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2-04

春天不开花: 将就 31 - 43

  第三十一章

  婚礼越来越近,她却越来越空闲,其实她有很多事情要做,但是婚礼前需要准备的所有琐事,乔家和吴美玲都已经处理地妥妥当当,而现在她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着做新娘子。
  相比于她,乔兆森则忙碌很多,因为婚礼后,他需要挤出一个星期的蜜月旅行,所以在这段时间内,他必须要提前处理好工作上的一些事情。
  吴美玲很心疼乔兆森这个女婿,三天两头炖些补品让她给乔兆森送去。
  有天,乔兆森喝了口吴美玲准备的补汤,抬头对她说:“筱白……”
  她忙着欣赏乔兆森办公室里挂着的西洋画,虚应道:“不好喝么,还是吴美玲盐巴放多了。”
  乔兆森笑笑:“没什么,只是觉得岳母对某事很着急。”
  她问:“什么事?”
  乔兆森唤她过去,示意她尝尝这补汤。
  她尝了口,说:“味道不错,挺鲜的,什么汤?”
  乔兆森:“鹿鞭汤。”
  她拿汤勺的手僵了下,然后干笑几声:“多喝点,咱们防范于未然。”
  乔兆森抿嘴浅笑,语气颇为谦虚:“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
  婚礼前一周,苏芽已经忙着准备礼服,其兴奋程度一点都不输于她这个新娘子。慕筱白陪她逛完街的时候,苏芽拉着她的手问:“白白,我礼服的钱,可不可以找你家男人报销?”
  慕筱白看了她一眼,提醒道:“其实乔兆森除了对我这个老婆稍微大方点,对别人都抠着呢。”
  
  婚礼前三天,慕家的各类亲戚已经陆陆续续向Z市聚集。为了婚礼方便,乔家包了Z市的整个子善大饭店,专门给远方赶来的亲朋好友提够住宿。
  慕筱白在B市的表姐吴悠飞过来看她的时候,已经进入婚礼倒计时48小时。
  吴悠是慕筱白小时候的玩伴,在她还没有随慕高达进城的时候,她基本上都是跟着这位表姐混的,表姐吃喝拉撒,她便吃喝拉撒;表姐上房揭瓦,她也爬上梯子准备上房揭瓦;表姐谈朋友的时候,她便蹲在一旁给把风。
  总而言之,无非想表达的是,她和吴悠的姐妹情谊是非常深厚,而且具有历史根源的。
  吴悠看见大厅摆放的各类喜饼和喜糖,不由感叹道:“你大三暑假那年。和子冠那小子来我家玩,我还以为你会成为乔家的孙媳妇呢,没想到,你倒成为了乔家的儿媳妇。”
  慕筱白在房里试礼服,伸手把散乱在肩膀的长发盘起来,虚应道:“跟乔子冠谈朋友的时候,我也没有料到会有嫁给他叔叔的一天。”
  吴悠走过来,将她后颈的珍珠纽扣扣上,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而是低笑挤兑道:“这礼服做得挺保守啊,该遮的都遮了。”
  慕筱白转头对陈微笑了下:“乔兆森选的。”
  吴悠从后面收了收她的腰,凑过头问:“腰粗了些啊,会不会有了?”
  慕筱白对着镜子照了照,捏了捏腰上的肉:“粗了么?”
  那为什么昨天晚上,某人在她身上运动后,还搂着她的腰说:“筱白,补补吧,太瘦了……”
  吴悠绕着她转了个圈子,语出惊人:“白白,你婚前性行为了?”
  慕筱白拉了拉衣领,淡淡道:“是在我和乔兆森成为法律夫妻之后发生的行为。”
  吴悠立马开口问:“尺寸和技术怎么样?”
  慕筱白老脸微红,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吴悠的问题,装模作样地从首饰盒里拿出一套首饰,挑了条坠子链,正要往脖子上戴的时候,后背被吴悠拍了下。
  “快说,矫情啥。”
  慕筱白:“尺寸不错……”
  “技术呢?”陈微追问道。
  慕筱白想了下说:“他属于内外兼修的那种。”
  吴悠摇了摇头,笑开了,然后随意拿起玻璃台上的一本杂志,翻阅起来。
  “你什么时候喜欢看这些八卦杂志了?”
  慕筱白回答:“这些半真不假的绯闻,知道点还是好的,这杂志名称不是叫《豪门那点事么》,我要嫁入乔家,总要了解些历史背景的。”
  吴悠仔细地看了打量着这本杂志:“这是本过期杂志。”
  “嗯,确实是好几年前的。”
  “你从哪里翻出来的。”
  慕筱白:“一个见不得我过得好的人寄给我的。”
  吴悠:“乔子冠?”
  “不清楚,可能是他吧,我查了下,这本杂志根本没有上市过就被封杀了,所以一般人根本买不到它。”
  吴悠表情微微凝重起来,重新翻开杂志第一页。一排红色字体的显目标题立马映入眼球--
  乔家二少在夜店与某女郎相拥热吻。
  吴悠眼里满是惊愕:“怎么会这样?真的还是假的……”
  慕筱白看了眼杂志上的那副男女相拥图,虽然画面质量并不好,照片上男女主角的脸都拍糊了,但是不是特别眼拙的人,都可以看出来,上面的男女是乔兆森和粱奕洲。
  慕筱白抿抿唇:“有图有真相,这事是真的,照片不像是合成的,何况是六七年前,哪里来的那么高的合成技术,PS也没有这功能。”
  吴悠把杂志放置一边:“慕筱白,如果这事情是真的,你装得那么淡定给谁看。”
  慕筱白想了下,说:“给寄给我这本杂志的那人看。”顿了下,涩笑开来,“我觉得我应该有什么反应,一哭二闹三上吊?”
  吴悠不说话:“那你准备委屈自己。”
  慕筱白把头撇到一边:“委屈什么啊,我拆散了对恩爱鸳鸯,委屈的人不是我。”
  吴悠叹了口气,其实她最了解她这个妹妹,什么事情都装成不上心,其实什么事都是最上她心,就像小时候,幼儿园老师没有给她发小红花,她嘴上说,不就是张破纸么,但是心里还是会些计较,不然晚上不会自己给自己剪一朵贴在墙头上。
  吴悠:“这不像是你的做事风格。”
  慕筱白脸上的笑容颇为自嘲:“我哪有什么自我风格,别太看得起我啊,何况现在,我又不处在血气方刚的年龄。”
  吴悠瞥了她一眼:“这是你的真心话?”
  慕筱白笑了下:“不是,骗你的。”顿了下,她说:“既然他跟我说,那段感情已经过去,我相信他。”
  吴悠翻了个白眼:“你脑门抽了,以后婚后,他寻求真爱去了,你怎么办?”
  慕筱白沉默下来。
  吴悠替她回答:“如果乔兆森还算有良心,你或许能坐稳乔夫人这位子,但是如果真爱无敌,乔兆森为了真爱放弃你了,你会变成什么,下堂妻。”
  慕筱白很久之后才开口:“表姐,我还是想相信他一次,也相信我一次……如果,我就为乔兆森过去的那段风花雪月,放弃我的婚姻,这样对他不公平,对我自己也不公平。”
  吴悠扯笑:“既然你这样认为,我祝福你。”说到这,她推了下慕筱白的肩膀,“如果婚后,乔兆森出轨了,你打算怎么做?”
  慕筱白皱眉思考了下:“夜黑风高的时候把乔兆森的老二切割下来,然后让他跟我--做好姐妹。”
  吴悠:“……不愧是我的好姐妹。”
  
  婚礼前一晚,按照Z市的婚礼习俗,新娘新郎不能见面。
  乔兆森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放在玻璃台上的那枚胸章,在日光灯的照射下,幽幽地反射白色的金属光泽,胸章上方,刻着两个字母,ZS。
  突然有点想她,很奇怪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昨天才见过她,就像他弄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女孩能给他那么多不一样的感受,好想他又年轻回来。
  很多年前,他也心悸过,那时他以为陪他走一生的人是粱奕洲,现在时隔多年,站在他身边的人却换成了她。
  没有遗憾,甚至他还存在那么点侥幸。
  她的出现,他觉得自己变得不像自己,如果是以前,他很排斥,但是因为是她,对于这种改变,他乐见其成。
  或许同样,他对她的感情开始转变,很突然,很意外的转变,甚至对这种心境存在那么点陌生。
  比如现在,他对她出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情况,这是他和粱奕洲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曾有过。
  所以正因为这样,他很怕如果她一旦知道他最初娶她的原因,她会作何反应。
  她痛苦或者不痛苦,对他来说,都是件苦事。
  从台上拿起手机,上面有十几个未接电话,没有迟疑,他消除了上面的显示记录。
  
  乔兆森过来接她的时候,苏芽用身子抵住房门,脸上笑容猥琐,对她说:“白白,等下乔兆森来叫门的时候,我狠狠敲他一笔如何?”
  慕筱白斜睨苏芽一眼:“别欺负我男人。”
  苏芽走过来扳过她的肩膀:“慕筱白,你这是什么态度,胳膊肘怎么往外拽啊?”
  慕筱白得意地笑两声:“你骂了我那么多年重色轻友,我终于给你兑现了。”
  苏芽顿了下,蛊惑道:“难道你不想乔兆森在门口唱《老鼠爱大米》给你听吗?”
  慕筱白摇摇头:“不想,他不是老鼠,我又不是大米,唱什么爱大米啊,要唱就唱那首《自由飞翔》……”
  苏芽张张嘴:“Yo Yo Yo Come OH Yeah……是谁听着歌遗忘了寂寞……这首?”
  慕筱白点点头:“就是这首。”
  ……
  不过,乔兆森来叫门的时候,一没唱歌,二没跳舞,苏芽便欢乐地给他开门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只是让苏芽这个贪财鬼开开门而已。
  她被乔兆森抱着上了婚车的时候,特别不放心问道:“你给苏芽那张支票是真的?”
  乔兆森抱她上了点缀上的玫瑰百合的房车:“不能在婚礼上作假。”
  慕筱白一阵肉疼:“你这个败家子。”想了下,继续说,“以后要花什么钱,得跟我汇报,需要我批示过……”
  乔兆森笑了下,定眼看着她。
  慕筱白摸了下脸,迟疑下问:“新娘妆很丑吗?吴美玲说腮红多涂点,比较喜气。”
  “很好看……”乔兆森神情柔,然后,蓦地倾身过来,扳住她脑袋吻了下来。
  慕筱白被这个突然的吻应接不暇,乔兆森吻得很深,直到她差点缺氧。
  良久,他松开她,轻声说道:“从昨天开始,就开始想你。”
  慕筱白嘿嘿地笑了两声:“乔兆森,其实我也有想你,也想了挺久的……”
  ……
  酒席摆在乔家自家的红微山庄,因为她和乔兆森一致要求,婚礼还是低调好,但是乔家毕竟是大家,虽然只请来世交的亲朋好友,这数目也是不容小视的,而且慕家的亲戚也不少,吴美玲嫁女心切,早在两个月前,已经和街坊领居们打了招呼,到时候都要来参加她女儿的婚礼。
  这样一来,即使已经缩水的婚礼,依旧浩大。
  另外,结婚是件体力活,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假,虽然乔兆森已经将婚礼累人的一些礼节舍去,但是也能把人累得够呛。
  慕筱白在换衣间换新娘礼服的时候,很庆幸没有按照乔云清设定的婚礼模式,不然,她肯定扛不住洞房了。
  随性的发型师突然对她说:“穆小姐……乔夫人,你的手机响了……”
  慕筱白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犹豫了很久,没有拿起来接听。
  发型师眼里满是疑惑,不过并没有问她为什么。
  手机一直在化妆台上震动,乔子冠来电五个字,在显示屏幕上,忽闪忽闪。
  慕筱白站起身,对发型师说:“我先接个电话。”
  化妆间里面是一间休息室,由卧室改装的,室内天花板上有一盏璀璨夺目的水晶华灯。
  光线太亮,慕筱白略微有些不适应,眼角微微发疼,倚靠在墙上,她按了接话键。
  “有事么?”她问。
  “恭喜你……”乔子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可能是感冒了,尾音拖得特别长,还夹着那么点鼻音。
  “谢谢。”
  “......”
  “我挂了……”
  “嗯……”
  “……”
  合上手机,她肯定了一件事,那本杂志一定不是乔子冠寄过来的。
  那到底是谁?
  --“乔家二少在夜店与某女郎相拥热吻。”
  到底是谁,那么想让她知道乔兆森那段风花雪月。


  第三十二章

  从化妆间出来,慕筱白转眼便看到立在长廊打电话的乔兆森,他穿一套剪裁精致的合体西装,他头顶有一盏银白色的简约廊灯,明朗的灯光投在他身上,衬着他身形颀长,面容俊朗。
  不过现在乔兆森脸上的表情并不那么好看,眉头紧锁,神情染上了一丝倦意,此时他正背对着她,对电话那头的人低声讲着话。
  慕筱白下意识寻思了下,待酒席散去后,她帮乔兆森揉揉额头,结婚是件互动的事情,她辛苦,他也辛苦。
  乔兆森转身看见她的时候,表情明显一愣,然后把手机放到西装内袋里面去,对她扬起一抹笑意:“换好了么?”
  慕筱白点点头,笑着向乔兆森走去,自然地挽起他的手臂:“刚刚跟谁打电话呢?”
  “一个老朋友而已。”乔兆森语气清淡,转脸看着她,从怀里掏出一枚婚戒,放到她手里,“收着……”
  慕筱白低头看着这枚婚戒,很漂亮的设计,钻石并不是很大,完全比不上她现在带着的这枚,但是没有什么理由,她更喜欢乔兆森现在递给她的这枚。
  她抬头看着乔兆森,狐疑道:“不是已经有婚戒了么,为什么要送我这个?”说完,她对他扬了下左手的无名指,示意她解释为什么他再给她一枚婚戒。
  乔兆森拉过她的手,褪去她手中现在婚戒:“那枚戒指是乔家买的,这枚是我买的。”他说的是实话,她手中现在戴着的这枚戒指,是乔云清让人准备的。
  那时他觉得这可以用来给自己的妻子了,但是现在她对于他的定义,并不只是“妻子”而已。
  慕筱白嘿嘿地笑了两声,一双漂亮的眼睛闪闪发亮,像是里面镶了一颗褐色的琥珀珠子,她说:“这可不成,你现在送我的这枚,跟你手上的这枚不配对。”
  乔兆森笑笑,从袋里又掏出一枚银白色男士铂金戒指:“你帮我戴上。”
  慕筱白拿过他那枚戒指,一边帮他戴上,一边嘀咕道:“完了,你那么小气,娶了一个像我那么漂亮的老婆,钻戒也不会买大点,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疼老婆。”
  乔兆森忍不住扬起唇角,摇了摇头。
  突然,慕筱白低呼出声,放在乔兆森手腕上的手不由僵了僵。
  乔兆森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自然地收回手,扯出一个遮掩性的笑容,伸出另一只手拉住她:“客人差不多到齐了,我们出去吧。”
  慕筱白迟疑了下,也不再多问,虽然刚开始她看见那道伤疤的时候,只是惊讶,而乔兆森对它的反应,让她心里不再只有那么点惊讶。
  伤疤不大,深深浅浅在手心左上方留了条痕迹。
  这应该是打架斗殴时留下的伤疤,她其实挺难想象的,像乔兆森这样的男子,能跟谁打架斗殴,或者说,谁敢跟他打架斗殴。
  走在半路的时候,慕筱白开口说:“那道伤疤是削水果时划伤的吧,现在我们在一起过日子了,以后你想吃梨吃苹果啥的,跟你老婆吱个声,我帮你削,我削得可好了,可以连着一条薄皮不断呢……”
  乔兆森捏了捏她手心的肉,然后说:“好。”
  慕筱白:“……能使唤我的地方,倒答应得很爽快啊。”
  ……
  如果结婚最开心是收红包的时候,最痛苦便是敬酒。
  “筱白,今天很漂亮。”赖雅雅站起身,笑意吟吟,看着她和乔兆森说,“祝福你们新婚愉快,”
  慕筱白拿起一杯酒,对赖雅雅说:“谢谢。”说话,她便举起酒一饮而尽,“酒”入喉间,她明显一惊,抬头看着乔兆森,用眼神问他,你丫怎么把酒兑成了白开水?
  乔兆森搂了搂她的腰身,但笑不语,往下一桌走去。
  慕筱白拉了下他的衣角,小声说:“乔兆森,怎么把酒换成白开水了?”
  乔兆森低头在她耳间说:“上次我见识过你的酒量,如果不做手脚,我很担心会出现什么意外。”
  慕筱白哼哼唧唧:“既然要换,也别换成白开水啊,多没有味道……”
  ……
  来到吴悠的坐的酒桌前,慕筱白指着她对乔兆森说:“这是我的表姐吴悠,B市美女律师。”
  乔兆森端起酒杯,跟吴悠点点头,然后端起酒杯:“我先干了,你随意。”
  吴悠抿了口酒,然后把酒杯放置在酒桌上,抬头看了眼乔兆森,语气并不那么如意:“乔总爽快啊……”
  乔兆森抿唇笑了下:“表姐客气了,叫我名字便可。”
  慕筱白嗅了嗅吴悠和乔兆森之间的气氛,觉得吴悠很有掐架的苗头。
  吴悠目光转移到慕筱白脸上:“既然嫁人了,就把男人看得紧一点。”
  慕筱白看了眼正在干笑的姐夫,对吴悠说:“像你管姐夫一样么?”
  吴悠笑骂道:“死丫头。”然后她正了正色,转脸对乔兆森说,“我们家弟弟妹妹一箩筐,但是白白是最和我心意相投的一个,好好照顾她吧,别做让她伤心的事情。”
  乔兆森语气浅淡:“表姐多虑了。”
  ……
  要转移下一桌的时候,慕筱白对乔兆森说:“你别介意吴悠的态度,她就这性子,说话特别直,就一只直射飞机,喷人型的。”
  乔兆森摇摇头:“不会……”顿了顿,”看得出来,你们关系很好。“
  慕筱白笑了两声:“是啊,现在她也算我娘家了,护着我也是正常的。”
  ……
  客人很多,虽然很多只是打了个招呼,并没有敬酒,但是半圈下来,慕筱白觉得她肚里已经被灌满了白开水。
  她有点担心乔兆森的情况:“你现在感觉还好么?”
  乔兆森双眸愈来愈清亮,身子还算稳当,说话的语序也正常:“应该还能顶一段时间。”
  慕筱白有些担心:“不行,我得要把你的酒换成解酒药。”
  乔兆森温柔一笑:“因为你这句话,应该还可以扛久点。”
  慕筱白:“……”
  正在这时,一声性感的笑声在她旁边响起。
  怎么余子陵也在场?不过她转眼一想,余子陵是乔子冠的表弟,他们家和乔家是姻亲,不被邀请才奇了怪了。
  乔兆森对坐在余子陵旁边的一位银发老人说:“伯母,您好……”然后示意让侍者给老人换上软饮料。
  老人被余子陵牵起身,颤抖着手拉过慕筱白的手,对乔兆森说:“这就是你媳妇吗?”
  乔兆森颔首:“是。”
  余子陵在一旁提醒她:“外婆,她叫慕筱白呢。”
  老人记性不好,笑呵呵道:“叫小白啊,这名字挺熟悉的,好像在哪里听谁说过……”
  乔兆森不答腔也不解释,跟其他在座的人打过招呼后,便拥着她离去了。
  在她身后,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传来:“奶奶怎么能忘记小白呢,它是小新旁边的那条白狗啊……”说完,还学着小新的语气,有模有样地念道,“小白,摸小鸡鸡……”
  听到这,慕筱白差点腿脚一滑,幸好乔兆森及时搂住她,不然她就要当众出丑了。
  “筱白……”乔兆森唤了她一声,“不要介意,童言无忌……”
  慕筱白:“放心,我怎么会跟一个小孩计较呢。”
  乔兆森:“以后让我们的孩子跟他们'童言无忌'去。”
  慕筱白忙不迭及地点点头。
  ……
  酒席在晚上接近十二点多种的时候结束,吴美玲是最后离去的,临走的时候拉着她的手哭得不成样子,这个气势感觉女儿被卖了一样。
  慕高达在她旁边安稳道:“女儿大了,总要嫁的,难道嫁给兆森那孩子,你还不放心么?”
  吴美玲倒抽了几下冷气,断断续续说:“我就这一个闺女,现在女孩要住到他家去了,我还不能伤心一下吗?”
  慕筱白蹲下身,拍拍吴美玲的肩膀:“妈,我会常回家看看的。”
  吴美玲很自然地接话道:“哪怕帮妈妈洗洗碗……”
  很喜感的一段对话,慕筱白心里也泛起一丝酸楚,嫁人是多欢喜的一件事,但是伤心的疙瘩也多了去了。
  乔兆森也蹲下身,跟吴美玲保证道:“妈,我会好好照顾筱白。”
  吴美玲抹抹眼泪,欣慰地笑了起来:“白白嫁给你,我很放心。”
  
