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厨娘
1. 鱼面祖师爷
“美美,快起来!”子鱼高声大气地嚷道,用力推了推睡得正酣畅的我,“陪我去卖鱼!”
见我一动未动,子鱼猛摇我的肩背,“你答应陪我去卖鱼的啊!快点起来,快点起来!”
“困死我了!又天亮了啊?”我嘟囔着。
“还没天亮。我们要早点出发,要不赶不上集市了。我去准备了。”丢下话,子鱼出外屋去了。
我穿越到这个陌生世界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子鱼。子鱼人长得标致,柳眉杏眼,纤腰如帛,如果她不这么粗鲁的话就更完美啦。不过在鸟不拉屎的万山村她已经算是有名的“村花”了。子鱼这朵“村花”是村子里的“俏货”,不但让村里年轻小伙子看着心痒痒,就连村口的张员外也流着哈喇子惦记着,几次三番派遣媒婆上门来,说要娶子鱼去做三姨太。
过了一会儿,见我还安然地躺着,子鱼再次进屋猛力摇晃我的肩膀,大有不把我摇醒誓不罢休之势,“快点,我都准备好了。再不起来,就不带你去了!”
在子鱼的威逼利诱下,我百般不情愿地从床上滚了下来。说“滚”字,真是一点儿都不夸张!在穿越到这里醒来的第一天,我就彻底绝望了,真想撞墙死了一了百了。
看看我这副穿越后的“魔鬼”身材,不说男人,就是女人……我自己看了都觉得忍无可忍——肥得像头猪!圆乎乎的脸蛋,肉肉的双下巴,双臂双腿又肥又粗,腰上围着一圈圈赘肉,走起路来一阵颤动,活像腰上挂了只游泳圈,一拴上腰带,它们就很不服气地在衣裙下鼓起来。才一米六高的女子,竟重八十五公斤!要腰没腰,要臀没臀,长成个水桶样,恐怖指数直达五个星!没错,这就是我穿越后的身材。老天,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还有更可恨的,我这具身躯的前主人的名字竟然叫——木美美——太晕乎了!这让我一下想起有个网络红人叫什么什么美的,红透整个天!明明是丑得不行,偏偏又起了个这样的名字!又恶又俗的名字放在这个又土气又丑陋的身躯上,反效果立竿见影,知名度攀升速度“刷”的一下就上去了,比花上几百万打广告还有效。跟着子鱼去卖鱼,折腾几回下来,我也成了万山村的新名人。
人倒霉起来连喝水都会呛到。我既没有得罪哪一方神灵,更没干过什么缺德事。从小到大是老师眼里的三好学生,在家里既是弟妹们的好姐姐,又是孝顺父母的好女儿;工作以后,是公司的好员工,下属的好领导,从不争强好胜得罪他人。为什么别人穿越就能一下碰到白马王子,或者直接就当上某某王妃、某某公主?我穿越就穿到这个穷得叮当响、鸟不拉屎的渔村,什么也没有。别人穿越就是绝世美女,我穿越后简直惨不忍睹……猪啊……太不公平了。老天眼瞎了,竟然把我弄到这个鬼地方来。
“美美,你走快一点!天快亮了。”子鱼催促着。
唉,不是我不想走快,只是像我这么肥重的身躯,怎么可能像身材纤细的子鱼那样走得轻盈飞快?虽然子鱼还挑着一担鱼,我也还是赶不上。在现代生活里,交通非常便捷,出则坐车、入则电梯,我就是闭着眼睛走也不会摔跤。穿越到这个偏远的渔村,走到哪儿都是弯弯绕绕的羊肠小道。尤其像今天早上,我还没睡醒就被叫嚣着起床,而后就急急忙忙摸黑赶路,在这等情况之下,我的行走速度能比蚂蚁稍快一点儿,就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万山村是个偏远的小山村,三面环山一面临海。村子东面的山坳口有条羊肠小道通向集镇。现在是秋季,海鱼最肥美的季节。子鱼的爹出海捕鱼,子鱼卖鱼,父女俩相依为命,在我来之前一直都过着平静的生活。
听子鱼说,我是她爹出海时,从海里救起来带回家的。那时,我一直昏迷不醒,父女俩也不知我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还是子鱼给我换衣服时,发现我身上戴着一块玉佩,上面刻着“木美美”三字,这才知道我叫木美美。
