瞒了你你生气也是应该的。可是我现在真的知道错,我以前许多事做的不对……”她的表情实在太诚恳了,诚恳的我直想翻白眼。
恨恨的说:“你到底想来干什么?你不是在宫里很是得意,风生水起的么?”
“虾叔,我也是为了公子好……”
为了子恒好?骗谁啊。为了子恒就整出那碗鱼汤来?为了子恒就去投靠别人来算计他?
“三八姐,我知道你肯定生气的,可是我真的悔过了。你,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谁能没有个走错步的时候呢?我……”
我没说话,就站那儿看着她。
“……”她露出惊恐的神情,她嘴还在动个不停,但是却没有发出声音。
跟演默剧似,她瞪着眼,嘴的动作更大,看起来是在大声说话。
可惜还是没声音。
“我觉得,一个人要是不说话,那要骗人就困难了很多。”我朝她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你放心,这个不是永久的,也许就几十年吧,嗯,也可能几百年,总之,我以前也没用过这法术,你不用担心,不会死人的。”
她上露出愤怒。惶急。嗯。还很委屈。很无辜。
但是她还是无法发出声音。
“说实话。我不喜欢别人骗我。”坐在一边地凳子上。这人实在太善解人意了。知道我想找她麻烦。自己就送上门来了。如此热情主动。我当然不能辜负她地一片挚诚啊。
她些心急地比划起来。嘴巴还在动。虾叔在一旁终于看出门道。拍着手叫好:“嘿。小凤媳妇。你这一手挺厉害啊。”
“哪里哪里。”我嘿嘿笑:“我这也是第一次。没经验啊。虾叔不要笑话我就行。”
小心还赖着不走。我眨眨眼。非常非常温和地说:“你是不是觉得耳朵。眼睛。也挺多余?”
她骇然失色,连连摇头。
“那你就走吧,别再让我看见你。”
她立马爬起来,蹭蹭蹭的跑没影了。
虾叔用力啐了一口,狠狠甩上门。
“虾叔,你这么厌憎她?”
我也讨厌她,不过完全没有虾叔的感觉这么强烈。
“要说单单求富贵攀高枝吧,这我也不说了,谁不想争上游呢?年年无数鲤鱼去跃龙门,那我得说,个个都是有志气好样儿的!但是一转脸儿就把旧主卖了,还能对同族旧识狠下毒手,碧水潭地那些,唉,不说了,总之,她心术不正,行地也都是刁毒下三滥的事儿,我呸!看见她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点点头,没说什么。
“小凤媳妇啊,你这一手可真是,嘿,深得我心啊!来来,说说你怎么弄的?”
我摸摸鼻子,有点不大好意思:“咳,这个是我无聊的时候琢磨着玩的。因为我用蛛丝蘀人拔毒啊,探脉啊什么地,看过一点医书。人有七窍,眼耳口鼻。我那天在她身上下了一道丝,刚才催动蛛丝,就封住了她的声音,主要是她说话太招人烦了。”我嘿嘿一笑:“我给这手起个名吧?嗯,就叫一窍不通,怎么样?”
“这个好!”虾叔一拍大腿:“不通地好!不通的妙!对这样不要脸皮的人就该这样狠狠收拾。那这个能管多久?”
我老老实实摇头:“不知道,我这还是头一次使出来呢。”
“这种人,让她一辈子说不了话才好呢!”虾叔看起来还不解恨的样子。
“嗯,虾叔,咱中午吃什么?”
“豆饼,”虾叔转怒为喜,笑呵呵的说:“好吃的很。”
我眨巴眼,豆饼这东西,据我所知,好像,似乎,传说中是喂猪地吧?
不过有得吃就不错了,豆饼就豆饼吧。
等端上来,这个豆饼和我想象中拌猪食的可不是一回事,豆鸀色,香地,咸中透着甜,满好吃。虾叔又剥豆又捣豆的折腾出来地,就算是猪我也会吃,更何况这个还挺好吃。
“小凤有眼光地,娶的媳妇很是不错啊!”虾叔没白受我夸,反过来又夸我。
我们就在这里互相夸赞,拍马屁,反正有来有往,拍的挺乐呵的。
我嘴里嚼着一口豆饼,远远的,一声钟响。
我再转头看虾叔,他把手里的汤碗放下来,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怎么了?”
他没出声。
钟声一下接着一下,前一响余音未衰后一下又响起。
随着钟声,虾叔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了,后来干脆站了起来,面朝着水晶宫的方向肃立。
我不知道原因,不过,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事。
我也跟着站起来。
我在心里默数,钟声一敲了九下,然后就寂然无声了。
虾忽然站直身,不再躬腰低头,他理理衣领,又整一整袖袖子,再掸了下摆,恭敬的,朝着水晶宫的方向拜了下去。
三跪,九叩。
等他站起来我问:“虾叔,你这怎么了?”