  在回乔家的路上,慕筱白趴在乔兆森的肩膀上打着哈欠,倦意重重。
  乔兆森抱着她,将她头放在自己怀里,柔声问:“很累么?”
  慕筱白眼睛一张一合,飘了一个白眼给乔兆森:“你穿一双十公分的鞋,试试看能不能站十几个小时?”
  乔兆森轻叹了口气,语气自责:“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可以穿低些么?”
  慕筱白语气委屈,幽幽道:“我想跟你站在一起的时候更拍配点呢……”
  乔兆森略微头疼,然后倾过身,帮她脱掉高跟鞋,然后用手包住她的脚,轻轻揉捏着。
  慕筱白反身包住乔兆森,趴在他怀里低声说:“老公,你对人家真好。”
  “呵呵……”前面开车的司机突然笑出声,“小少爷和少夫人的感情真好……”开车的这位司机是乔家的老人了,乔兆森是乔云清的小儿子,所以习惯称乔兆森为小少爷,另外对乔子冠的称呼,她现在还记忆犹新,上次她去乔家的时候,这位司机对乔子冠的称呼是“小小少爷”她那时候囧囧的心情啊,真的是炯炯有神。
  -
  车开进乔家,乔兆森直接抱着她上楼,绕过一道长廊,推开了一扇帖子红色喜字的桃木门。
  慕筱白被他抱到床上的时候,偷偷看了眼乔兆森的眼睛,觉得里面有危险的讯号。
  正当她觉得要发生点什么房事的时候,乔兆森站起身,打开门,从门外拿过一盆装满中药的热水。
  “泡泡吧……”乔兆森把脚盆放在她两脚中间,虽然语气清淡,但是还是可以从里面听出了心疼。
  慕筱白点点头,然后拍了下乔兆森的脑袋:“老公,真乖。”
  乔兆森微微黑脸。


  第三十三章

  一个美男蹲着给你调试水温,远比泡脚来的舒心。
  慕筱白笑意吟吟地看着乔兆森,突然问道:“乔兆森,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乔兆森抬眸,微怔了下,淡笑:“这需要什么理由。”
  慕筱白拉起乔兆森,让他坐在她旁边,然后自己半个身子躺在他大腿上,悠悠问道:“既然你回答不上来,我就大发慈悲把论述题变成解答题,四选一,挺简单的一个题目,不过要真诚作答,不然作零分处理……”
  “哪里来那么多有的没的。”
  慕筱白翻转了下身:“我无聊啊。”
  “好,你问……”乔兆森低头看着她的耳际,突然发现她耳垂上有一颗极小的黑痣,真的是很小的一颗,刚开始他还以为是耳洞,伸手触碰的时候,上面细细的绒毛提醒他,其实这是一颗小痣。
  慕筱白想了下,轻咳几声后,字正腔圆道:“A选项是,你对我好,因为我是你老婆,B选项是,你对我好,是因为我对你也不错;C选项是……”说到这,慕筱白突然停下来,没有继续问下去。
  “C、D选项是什么?”乔兆森问她。
  慕筱白摇了摇头,然后说:“算了,不问了,好像真的是挺无聊的,你对我好就好呗,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而且你敢对我不好么,小心以后我让你跪搓衣板……”
  乔兆森突然扳起她的身子,一字一句道:“既然觉得无聊,以后就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
  慕筱白点点头,然后敲了下他的胸膛:“我也就难得忧郁下?”
  乔兆森轻笑。
  
  清早醒来的时候,当看到一张美好地想要惊叫的俊颜,慕筱白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已婚少妇。
  突然她有点明白过来,从刚开始自己排斥嫁入乔家,到现在乐意嫁给乔兆森,她其中的改变,很大原因在于,她对乔兆森产生了某些不一样的情感,她依赖他给予温柔和安全感。
  但是乔兆森给她的安全感,多少有些不真实,尤其是粱奕洲和那个小孩的出现。
  乔兆森收了收放在她腰上的手,嗓音微哑:“怎么那么早醒来,再睡会。”
  慕筱白推了推乔兆森,问道:“爸爸会不会介意我们大清早就赖床?”
  乔兆森把脸埋在她肩胛骨,喉间发出一丝慵懒的笑意,顿了顿,说:“我们为什么起晚了,他能想得到,也能理解……”
  慕筱白凑上脑袋,在乔兆森脸上亲了口:“别没脸没皮的,自重点。”
  乔兆森愉悦发出一声轻笑。
  早上起来后,慕筱白挑了件桃红色的连衣裙穿在身上,乔兆森看向刚从换衣间走出来的她,觉得她这身衣服穿的怪好看的,不由多看了几眼。
  慕筱白解释道:“吴美玲说,嫁过去前三天穿红色比较好。”
  乔兆森低笑一声,然后拉过她的手:“下楼吃早饭吧……”
  乔家向来人丁稀少,乔兆森母亲去世后,乔云清并没有续弦,而后,乔云清的长子乔兆良病逝,只留下一子乔子冠,不多久,乔兆良的妻子余沁霖便改嫁到国外。
  慕筱白下楼的时候想了下,虽然觉得自己有这个思想不厚道,但是没有婆婆和妯娌,她在乔家的日子应该会轻松很多。
  来到大厅,乔云清正在喝女佣沏好的茶,见她和乔兆森下来,立马扬起一个和煦笑容:“两人终于起来啊。”
  她朝乔云清打招呼:“爸爸,早……”
  乔云清:“早,筱白。”
  乔兆森对乔云清的态度一直很生分,他只对乔云清点了点头,然后对立在一边的何嫂吩咐道:“早饭准备清淡些,中式的。”
  乔云清心情很好,招呼慕筱白过去。
  慕筱白走过去,笑嘻嘻地给乔云清倒了一杯茶,然后双手捧着递给他:“爸爸,喝茶。”
  乔云清接过茶,浅抿了口:“儿媳妇好啊,贴心。”然后从袋里拿出一个红包,“这个月的零花钱。”
  慕筱白不知道要不要收下,看了眼乔兆森,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乔兆森走过来,淡淡道:“既然爸给的,就收下吧。”
  慕筱白接过乔云清的红包,放入袋中:“谢谢爸爸。”
  乔云清颔首,然后对乔兆森说:“这几天多陪陪筱白,既然你们决定新婚旅行去B市的,我也没有意见,记得给那里的亲戚好友多带些礼物。”
  乔兆森:“知道。”
  对于新婚旅行,乔兆森拒绝了本来乔云清给与安排的国外度假,选择了B市的一个小镇。慕筱白知道这事后,除了意外外,还挺开心了,上次她只不过无意跟他提过想回乡下看看外婆,没想到乔兆森已经把这事记住了。
  不过有句话说得真的很对,千万不能高兴地太早,今天你可能因为这事开心,过不了多久,同样的事情,会成为你的伤心处。
  
  婚后第三天,从远方赶来的亲朋好友基本都回去了,乔兆森在此期间回了一趟公司,其余时间都和她一起招待这些客人。
  乔兆森在待人处世方面,极尽周到有礼,吴悠在刚开始对他还颇有微词,但是离去的时候,对他的态度已经改善很多。
  相比于其他人,吴悠则多玩了几天,在她回B市的那天,是她和乔兆森亲自送吴悠去机场,乔兆森去check in的时候,吴悠在一旁对她说:“我帮了仔细考察了他一番,虽然暂时表现优秀,不过千万不能认为结婚了,就可以对此松懈,男人在婚后出事的,特别多。”
  慕筱白笑着说:“嗯,我会好好注意的,在我和他入土为安之前,绝不松懈对他的考察……另外,有问题第一时间跟你联系,行不?”
  吴悠叹了口气,点点头:“就这样吧,等新婚蜜月来B市的时候,记得过来看我。”
  慕筱白挽上吴悠的手臂:“我带着老公去吃穷你们家。”
  吴悠骂骂咧咧道:“就那么点出息,你要的不是想尽办法挖空娘家,而是挖空乔家。”
  慕筱白笑嘻嘻:“怎么办,我比较向着夫家,有句话咋说的,生是乔家的人,死是乔家的鬼……”
  这时乔兆森走过来,圈住她的腰身,询问道:“刚刚说什么呢,讲得那么开心。”
  慕筱白靠在他的肩膀,害羞道:“表姐刚才说,如果你对我不好,就让你和我做好姐妹,可是亲爱的,我不忍心……”
  乔兆森黑着脸轻咳几声。
  吴悠带着一脸恶寒登上飞机。
  
  快要去B市那几天,慕筱白便和乔家的何嫂准备带回去的礼物,她看过何嫂拿出来的礼品单,觉得实在是奢侈浪费。
  她问:“这礼品单是爸爸罗列的么?”
  何嫂摇摇头否认道:“是少爷。”
  慕筱白笑了下:“那就按照上面写的准备吧。”
  何嫂笑容温和,顿了下说:“如果老夫人还在世,知道少爷和你感情那么好,一定会很开心的。”
  傍晚,乔兆森从公司回来的时候,脸色并不那么好看,这是新婚后,慕筱白第一次看见他沉着脸。
  然后乔云清把乔兆森叫进书房里。
  乔兆森从书房出来,慕筱白立在不远处对他笑了下,问:“遇上什么不如意的事情了吗?”
  乔兆森摇摇头,走过来问她:“今天在家都干了什么?”
  慕筱白:“就单纯地看看家而已。”
  乔兆森轻笑了下,然后说:“如果怕无聊,可以去公司上班,或者给你开家店,……如果都不喜欢,可以给你报一家语言培训班。”
  慕筱白思忖了下,觉得乔兆森这行为有意在给她转移注意力,抬头对他笑了两声:“让我想想。”
  乔兆森摸摸她的脑袋:“当然,如果你喜欢呆在家里,我很乐意。”
  
  要去B市的那天,慕筱白起得特别早,正要推醒睡在她身边的乔兆森的时候,发现枕边是空的。
  穿着睡衣来到外面的露台,晴空万里,阳光明媚,果然天气预报诚不欺她。
  突然,一个转身,她看见站在旁边阳台上的乔兆森。印象中,她很少看到他吸过烟,尤其是结婚后,他甚至是烟酒不沾。那天他对她说,他想要个孩子,并不是在开玩笑。
  在很多细节方面,他已经在准备要个孩子,虽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乔兆森如此急迫。
  但是现在,乔兆森却一个劲地在吸烟,在他身下,已经残留了好些烟蒂。而且因为吸得太凶,他轻咳起来,同时,修长的手指撑着额头,慢慢揉捻着。
  在清晨雾气和烟雾的混杂中,他的脸突然有些不分明。
  然后,他看见了她。
  乔兆森急忙掐灭烟头,转脸看向她。
  慕筱白扬了下笑脸:“早上好……”
  乔兆森把视线落在吊带睡衣外面露出的手臂和肩膀,皱了皱眉,开口说:“别站在外面,这样容易生病。”
  慕筱白摇摇头:“今天不冷。”
  乔兆森:“早上雾气重。”
  慕筱白悻悻地笑了下,然后问:“怎么那么早起来,昨晚睡得不好吗?”
  乔兆森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随意解释了下:“下个月,公司要对一个方案做出决议,但是处理起来,有些棘手。”
  “严重吗?”她问。
  乔兆森回答:“放心,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不过……”
  在乔兆森还没有开口,慕筱白便笑着说:“是不是要推迟这次蜜月旅行啊?”
  乔兆森睁大眼睛,眼瞳里微闪惊讶,不过很快便消失了:“当然,如果你不同意的话……”
  慕筱白打了个哈欠,语气突然带了些倦意:“没关系,只是推迟而已,又不是不去了,记得下次补给我就好……”
  乔兆森神情歉意:“筱白,对不起……”
  慕筱白:“说什么对不起啊,而且推迟蜜月旅行,也不是你所希望的,不是么?”
  乔兆森微微释然,然后催促她赶快进屋:“进去吧,着凉了很麻烦,今天我去趟公司,估计晚上不能回来吃饭。”
  慕筱白想了下:“需要我给你留饭吗?”
  乔兆森:“好。”


  第三十四章

  Z市的秋天向来短暂,从盛夏到隆冬,秋季的身影常常是一晃而过,唯独这几天的绵绵的秋雨天气,稍微显露着现在正是秋季。
  闷热的天气透着微凉,慕筱白套了件乔兆森的白衬衫,坐在厚厚的地毯上,捧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杀怪,正玩得兴奋时,电脑没有电了。
  穿了双拖鞋,捧着笔记本去乔兆森的书房充电。
  因为突然想不起充电器搁在哪个地方,打开书桌的抽屉看了下,随便找了下。
  突然,一本《安徒生童话大全》静静地躺在里面。
  慕筱白晒笑下,难道乔兆森这个纯爷们还有看童话书的特殊嗜好么?
  坐在红木椅子上,拿起这本童话书翻阅起来。
  这是一本很精致的童话书,因为是法语版本,所以慕筱白看不懂里面的内容是什么,不过里面的插画很漂亮,比如一只很丑的鸭子在碧绿的湖里游来游去……
  当她正看这些插画看得起劲的时候,一张卡片从书页中掉了下来。
  慕筱白蹲下身,伸手去借这张卡片,将卡片翻转过来,看了眼里面的内容,拿卡片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僵硬了起来,指尖像是被通了一股电流,一阵阵地翻着酸麻。
  其实这都可以理解,其实这张卡片并不代表什么,不过她还是觉得恍惚得厉害。
  卡片上画着一幅幸福的三口之家,爸爸在左,妈妈在右,孩子在中间。
  是小孩子的蜡笔画,画技虽然不扎实,但是可以看出来作画的那孩子画得很用心。
  其实什么事情,把心投进去了,都是一件麻烦事。
  慕筱白仔细地瞧了瞧卡片上的这幅画,只觉得上面的爸爸跟乔兆森还真有那么点传神,虽然只是出自一个孩子的手笔,但是在这Q版漫画里,也体现了乔兆森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
  想必与乔兆森,他身边的那个小孩和女人,都是带着一张笑脸,里面的女人有一头漂亮的卷发,蓬松地洒落在胸前。
  慕筱白把脑袋靠在书桌下方的腿上,突然想到,她认识的那个女人,也是一头长长的卷发,上次在法国看见她的时候,虽然她将头发绑起来,一副干净利索的模样。但是回国那次在公寓看到她的时候,她是披着一头卷发。
  是黑色的蓬松卷发,形象颇有点像亦舒笔下的那有一头海藻般秀发的倾城倾国女子。
  她把卡片重新放回这本书里面,然后把这本精装版的童话书放进抽屉里。
  走出书房的时候,何嫂过来跟她说,乔云清找她有事情。
  她对何嫂笑笑,然后来到乔云清常呆的古玩陈列室里面。
  乔云清看见她很开心,招呼她坐在到身边,还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她:“筱白,这给你。”
  玉佩是一块雕刻着一只小马的挂饰,壁面晶莹剔透,通过灯光,里面有丝丝碧绿的颜色,散发着温润的光色。
  就算慕筱白再不识货,也就得这块玉佩挂饰价值不菲。
  乔云清缓缓地跟她讲解道:“这块玉佩是兆森的母亲带过来的嫁妆,那时她是个资本家女儿,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学识很广,喝过好几年的洋墨水,而我只是她家洋行的一个小经理,她会爱上我,并且决定嫁给我,让很多人都感到意外……”
  慕筱白腹指细细磨搓着这块玉佩,然后问乔云清:“那爸爸你呢,喜欢她吗?”
  乔云清愣了下,笑出声:“也只有你这样问我。”顿了顿,“因为她是独生女,那时我只想着,如果我娶了她,得到的东西远不止只是一个妻子而已……”
  慕筱白笑了下,没有继续问话。
  乔云清眼神染上一丝痛色,像似陷入缅怀之中。
  突然,他对她说:“筱白,最近公司要把旗下的一个分公司产权转移,所以兆森忙得昏头转向,而你的新婚旅行也跟着推迟了,对这点,还希望你不要计较,多谅解他一下。”
  慕筱白点了下头:“爸爸,我不会的。”
  乔云清欣慰笑笑:“也幸好他娶了个你这样的女孩子,如果是其他乱七八糟的,家里就有的闹了。”
  慕筱白嘿嘿地扯笑两声。
  而关于乔云清口里的那个乱七八糟的其他女人,她很好奇。
  