说起来,子鱼的爹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都说人情债欠不得,我这欠的可是救命之恩,大大的人情债啊!怎么还得起?不要说牺牲色相,就是把我卖了也还不上啊!何况我这么肥,什么都做不了,根本卖不上好价钱!也难怪子鱼爹对我没个好脸色。不过子鱼很善良,对我非常好,每次在镇上卖完鱼,总给我几个铜钱,让我自己买点东西。这也是为什么我每次都愿意跟着子鱼去卖鱼的原因之一。
我穿越到这个时代才不过一个月,而且前半个月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中,周边是什么情况都不清楚,所以急需接触更多的人和事,了解自己到底身处在一个什么时代什么环境里。这是我愿意跟着子鱼去卖鱼的原因之二。
天终于大亮了,我好不容易才跟着她走到了集镇。十几里山路耶!能不累吗?看着子鱼熟练地支好鱼摊,将又肥又大的海鱼分类摆好。集市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买鱼的人也慢慢地多起来。子鱼是有名的美女,人称“鱼西施”;我这个丑名远扬的“美美”往她身边一站,一美一丑对比鲜明,引来愈来愈多的人围观。与子鱼商量好,我们两人来个明确分工:我太笨拙,不喜欢鱼腥味儿,所以只负责吆喝着招呼人和算账收钱;子鱼则负责称鱼和杀鱼。两人相互配合,再加上我们两个美丑搭配强烈的广告效应,吸引着过往人的好奇心,于是,这半个月来,子鱼挑来的鱼,总是很快就卖光光,而且还能比别家卖更好的价。
我非常不愿意和子鱼站在一起!要知道,穿越之前现代版本的我原本也是身材一级棒的美女啊,追求我的人虽然不至于多如过江之鲫,好歹也是被许多人称羡的!穿越到这个时代,和子鱼站在一起,我那颗超级强壮的自尊心受到莫大的打击,更别说万山村那帮小屁孩儿,成天跟我屁股后头转来转去,欺负我胖——行动不方便追不上他们,故意找我碴儿,甚至扔小石子砸我,呜呜呜呜;更可恨的是居然给我起了个“肥猪婆”的绰号,这么难听的绰号亏他们想得出来!这“肥猪”两字我无话可说,因为“肥猪”二字用来形容我这身材是很贴切啊!可是何来“婆”字之说?他们什么眼神儿啊?撇开我在现代的年纪不说,怎么看这副穿越后的皮囊年纪也不过就二十岁出头啊!为了这个,我气得咬牙切齿,真想哪天扒了他们的皮!
不过就我这副皮囊的样子,我也没敢打算嫁人……嫁给一个古人?一想到身边躺着的是可能已经作古了不知多少年的人,不被吓死就算不错了,哪还会有什么兴致?
都说一个人长得丑不是错,错的是长得丑还要出来吓人!我这么胖,动作自然很不灵便,动不动就满身大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根本做不了什么事情。可,不做事拿什么养活自己啊?于是,没过多久,左邻右舍成天指指点点说我吃白食。子鱼的爹一天到晚想把我这个吃白食的轰出去,从不给我好脸色看。换了是以前,我才不稀罕,拔腿就走,谁怕谁啊?在公元2006年,我除了工作外,还是个小有名气的私房菜老板,一个月下来也能赚上几万人民币!穿越到这个鬼时代,我便从天堂掉进了地狱,变成了一无是处之人。最后,落得只能“出卖”一下色相……呜呜呜……勉强算是啦……帮子鱼多招揽一点顾客了。为什么这个时代不是以丑为美或者以胖为美的时代呢?
凭着一点可怜的记忆,记得自己是回乡下看望奶奶,准备为奶奶过七十大寿,习惯性地坐在老屋的房顶上,打算享受一下乡下宁静的夜晚。谁知道几十年都好好的老屋“轰”的一声就坍塌了!然后,我再醒来,张开眼就看到了子鱼。整个过程一点也说不上怪异。只不过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才四十五公斤的重量就能把老屋坐塌了呢?在穿越之前我既没有做过什么类似召唤的梦,也没有到一些名胜古迹去,更没有意外得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宝物。可我就真的像小说里的主人公一样,跑到古代来了!难道老屋下面原来是一片海?真不知道是哪位神仙或者妖魔鬼怪这么不负责任,把这么乌龙的事情和我的命运联系在一起。如果让我知道,我肯定诅咒他一万遍,不,是十万遍,以消我心头之恨!