“有新王了。”虾叔的声音有些感慨,他慢慢转过身来,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喜悦,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新王是谁啊?”
“还不知道,我可不够格去参拜,不过等下自然有消息传过来。”
“对!”
这肯定的,等子恒和凤宜回来之后,消息自然也就回来了。想一想,新王应该就在昨天席上见的人当中,而且,要说地位能力,应该就是前几席的人。
是老色龙的弟弟踢掉他上位?还是他儿子顶替老爹上岗?或者,是那个不熟悉的,和子恒坐的近的那个人?
不管是哪个,我衷心希望不是象老色龙那样,总和子恒过不去,利用他压榨他算计他……
我只希望子恒过的快活一些,不要总是忍耐忍耐再忍耐。
我扒着门瞅,小俊远远跑过来,喊着:“虾叔,虾叔!出大事儿了!”
虾叔又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了:“不用大惊小怪,我也听见了。你可打听着新王是谁?”
小俊很茫然的摇头:“还不知道,前面没过来人呢。”
得,还以为他有第一手消息呢,原来不过听风就是雨啊。
“我去前面问一声去。”
“哎,不许去。”虾叔一伸手把他揪回来:“这种时候,会有什么事儿都说不好,可不要自己去惹麻烦。正好你哥受了伤,让他多躺些天,别碍着别人的眼了,知道不?”
小俊乖乖的点头答应。
嗯,一朝天子一朝臣,老色龙昨天看起来还意气风发,一心想掌控一切的样子,肯定不是主动禅位让贤的,八成是让人赶下来的,不知道这事儿还会不会有其他的变动,就算发生流血事件也不稀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水晶宫里肯定要大变动,最起码,新龙王的老妈老姐老婆得搬进来吧?老色龙的一堆家眷可不能再住在这里了……
我抬起头来,眼前一亮——凤宜回来了!
“你们也太过分了,把我一人扔家里。”我朝他身后看看:“子恒没回来?哎,龙王换人做了?换了谁?那个老龙怎么被赶下了台的?”
和我的紧张相比,凤宜的态度实在沉稳的令人发指。他拉着我的手,对同样期待的虾叔说:“进屋去再说吧。”
我忍不住转头仔细看,凤宜的目光看起来深邃复杂,但是并没有忧色。
我先暗暗松口气,子恒要是有什么不妥,他一定不会这样沉得住气。
应该不是什么很糟糕的消息。
(一九二) 新龙王
我们进了屋,凤宜先给自己倒水喝,我眼巴巴瞅着他。人家喝了水,缓过气儿,坐下来了,才说:“子恒现在是东海龙王了。”
“喛?”我瞪着他等他下半句,子恒是东海龙王属下什么人吧,可他嘴已经闭上了。
下面没了。
子恒,当龙王了?
“这怎么可能呢!”
子恒本事有,可是搞权谋,他哪有那个本钱?他手下除了虾叔恐怕没别人了吧?他又没地盘,又没势力,又没有……
可是凤宜稳当当儿,怎么看,也不是开玩笑的。
是真的?
我有神的确定,我真不是做梦,凤宜也不是闲着没事儿拿这种事情和我闹着玩。
这世界玄幻了!
难道子恒其实一直深藏不露。暗埋野心。突然间王霸之气暴发。就把老色龙踢掉自己坐那把椅子了?
旁扑通一声响。我一转头。得。虾叔他老人家立时就跪下了。不是冲我们。是冲着院门外面。老泪纵横。嘴里念念有词:“老天爷保佑。老天爷开眼!这真是天大地喜事啊!老天保佑啊……”
我坐那儿和凤面面相觑。准确说。只有我一个发呆。凤宜神情自若地喝茶。
“这怎么可能呢。”我从牙缝出一句。
子恒他怎么能就当上了龙王呢?怎么能呢?
不管我怎么纠结。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了。
再到水晶宫,我的心情完全不一样了。
这里显的很安静,来往的人少了许多,来往的人,脸上那种或是懒洋洋的,或是麻木地,或是傲慢的表情,统统都变成了一种刻意的小心,大家都知道,改朝换代不是小事,低调总比倒大霉好。
穿青衣绿裙的宫女掀起帘子,子恒站在窗前,缓缓回过头来。
我觉得有瞬间的眩晕。
这一刻我想起我们初见时候的情形来。他那时候还是可爱的孩童模样——时光纷乱飞逝,我象是站在隧道地一端眺望另一端,隐约的光明,重重的光影,恍如隔世。
我站在那儿,任凤宜把我拉进门里。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该说恭喜吗?