  乔兆森说晚上不会来吃饭,果然晚饭没有回来吃饭。
  慕筱白在晚饭的时候给他打了个电话,电话是从一个男秘书手里转交给他的。
  “很忙吗?”她问他。
  乔兆森话里带着笑意:“还好,晚饭吃了么?”
  她说:“吃了,你在外面忙着工作,我在家忙着吃饭。”
  乔兆森轻笑一下。
  慕筱白看着窗外下着的瓢泼大雨,提醒道:“晚上雨下得很大,你回来的时候开车小心点。”
  乔兆森应声,正要挂电话的时候,突然开口道:“晚上不用给我留饭了,我可能要很晚回来,你早点睡……”
  慕筱白哀哀道:“乔兆森,你这个没良心的,新婚没多久,就让我独守空房。”
  乔兆森话音里听得出几许自责:“对不起,筱白……等过了这段时间,我……”
  慕筱白打断乔兆森的话:“跟你开玩笑呢,别当真,我没有那么小心眼,不过你不能因为我善解人意,就忽视我……”
  乔兆森给予承诺:“好。”
  
  晚上,虽然乔兆森让她不用给他留饭,但是她还是留了。最近她在追一部国内首部宫心大剧,由于广告太多太长,该剧情每次都要播放到深夜十二点多,所以她在看电视同时,顺便等乔兆森回来。
  前几天赖雅雅给她来过一个电话,说《清宫千年梦》已经进行到白热化阶段,工作人员会在最高效率下剪辑好,争取年底之前能在ZZC电视台首播。
  慕筱白对此非常期待,虽然上次她已经磨着乔兆森拿了前面几卷的录像带,不过毕竟这是她银屏首次露面,忐忑得厉害。
  上次一起观看录像的时候,她问乔兆森:“为什么镜头里面我胖了那么多,那是我的脸么,整一个包子。”
  乔兆森端详了她几眼,淡淡道:“我觉得挺好。”
  慕筱白缠上他,发腻着声音问:“那你是觉得,我好?还是这张包子好?”
  乔兆森:“长着包子脸的你--好。”
  慕筱白猛地拿起乔兆森手臂狠狠咬了口:“丫的咬死你。”
  ……
  乔兆森回来,看见偏厅的灯光还亮着,想都没想,便向里面走去。她没有开灯,投影布上发出的幽幽光线让整个室内呈现出一片昏暗,她整个人盘坐在沙发上,外面套着他的一件西装外套,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
  然后她微微转过身,笑着跟他打招呼:“呵呵……你回来了啊?”
  乔兆森走到跟前,语气略微责备:“怎么还不睡?”
  慕筱白指着屏幕,讨好说道:“这电视好好看,不过里面男主角不够帅,还没有我老公长得好看。”
  乔兆森轻叹了口气:“以后别看得太晚,容易疲劳,而且伤眼睛。”
  慕筱白听话地点点头,然后伸出手:“来,老公--抱--”
  乔兆森抿嘴笑笑,然后伸手把她抱在怀里,随意问道:“电视讲什么内容?”
  慕筱白抱着乔兆森脖子,想了下,说:“一群女人为了一个男人厮杀的故事,很血腥的。”
  “既然血腥,就别看了。”
  慕筱白摇摇头:“那可不行,虽然是狗血剧,但是里面还是有学问的,比如如何吸引男人注意,或者是如何把竞争对手赶下位……我觉得,如果你不安分了,我也可以学几招,有个应对之策。”
  乔兆森眉角微扬:“你的应对之策是如何吸引我注意,然后赶走那些莺莺燕燕?”
  慕筱白笑着摇摇头,正经八百地说:“当然不是,我要先赶走你的莺莺燕燕后,再去吸引其他男性的注意。”
  乔兆森搂紧她,眸光一沉:“你敢?”
  慕筱白笑啊笑,一双亮亮的眸子微微眯起:“你敢,我就敢。”
  乔兆森抱着她上楼的时候,慕筱白突然想到厨房里她给他留着饭。
  “我给你留饭了,要不要下去吃点。”
  乔兆森面露笑色,定眼看着她:“不用了,现在某个地方更饿。”
  慕筱白笑骂道:“色胚!”
  
  夜晚的气温有点低,乔兆森起来调了下空调的温度和湿度,慕筱白蜷缩在柔软的蚕丝被里,倦意一阵阵向她袭击过来,每次乔兆森都能把她折腾得够累。
  有时她想,即使她和乔兆森在其他方面不和谐,但是在这方面,挺和谐的,根本不需要什么磨合期。
  乔兆森帮她掖了掖被角,将她搂进怀里,发出一声闷哼:“筱白……”
  慕筱白反身抱住他,把头埋在乔兆森的胸膛:“最近公司忙些什么?”
  乔兆森:“转让一家分公司的股权……”
  慕筱白轻声问他:“听说锦宸要开发天边那块地,进展怎么样?”
  乔兆森放在她腰上的手微微僵了下,然后说:“筱白,那块地……”
  慕筱白枕着乔兆森的手臂:“那是我最得瑟的嫁妆了,你要好好开发,千万别浪费了。”
  “好……”乔兆森说,“我们在那里建一个游乐园,给我们以后的孩子。”
  慕筱白笑着应好,挺替她以后那孩子高兴,如果慕高达能替她盖个游乐园,她一定会开心地飞到天边去,将心比心,她孩子也一定会很开心有乔兆森这样的爸爸。
  不过乔兆森下面的一句话,让慕筱白立马收回了刚刚那一番话。
  乔兆森笑了两声,迟疑下,开口说:“后天,有个孩子会暂时住家里几天。”


  第三十五章

  慕筱白怔了下:“孩子,哪个孩子,你私生子么?”
  “别多想,父亲与那个孩子投缘,所以想接他过来住一阵子。”乔兆森语速缓慢而沉稳,听不出一丝心慌成分。
  慕筱白睁开眼睛,抬眸看着他,夜色中,她看清他脸上的神情,她只能看到乔兆森模糊的轮廓,以及那晦暗不清的眸光。
  顿了顿,她像是慢半拍似地回应道:“原来这样啊,那小孩是谁?”
  乔兆森覆上她的手心,停顿了下,说:“那孩子你见过的,梁任北。”
  “粱奕洲的侄子?”她问。
  乔兆森用下巴抵在她脑袋上,轻声应道。
  慕筱白心口有些发冷,像是吹进了一阵冷风,她拉了拉被角,淡淡道:“那孩子还真奇怪,不仅跟你投缘,还跟你父亲投缘,可能他是跟乔家投缘吧。”
  乔兆森蓦地搂紧她,语气夹杂着着急和不悦,然后伸出一只手想捧住她:“不是让你不要乱想么,怎么还多心?”
  慕筱白转过身去,乔兆森的手就这样停在了空中。
  良久,慕筱白开口道:“其实真的不是我多想,如果你能多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或者多在乎我一点,就不会认为我多心了……”
  乔兆森无力地收回手:“对不起……”
  慕筱白:“那个……我不想对你说没关系,所以你也别跟我说对不起了。”
  ……
  第二天清晨,慕筱白醒过来的时候,乔兆森已经起身离去了,身旁的床单微凉而平整。
  突然有点厌恶这段婚姻,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身体上某个地方难受得厉害,伤感这东西像是突然膨胀出来,充斥着她的心头,而窗外的绵绵秋雨更是让她心烦意乱。
  下楼去餐间吃早饭,何嫂给她盛了一碗白粥,然后还端上一盘酸豆角,笑着跟她说:“少爷很疼夫人呢,知道夫人喜欢吃这酸豆角,还专门让人从梧桐镇那里送过来一份。”
  慕筱白用勺子搅拌着白粥,听了何嫂的话,心里更是烦乱。
  
  中午,慕筱白被乔云清叫进书房,说是让她陪他下棋。
  慕筱白想了下自己的棋艺,觉得乔云清最近也抽风得厉害。
  五盘棋,四输一赢,唯独赢的那一盘棋,还是在乔云清让她三子的基础上。
  “丫头,有点心浮气躁啊。”乔云清笑着说。
  慕筱白摇摇头:“爸爸倒是给我输棋找了个好理由,明明就是棋艺差而已。”
  乔云清脸上一直维持着和蔼的笑容:“其实一个女孩子,棋艺也不需要太好,毕竟费脑子的活还是交给男人好。”
  慕筱白对乔云清这句话不发表看法,扯了个笑,保持沉默。
  乔云清瞧了她一眼,然后说:“兆森有没有跟你提起过,后面有个小孩来家里住几天。”
  慕筱白:“提起过,那个小孩我见过,长得挺可爱的。”
  乔云清:“梁家和乔家也算世交,以前大家也多有走动,后来梁生集团出事后,梁老头也便撒手人寰了,留下一子一女,本以为他儿子可以重振梁家企业,但是却因为空难……”说到这,乔云清重重地叹了口气,“现在梁家唯一的孙子正由他女儿照顾,前天我凑巧看见那孩子,感觉挺投缘的,便让他来家里住几天。”
  慕筱白给乔云清倒了些龙井,风轻云淡道:“既然爸爸喜欢,让那孩子在家里多住几日,也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就怕梁小姐不答应呢。”
  乔云清笑了几声,转移话题说:“中午兆森不回来吃饭,你去看看他吧。”
  慕筱白:“好。”
  中午,她去公司找乔兆森的时候,他正在开会。
  来到他的办公室,把何嫂让她带过来的饭盒放置在办公桌上,然后在锦宸的第一把交椅上转了几圈后,向另一边的落地窗户走去。
  站在这六十六楼办公室的落地窗户边仰望下方,顿时她脚心生了一股凉气。
  她有轻微恐高症,站在一两米高的地方没问题,但是站在这等高楼上,她没有直接晕过去,已经可以自我表扬一番了。
  乔兆森推门进来,面露微笑,向她走过去:“怎么过来了?”
  慕筱白指了指放在桌上的午饭:“爸让我给你送来的,怎么,吃过了么?”
  乔兆森摇了下头,然后拨通连线,对电话说了句:“帮我取消外卖。”
  慕筱白转过身,对他说:“既然没有什么事了,我先回去了。”
  乔兆森拉住她的手:“先陪我吃午饭。”声音轻柔,却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慕筱白往沙发上一坐:“我看着呢,你可以开吃了。”
  乔兆森猛地发出一丝轻笑,习惯性揉了下她的细发:“筱白,下个星期,我们去B市吧。”
  慕筱白垂下头,敛了敛脸上的表情:“随你啊,反正我都是空着。”
  乔兆森抿唇浅笑:“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我气呢。”
  慕筱白抬眸看了眼乔兆森:“夫妻没有隔夜仇,不生气了。”
  乔兆森眸光闪烁,表情微微动容。
  然后,门外响起一声敲门声。
  乔兆森眉心微蹙:“进来。”
  一位女秘书走进来,职业化地说道:“乔总,梁小姐求见。”
  乔兆森眉头更加紧蹙,说:“现在没有时间,不见客。”
  正当女秘书即将出去的时候,慕筱白笑着对乔兆森说:“怎么不见呢,是不是我在这里不方便?”
  乔兆森瞪了眼她:“胡说什么呢。”
  
  第二天,本来要过来的梁任北,据说是因为突然长了水痘,没有过来乔家。
  对此,慕筱白感到一些可惜,她倒是很想看长满脓包脸的梁任北。
  不过下午和苏芽出去逛街的时候,好巧不巧看见在一家画室里购买画具的梁奕洲和梁任北,慕筱白就特别纳闷,为什么梁奕洲要找这样一个理由,让这男孩不用去乔家小住呢。
  画室里的梁任北,小脸蛋光滑着呢,哪里是长了脓包的样子。
  苏芽并不认识粱奕洲,路过画室的时候对她说:“陪我进去买几盒油画吧,最近苏蔡爱上了画画,费钱得很。”进门的时候,她看见用冷眼瞧她的男孩,拍了拍慕筱白的肩膀,说:“白白,你看这娃怎么盯着我看啊,难道要小羊吃老草么?”
  慕筱白拂去像八爪鱼缠在她身上的苏芽,对向她走来的粱奕洲扬了个笑容:“梁小姐,好巧。”
  粱奕洲点点头:“确实很巧,需要一起喝一杯吗?”
  苏芽立马问:“白白,你认识这位大美女?”
  粱奕洲大方地跟苏芽打招呼:“你好,叫我奕洲就可以了。”
  苏芽悻悻地伸出手,顿了顿:“梁小姐--”
  
  咖啡屋里的环境清幽,装修风格偏向荷兰系,干净简约。音响里放着一首她听不咋懂的粤语歌,唧唧哇哇,微微蛋疼。
  苏芽在过来的中途,被新公司的主管叫了回去,临走的时候,热情地跟梁任北说再见。
  没想到梁任北是个走冷酷路线的小帅哥,从鼻孔发出一丝闷哼,理都没有理她。
  苏芽微微变脸,转身离去。
  粱奕洲对端着两杯咖啡上来的服务生说了句“谢谢”,然后又给梁任北叫了些曲奇饼。
  “最近因为处理离职的事情忙得不停歇,所以来不及参加你和兆森的婚礼,不好意思。”
  慕筱白抿了口香浓的白咖啡:“没关系。”果然她没有记错的话,乔兆森给她看过的请帖里面,根本没有粱奕洲的。
  粱奕洲低头,然后抬头问她:“他对你还算好吗?”
  他对你还算好么?粱奕洲这句话,没由得让慕筱白心口堵了下,什么是还算好啊,真好笑。
  “他对我挺好的,除了不准我做这做那之外。”
  粱奕洲嘴角上翘一个弧度,像是感慨似地说:“是啊,他那人就这样,即使有时候赤脚走下床,他也会眉头皱上老半天。”
  慕筱白搅拌着咖啡的手僵了下,突然头疼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和粱奕洲一起过来品咖啡。果然,她是找虐来着的。
  粱奕洲看着她,然后拿了一块曲奇饼放在梁任北的手里,眼里闪过丝抱歉:“对不起,刚刚说的都是一些过去式,还希望慕小姐不要介意……”
  慕筱白只是觉得粱奕洲刚讲的这句话怎么那么耳熟,仔细想了下,原来乔兆森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我和她已经是过去式,你不要介意。”
  如果大家说的都是真心话,便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果只是句搪塞人的话,多少有那么点不厚道。
  而且话又说回来,其实对于他们的那段过去式,她能介意什么呢,即使她介意了,她也不可能变成乔兆森第一个爱的女人,但是她现在介意的,无非是他们遮遮掩掩的态度。
  到底是什么生死绝恋,需要如此遮掩,见不得光呢?
  正在这时,乔兆森给她来了电话。
  “现在在做什么呢?”他问她。
  她回答:“在喝下午茶呢。”
  乔兆森随意问:“和谁在一起?”
  慕筱白:“……粱奕洲和她的侄子,刚刚大家在路上碰到。”
  乔兆森在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然后说:“我这里有两张歌剧票,晚上一起看歌剧,我现在过来接你,等下可以一道去。”
  慕筱白笑着答应:“好啊,那你过来接我吧,我正在荷兰路的维亚咖啡屋。”
  挂上手机,粱任北抬头看了她一眼,问:“你刚刚是我的爸爸打电话吗?”
  慕筱白微笑:“刚刚我和我男人通话呢。”
  梁任北一张小脸冷冰冰,撇过头去。
  粱奕洲道歉道:“这孩子被我宠坏了。”
  “咕噜咕噜--”梁任北从嘴里蹦出一句鸟语。
  慕筱白看向粱奕洲:“这孩子说啥?”
  粱奕洲笑着解释道:“是法语,没说什么,只是他习惯说的口头禅。”
  慕筱白“哦”了声,说:“这孩子厉害,那么小就会两门语言,以后没准能当个外交官呢。”
  粱奕洲浅笑:“谁知道以后怎样呢,说不准会子承父业,当个商人也说不定。”
  慕筱白扯笑。
  
  大约过了几十分钟,乔兆森便赶过来了,估计是赶得急的关系,他额头微冒出细汗,然后他上前,修长白皙的手扣住她的手:“我们走吧。”
  粱奕洲猛地笑出声,抬眼看着乔兆森:“你有必要那么急吗,我只是和你夫人出来喝杯咖啡而已。”
  乔兆森双眼微微眯起,眼神里划过一抹寒意。
  这时,坐在角落的梁任北小声叫了声乔兆森:“爸爸…….”
  慕筱白觉得现在这场景,实在滑稽好笑,然后她看着乔兆森,说:“走吧。”
  乔兆森没说什么,拉上她的手腕,直接往外走。
  走出咖啡屋,乔兆森的手还紧紧扼着她的手腕,可能是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出来他手上的力道有那么足,待慕筱白微微挣脱了下后,才发现自己可能弄疼了她的手,然后连忙松开。
  然后,慕筱白突然开口道:“咕噜咕噜……”
  乔兆森眉峰微蹙:“你在说什么?”
  “法语呢,你不是会么?”她看向他,态度诚恳:“帮我翻译下吧?”