一想到和最爱的慕司蛋糕再见了,我就忍不住满脸泪花……呜呜……这里什么也没有,没有电脑,不能上网,没有可乐,没有亲人,还没有钱……真是太太太糟糕了。
“美美!还发愣啊?鱼卖完了!”子鱼伸直手指头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浓浓的鱼腥味儿扑鼻而来,差点把我熏晕过去。
“这么快啊,来,给你!”我拿起几根事先准备好的葱叶给她。
“给我这个做什么?”子鱼用很奇怪的眼光看着我。
“你把葱叶放在手上揉搓几下,再用水洗手,就没有腥味儿了。”半个月来我第一次这么热心地对子鱼。从前我做鱼的时候,总是用含柠檬水的冰块搓手,手不但没有腥味儿还能留下淡淡的清香。这里可没有柠檬啊,只能就地选材用葱叶来代替,效果也是极好的。
子鱼照我的话做了,果然再闻不到手上的腥味儿,大为惊奇,“这么好用的办法,为什么我没想到。美美,你真聪明啊!”
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私房菜老板呀,这点小小常识还是知道的!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女人总是爱美的……唉,可怜的我……欲哭无泪……
“我又笨又胖,你不嫌弃我就好。”开玩笑,子鱼父女俩可是我现在的衣食父母,得罪不起啊!
“嗯,不会了。今天卖得比较多。给你五个铜钱吧!你看要买什么?”子鱼开心地将五个铜钱放进我肥厚的手心。
“谢谢!要不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吧?”我将三枚铜钱收进小荷包,留两枚在手上。
这个时代虽然比我想象中糟糕,也还是有些好处的,例如物价特别低!哪里像我那个现代,坐要坐钱,站要站钱,什么都贵。不会挣钱的话,真要被活活饿死!在这里可就不一样了,一枚铜钱可以买到两个大大的包子,或者一大碗汤面。说到面,还真是想吃面了,前几天把这里能吃的几乎都吃遍了。别忘了,做厨师的一向对品尝菜肴怀着浓厚兴趣,我这个私房菜老板当然也不例外。
“要不,我们去吃面吧!我突然很想吃面!”我对子鱼说,真的好想吃面哦!
“是吗?集市前面有一家徐记鱼面,要不要去尝尝?现在差不多中午,我也饿了。”子鱼望望头顶的太阳,拉着我的手,很亲昵地说。
“鱼面啊?”嘿嘿,听到这个,我两眼放光!
子鱼的年纪也就十七八岁,虽然常年卖鱼抛头露面,到底还是女孩子家,性子很活泼。每天卖完鱼,她都带我去吃东西,大概以为我生性好吃,所以才长这么胖。自从醒来后,我从没对子鱼及老爹提起过我来自几千年后的时代以及关于我的一切,因为我说了她也不一定会信。我才不想自找麻烦呢!
来到万山村这么久,我还是这几天才知道,原来这是一个叫菲图的国家。万山村是个最边远的小村庄。从这里去菲图皇城要赶一个半月的路才能到,离万山村最近的城池——池峰城也需要五天时间。穿越到这个时代与长成这个胖乎乎的形象是我暂时改变不了的事实,但我不能在这个小山村里待一辈子,怎么说我也是个现代人,要我窝在万山村,我宁愿不活了,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到了,美美!”我正想得出神,子鱼的声音如雷贯耳。唉,子鱼妹妹,啥时候你能变得温柔一点就好了!
“徐记鱼面”偌大的招牌豁然就在眼前,只不过那四个字写得歪歪扭扭,活像无数蚯蚓在爬,实在是不忍多看一眼。就这么烂的招牌,店里生意却奇好,宾客满座不说,居然还有不少人在门外排队等候!真的有那么好吃吗?我的好奇心突然蹦了出来。老实说,半个月来我每天都在集市上吃吃喝喝,根本没有碰到真正让我赞不绝口的食物。今天倒要看看这个徐记鱼面究竟如何了得,要是不好吃我就砸了你这招牌!
“这么多人,是不是真的好吃?”由于靠海,天气偏热,这里的人们吃食都比较清淡。种类多样、营养丰富的海鱼,是最常用的食材,通常被做成各种各样的家常吃食,鱼面就是最普通的一种。在我的现代生活里,可不容易吃到这样完全没被污染的野生海鱼啊!哈哈,跑到古代也是有好处的嘛——能吃到绝对纯天然高蛋白的绿色食品!