可是,为什么我一点喜悦的感觉也没有呢?
“不为我高兴吗?”
“如果你高兴的话,我当然愿意和你分享喜悦。”我摇摇头:“子恒,我以为……我觉得你不会喜欢这个宫殿,也不会喜欢做这个龙王。”
“有些事,不喜欢也得做。”他象个长辈一样,揉揉我的头发:“你会明白的。”
明白。
也许,正因为不愿意再受到命运的摆布,所以一向淡泊的子恒,才会变成现在我面前的样子。
自己地命运,只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虾叔的神情复杂,可是,他还是喜悦地。没用人交代,他已经把子恒的衣服,书本还有一些其他东西打起包背了来了。
虾叔是水族,子恒这个龙王地名分对他来说,意义绝对不同。
我觉得龙王就是个麻烦的差事,一个负担,这种生活不适合子恒。但是对虾叔来说,他的感情更要复杂。
他一定也明白,子恒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但是,龙王这两个字,对他来说却也是崇高尊贵的。他一方面在担心,一方面却在为子恒感到荣耀和自豪。
荣耀的感觉我没有,我只是担心。
很多事,是如此。
只能前进,无法后退。
子恒他比我要清楚,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为自己选择了一条什么样地路。
一个看起来象是总管模样的人恭敬地和虾叔请示,随后为我们安排了房间——看,我们已经回不去那所小院子了,就象子恒不能再回到他从前的身份和生活中一样。
水晶宫提供地也是冷食,但是精致可口。我吃了一些不知道什么肉做的丸子,有些。凤宜伸过手,盖在我地手背上。
他的掌心那样温暖,我反手握住他的手不放开。在这一片冰冷的海底的水晶宫里,我觉得,这份温暖如此宝贵。
宝贵的,让我觉得微微心酸。
我只是客居,而且,我有子恒的陪伴,却依然觉得这里太寂静,太冷清了。
子恒他,要如何在这里度过漫长的时光呢?
也许,象以前一样,继续隐忍,平静的生活下去。
我觉得胸口某个地方,被紧紧的揪了起来,无法释怀。
“别紧张啊。”凤宜皱完眉头,还是挺尽职尽责的安慰我:“子恒应付得来的。”
“怎么可能呢,他又没什么势力。”
“哪里,我们可是象兄弟一样的好友啊,”凤宜的笑容里带着促狭:“凤王的支持,还有盘丝大仙的鼎力相助,你说说看,这不算是一股势力吗?”
“呸,你别笑话我。”
我都快忘了自还有这个外号了。
不过,也许……嗯,其实凤宜没错。
龙王还有好些个,大家管辖区域不同,东海龙王是最有权势的。
但是凤王,却只有一个啊,天下所有鸟儿的王。
虽然大家一个飞在天上,一个游在水中,貌似风马牛不相及,但是凤宜的支持,无疑是权利天平上一个极为重要的砝码。
好吧,如果真的能帮助他,那我也愿意让别人都知道我是个挺厉害的,呃,盘丝大仙。
“凤王,有位客人想……”
那位客人已经站在了门外。
我见过他的,就是那个在前晚的宴上坐在子恒前一个席位的人。
“不请自来,冒昧之处,还请凤兄和嫂夫人见谅。”
“不要紧。”凤宜站起身来,我跟着站起来。他给我介绍:“这位是昱风,这是我夫人。”
我有些疑虑的和那人问好。
离的近了,可以看清楚更多东西,是宴会那天晚上没有注意到的。
他看起来只有少年模样,但那股气势丝毫不亚于凤宜或是子恒,堪称旗鼓相当。而且,他身上散出来的气息很沉寂,让我觉得,这人几乎象一口古旧的深井一样,没半点生气和波澜。
“我们有事商议,你要是无聊,就在宫里四处转转好了。”
“好,你们去吧。”
那人,什么来头呢?
我没什么头绪,不过可以等凤宜回来问他。
这人应该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我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我帮虾叔整理了一下东西,其实真的没什么好整理的,就是一些书,还有可能是子恒的笔记。毕竟那些衣服,子恒以后恐怕是不会再穿着了——不管他喜欢不喜欢,他以后都得穿的合乎一个龙王的身份才行啊。
“唉,我可真是……”虾叔又陷入有些激动的恍惚情绪里头了:“我怎么也没想到,公子能有今天啊。从前,谁都能欺负我们,公子从小就懂事的很,受了委屈也不说,我也帮不上他的忙,唉……”
他叹了口气,我问:“虾叔,你知道刚才来找凤宜的昱风,他是什么人么?”
“哦,他啊……”虾叔摸摸胡子:“你要问旁人,他们还真未必知道。我嘛,活的久了,倒是还知道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