  第三十六章

  乔兆森看着她,好看的眉头拧了起来,然后他转过脸,声音里隐忍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只是一句法国那边的口头禅而已……”
  这是很心有灵犀,他的翻译和粱奕洲一摸一样。
  慕筱白笑看着乔兆森:“是不是相当于我们这里的他妈的狗日的问候你祖宗之类的?”
  乔兆森沉默,并不作答,拉着她的手微微松开。
  慕筱白揪着这点不放:“或者是更难听的?比如操……”
  乔兆森拉住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筱白,他还只是个孩子。”
  慕筱白冷笑出声:“孩子,是啊,他只是个孩子,或者他只是某人一个见不得光的孩子。”
  乔兆森沉下声音:“慕筱白!”
  慕筱白平静问她:“你这是在对我发火吗,呵呵,真有意思啊,现在是什么情况,恼羞成怒,还是我真的说中了什么?”
  乔兆森紧密着唇,良久,他略略放低声音:“不是你想的这样,别生气了,你看你,两条眉毛都皱在一起了……”
  慕筱白甩开他的手,平稳一下心绪:“怎么回事啊,乔兆森,明明是莫名其妙的事情,你却让我理所当然的接受,我跟你结婚才几日啊,你转眼就给我整出个孩子往家里带,明明一个比十万个为什么还要为什么的问题,你却不让我多想,不让我多问……但是,我是你妻子啊,如果你站在我的角度,你会不会多想?粱奕洲也好,梁任北也罢,我不管你和梁家到底有多少猫腻,现在我让你立马跟他们断掉一切关系,如果断不了,或者你希望继续纠缠,对不起,我不陪你们玩了……”顿了顿,她抬头看向乔兆森,“你把我的嫁妆还给我后,我们一拍两散吧,男婚女嫁互不干涉……”
  “筱白!”乔兆森打断她的话,面容严肃,眼神深沉:“离婚的话,以后不要说了,这次当我没有听到。”
  慕筱白沉默了下,说:“乔兆森,我不是你,有些话你听到了可以当做没有听到,但是对于有些事情,它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做不到无动于衷……这跟情爱无关,即使我只是你配偶栏的一个名字,你多少要为我考虑一下。”
  
  下了好几日的秋雨,天空终于放晴。慕筱白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包了个包袱,回娘家住几日。
  现在天气秋高气爽,回家道路两旁的梧桐叶子都变成了金黄色,像是染上了晚霞般。每次晚饭后,她便出去走一圈,夕阳西下,脚踏落叶,那感觉特别文艺。
  慕筱白想,乔兆森可真有能耐,活生生地把她整成了一个伤春悲秋的文艺女青年。
  在此期间,乔兆森找过她两次,每找她一次,慕筱白便加住一天,后来,乔兆森也不再来找她了,不过每天两个电话,很准时。
  早上提醒她不要乱吃东西,晚上让她注意别踹被子,或者要出门的时候,突然会接到他的电话,说今天可能会下雨,让她出门别忘记带伞。
  诸如此类,恼人得很。
  中午在家里吃完午饭的时候,慕高达终于忍不住将筷子敲在碗上:“吃完这顿饭后,给我滚回乔家去。”
  慕筱白慢条斯理地撕开鸡腿肉放入嘴里,头都不抬一下:“怎么,才住几天,就嫌弃我了?”
  慕高达被气得不轻:“哪家媳妇会像你一样,新婚没几日就搬回娘家住的?”
  慕筱白转脸对慕高达笑了下,笑容讨好:“爸,我这不是想你和妈吗,你不多留我几天,还拼命赶我回去,我是你们亲生的么,如果不是,你现在给我个我亲生父母的地址,我往他们家住去?”
  慕高达指着她:“我怎么就生了你?”
  坐在一旁的吴美玲连忙舀了勺冬瓜汤到慕高达的碗里,埋怨道:“前几天还跟我抱怨,说女儿嫁了,整个家就显得空落落冷清清的,现在女儿回来住几天,怎么还气着了呢?”
  慕高达的怒气被吴美玲平息了不少,叹了口气说:“她在娘家一住就那么多天,乔家的人会怎么想?”
  吴美玲看向慕筱白,问她:“你是不是和兆森吵架了?”
  慕筱白:“没有,他那性子,我和他能吵起来了么?如果能和他吵起来,我也成神仙了。”
  “那无缘无故为什么回家?”
  慕筱白对吴美玲笑嘻嘻:“不是说了么,想你了呗。”
  吴美玲难得皱起了眉头:“吃完这顿,给我回去,以后如果想我和你爸,打个电话过来,我们去看你。”
  慕筱白:“如果我天天想你们怎么办?”
  吴美玲:“你这熊孩子……”
  
  下午,慕筱白带着吴美玲帮她准备的各种从乡下捎来的土特产回到了乔家,同行的还有一只白色的大猫,一团团肥肉,长长的绒毛几乎遮盖了短短的四肢。
  慕筱白对大白说:“这段时间跟我来乔家住,安分一点,他们家不比自己家,如果想便便了,喵个声,不要太随意了。”
  大白来到慕筱白脚下,咬了咬她的裤脚:“喵--”
  慕筱白叹了口气,正要俯身抱起大白去卫生间的时候,大白已经向另一边跑去。
  大白来到某人的身边,喵喵个不停,见某人不理会它,还试着跳起身子,不过碍于体重超标得厉害,前脚都很难离地。
  “好不容易回趟娘家,怎么不多呆几日,白白,你怎么那么没有出息……”
  寡淡薄凉的语调,熟悉的说话方式,轻佻而随意。微怔了下,慕筱白站直身子,看了眼站在她对面的男子。
  “乔子冠,你怎么就回来得那么及时呢?”
  乔子冠摊摊手,眼里满是笑意:“是啊,说好要回来看某人的不幸福,当然要及时。”
  慕筱白轻笑出声:“乔子冠,你属乌鸦的么,天生一副乌鸦嘴。”
  乔子冠抿唇一笑,向她走过来:“逗你玩呢,别当真。”顿了下,解释说,“因为工作关系,回来住几天--希望不打扰你们夫妻关系。”
  慕筱白垂眸:“没关系,我们夫妻关系,你还打扰不了。”
  乔子冠长手一揽,轻佻地将她揽入自己怀里,凑过脑袋说:“那为什么结婚没几天,就被气回娘家了,白白……”
  慕筱白推开乔子冠:“别没大没小的,叫我婶婶。”
  乔子冠笑出声,然后轻启唇角,缓缓叫了她一声:“小婶婶……”
  蹲在乔子冠身边的大白不甘心被冷落,处于满地打滚状态,喵喵个不停。
  乔子冠蹲下身,安抚一下大白,抬头问慕筱白:“怎么把这只死猫也带过来了?”
  慕筱白:“豪门寂寞,带它过来也可以做个伴。”
  乔子冠冷哼一声:“活该!”
  
  慕筱白回乔家,乔云清很高兴,而关于她为什么回慕家,为什么一住就那么多天,丝毫没有过问。
  乔子冠看到她带过来的土特产,感叹道:“白白,你家种土豆的么,怎么带回来那么多土豆。”
  慕筱白漫不经心道:“土豆营养价值不是很高吗?多吃点对身体好,凑巧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也多吃点。”
  乔子冠笑道:“小心吃成一个土豆。”
  另外,白猫大白天生不是一只怕生的猫,随遇而安是它的本性,那年在公园把它带回家,它很快就能适应慕家的生活,现在她带它来到乔家,没几个小时,它便开始讨乔云清的欢心,在他脚下蹭个不停,逗得乔云清哈哈大笑。
  她想,难怪以前乔子冠对这只白猫的评价是:“畜生就是畜生,一点都不长情,品性不良的杂交货。”
  晚饭,何嫂做了很多关于土豆的菜,葱油土豆饼,土豆泥,土豆鸡块等,乔兆森在晚饭的时候,也还没有从公司回来。
  也不知道是忙活公事,还是私事,或者是打着公事的旗子忙活私事。
  用晚饭的时候,她胃口不是很好,虽然乔云清不停嘱咐她多吃点,不过乔子冠的胃口和兴头都很高,不停地讲在美国发生的趣事。
  乔云清对乔子冠在美国的业绩非常赞许,不过也提出了中肯的批评:“不要因为一点成绩就得意洋洋,在商场里面最忌心浮气躁,有时间还要多跟你叔叔学学。”
  乔子冠笑着点头答应。
  乔兆森大概八九点才回到家,他回来的时候,慕筱白正蹲在卫生间,和女佣一起帮大白洗澡。
  乔兆森推门进来,然后示意女佣出去。
  女佣点点头,便走了出去,乔兆森走进来,微微撩了衬衫袖子,然后蹲下身。
  慕筱白身子僵了僵,不动色声,若无其事地继续给大白涂上宠物洗澡液。
  乔兆森沉默了下,开口道:“今天回来的时候,应该跟我打声招呼,我好过来接你。”
  慕筱白淡淡道:“不是怕你忙么,没必要打搅你。”
  乔兆森脸色微变,泛起一丝涩笑,然后和她一起帮大白洗澡。
  大白只见过乔兆森两三次,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它对他很排斥,好像是在害怕他。
  慕筱白迟疑了下,对乔兆森说:“你别帮忙了,它怕你,别吓着它。”
  乔兆森悻悻地收回手,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一件事,笑着开口说:“筱白,我订了后天去B市的机票,我们后天去B市。”
  慕筱白打开水龙头,调试了下水温,替大白冲洗干净,突然,她抬起头,看向乔兆森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哄?”
  乔兆森微微蹙眉,眼神里闪过一丝心疼,摇摇头。
  慕筱白:“那你是觉得我很难哄,特别胡搅蛮缠了?”
  乔兆森微愣了下,然后说:“不是,是我没有把事情处理好,让爸爸误认为梁任北是我和粱奕洲的孩子,所以……对不起,筱白,以后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慕筱白摇了摇头,蹲着墙头的身子忍不住僵硬在这里,脚心传来一阵阵发麻的触觉,是血液循环受阻带来的结果,像是千万只蚂蚁撕咬脚板,难受得要命。
  不过胸口那个地方却更难受,一股气憋在那里,闷闷的,发闷得开始酸痛,阵阵地刺激她的神经。
  “你怎么老跟我说对不起呢……我不爱听啊……我这辈子最讨厌听着三个字了,你怎么还老说呢……”
  乔兆森伸过手,触摸着她的脸颊,那里是冰凉一片,透明液体顺着他的指缝,缓缓流滑下来,滴在了白色的瓷砖上面。
  蓦地,乔兆森倾过身,生生地将她搂入怀里,扳过她的脑袋,狠狠吻了下去。
  蹲在浴盆的大白喵了声,然后走出踩上浴盆边缘,跑出了卫生间。
  哗啦一声,因为不小心带到了淋浴头,里面喷洒出来的热水都浇在了乔兆森的裤脚下,弄得湿淋淋。
  “发生了什么事?”乔子冠猛地从外面跑了过来,一只手扣在卫生间的门面上。不过很快,他便扬起一个笑容:“不好意思,打搅了……你们继续……”相对于他脸上风轻云淡的笑容,他的手则紧紧握着拳头,上面青筋微微跳动。
  然后是“啪--”的一声。
  乔兆森伸过一只手,猛地将门关上。


  第三十七章

  今晚的乔兆森比往日少了那么一份温存,进去的时候很快很急,疼得她眼泪夺眶而出。他亲吻上她的眼角,一双幽深的黑瞳里满是怜惜。
  在动情时,她紧紧依附他身下,牙齿差点咬破了唇角。一滴滴汗液从他的胸膛流下来,滴在她身上,与她身上的细汗交融在一起,密不可分。
  “我们生个孩子吧。”在最后冲刺前,乔兆森在她耳边粗声说道。
  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因为他这句话,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孩子,为什么要那么急要一个孩子,如果她的孩子的出生是扮演跟她一样的角色,她不想要。
  “不……”但是没有等她来得及说出口,乔兆森已经射在了她的体内。
  完事之后,乔兆森还是深深埋在她的体内,他紧紧抱着她,隐隐约约,她感受到从他身上传达而来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渐渐平缓下来。
  良久,他像是睡去般,突然低语说:“还是生个女儿好……”声音浅浅的,像是迷糊声一样。
  慕筱白先是微微一怔,然后是感到刺骨的冰冷。
  确实是生个女儿好啊,女儿是贴心可爱,而且不会带来家产之争,是个纯天然的无害品,随便弄几样嫁妆就可以了。
  乔兆森一向是睡得比她晚的,但是今晚,他在她身上折腾了一阵后,便沉沉睡去了,他的手还紧紧握着她腰,生怕会失去她似的。
  乔兆森楼得太紧,她觉得不舒服,伸手拿开他的手,不过还没有拿开的时候,他又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在一起。
  “如果抱着你不舒服,这样也好……”
  原来他也没有睡着,一直闭眼假寐着。
  慕筱白轻应了声,没有继续说话。
  她睁开眼望着天花板,脑子里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只觉得乱糟糟得很,像是一块融化的奶糖,稀释的糖液黏黏地粘在身上某地方,想伸手除去它,但是怎么也除不干净。
  不都说时间有抹灭一切的力量么,所以她想等,她耐着性子装傻充愣,她把自己装作第三人。
  但是有些事情已经开始变质,不是她装装傻就可以的。
  如果说刚开始她是抱着那么点的侥幸,而现在,这些侥幸正一点点被刮去。
  所以她在想啊,这些侥幸或者自我欺骗被一点点除去刮去的时候,一不小心,会不会刮到她的骨血呢?
  她向来是个怕疼的人,削肉刮骨,这又是一种怎么样的疼痛,到时候麻醉针又能抵多大的效果?
  这实在是一个……太值得思考的问题了。
  
  昨晚迷迷糊糊地睡去,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头胀得厉害,撑起身子,意外看见还在房间的乔兆森。
  他半躺在放在落地窗户前的芙蓉榻上,笔直修长的双腿交叠而翘,手头正拿着一份文件在看。
  慕筱白瓮声瓮气地问:“今天不要去公司吗?”
  乔兆森扭头看向她,声音极是温和:“最近没有什么大事,一些琐事在家里处理就可以了。”
  慕筱白“哦”了声,然后爬下床,向盥洗室走去。
  冲了个热水澡,对着镜子擦头发,她失神了下,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有了。
  暂时她还不想要孩子,如果以后她对这段婚姻无能为力的时候,孩子会是枷锁。
  洗好澡出来,乔兆森招呼她过去,拿过吹风机帮她吹头发。
  “以后不要早上洗头,对身体不好。”
  慕筱白淡淡道:“头发没洗过,没法见人。”
  乔兆森低笑:“……我都不嫌弃,难道还要给谁看不成?”
  慕筱白扭头奉上一个灿烂的笑容:“难得你希望我留在家里当一个糟糠妻子吗?”
  乔兆森拿吹风机的手微微僵硬了下,然后风轻云淡说:“我记得你大学的专业是销售,不过搞业务这块太累,改天我让锦绣咖啡腾出一块店面给你,如果有兴趣,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慕筱白笑着应好,说:“那我要成立Z市最大的夜总会店。”
  乔兆森:“胡闹。”
  吹好头发,慕筱白去换衣间挑了件中袖的绿色及膝连衣裙,她皮肤白,穿绿色更显得肤色晶莹剔透。
  裙子胸前设计一朵墨绿色的繁花,她嫌这胸花碍眼,伸手将它扯下来。
  突然,一双有力的手围在她的腰间。
  慕筱白对身后的人说:“帮我把身后的拉链拉上。”
  乔兆森帮她拉上背后拉链,问:“这衣服什么时候买的,怪好看的。”
  慕筱白扯了个笑:“不记得了么,你让秘书送过来的。”
  乔兆森也笑,不再说话。他想起来那天不能陪她去蜜月,便让秘书去商场买了平时她最喜欢几个牌子时装的所有新品。
  他这样做,多少只是为了弥补她,填充自己的愧疚感。
  
  下楼吃早饭,乔云清突然想到一事,便对乔子冠说:“什么时候把你的事也定下来吧,上次我问过雅儿旗下的经济公司,她的合同过两月就满了,等结束工作,把你们俩事也办了。”
  乔子冠看了眼慕筱白,笑着对乔云清说:“我和雅儿分了,现在是朋友,这婚是结不了。”
  乔云清沉沉说道:“就你这性子,以后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你。”
  乔子冠难得没有和乔云清顶嘴,而是煞有介事地说:“我现在还年轻呢,不急,而且我事业刚起步,没必要那么早结婚,想嫁入乔家的女人不少,我怎么会讨不到老婆呢……”说到这,他看向乔兆森,问,“小叔叔,关于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有体会吧。”
  乔兆森把涂好果酱的土司放到慕筱白碗里,语气颇清淡:“你虽然不急着结婚,不过可以把对象先定下来,这样不仅可以让你收收心,也可以让外面那些女人收收心。”
  乔子冠嘲弄地看向慕筱白,略有深意地问:“小叔叔那么急着结婚,也是因为这原因?”
  乔兆森抬眸说:“不是。”
  乔子冠不再继续发问,慢条斯理地开始吃早饭。
  饭后乔云清对乔兆森说:“下个星期要董事会,把子冠介绍给他们,虽然他现在在美国那边公司,但是该认识的总要认识,以后做事也顺利点。”
  乔兆森点头。
  乔子冠不以为然地对乔兆森笑笑:“谢了,小叔叔。”
  乔兆森:“不用。”
  而后,乔云清和乔兆森聊公司的事,慕筱白听得无趣,便上楼打怪去了。上楼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乔兆森说得那个关于店铺的事情。
  如果没有乔家,开店可能会有一点意思,但是她的老公是乔兆森,他嘴里是说让她做喜欢的事情,但是到时候会沦为他把所有事情打理好,她只要查查账目就可以了。
  这样一想,就有点兴致怏怏了。
  或许她真的可以考公务员去,像她这种吃白饭类型的女性,考公务员简直是她最佳出路啊。
  