“这家面馆做的鱼面可好吃了,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你看旁边那两家就知道了。”子鱼看我露出怀疑的神色,一边解释,一边伸手指向邻近的几家面馆。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一看,见那几家面馆里的食客寥寥无几。那就听子鱼的吧,为了吃到美食,等吧,真正的美食是值得让人等候的。
不过,看上去这家鱼面馆的老板很不会经营,换了我是老板,一定不会让食客就这样傻站在门外等候,再怎么说也要搬几张椅凳,放几壶水,请等候的客人先歇一歇吧!饮食业嘛,除了要讲究色、香、味、形几方面有自己的特色外,还应该提供一些必要的服务。人家来你这里吃饭,不单是为填饱肚子,同时也希望吃得愉快。为吃上一碗鱼面不得不等上大半天,站得腰酸背痛,也太不划算了吧!就好比现在,我和子鱼干站着快一个时辰了,若不是子鱼一再鼓励坚持,我怕是早已趴倒在地。
“两位小姐,你们的鱼面!”伙计看我一眼,吃了一惊,于是转过头去只看子鱼,再不看我了!古人也爱美嫌丑,美女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哦!我愤愤然瞪了他两眼,他便怏怏地走了。
一大碗鱼面摆在我的面前,真实惠呀,终于可以开吃了。
面碗用的是最简单的土黄色陶碗,白嫩的面线泡在清淡的汤里,上面漂着几根绿色的菜叶,从卖相上看勉强及格。我用筷子捞起几根面线,正往嘴里送,“扑”的一声,面线断成了两截,掉进汤里,面汤溅得我满脸都是。可我实在是饿极了,顾不得这许多,随便用手绢擦了擦脸,三下五除二地扒拉几口。不扒还好,扒进嘴里竟然还是“原汁原味”的鱼腥味儿,我当场吐了出来,胃口一下就没了。
整碗鱼面,除了面汤做得还算过得去外,其他的简直看不出是什么来!不说别的,就说做鱼面的第一关——去腥味儿都没做到家。鱼面的的食材是黄鱼(即最常见的黄花鱼)。海鱼腥气很重,处理鱼腥味儿显得尤为重要。(现代所吃的正宗鱼面基本上都由淡水鱼所做,如草鱼、青鱼、鲮鱼等肉多刺少的鱼类。)
“很好吃啊!快吃!”见我停住不吃,子鱼抬起头,困惑地看着我。她面前那碗鱼面已经只剩下半碗了。古人的要求都这么低吗?
“没什么,你继续!”我嘴里这么说着,心里正想,什么人做出来的垃圾食品!手艺这么烂,店里还天天爆满,照这水平来看我都可以当鱼面祖师爷了。改天我若是开一家,非把它挤垮不可!
“你真不吃啊?多可惜,这可是我们这里最好吃的鱼面了。”啊?还是这里最好吃的鱼面呢!店老板为什么不直接撞墙以谢顾客算了?上哪儿找得到这么忠实兼善解人意的顾客啊?
“子鱼,你想不想吃一碗真正好吃的鱼面?”虽然换了一个身体,但捣蛋因子还在我脑子里深深扎着根呢!
“啊?”子鱼的嘴张得老大,显然是被我的话惊住了,“你也会……做鱼面?”
“我不仅会,还是做鱼面的祖师爷呢!”故意提高说话声,我决定踢了这家面馆的招牌,说着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你吹牛吧!”隔桌几个下三烂听了我的话笑得东倒西歪。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子鱼一进店,他们就色迷迷地盯着子鱼一直看到现在。
“她说她会做鱼面呢?”
“肥成这样?做鱼面?还是鱼面祖师爷?”面馆里的人东一句西一句地议论开了。
真是没知识!会不会做与做得好不好跟人长得什么样有什么关系?一群猪脑子。
“啪”!我起身一掌拍在桌上。唉哟,手真疼啊,怎么长这么多肉还是觉得疼呢?我歪咧着嘴苦着个脸,此时我的尊容一定很威猛!那几个下三烂见状唯恐天下不乱地吹口哨哄笑起来!
这么大动静,把店掌柜也招来了。店掌柜一见我这副尊容和架势,一定以为我是找茬的刺儿头,立即堆上一脸的笑,小心地说:“姑娘,我这里是小本生意。有什么不周到的,您尽管说……”
“你手艺这么差,也能让店里宾客满座!啧啧,真是了不起!”我一阵奚落。
“姑娘,出门在外,可别说大话才好。在下这徐记面馆已经开了十几年,算得上老字号了。”显然,他对自家的手艺非常自信,丝毫不把我这个黄毛丫头放在眼里。
我笑得一脸灿烂,心想:你越是自信,只会摔得越难看!嘿嘿,本小姐今天兴致高涨,就和你这面馆杠上了。“没错,我就是鱼面祖师爷!”