  乔云清离去后,乔子冠突然开口对乔兆森说:“白白呢,我有带礼物给她,昨天忘记了,现在给她送去。”
  乔兆森眼瞳里划过一丝骤然尖锐,低声拒绝说:“你礼物给我,我替你给她。”
  乔子冠笑,突然凑过脑袋对乔兆森说:“小叔叔,你可真是严以律人,宽以待己。”
  乔兆森猛地看向他。
  乔子冠笑得更加讽刺:“如果我想,白白知道当初你娶她的最终目的,她会是什么反应……”
  乔兆森脸色变得难看,神情冰冷。
  乔子冠撇过头,语气轻缓:“如果不爱她,为什么要娶她呢,你现在的行为比我当初更无耻,可能我是在以五十步笑百步,但是有我这个前车之鉴,小叔叔怎么不知道好好珍惜呢,难道你刚开始打得算盘真是先用白白稳住老爷子,然后完成你的暗渡陈仓?”
  乔兆森:“筱白是我的妻子,我自会珍惜,不用你提醒我,另外你也没有立足点去蛊惑她什么,即使她离开我,你跟她也没有可能性。”
  乔子冠突然朗笑出声:“谁说我没有机会,相比于你,你不能放弃的东西太多,她跟着你受委屈,还不如来我这里。”
  乔兆森看向着乔子冠,警告说:“既然你知道这件事,也知道怎么做对她比较好,她伤心难过,不见得你就开心了。”
  乔子冠捏了捏拳头,抬头说:“可能你真的不了解她,有些事情,她不像你想的那么迟钝。”
  乔兆森沉默,然后转身上楼。
  
  慕筱白抬头望去,乔兆森正立在书房门口,她跟他招招手:“过来,我们商量点事。”
  乔兆森走过去,看了眼她电脑屏幕的游戏页面,问:“什么事?”
  慕筱白:“我老呆在家里也不是个事,所以我想找点事情做做。”
  乔兆森点头。
  慕筱白想了下,说:“我想考公务员。”
  乔兆森先是愣了下,然后问:“为什么想考公务员?”
  慕筱白笑嘻嘻:“像我这种啥事都不会做,后台又比较硬的人,估计考公务员比较适合我。”顿了顿,她看向乔兆森,“等我混个一官半职,也给你弄点好处啊,官商相互,就是这个道理,以后我们夫妻勾结……不,是夫妻合心,其力捞金。”
  乔兆森摇头笑笑,一直觉得她是在开玩笑,不过中午她要出去买考试资料的时候,他想,他的小妻子可能真的有点想独立了。
  或许这是好事,忙点也好,只要不要忙得太累就行。
  
  慕筱白在书店看见蹲在一旁看图画书的梁任北,觉得这男孩不仅跟乔家父子俩有缘,最近跟她也是挺有缘的。
  关于公务员考试的复习资料在儿童读物后面,她越过梁任被的时候,他明显也看到她了。
  梁任北伸出一条腿,横在了通道上。
  一个孩子的恶作剧,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慕筱白走过去的时候,自然地垮了过去,然后扭头看向梁任北,他正狠恶恶盯着她看。
  慕筱白思忖了下,走过去,蹲在他身边。
  “你过来干什么?”他问。
  慕筱白:“没什么,只是想问你一句,为什么你对我敌意那么重。”
  梁任北冷哼。
  慕筱白顿了顿,替他回答:“你认为我是坏女人?”
  梁任北看着她,眉目里带着不屑。
  慕筱白悠悠道:“我不抢不偷,怎么就坏了?”
  “你抢了我爸爸?”
  慕筱白温和地笑笑:“小朋友,零食可以乱吃,但是爸爸不能乱认,如果你喜欢乔兆森,或者想认他做爸爸,以后对他的称呼前面记得加个'干'字。”
  梁任北盯着她看了很久,然后说:“他本来就是我爸爸……”
  慕筱白站起身:“我不记得自己生了你,他哪里来的儿子。”
  
  买好复习资料回去,乔子冠瞅着她看了几眼,奚落她:“白白,难道真的想去做百姓的蛀虫?”
  慕筱白纠正说:“是人民的公仆。”
  乔子冠朗笑出声,然后说:“如果有什么不懂得,就尽管问我。”
  慕筱白也笑:“小侄子客气了。”
  乔子冠扬在嘴角的笑容微微僵了下,然后说:“我从美国给你带礼物了,看看喜不喜欢?”
  慕筱白坐下来:“又不什么节日,你送我礼物干什么?”
  乔子冠邪佞一笑,一张俊脸放大到她眼前:“续情用的……”
  慕筱白摇摇头,扯笑。
  正要站起身往回走的时候,她的手腕被拉住,然后像是变戏法般,上面多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玉镯。
  她正要摘下的时候,乔子冠开口说:“玉能避邪,既然戴上了,就别摘了。”
  她犹豫下,然后说:“谢谢……”
  
  晚上入睡时,乔兆森注意到她手腕上的玉镯,好看的眼睛眯了起来,将她扣在身下随意问:“这玉镯挺漂亮的,那里来的?”
  慕筱白没有故意隐瞒,不过也没有直接说出来是谁送的,只是说:“一人送的。”
  乔兆森笑得有几分磊落,然后拿过她的手,有意将那手镯摘下:“这镯子是件古物,带上身上不好,明天带你去买样其他的镯子。”
  慕筱白笑着收回手:“玉能避邪,既然戴上了,就别摘了。”
  乔兆森微愣:“好……”顿了下,他说,“明天我们就渡蜜月去。”
  慕筱白:“我东西还没有整理好。”
  乔兆森:“不需要准备什么,那边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我们过去就行了。”说完,他将她搂进怀里,良久后说,“真想看看你小时候长大的地方……”


  第三十八章

  第二天慕筱白是被乔兆森叫醒的,秋日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窗帘,明亮了整个房间。
  乔兆森伸手将她从床上捞起来,语气宠溺:“先起床,今天去B市,不能误了航班,如果困,等上了飞机再睡。”
  慕筱白突然心血来潮:“你,帮我穿衣服。”
  乔兆森好脾气地笑笑,然后去换衣间拿来一叠衣服,走到床边对她说:“把手伸过来。”
  慕筱白笑得跟只猫儿一样,等乔兆森帮她把上衣穿好的时候,打了个哈欠说:“你忘了帮我穿内衣了……”
  乔兆森一张俊脸闪过一丝窘迫,然后又重新开始帮她穿衣。
  折腾了十多分钟,终于解决了慕筱白的穿衣问题,她凑过身,在乔兆森右脸吻了下:“谢谢。”
  乔兆森瞪了她一眼:“大清早别点火。”
  慕筱白咯咯笑了起来,爬起来洗漱去了。
  
  从Z到B市的飞机只需要两个小时,下飞机的时候正是中午时分。
  吴悠和她丈夫陈林之早已在接客厅等她和乔兆森,上车的时候,吴悠拉着她到一边,低声问她:“你那位表现怎么样?”
  慕筱白寻思着怎么给吴悠一个回答好,想了下,说:“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吴悠切了一声:“你这是忽悠谁啊。”
  慕筱白笑笑,然后扯开话题,回头看了眼乔兆森,他正和陈林之把一些带过来的礼物搬运上车,秋日阳光下,他的头发像是镀了一层碎金,微微晃到了她的眼。
  中午是在吴悠家里吃的,为了这顿饭,陈林之还专门摆出了吃年夜饭用的大圆桌。
  餐桌上虽然只是些平常家常菜,但是菜色却做得极好。
  慕筱白笑着对陈林之说:“姐夫,你的厨艺可是越来越棒了。”
  陈林之语气温和,是标准的居家好男人:“喜欢就多吃点,你姐嘴刁,还嫌弃着呢。”
  吴悠瞅着陈林之看,语气奚落:“小林同志,你这话说的,怎么听都那么像是在抱怨啊。”
  陈林之忙说:“哪里哪里。”

  在吴悠家吃了中饭,她和乔兆森便赶到乡下去了。
  道路上风景漂亮,即使只是看着一些农作物,但是慕筱白还是异常兴奋,每当看到熟悉的事物,她便跟乔兆森讲解她小时候与它们发生的相关故事。
  当她说话的时候,乔兆森只是静静听着,嘴角相当好处地勾着,带着一抹笑意,听到好笑的事情,他便过来摸摸她的头,他看她的眼神很柔和……就像一个长辈的眼神。
  她转头对乔兆森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呢,也跟我说说吧,我挺好奇的……”
  乔兆森好像迟疑了下,然后慢慢吐出第一句话:“我小时候的生活很单调,现在回想起来,无非就是学习各种技能和知识。”
  慕筱白继续追问:“听你这样一说,确实挺单调的,不过你身在乔家,也不是件奇怪的事情……那你小时候有特别要好的玩伴么?”
  乔兆森看了她一眼,然后笑着摇摇头。
  慕筱白顿了下,也笑:“你那么早就成为孤寡老人,挺难得的。”
  乔兆森淡笑。
  慕筱白若有深意问:“那你和梁小姐呢,什么时候认识的?”
  乔兆森脸上表情微微一僵,停顿了很久,问:“你想知道?”
  慕筱白摊摊手:“你别把问题重新抛给我,你想讲就讲,不想讲,我自己想象……”
  乔兆森神情颇有无奈,想了下,说:“初中毕业的时候,乔云清安排我出国,那时候我并不想听他的话,便随便选择了一家高中读书,也是就在那家高中,我认识了粱奕洲,她成绩好,在文艺方面,也很活跃,同样,她骄傲得不可一世,那时看见她的时候,就像看见另一个自己……”
  慕筱白开腔:“然后两个开始惺惺相惜么?”
  乔兆森一时不知道怎么跟她说,当年的粱奕洲确实就像一朵骄傲而娇艳的花,乔家和梁家关系在那段时间关系也变得密切,不管在私底下还是学校里,他和粱奕洲都有很多相处机会,作为同样年轻和骄傲的他,他对粱奕洲的确产生过一些不一样的感情。后来粱奕洲跟他表白,她和他也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我跟她只当了一年的同学,后来我被乔云清强制性拉去了法国,后来跟她的关系也就断了……”
  慕筱白抬眸说:“其实现在我对你们是如何重新相遇这块比较感兴趣?”
  乔兆森搂过她的肩膀:“那段无聊得很,没有什么好讲的。”
  既然他不想讲,她继续追问也没有意思,但是她突然想问乔兆森一个更没有意义的问题。
  “如果当年你同时遇见我和粱奕洲,你的选择是什么……”
  乔兆森低笑,闭眼假寐起来,良久吐出:“如果早知道你是我的现在的妻子,我会选择看着你长大。”
  慕筱白下意识觉得乔兆森这句话说得真有水平。
  这世上明明没有如果,他却给她了这样一个“如果”。
  不过这“如果”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安慰。
  
  乡下的院落房子,乔兆森已经让人收拾好,她和他过去,便可以居住。
  这房子是她老外婆给她留下的,高中毕业的时候,她一个人在这里居住了一段时间,白天教街坊领居的孩子们功课,晚上和老人们下棋,日子过得轻松而恣意,至于一个人静下心来的时候,想念一下外婆。
  和自己最亲密的人,一起过这样一段祥和的日子,也是件让人向往的事。
  下了车,走进这座老房子,乔兆森把带来的行李安置到楼上去,慕筱白跑过去帮忙,想接过她手里的袋子,乔兆森拒绝说:“先去楼上休息……”
  慕筱白对乔兆森的话视而不闻,拿过他手中的大袋子往自己身上扛,不过还没有等她把袋子扛起来的时候,她整个人向楼梯角摔去。
  乔兆森被她弄得个措手不及,连忙伸手捞起她,不过乔兆森的速度没有地心引力来得快,在他捞起她的时候,她的鼻子已经磕到了墙面上。
  慕筱白吃痛,摸摸鼻子,然后又看了一眼手,眼泪汪汪:“流血了……”
  乔兆森蹙眉:“别用手去碰它。”然后他一只手扳过她脑袋让她后仰着,另一只手打开她的包,从里面掏出纸巾。
  他伸手出拿纸巾的手在接触一个药盒的时候,手不由僵硬起来,慕筱白察觉不对,扭过头顺着他的视线,也落在这盒“毓婷”上。
  “不要乱动。”乔兆森说,语气平淡,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抽出了几张纸巾,先帮她止住血。
  然后他抱着上了楼,把她放到床上后,从行李袋里拿出一条毛巾,向卫生间走去。
  乔兆森离去后,慕筱白拿出包里的这盒“48小时事后避孕药”,看了一眼,然后又把它放回了包里。
  乔兆森从卫生间回来,把湿毛巾敷在她鼻子上:“躺着不要动,等会就好。”
  慕筱白轻应了声,不再说话。
  在床上躺了很久,慕筱白迷迷糊糊地想着一些事情,当她以为自己睡了,身上却出了一阵冷汗。
  她坐起来,鼻子那里还隐隐发疼,不过已经不再流血了。
  看了眼这个陈旧的房间,里面的东西都被整齐地放置着,床头上放了一张她七八岁时候的照片,那时她正换牙,掉了的两颗门牙还没有长出来,出说漏风,常被同年龄的小伙伴嘲笑。
  起身,来到三楼,推开掉色了的油漆木门,她看见坐在木椅上的乔兆森。
  跟上次在露台上看见他的时候一样,他低头吸着烟,木椅边上已经落了好几个烟头。
  慕筱白走过去,拿掉她手中的烟:“别吸了,对身体不好。”
  乔兆森抬头对她笑笑,熄灭手中的烟,然后转头抱住她,将她放到自己腿上。
  慕筱白转眸看着他,犹豫下开口说:“关于孩子……我不想那么早要。”
  乔兆森抱住她,哑着声音说:“不想那么早要孩子也没关系,以后避孕的事情交给我,吃那药对身体不好……”
  慕筱白身子微微僵了下,不再说话。
  傍晚,她把从Z市带来礼物分发给街坊领居们,小孩子拿着各自的礼物,围在她和乔兆森身边,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乔兆森,脸上却带着腼腆的笑容。
  大人们留她和乔兆森吃晚饭,不过都被她笑着拒绝了。她带着乔兆森去西街的菜市场买菜,因为在傍晚没有新鲜的青葱,所以在路过一个田埂的时候,她下去偷摘了一把过来。
  买好菜,她挽着乔兆森的手说:“家里有一个东北大灶,晚上我们用那个烧饭。”
  乔兆森问:“你会?”
  慕筱白:“你生火,我烧饭。”
  乔兆森叹了口气:“还是你生火,我烧饭。”
  晚上这顿饭折腾了很久在摆上了餐桌,慕筱白摆好筷子对乔兆森说:“没想到你厨艺也不错,真看不出来。”
  乔兆森抿唇笑笑,把最后一道菜端上餐桌,然后脱掉刚刚因为烧饭穿上的绿色围裙,身上穿着的条纹衬衫袖子还被撩着,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臂。
  慕筱白迫不及待拉着乔兆森坐下来吃饭,然后她突然说:“要不要喝点酒?”
  不过还没等乔兆森回答,她已经出冰箱那里取出两罐啤酒。
  打开啤酒罐,她笑着递给乔兆森,一双星眸波光闪闪:“喝吧,我们不喝红酒,喝啤酒。”
  乔兆森接过她手中的啤酒罐,也喝了起来。
  慕筱白喝酒的兴头很好,喝完一瓶要去喝第二罐的时候,乔兆森拦住了:“如果再喝,就把你扔出去……”
  没想到乔兆森居然这样吓唬她,委屈了,怨恨地瞧了眼他,便自顾站起来,去冰箱里重新取酒。
  不料,还没有走到,已经无声无息地瘫在了地上。
  这啤酒里兑了白酒么,后劲咋怎么大?


  第三十九章

  昨晚她假装宿醉,今早起来的时候头是真的疼,摸摸眼角,微微发疼,真是奇怪得紧,难道她还哭过了不成。
  转个身,乔兆森已经不在身边,楼下传来了煎蛋的哧哧声音。
  乔兆森应该起来做早饭了,她这样想道。慕筱白伸手揉揉额头,昨夜发生的那一幕浮上来眼前。
  乔兆森抱她上床,然后翻箱倒柜找解酒药,正要喂她的时候,却被她一把挥去。
  乔兆森扳正她的身子,语气诱惑:“吃了解酒药,就不难受了。”
  她摇摇,笑着说:“我不难受……”为了让他相信,她还举了三个指头发誓。
  乔兆森握住她的三根手指,低笑一声:“傻丫头。”
  她问:“你怎么说我是傻丫头呢?”
  乔兆森对她的问题一笑而过,或许回答一个醉酒人的胡言乱语本就没有什么必要。
  她拉着他的衣角,瓮声瓮气地问:“你骂我笨……是因为有事骗我么……”
  乔兆森盯着她看了好久,然后说:“我骗了你,你怎么办……”
  她龇牙咧嘴地笑了起来,然后说:“被骂了要骂回来,被打了打回来……被骗了当然是骗回来。”
  乔兆森当她醉了,对她说的话并不当真。
  她视线模糊,望着天花板的那盏日光灯发了很久的呆,然后她看向乔兆森的时候,他人影重叠,轮廓变得模糊,只看见一双漂亮的眼睛,黑漆漆地像深冬的黑夜。
  以前老外婆跟她说,眼睛黑的男子最会骗人,她说,眼睛黑的男人好看。外婆又说,漂亮的男人也常骗人。
  乔兆森替她盖上被子后,伸手抱住她,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他老喜欢抱她。
  “筱白……”他叫了她一声。
  她当做没听见,背对着他,装睡。
  然后她听到一声极轻的话,声音低缓,带着种飘忽的感觉。
  “对不起……”
  对不起,明明知道她不喜欢听对不起,他还是跟她说了对不起。
  
  趿着拖鞋来到卫生间洗漱好,慕筱白便下楼了。
  “早。”她坐在小圆桌对面,对乔兆森说。
  乔兆森给她弄了两份煎蛋,笑着对她说:“听隔壁的王婶说,今天有一个庙会,吃完早饭后,我带你去。”
  慕筱白应好,然后抬头问乔兆森:“你什么时候喜欢凑热闹了?”
  乔兆森给她盛了一碗粥:“不是你喜欢吗?”
  慕筱白撇嘴说:“庙会那些东西,我小时候就不喜欢了……”
  镇里的庙会,其实也大同小异,总的说来,无非是村委会出钱请戏剧团过来唱几出越剧和昆剧来着,在这期间,各类小贩也会从别的地方赶过来,地摊上到处摆满了各类十元三样,五元三样和一元三样的商品。
  慕筱白在一个十元三样的摊子里挑了一盒跳棋和一把锅铲,还剩下一样,她把机会让给乔兆森。
  “最后一样,你挑一件。”
  乔兆森在这些廉价商品来回看了好几眼,然后随便拿了一个标着不锈钢的平底锅。
  在回去的路上,慕筱白突然开口说:“突然觉得过普通老百姓的日子也挺好的,用廉价的物品,过朴实的日子,真诚地对待家人。”
  乔兆森摸了下她的脑袋,并不认同她的观点:“贫贱夫妻百事哀,不管是生活在富裕人家,还是普通的百姓人家,都会存在很多问题,主要看你如此对待它。”
  慕筱白笑,正经八百地说:“我笑对生活,生活却给我眼泪。”
  乔兆森也笑:“哪里来的乱七八糟的。”
  晚上村里的大会堂唱昆剧,她和乔兆森吃了晚饭赶到那里的时候,大会堂黑压压的一片人,而戏剧也已经开唱了。
  大会堂很热闹,小孩子们在比肩继踵的人群里挤来挤去,她拉着乔兆森来到一个角落,笑着对他说:“这位置好,听得真切。”
  这个角落正是放音响的地方,震耳欲聋的敲锣打鼓声音都差点让她脚下的大地颤抖起来。
  乔兆森皱着眉将她拉到一边:“别站在这个地方。”
  慕筱白跟着乔兆森走在他后面,然后看着乔兆森无耻地掏出几张零钱跟两个孩子换了两个座位。
  慕筱白坐下来不由感叹说:“果然是商人本质。”
  乔兆森:“这是一场很愉快的交易。”
  慕筱白耸耸肩:“等下就不愉快了,那两个孩子兜里突然多了那么多钱,一定会去打游戏,然后他们的父母会非常生气,接着给他们教训。”
  乔兆森无所谓笑笑:“那是他们用之不对,不过话说过来,孩子那么些年纪,应该开始培养他的自控能力。”
  慕筱白点点头:“以后作为你的孩子,会非常辛苦。”
  乔兆森微微撇过头,声音很轻,在这嘈杂的环境里,听得并不是很清楚。
  他好像说:“儿子女儿不一样……女儿可以很疼爱……”
  她问他:“你喜欢女儿?”
  乔兆森对她笑:“如果生个女儿,她可以多像你一点。”
  慕筱白:“跟你相反,我喜欢儿子,儿子多好,儿子长大后还可以带个媳妇回来,不像女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乔兆森趴在她耳边说:“我们可以招女婿进门。”
  慕筱白问:“你说倒插门啊,这可不行,乔家门面太大,一般人倒插不起。”
  乔兆森笑。
  其实虽然说是过来看昆剧,但是对于她来说,无非是看个热闹。
  小时候她这些戏剧的时候,十有八九是看不懂的,那时候外婆是她的解说员,用家乡的方言微微跟她把故事道来。
  而现在,这个任务无非落在了乔兆森头上。
  “这故事名叫什么?”
  “牡丹亭。”
  “你好厉害,这都知道。”
  乔兆森跟她指了指戏台下方的小黑板:“上面写着。”
  慕筱白继续表扬说:“老公,你洞察力真好。”
  这话对乔兆森很受用,他揉揉她的头发,表示奖励。
  其实牡丹亭这个故事,她虽然不是特别熟悉,但是也知道个大概,主要一个春闺寂寞的小姐思春而死的故事。
  她觉得实在是无聊得紧,想必这个故事,她反而比较喜欢白娘子,虽然许仙窝囊了点,但好歹情深,知错能改。
  不过《牡丹亭》里面的几句经典唱词她很喜欢,在看的时候,她跟着唱了几句,乔兆森转脸看着她,眼里满是笑意。
  在回去的路上,慕筱白兴致还很高,挽着乔兆森的手唱到:“湖山畔,湖山畔,云蒸霞焕。雕栏外,雕栏外,红翻翠骈。 惹下蜂愁蝶恋,三生锦绣般非因梦幻。 一阵香风,送到林园……”
  乔兆森:“你学得还真快。”
  慕筱白笑得很开心:“可不是么?我这人没有别的特长,唯独记忆力特别好,高二选修文理的时候,文科老师就很想把我拉走。”
  乔兆森问:“那为什么又选了理科。”
  慕筱白吆喝了声:“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可能由于今天玩得太过火,慕筱白晚上开始闹肚子了。
  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了一段时间,乔兆森一把捞起她,背着她往医疗站走去。
  今晚的夜色很美,一颗颗闪烁的星星像是镶在黑幕上的宝石,有特别亮的,也有特别暗的。
  慕筱白趴在乔兆森的肩头,感叹说:“还是自家老公好,出了啥事,也有个照应。”
  乔兆森没好气说:“难道你还用过别家老公。”
  慕筱白哎呦了声:“你……此言差矣。”
  快到医疗站的时候,几阵凉风吹来,慕筱白感到微微凉意,拉了拉套在背上的外套,这外套是乔兆森的,隐隐传来好闻的味道。
  乔兆森的脚步越来越快,慕筱白恹恹说:“你脚力真好…...”
  乔兆森冷哼一声,没有理会她。
  慕筱白又说:“这肚子疼得真厉害啊,即使吃了砒霜也没有这后劲……”说到这,她感叹似地说,“乔兆森,你会不会是学潘金莲杀夫,用来成全你和你那姘头……”
  乔兆森语气不悦:“你胡说些什么……”
  慕筱白感到些委屈,趴在他的肩头沉默不语起来。
  乔兆森叹了口气,放柔声音:“再忍忍,医院就到了。”
  乔兆森背着她来到镇里的医疗站,门口门卫探出脑袋问他:“大夜晚的,生了什么病啊?”
  乔兆森回答:“媳妇闹肚子。”
  慕筱白在乔兆森背上听他这正经八百的回答,吃吃地笑了起来,不过不笑还好,一笑起来,肚子就更疼了,一阵阵地乱抽,疼得她冷汗直流,哎呦哎呦个不停。
  乔兆森急,直接给她送去了急诊室。
  今晚医疗站值班的是一位年轻医生,乔兆森带她进去的时候,他正拿了个PSP打游戏,见有病人过来,放下游戏机,问:“哪里不舒服?”
  乔兆森对这个医生不满地皱了皱眉头,不过碍于急诊室只有他一位医生,只能沉着声音说:“他今晚突然肚子疼。”
  医生问慕筱白:“你肚子疼?”
  慕筱白纠结着脸,点了点头。
  医生又问:“晚上有没有吃什么不干净的食物?”
  慕筱白摇摇头,晚饭是米饭是她煮的,菜是乔兆森烧的,如果是食物有问题,今晚就不会是她一个人在疼了,何况她肠胃一向彪悍,一点不干净能奈何它怎样。
  医生看了她一眼,继续问:“你肚子哪里疼?”
  慕筱白指了指疼的地方:“好像是这里……”
  医生略微黑了黑脸:“这里是腹部。”
  慕筱白:“总之很疼。”
  医生伸手按了按她的腹部,抬头问:“是痛经么?”
  慕筱白:“如果痛经就不找你了。”
  乔兆森眉头在不经意间更加深皱起来。
  医生摸了摸下巴,疑惑道:“真的那么疼么?”
  慕筱白幽幽道:“难道您认为半夜三更我演戏给您看啊。”
  医生:“当然不是,不过如果这样疼下去,可是个大问题,我建议你们转到县里的医院看看,可能是盲肠炎。”
  慕筱白冷汗直流,往病床上一躺。
  乔兆森拿出手机去外面打电话,大概过了半分钟左右,他走进来,捞起她的身,低声问:“我刚刚联系了B市人医,等下他们过来,可能要一个多小时,还能忍么?”
  慕筱白点点头。
  乔兆森看了眼她开始发白的脸色,心疼得要命,一只手覆上她的腹部,轻轻地帮她揉捻。
  慕筱白哀怨地问乔兆森:“如果是急性阑尾炎,我是不是要动手术了?”
  乔兆森沉着脸,声音却很轻柔:“不用担心,只是个小手术。”
  慕筱白:“小手术也是手术啊,横竖也要一刀。”
  乔兆森看着她,不再说话,放在她覆上的手,还不停的轻揉着。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医疗站外面响起了救护车的鸣叫声。
  慕筱白虎躯一震,看了眼白茫茫的床单,心里头也是白茫茫一片。
  来到B市的人医时,慕筱白已经在乔兆森怀里迷迷糊糊地睡去,乔兆森抱着她走出救护车,然后对站在门口的院长说:“可能是盲肠炎。”
  院长点点头,然后赶快对身旁的一位医生说:“联系肠胃科。”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终于确诊她体内长了出了阑尾炎,慕筱白仰望着天花板,内心倍感凄凉。
  她拉着乔兆森的手,续续断断说着话:“如果我不幸在手术台挂上,你别急着续弦啊,咱们夫妻一场,多少也要给我留个情面……关于续弦的问题,过个三年五载再说……”
  乔兆森黑着脸,说:“手术在这里做还是回家做?”
  慕筱白吸了吸鼻子:“回家吧,好歹也要落叶归根。”
  乔兆森:“别说胡话,怎么就生了个小孩子性子。”
  连夜赶回Z市,手术安排在第二天傍晚时分,手术之前,乔子冠过来看她。
  乔子冠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亲昵:“白白,你还真能折腾,病由心生,你这阑尾炎还是由心病引起的。”
  慕筱白:“扯淡。”
  乔子冠:“不然你怎么就阑尾炎了呢?”
  慕筱白:“我怎么知道,你话问的真有意思。”
  乔子冠轻叹一口气,正色说:“阑尾炎就阑尾炎吧,早割早好……”顿了顿,他又加了句话,“对于有些人也一样,早甩早好。”
  慕筱白愣了很久,觉得乔子冠说这话特别有深意,她本想问问他说那话影射了什么,不过还没有问出口,她便直接被推进了手术台。


  第四十章

  阑尾炎手术后,慕筱白在病床横死状地躺了三天,乔兆森终于同意让她提前出院。
  出院那天苏芽过来帮她整理衣物,慕筱白看她一副小媳妇模样,好笑问道:“苏芽,你今天这副表情做给谁看啊。”
  苏芽盯着她看了很久,然后问:“你家乔总还好吗?”
  慕筱白:“好啊,有车有房有老婆,能不好么?”
  苏芽撇撇嘴:“你们夫妻关系呢,还和睦吗?”
  慕筱白抬眸看了眼苏芽:“你居委会大妈啊。”
  苏芽扯笑:“我不是关心你吗?”
  慕筱白愣了下,说:“你到底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苏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闭上眼睛喊了出来:“昨天晚上我看乔兆森和一个女人一起进了来君饭店。”
  苏芽话音落下,病房立马陷入安静,墙头挂着的摆钟一来一回地计算着时间,随着带来笃笃笃的声音。
  慕筱白怔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昨天晚上,乔兆森的手机确实响起来过,然后他跟她说,他需要去公司处理些事情。她还善解人意地冲他挥挥手:“去吧,别太累了。”
  那时她心里还特别内疚担心,因为她这突然的阑尾炎,乔兆森被她折腾得满脸疲倦,公司医院两头跑。
  当然,如果苏芽看到的那一幕是事实,乔兆森比她想象的可能还要忙一点。
  在忙事业和顾家的同时,还要安抚那位女人。
  苏芽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对不起,白白,我不应该说的。”
  慕筱白摇了摇头:“你道歉什么啊,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不跟我说,难道还要那三儿亲自找上门告诉我么?”
  苏芽突然拍了下脑袋,站起身:“我记得那个女人是谁了,难怪昨晚觉得眼熟,就是上次我们在画室里看见的那女人,卷发,身材好得过分,她身边还带着一个孩子……”说到这,苏芽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你家男人被有夫之妇勾引了?”
  慕筱白:“那孩子只是她的侄子而已……”
  苏芽沉默下来,良久,对着她捏捏拳头:“白白,这口气,我一定会为你出的。”
  苏芽这个热血女青年要怎样为她出气,慕筱白不用想也知道,她扯了扯嘴角,说:“别动粗,也别给自己添麻烦,如果事情是真的,这口气也不是打两下可以出得了的。”
  苏芽突然开口问她:“如果是真的,你打算怎么样?拍拍屁股走人?”
  慕筱白涩笑:“不知道……”
  苏芽难得一针见血说:“其实你根本还不相信乔兆森会背叛你吧。”
  慕筱白老实承认:“是。”
  苏芽摊摊手:“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东西,在你嫁给乔兆森之前,我还以为你找了个宝,不过也只是捡一个渣,只不过道行深点,骗骗人而已。”
  
  中午,乔兆森过来接她,他来的时候衣冠楚楚,应该是由公司刚赶过来的。
  虽然这几天他脸色也不怎么好,但是由于他面相生得好,往门面边一站,也显得俊朗凌厉,气质卓尔不凡。
  慕筱白说:“你怎么过来了,其实让司机他们过来接我一下就可以了,你忙,没必要赶过来。”
  乔兆森揉了揉她的头发:“怎么突然跟我赌气了?”
  慕筱白微微撇过头:“没有的事,你想多了。”
  乔兆森抿唇笑笑,问:“好多了么,还疼不疼?”
  慕筱白:“除了肚子饿,其他都好。”
  乔兆森还是笑:“等你康复了,带你去吃好吃的。”
  慕筱白沉默。
  来到医院门口,慕筱白发现天空居然飘着细细的毛毛雨,门口的芭蕉树沾了些亮晶晶的雨水,顺着晶莹剔透的脉络滑了下来,落在地下的青板转上。
  她被乔兆森抱在怀里,觉得他的西装外套有些微湿,她凑过鼻子闻了下,一股清幽的香味隐隐飘过来。
  她拉了下他的领子:“什么时候换的香水味道,挺好闻的。”
  乔兆森抱她的手僵硬了下,然后神态如常说:“有么,我没有察觉,可能是家里佣人用的熏香。”
  慕筱白笑,转移了话题:“可以不回乔家吗,我想回自己家里去。”
  乔兆森停下脚步,没有立马拒绝或者答应她,犹豫了很久说:“回家不好吗?”
  慕筱白:“只是有点想爸妈了。”
  乔兆森清淡地笑着,笑颜全部融进了外面的烟雨里:“晚饭的时候爸爸妈妈会过来,到时候就可以看见他们了。”
  慕筱白突然没有什么力气跟乔兆森坚持,默不作声。
  乔兆森轻叹了口气,然后抱着她上了车,对前面的司机说:“车速慢点。”
  
  因为晚饭慕高达和吴美玲都留在乔家吃,何婶准备的晚饭自然是异常丰盛的。幸好她也没有多少胃口,不然看着这些佳肴也觉得难受。
  何婶给她弄了个小碗,小碗里面盛着专门给她煮的药粥,清淡得很,像是吃糨糊一样。
  餐桌上虽然少了乔子冠,但是还是格外热闹的。
  乔云清不断跟慕高达说很满意她这个媳妇。
  慕高达和吴美玲连忙谦虚了一把,然后齐力赞扬了乔兆森一把,大概说她能嫁给乔兆森,简直是她八辈子还是十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之类的云云。
  相比这两家长辈,她和乔兆森的话就少了,乔兆森本来就话少,不是件奇怪的事情,不过她如此安静地在一旁喝着粥,倒让吴美玲奇怪了。
  “白白,今个怎么那么安静,是不是伤口还疼?”
  慕筱白抬了抬头:“还好…….”
  见吴美玲担忧,乔兆森说:“可能是累到了。”
  吴美玲点点头,然后又夸了乔兆森一把。
  晚饭后,乔云清坚持要留下慕高达和吴美玲住下来,慕高达本想拒绝的,但是连乔兆森都说:“爸妈就住下来陪陪筱白,前几天她还跟我说想念你们。”
  吴美玲一听,鼻子就酸了,点头答应。
  
  夜暮越来越深重,这秋雨没有停下来的苗头,反而是越下越大,即使人在屋内,也可以听到外面瓢泼的雨声。
  乔子冠从外面回来,看见慕高达和乔云清在客厅里高谈阔论,敛了敛脸上的表情,然后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便上了楼。
  慕高达抿了口茶,视线从乔子冠身上收回来,心里不由为自己当时做的决定雀跃。
  她女儿还是嫁给乔兆森好啊,成熟稳重,在商场上处理事情手段也好,游刃有余,最重要的是,对他家的女儿好。
  想到这,他抿嘴轻笑起来。
  乔云清看了眼慕高达,笑意吟吟:“人生难得老来闲,现在把手头的事情都交给兆森手里,我现在也闲来无事,正打算到外面走走……”
  慕高达深有感触地点头。
  乔云清:“要不亲家一道去?”
  慕高达摇摇头:“估计走不开……”
  乔云清:“慕家的公司可以让兆森帮忙照看下。”
  慕高达有些心动,不过嘴上说:“兆森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还要帮我照看我那几个小厂。”
  乔云清笑:“不打紧,不打紧。”
  