被我这么一说,掌柜的老脸就挂不住了,笑脸顿时扭曲起来,变得非常难看,声音提高了八度,“照这么说,姑娘也是行家了?”
“别光说不练……”
“是啊,有本事就做一碗出来,和徐掌柜比一比!”
众人起哄,瞧不起我!子鱼在一旁干着急,一直扯着我的衣袖,示意我别把事情闹大了。我示意她少安毋躁,继续说道:“既然大家这么热情,我今天就简单做一做!徐掌柜,借你的厨房一用……”
见我笑意盎然,众人又开始起哄,加上他故意想让我出糗下不了台,便很痛快地答应了我的要求。一时间,面馆里喧闹不已,哪里还有人在吃鱼面?一堆人伸长了脖子看着我,声称等着品尝我的手艺,实则等着看我出洋相。徐掌柜故意支开了所有伙计,让我孤军奋战。子鱼一脸菜色,忙跟着我进了厨房,自告奋勇地来帮忙。
“美美,你惹这么大祸,如何是好?”就连子鱼也不相信我,嘟囔着,一定认为我是在说大话。
我朝她做了一个“请安静”的手势,让她就此打住。
当见我熟练地挑鱼,用刀飞快地开肚除骨,子鱼的嘴已经张得可以放下一只鸡蛋,看我的眼神立即充满了崇拜。“美美,你不是说你不会杀鱼的吗?”
我白了她一眼,专心继续手中的动作。我什么时候说我不会杀鱼了?我只不过想偷点懒,不想碰这么腥的东西而已。接下来她变得非常安静,听我吩咐,乖乖为我准备辅料。老实说,把鱼杀死人人都会,但能像我这样在极短的时间内将鱼的骨、肉、刺完全分离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得到的。
在子鱼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我将鱼肉用刀刮为末,加入少许盐、蛋清及淀粉,将其以顺时针方向打至起胶,然后把打好的鱼胶灌入做鱼面用的模子,用力挤压,长长的鱼面就滑溜地溜进热水锅里,用文火慢慢养熟,直至面线变为半透明的白色,光滑而细腻。
小半个时辰以后,当子鱼将三种做法的鱼面端出厨房,等着看笑话的一干人皆惊岔了气。三道鱼面色香味俱全。人美,面也美,令人叹为观止。
掌柜的脸难看得像鬼一样,连话都说不连贯:“这……这……这真的是你做出来的吗?”
“如假包换!”都说我是祖师爷了,谁叫你不信,这回脸丢大了吧?我很满意众人的反应。
“看样子好像很好吃哦!”有人已经忍不住流口水了。
“什么叫看样子很好吃,本来就是人间美味!不信你们派几人尝尝看!”有人搬来凳子,让我坐下。我翘起二郎腿,满意地看着众人垂涎三尺的馋猫样子,真好笑!
子鱼也是一脸得意,为我骄傲嘛。刚才她在厨房已经先尝了一点,简直拍案叫绝。其实我只是做了三样最简单的鱼面。
第一道是清汤鱼面。用剔除下来的鱼头鱼骨,加少量料酒、姜片及盐,直接熬制成清淡汤底,再将慢火养熟的鱼面放在生姜水里浸泡过水,用开水焯过后放入汤底调味,洒上少量葱花,再铺上几根焯过的菜心。盛鱼面的碗是类似于汤盘的白色细瓷碗,只见白绿相间,飘着几滴香油,清香怡人,着重突出鱼面鲜美细滑的本质。
第二道是凉拌鱼面。将鱼面焯熟后,摆在四方形瓷盘内,浇上由番茄蓉、爆香的洋葱粒及香芹粒、蒜泥、爆香的猪肉末、姜汁、豆蔻粉及少许盐混合而成的酱汁,点几滴醋,四周缀上番茄片、青瓜片即可。重点突出独特的凉拌口味。
第三道是炸鱼面。顾名思义,将入味儿后的鱼面炸至松脆,盛入圆形陶盘,四周撒上一些薄荷叶碎片,鲜香味美。
对我来说,做几道鱼面不过是小试牛刀。实际上,因为某些调味品这个年代根本没有,三道鱼面只能算得上半成品,但对于眼前这群古代呆子而言,我现在就是神厨转世。
瞧!一堆人团团围住桌子正抢鱼面呢。连掌柜的也忍不住挤了进去,眼睛睁得像铜铃一样大,想看得清楚些,可能还顺便偷偷师,说不定他现在正后悔得要命,刚才怎么连一个伙计也不派给我。
“哎呀,这清汤鱼面只有一根呢!”有人开始大惊小怪了。我莞尔!由于加了蛋清及少许淀粉,鱼面很筋韧,一根就是一碗,绝不断开。
“还有,这盘炸鱼面,真是松脆爽口!”