  乔兆森推门走进房间,看见站在落地窗户前的慕筱白,他走过去抱住她:“今天的药还没有换吧,我帮你……”
  慕筱白有微微的闪躲,可能是下雨天的关系,她的声音微微清冷:“不用麻烦了,刚刚妈妈帮我换了。”
  乔兆森握住她冰冷的手,心里有不好的预感:“筱白……”
  慕筱白仰头看了他一眼,说:“晚上我跟妈妈睡,你也早点吧,晚安。”
  乔兆森握着她的手不由松开,良久,他笑着跟她道了声晚安。
  睡觉前,吴美玲轻捏了她身上的肉,续续说着话:“这回住院回来,倒瘦了不少,等身体恢复,好好地把身体调理好,来年估计还能抱上外孙来着……”说到这,她突然问,“你和兆森有没有做那方面的措施?”
  慕筱白抱着吴美玲,有些心不在焉:“以前没做,现在做了。”
  “为什么,闺女?”
  慕筱白淡淡道:“想考公务员,所以暂时不打算要孩子。”
  吴美玲接着问:“兆森同意了?”
  慕筱白:“他说随我。”
  吴美玲:“你还真嫁了个好老公。”
  慕筱白笑。
  
  这几天慕筱白在家里安分地养伤,没事的时候,便开始看买回来的资料,为了准备申论,还准备了好多这几年的新闻报刊,关注起了这几年发生的国家大事。
  而乔兆森,只要有时间,也便留在家里陪她,有时候索性把公事拿回家里来。
  虽然这几天,她和乔兆森呆在一起的时间多,不过两人之间的话少得可怜。以前她和乔兆森的交流都是她主动,一会儿这个话题,过一会又换个话题,即使乔兆森不发表看法,但是也会在一旁含笑听着。
  但是现在,她懒得说话,她和他便没有了什么语言。
  有时候,她一时看书久了,乔兆森会让她少看点,然后陪她出去走几圈。
  有天饭后,她接到吴美玲打来的电话,主要意思是她和慕高达要出国玩一趟,让她好好照顾自己。
  她说了声好,合上手机。
  乔兆森转脸过来要跟她说什么话,他的手机也响了,他皱着眉头按了接话键,然后手机那头立马传来一阵哭声。
  乔兆森顿了顿:“小北,发生了什么事?”
  慕筱白看了眼乔兆森,走到一边去。
  乔兆森看着慕筱白,继续对着手机低声问:“先别哭,到底出什么事了?”
  慕筱白站在不远处,看着乔兆森的脸色越来越沉重,她倒越显得风轻云淡,抬眸的时候,看见站在露台的乔子冠。
  乔子冠看见她过去,朝她微笑。
  她也扯了个淡笑。
  正在这时,乔兆森来到她身边。
  “我有事先出去下……”
  她笑:“晚上回来么?”
  乔兆森蹙眉,不过已经没有时间对她解释,或者是不想对她解释什么了。
  他拿起车钥匙便向车库走去。
  她看了眼乔兆森的脚步,很急,刚刚他脸上的神色,不管他如何努力掩饰,里面的担忧表露无疑。
  乔兆森离去后,慕筱白向屋里走去,来到大门的时候,她的手机又响了。
  “苏芽,有事吗?”
  苏芽的声音带着兴奋:“白白,我找了一群人帮你教训了那只三儿。”
  慕筱白张了张嘴巴,不可思议说:“苏芽,你……”
  苏芽义薄云天说:“我苏芽不像你那么包子,既然你打算容忍,这口气我就帮你出了……”
  慕筱白头疼地揉起了额头,问:“你们在哪里?我过去。”
  挂上手机的时候,慕筱白想,今晚可能要大撒狗血了。


  第四十一章

  慕筱白上楼换了一身衣服,简单修身牛仔裤加白色T恤,微卷的长发被她牢牢扎在后脑勺,而七寸高跟鞋也脱下来,换了一双平底运动鞋。
  走出房间,手腕蓦地被人扼住。她抬头看了眼乔子冠,眉心微皱:“何事?”
  乔子冠瞧了她好几眼:“要去哪里?”
  慕筱白:“有事。”
  乔子冠没有问她什么事,直接说:“我跟你一起去。”
  慕筱白:“敢情你以为我是出去捡钱啊,你跟去干什么?”
  乔子冠笑:“看热闹。”
  慕筱白吸了口气:“哪里凉快上哪儿呆去。”
  乔子冠轻笑几声,也不再勉强,侧过身给她让出道,说:“如果有麻烦,打电话给我。”
  慕筱白停住脚步,转过身:“其实你什么都知道,是不是?”
  乔子冠收起笑容:“白白,我知道的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多,至少也都是表面上的。”
  慕筱白沉默,心里好像被一块棉花堵住了,不疼不痒不沉重,但是偏偏不透气,压抑着心口很难受。
  然后她转身,向楼下跑去,出了乔家大门。
  
  傍晚的交通很拥挤,尤其是现在赶上了下班的大潮,把路面堵得水泄不通。
  慕筱白抬头看了眼前方的红灯,掏出手机给苏芽打电话。
  电话过了很久才接通,而且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隐隐约约听到一个男声对苏芽说道:“芽姐,接下来怎么办?”
  苏芽回答:“先把她搁这,等下我来处理。”说完,才对她说,“慕筱白,如果你不忍心,就不要过来,如果过来,就跟我一起除小三。”
  慕筱白:“苏芽,我们已经是进过一次警局的人了……”
  她话音未落,苏芽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慕筱白绕了很多圈,才找到了苏芽之前跟她说的这个地方,这是在郊区的一个废旧药厂,药厂门前杂草遍生,由于现在已经快深秋了,地上的野草也变成了枯黄色,在干枯的草丛里,零星地躺着几个百事薯片的包装袋子。
  接着“嘭--”的一声,一个可口可乐的罐装瓶子也楼上的窗户被扔了下来,砸在了水泥地上,发出一阵响声。
  慕筱白抬头,只见一个染着一撮红发的小平头男孩冲她招手,他对着拼命地挥舞着手,嘴巴对着她一张一合,大概是想用手势和口型跟她传达信息。
  不过由于她长了个木讷脑袋,小平头在楼上表演了半天,慕筱白硬是没理解他想表达的丝毫内容。
  过了几秒,小平头终于按捺不住,噔噔噔向楼下跑去。
  小平头替她打开朱红色的铁门,压低声音对她说:“白姐,快进来。”
  慕筱白心里冷汗直流,跨步进了这个破败的医药厂。
  一进门,她便问他:“粱奕洲现在怎么样呢?”
  小平头:“人在楼上的小房间,正等白姐你发落呢。”
  慕筱白心里冷汗逆流成河,问:“你们是哪里的人?”
  小平头笑着摸摸脑袋:“我们是春智中学白虎帮派的,是芽姐花钱请我们过来的。”
  慕筱白已经不知道该有什么语言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了,什么道上的朋友啊,根本就是一群古惑仔看多了的未成年少男。
  苏芽啊,你为毛如此这般油菜花儿。
  慕筱白:“苏芽给你们多少钱?”
  小平头对她伸出五根手指。
  慕筱白:“五千?”
  小平头愣了下:“五百……”
  慕筱白:“我给你们五千,偷偷把那人放回去。”
  小平头摇摇头:“这事,得让芽姐同意了。”
  哎呦,还挺有生意原则的,慕筱白语言无力,转身要上楼。
  不料,小平头从她身后拉住她的衣服,低声跟她说:“从另一个楼梯上。”
  慕筱白扭头:“为什么?”
  小平头:“芽姐说了,无乱如何不能让别人发现你的身份……”
  慕筱白在心里轻叹一口气,其实有些事情虽然无厘头,但是不能不说不让人感动。
  
  她和苏芽是在一个传说中的密室里面见面的,当然,这里只是药厂的一个办公间,里面还放着一个破败的棕色沙发。
  苏芽今天穿了一身黑色,非常有场合感,她看见她能过来,脸上立马扬起一个笑容:“白白,你终于开窍了。”
  慕筱白看了眼苏芽:“芽,把人放了吧。”
  苏芽怒了:“慕筱白,你有没有出息。”
  慕筱白:“如果乔兆森找到这里来,会有麻烦。”
  苏芽:“怕什么,他偷情都不怕,我为民除三,这天经地义的事情,有什么好怕的。”
  慕筱白:“不要意气用事,不然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苏芽看着她,突然发出声音笑了起来:“慕筱白,你怎么变得那么弄不清楚状况,我是为你好啊,最近脑子坏得厉害啊,那个女人可是现在社会最招人讨厌的小三,小三你知道么,就是专门破坏别人家庭的坏女人……”
  慕筱白心里难受得厉害,她一直知道苏芽为什么对小三那么反感,她父母关系不和,也是因为中间多了个“三儿”这种特殊生物的存在。
  苏芽见她沉默,便拉过她的手,将她拖到门的另一边:“你给我好好听着……”
  门这边有道细细的门房,通过门缝,她看见了被关在里面的粱奕洲,她低头垂眸,长长的卷发遮住了她大半的脸,她的手被绑在了椅子上,而她也不反抗,出奇得安静,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慕筱白收回视线,又抬头看着苏芽,苏芽也看了她一眼,然后走了出去,过了不久,她又走了回来,另外还有一个人模鬼样的“古惑仔”跟在她身后。
  苏芽递给古惑仔一张白纸,慕筱白凑过脑袋瞥了一眼,只见白纸条上罗列了好几天条条框框的“问题一”“问题二”之类的。
  苏芽问那古惑仔:“先看看,等下按照这个问题问她,语气记得狠点……”
  古惑仔点点头:“好。”然后便退到角落,认真地琢磨起白纸条来。
  过了一段时间,苏芽问他:“准备好了么?”
  古惑仔点点头:“我办事,你放心。”
  苏芽跟他使了使眼色,然后这古惑仔从另外一道门走了出去。
  慕筱白在心里想,这旧药厂的房门还真多。
  苏芽跟她解释说:“那扇门可以避过外面的人和里面的相会,以前我爸和他秘书常用,以前那里还放着一盆铁树,用来遮掩的。”
  慕筱白默。
  
  过了不久,里面真的响起了古惑仔和粱奕洲的对话。
  可能是这古惑仔真的很有表演天赋,慕筱白觉得自己像是在看电影。
  “梁小姐,你好。”
  粱奕洲的声音淡淡的:“为什么抓我过来。”
  “没什么,只是想请你过来喝杯茶而已。”
  粱奕洲笑了,直接说:“多少钱,开个价吧……”
  “梁小姐爽快,600万--美元,如何?”
  粱奕洲:“我没有那么多钱。”
  古惑仔笑了:“听说你有一个侄子。”
  “你别去动他。”粱奕洲加重了声音,“我给你们乔兆森的电话,你管他要。”
  “你这不是忽悠我么,如果他不给我怎么办?”
  粱奕洲:“他不会不给。”
  “我凭什么相信你。”
  粱奕洲:“就凭我是他深爱的人,凭我跟他在一起七年,凭我为他生了个孩子……”
  ……
  慕筱白蹲在沙发旁边,脸色猛地变白了,脚板心传来丝丝的麻木感,她觉得最近自己有些贫血。
  办公室里的那扇窗户没关,这是旧式的插闩窗户,一阵大风吹来,两扇窗户边拍打着窗棂,噼里啪啦的作响。
  然后她问苏芽:“怎么下面没话了?”
  苏芽看着她:“我写给他的台词到这里没了。”
  慕筱白“哦”了声。
  苏芽捏了捏拳头,然后踢开了门。
  粱奕洲抬起头,看了眼苏芽,接着视线又落在蹲在门旁边的慕筱白。
  苏芽指着粱奕洲,咬牙切齿:“你刚才说什么,那孩子……”
  还没有等苏芽问完,粱奕洲便主动承认:“那孩子是我和兆森生的。”
  苏芽:“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粱奕洲嘴角泛笑:“什么是奸夫淫妇,请你注意措辞,我和兆森很久之前就开始了,比慕小姐可以早很多很多。”
  苏芽扬起手,猛地一巴掌下去:“不要脸。”
  粱奕洲微微撇过脑袋,不去理会苏芽,而是对着慕筱白说:“我真没想到,你会有这种招数,不过,真的可以理解……”顿了顿,她眼里生起一丝嘲笑,“慕小姐,你真的很可怜。”
  慕筱白站起身:“可怜,我可怜什么?”
  粱奕洲斜着脑袋,看了她很久,然后才说:“你知道兆森为什么要娶你么?”
  慕筱白语气清淡:“难道是为了你不成?”
  粱奕洲:“其实你很聪明,虽然我不懂你今天为什么要犯这个傻。”
  慕筱白低头笑笑:“你太看得起我了。”
  粱奕洲也笑,她的右脸应该刚刚挨了苏芽一巴掌,嘴角泛出了血丝,所以她在翘起唇角的时候,发出了一丝轻微的“嘶”。
  “说实话,我并不讨厌你,如果没有遇到乔兆森,你应该有个很好的归宿,不过你遇上的是他,你的婚姻注定是一场骗局……”
  慕筱白摊摊手:“既然我自己跳进了这个坑,也怨不得别人,我现在只问你一句,乔兆森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娶我?”
  话问出口的时候,她倒有些后悔,其实她更应该去问乔兆森来着。
  有些事情,真的没必要拐弯抹角犹犹豫豫思前顾后举棋不定了。
  不然,她纠结的是自己,便宜的是别人。


  第四十二章

  粱奕洲扬扬唇角:“看来你还真的不知道。”
  慕筱白笑不出口:“看来你知道得挺多的。”
  苏芽低声咒骂了句,一副恨不得掐死粱奕洲的样子:“还真是可恶。”
  慕筱白转脸对苏芽说:“可恶的人可不是他。”
  苏芽咬咬牙:“都一样,不然怎么凑在一起当起奸夫淫妇。”
  慕筱白想了下,觉得苏芽这话说得挺有道理的:“可惜现在不比以前,通奸罪还可以浸猪笼,相反,绑架罪应该要判刑事责任的。”
  苏芽把头一撇:“不怕,我上头有人。”
  慕筱白一时冷气攻心,说不上话来。然后蹲下身去解捆绑粱奕洲两手的粗绳子。
  粱奕洲嘲讽地看着她:“慕小姐现在是在害怕吗?”
  慕筱白在解绳子的手微微僵硬了下,扭过头,特别正经地跟苏芽商量说:“我突然想到,与其放她回去告我们,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她塞进猪笼,扔到黄浦江去。”
  苏芽:“……”
  沉默了下,然后点了点头。
  粱奕洲微微抬头,脸上依旧带着欠扁的笑容:“真为你们可怜,法盲。”
  “法盲?好啊,我让你见识下,我就是个法盲?”苏芽扯起嘴角吼了句,“你丫只是去浸猪笼,把头抬得那么清高干什么,你以为自己去就义啊。”
  粱奕洲略略收了收表情,低声对慕筱白说:“你们还真幼稚……”
  慕筱白淡淡说:“我确实没有你那么高贵冷艳成熟,先玩未婚先育,然后把儿子当侄子养。”
  粱奕洲沉默下来,可能刚刚慕筱白那句话真的刺中了她心里的某点。
  慕筱白见她沉默,继续帮她解开她绳子,待绳子解开,她站起身的时候,无意间注意到粱奕洲的右脚浮肿起来,看过去是一片通红。
  “你的脚怎么了?她问。
  粱奕洲没有回答,慕筱白下意识也明白了几分,把绳子丢到一边的废品柜子里,然后回过身来,说:“今天把梁小姐请这里喝茶,真的很突然,还希望你能谅解。”
  粱奕洲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抬头看向她:“难道慕小姐把今天的绑架事件只是定义为喝茶……”
  慕筱白笑笑,不予解释。
  就在这时,外面的门被敲响,同时传来某龙套着急的声音:“芽姐,出事了,我们药厂突然周围潜伏了好多警察……”
  粱奕洲失笑地摇了摇头,悠悠说:“喝茶?看来你们真要去局里喝茶了……”
  慕筱白扯动嘴角:“不要笑成这样,很丑。”
  粱奕洲收起笑容。
  苏芽又骂了句脏话,二话没说一把拉扯起粱奕洲,想冲出去。
  慕筱白拉住苏芽:“你干什么?”
  苏芽指了指粱奕洲:“找个地方撕票去。”
  慕筱白抚额,扣住苏芽的手腕:“你以为我们在拍警匪片啊。”
  苏芽看着她:“白白,要不你找个地方躲起来吧,这事跟你真的一点也没有关系,是我自己脑袋不好,急火攻心。”
  慕筱白撇嘴:“怎么跟我没有关系,你是为谁急火攻心啊,我能躲起来当个没事人似的么……”说到这,她看了眼窗外,果然看见一辆警车旁,乔兆森站在几个穿着防弹服的中间,远远看去,他黑着一张脸,两道眉毛紧紧皱在了一起。
  还真是搞笑有趣,如果他知道,在里面绑架粱奕洲的人,正是他妻子,他脸上的表情又会变得怎样的精彩?
  粱奕洲也注意到楼下的乔兆森,她收回视线的时候,嘴角漾着笑意。
  可能这是她在粱奕洲脸上看见最好看的笑容,心爱的男人来英雄救美,本是件让人展颜动容的事情。但是她却被这笑容刺痛,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你好我不好,我好,你不好。
  
  过了一会,慕筱白招呼一个古惑仔过来,低声跟他交代了几句,这男孩犹豫了下,然后跑下楼去。
  粱奕洲的脚扭伤浮肿起来,站不起身子,慕筱白从苏芽手里接过她,还给她搬了张椅子,示意她坐下。
  粱奕洲笑:“慕小姐的转变没必要那么大吧?”
  慕筱白也笑:“梁小姐的心眼没必要那么小吧?”说完,她从地下捡起一个百事可乐的罐子塞到粱奕洲的手里,“既然不喜欢喝茶,就喝可乐。”
  粱奕洲气急,正要扔掉这个罐子的时候,这扇破败的房门被推开了。
  “兆森……”粱奕洲抬眸。
  慕筱白对上乔兆森的眼睛,直接开门见山:“下去让那些警察离开。”
  不出所料,乔兆森的表情果然很精彩,双唇紧抿,脸色暗沉,一双漂亮到不可思议的眼睛紧紧定在她脸上,两道眉毛从刚进来到现在一直深皱在一起。
  见他沉默,慕筱白又接着说:“既然这样不行,你把我送进局里吧,应该可以蹲个三年五载的。”
  苏芽在没有见到乔兆森之前,对他的怒气已经很大了,现在看见他还是一副不表态的态度,已经气到不行,对慕筱白说:“先解决了粱奕洲,再来解决你男人。”
  慕筱白低着头,看不出表情是什么样子,然后她伸手在地上画着圈圈玩,幽幽说:“这样可不好,怎么能好心让他们去地下作对野鸳鸯,说不准还合了某人的心意,便宜了他们呢?”说完,她抬头看了眼乔兆森,“你说是不是呢,老公?”
  老公两字,不知道为什么,乔兆森听起来格外刺耳,他一把拉起慕筱白,沉着声音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慕筱白看向粱奕洲,对他说:“我请她过来喝可乐呢,你也看到了,她手里还拿着一个罐呢,只是没想到你紧张到如此兴师动众,还叫来警察来抓我,呵呵,乔兆森,有你的啊,有句话叫啥,怒发冲冠为红颜……”
  乔兆森的下颚紧紧绷着,眼瞳深黑地看不清清楚,骨节僵硬地捏着,弄得她手臂隐隐作痛。
  慕筱白拿掉乔兆森的手,对苏芽说:“既然他们认为我们绑架,我们就下去自首吧。官商勾结,我们百口莫辩,还不如自首来得爽快,直接进去关个两三年,如果表现好,说不准还能早点出来,到时候我也还年轻,也不影响改嫁……”
  苏芽嘴巴一张一合,然后吐出一句:“好……到时候我再给你做伴娘。”
  慕筱白笑得风轻云淡:“不行,得换人。”
  苏芽其实是个脑热的天然呆,问:“为什么呀?”
  慕筱白其实是个雷死人不偿命的冷幽默患者,说:“我婚姻质量不好,估计跟伴娘质量不高有关系,下次需要挑个高质量的。”
  
  乔兆森下楼去的时候,苏芽开口问:“他下去让警察离去了?”
  慕筱白看了眼窗外:“估计吧。”
  苏芽点点头,颇有遗憾说:“其实,我倒想进局里去,也可以气气我家那个老头子。”
  慕筱白拉了下苏芽的衣角:“别这样子,为气别人把自己送进那种地方,不值得。”
  苏芽咧嘴涩笑,没说话。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乔兆森重新推门进来。
  慕筱白也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笑着挤兑道:“乔总好风采,办事效率挺高的啊。”
  乔兆森看了她一眼,又把视线从她身上转移到粱奕洲这里。
  粱奕洲抬头,平静地看向乔兆森:“难道你真的相信,她们只是请我过来喝这可乐么?”粱奕洲的声音虽然和她的神色一样平静,但是她尾音部分却颤抖了。
  乔兆森:“筱白顽皮,还希望你不要计较。”
  粱奕洲摇摇头,眼泪从泪眶里流了出来:“不计较,不计较,我哪敢计较……”
  乔兆森抿唇,没有说话。
  慕筱白敛了敛神情,欲要转身离去。
  不料乔兆森便扼住了她的手腕:“跟我过来下。”
  
  破药厂有一个平楼,平楼上面杂物凌乱,零散地堆积着红泥转、水泥袋、各类医药箱子……
  慕筱白现在的心情也就跟这些杂物一样,凌乱得厉害。
  “今天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乔兆森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沉沉的音质透着一丝寒意。
  慕筱白:“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
  她话音落下后,空气突然变得沉默,就像乔兆森紧绷的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
  然后,她听到从认识到结婚,再由结婚到现在,乔兆森第一次对她发了火。
  “慕筱白,你也太无法无天了,即使胡闹也要有底。”
  慕筱白轻笑起来:“敢情我在你这里就成胡闹啊,是啊,我不是一直挺胡闹的呢,你不也是知道的么,怎么今天才在这里训上话了,是不是因为今天胡闹对象是你的粱奕洲啊?”
  乔兆森脸色越来越难看,只是一双黑瞳还分不清楚情绪,然后他将她习惯性扣在身前:“不要这样口无遮拦。”一字一句,义正严词,像极了命令语气。
  慕筱白自嘲地笑了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怎么是口无遮拦呢,我说的话可是有理有据的,如果你不认同我这句话,那你告诉我,你娶我进乔家,是不是为了粱奕洲?”
  乔兆森猛地抓紧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筱白……”
  慕筱白撇撇嘴,低下头,自顾自地开口说道:“刚开始的时候,最多只是把我和你的这段婚姻想象成商业联姻,你们家最多也是图我家的一块地,其实如果真的这样也挺好的,不是么,土地是死物,那能将它利用发挥其最大的价值,也是好事一桩,不过……果然没有最惨烈,只有更惨烈……”
  乔兆森扳过她的身子,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慌失措,不过说话的语气依旧笃定:“她跟你说什么了?”
  慕筱白扯笑:“也没有说什么,不过大概这就是事实了吧,虽然中间零碎的事情没有说清楚,但是主干线总挑明了。”
  乔兆森没有吭声。
  慕筱白:“还有那个孩子……”
  乔兆森抬眸看着她。
  慕筱白:“既然那么喜欢孩子,就接回乔家吧,想必爸爸也会同意……”
  乔兆森将她按在墙面上,语气难得有些慌乱:“不准说这样的话,关于她今天跟你说那些话,我会解释,但是你……请不要说这些话。”
  慕筱白撇过脸,继续说:“乔兆森,你不要这样子,你凭什么不要我说这样子的话,我现在要大度离开,把妻子位子给你心爱女人,让你的私生子也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不是很好么?你开心得脑子坏掉了吧。”
  乔兆森眼瞳急剧紧缩,气息微乱,然后他平稳心绪,一字一句道:“筱白,你别想着离开我……”
  慕筱白转过身,也一字一句道:“乔兆森,你也别想着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
  乔兆森:“我从来没有这样子想过,不管你是否相信。”
  慕筱白:“相信你太多次了……这次,我不相信。”
  
  在她和乔兆森回到二楼的时候,粱奕洲的脚越发肿得通红一片,已经疼得不能走路。
  苏芽嘴里夹着一根牙签,女流氓样子十足,见她和乔兆森回来,慢悠悠说道:“她的脚肿了,我本想扶着她一起走,但是走到一半失手,不小心又把她摔去了。”
  乔兆森来到粱奕洲跟前,蹲下身:“还可以自己走么?”
  粱奕洲沉默地把头撇过去。
  乔兆森俯身抱着她下楼的时候,慕筱白一言不发地跟在身后,苏芽在她身边连连叹着气,然后还跟她讨论起了如果离婚,她能从乔家拿到多少钱。
  慕筱白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苏芽,因为思考得太认真,倒是忽略了脚下的一些碎石,差点一不留神摔了下去。幸好苏芽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她。
  苏芽稳住她身子,说:“小心点。”
  乔兆森闻言,转过身来。
  慕筱白觉得这一幕挺讽刺的,怀里都已经抱了一个,即使她真摔去了,他还能做什么,是要扔掉粱奕洲,然后扶住她?
  她低着头踢了下脚下的石子,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知道能拿多少,要看他的良心给的。”
  苏芽较真地说:“看他那么黑心,估计你也拿不到多少。”
  
  慕筱白开车回到乔家,熟练地倒车进库,下车的时候,看见坐在花园秋千架上的乔子冠。此时夜色已经朦胧,天边也出现了几颗若隐若现的星星,挂在这个暗色巨大银盘上,倒显得有几份寂寥。
  乔子冠冲她招手,她视而不见,然后他一个箭步上来,一把拉着她来到后花园的小道上。
  “发生了什么事?”乔子冠低声问她。
  慕筱白抬了抬头:“不关你的事。”
  乔子冠慵懒的声音近在咫尺,却透着丝丝寒气:“那你就当我多管闲事好了。”


  第四十三章

  慕筱白低头脑袋思考了很久,她还真不知道关于她、乔兆森和粱奕洲三个人之间的闲事,谁还能去多管。
  现在她可以告诉自己父母么?委屈地跟他们说:爸妈,你们的好女婿出轨了,不,是另有爱人了。
  要么是哭着求乔老爷为她主持公道:爸,你那天杀的儿子给你整出了个孙子……
  不过现在这几人,都出国游玩去了。
  或者,她还可以学诸多嫁入豪门同样婚姻失败的女明星们,召开一次大型的新闻发布会,对着各界媒体,对着电视机前面所有的百姓哭诉:我从来没想到我老公会背叛我,我真的好可怜好可怜好可怜哦……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这样难以启齿?”乔子冠耐性并不好,见她沉默那么久,脸上也升起了一丝怒气。
  “其实也不是难以启齿,只是不想对你启齿。”慕筱白在这条幽深小道找了一张长椅,如今已经是深秋气节,乔老爷子在温室种植的那几朵名贵的菊花正恣意盛开,米白色的长椅上面躺着几片火红的枫叶,这些干枯的叶子脉络清晰可见,同样一折就断。
  乔子冠笑笑,伸手拾起一片落叶,腹指细细地在枯叶上磨搓,稍微用力,残留在他指尖上,便只有零碎的粉末。
  他一直很恼怒自己,为什么要在她结婚后知道那件事情的真相,有时候他就在想,如果他早点知道,他把真相如实告诉她,时过境迁,现在又该是什么模样?她是不是依旧成为他的小婶婶?或者他再坚持一下,他和她是不是也会有个结果。
  既然这世上没有假设,他也没有必要接二连三地庸人自扰,虽然心里不逊于放手让她好好生活,他还是放手了,如果坚持会成为一种伤害,他真的没有力量坚持下去。
  如果她婚姻幸福,如果乔兆森真的能给她安定的生活,如果他的放手真的是她想要的,他独自在异国他乡扮演一个情圣,也是件可以为之的事。
  但是,如果真的只是如果。
  所以他回国了,不能说这不是出于私心,他笑着看这段被人不断粉饰太平的婚姻,他期待它崩溃的一天,等这段婚姻乱作一团,土崩瓦解的时候,他是不是可以重新获得一个机会。
  很多事情,尤其是感情,就像他手中的这片落叶,即使它有完整的叶子形状,但是却脆弱得躲不他的“轻轻一捏”。
  即使是乔兆森,也没有能力将它恢复。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乔子冠坐到她的身边,略略倾过身子问她。
  慕筱白转脸看着他,表情迟钝,怔了很久后,吐出一句话:“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乔子冠顿了下,老实回答:“你结婚那天。”
  “那时你给我打了个电话。”
  乔子冠笑,笑容涩然:“是,本想告诉你,不过没忍心。”
  慕筱白笑出了声:“倒是要谢谢你了……”
  乔子冠:“对不起。”
  慕筱白摇摇头:“这话不应由你来说。”
  乔子冠冷讥:“如果他说了,你要回应他一句没关系么?”
  慕筱白沉默了下,然后摇摇头。
  乔子冠扬扬嘴角,笑容轻柔:“乖……”
  慕筱白抬眸看着乔子冠:“你很幸灾乐祸啊……”
  “怎么哭了?”乔子冠微怔,然后皱眉看着她,叹了口气,神情温柔,“你要脱离苦海了,我替你开心呢。”
  莫名的,因为乔子冠这句话,慕筱白“哇”的一声,哭出了声音,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不断从泪眶里流出来。
  乔子冠慌了,连忙伸手拭擦她脸上的泪水,不过这泪水就像是流不完的泪珠子,他越擦,倒流得越多越快。
  “怎么哭得跟个孩子一样。”他无奈说着,还带着温度的眼泪从他手心不断滑过,湿润了他的掌心。
  慕筱白倒抽着冷气,怎么努力也停不下来,委屈像是洪水,顷刻间被挑拨出来,然后哗啦啦地爆发出来,本来以为这段粉饰太平的婚姻已经把她磨得筋疲力尽,她也不知道,现在是哪里来的力气支持着她,让她哭得如此肆意。
  “好了,想哭就哭出来,哭完后,我们就请律师去……”
  慕筱白用手捧住脸,边哭边问:“你先告诉我……乔兆森到底为了什么娶我……”
  “乔家吞并了梁家一半以上的股份,梁氏的主控权在爷爷手里……”
  慕筱白安静下来,然后平静地打断了乔子冠的话,替他说下去:“乔云清是不是答应乔兆森,如果他娶我,便把梁氏还给粱奕洲……”
  乔子冠看着她,点点头。
  慕筱白低呢着,像是在自言自语:“难怪新婚的时候,他忙着分公司的股权转让……”
  “白白……”
  慕筱白抬头,突然扯笑:“乔云清太看得起我了,我真的没有那么值钱。”
  乔子冠解释说:“梁氏也只是个空盒子,只有他如此坚持把梁氏还给粱奕洲。”
  虽然眼泪还在掉,慕筱白低头笑了起来:“爱她,总想给她做点事。”
  
  乔兆森送粱奕洲从医院回来的路上,手机一直不停地给她打电话,不过得到的回应都是那句:你拨打的电话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然后他稍后了很多次,得到的回应依旧是:请稍后再拨。
  他一直不是一个擅于解释的人,而且关于那件事,他也无从解释,结婚之前,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如如此贪婪这段婚姻,也从来没有想到,这段带着欺骗的婚姻,会把自己处在一个步步维艰的位子。
  开车回到乔家,何嫂告诉他,少夫人很早便回来,现在正在卧室里休息,听到她安全到家,他心下松了口气,然后转身上楼。
  他来到卧室,并没有看见她,然后一间间房去找,从休息室到小客厅再来到书房。
  推开书房的门,看见她坐在墙边的一张躺椅上,她磕着眼,并没有注意他已站在门外,躺椅边上放着一本纸皮书,他走进拿起那本书看了眼,身子不自主地僵了下,然后轻轻把书合上,放回原处。
  慕筱白睁开眼,看了眼立在她跟前的乔兆森,又低头看了眼放在她身边的《婚姻法》,开口说:“你回来了啊……”可能是因为哭过的关系,嗓子干痒,说出的话带着一丝涩味。
  乔兆森蹲下身,端详着看她,顿了下,轻声问:“哭过了?”明明是三个字的一句问话,在尾音部分,他却颤抖了。
  慕筱白撇撇嘴,也不没有遮掩什么:“是啊,哭过了。”
  乔兆森:“对不起……”
  慕筱白摇摇头:“现在说对不起,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乔兆森握着手,指尖出来一阵苏苏麻麻的酸意,低头看了眼那本书:“你想……离婚?”后半句话哽在他的喉间,发了很久的音,才吐出来。
  慕筱白抬头:“离婚?离婚不是便宜了你们么……”
  乔兆森:“是啊,是便宜了我们……”
  慕筱白伸手揉揉额头:“反正被算计了那么久,我不介意再当一次好人。”
  乔兆森猛地扼住她手腕,盯着她看了很久,然后说:“这个婚,你离不了,也别想着离。”
  慕筱白:“你骗婚又出轨,哪一条都构成离婚要素。”
  乔兆森眼神暗了下,沉默了很久,开口说:“骗婚……你真的那么定义我们的婚姻?”
  ……
  今晚,没有协商,没有争吵。乔兆森搬到了书房去睡,他离去的时候,慕筱白蜷缩在床上,咬着被子哭了起来。

  第二天起来,慕筱白眼睛肿得比核桃还大,何婶看见她这个模样,连忙准备两个茶叶蛋,好让她消肿。
  不过等茶叶蛋准备好,慕筱白人已经不见了。
  以前吴悠说过她,心眼小又实心眼,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那时她觉得吴悠这句话,说的可不那么中听,那时候韩剧大热,放眼望去,大片片的圣母女猪脚。
  哪个少女不渴望爱情的垂青,所以受那些女猪脚的影响,慕筱白努力向着如何做好一个圣母前进,并不断专研着。尔后,吴悠却提醒她,相比那些圣母女猪脚,她更适合当女配角,小心眼又实心眼,而且还有颗搞破坏的心。
  现在,她突然想到,发生在她身上的所有戏剧化狗血事件连接起来,也是部催人泪下的韩剧,可惜她在里面扮演的是女二号的炮灰角色。
  美丽的女主角和多金男主角相恋,然后迫于家庭原因,伤心分开,再次相遇,女主有了男主的孩子,男主为了弥补女主,用自己一段将就的婚姻,以跟女二号结婚的条件,给女主换来公司的控股权,然后替女主恢复家业……
  至于故事后面还要有多好缠绵悱恻,她没有兴趣知道,她也不想再搅和里面去,反正她是会善妒会绑架女主的坏女配,垂死挣扎不了多久,就会被他们真爱的焰火烧个灰飞烟灭,如果她还有良心一点,最后还可以化作春泥更护花一下,成为他们爱情花儿的廉价化肥。
  走在街上,深秋难得有如此明朗的天气,抬头看了眼天空,明亮的阳光晃得她眼角刺痛。
  袋子里没有多少钱,不管现在她精神上如何伤感,生理上还是饿了,估量着袋里的钱还可以吃一顿速食肯德基,慕筱白便走进了KFC。
  点了几个以前常吃的食物,她找了个靠窗的地方走了下来。
  在她快要吃饱喝足的时候,转头看见窗外停着一辆眼熟的车。
  乔子冠下车,推开KFC的玻璃门,自若无人地坐下来,看了她一眼,说:“吃饱喝足了,我们也商量一下正事。”
  慕筱白把吃剩下的一个鸡腿推给乔子冠:“什么事?”
  乔子冠:“你的终生大事。”
  慕筱白抬头,淡淡说:“离了他,也不嫁给你,你急什么?”
  乔子冠托着下巴,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谁让你嫁给我了,与其跟你结婚,我更喜欢跟你偷一辈子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