“不仅松脆,口味儿也很特别。从没尝过这么鲜的鱼面,虽然是炸出来的,却一点也不油腻!”
薄荷的味道冲淡了油炸的腻味儿,带来满口清新。如果是在现代,我会用红酒加薄荷及柠檬汁调味,但在这偏僻小镇是找不出红酒和柠檬来的!不过,这群可能已经作古不知道几千年的呆子,哪里能将这小小的缺陷品尝出来?
“凉拌鱼面的酱汁真是太妙了,回味无穷啊!”仿照意大利面的方式所做,能不好吃吗?那可是人家意大利几千年饮食文化沉淀出的精品啊!我悠然地想着,有些飘飘然。
“真的是人间美味啊!”
“确实人间极品!”
“我活了几十年,还没尝过这么香的鱼面!”
……
众人夸赞之声排山倒海而来,听得子鱼兴高采烈,就像是她自己在接受赞扬似的!感觉就像上小学时老师发奖状给我那般快乐和开心。
“怎么样?”我冲一旁不停冒冷汗的徐掌柜扬了扬眉,“这回该叫我祖师爷了吧?!”
掌柜的这下心服口服了,两只绿豆似的小眼睛别提多逗啦,唯唯诺诺地问:“姑娘,你是何方神圣啊?竟然厨艺这么高超?”
“我不都说过了吗?我就是鱼面祖师爷!”我存心逗他。
众人哄笑,有人打趣道:“姑娘做的鱼面棒极了,不仅好看,还香喷喷的。这是我们打出娘胎以来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鱼面!徐掌柜,你这鱼面老板要是也能做出这么美味的鱼面就好了!愣着干吗?还不赶紧拜师学艺,叫这位姑娘一声祖师爷!”
徐掌柜的脸顿时青一阵白一阵,难看极了。我几乎笑成内伤,暗啐一句,这就是以貌取人的下场,活该!
“可是,她是女的呀,而且还这么年轻……叫祖师爷有点儿……有点那个……”徐掌柜一脸难色,说话声音明显小下去很多,气势不足。他心里清楚,照我这手艺,若真是在这里开家鱼面店,他的生意就别想做了。
“哈哈!年轻就不能叫祖师爷了啊?懒得理你们,子鱼,我们走。”闹也闹够了,我丢了两枚铜钱在桌上,拉着子鱼作势往外走。
“姑娘,一碗鱼面三文钱!”先前的小伙计出声拦我。
“什么?要杀人啊?就这手艺还三文钱?我能给你一文一碗还算我看得起你!”我停下正要跨越门槛的脚。
掌柜抓着机会训了小伙计几句,一脸赔笑地走到我和子鱼面前,语气恭敬极了:“姑娘能否赐教小的,您的鱼面为什么一点鱼腥味儿都没有?还一根一碗,不断线?那种特别的酱料是……”
“抱歉,私家菜谱恕不外传!”见利忘义的家伙,没有必要交往。刚才还想让我下不了台来着!
“哦……”这回换他晕菜了。想偷师?门儿都没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么亏本的事情我可不干!我拖着子鱼胳膊,撇下众人,迈步离去。
所幸面馆掌柜是个好面子的主儿,没有追来。
“美美,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做鱼面?”出了门口,子鱼嚷嚷着问开来。
我扭摆着肥胖的身躯,埋头走路,没有回答,难道能告诉她我在现代就是一个私房菜老板?单说“私房菜”三个字,我费尽口舌解释她也未必会明白呢!跑到古代真是麻烦,稍微说出个现代一点的词语,我都要浪费很多口水去解释。累!
“美美!”我的饭票生气了!
“我是个厨娘!”这下总行了吧!厨娘听起来可没有私房菜老板好听,感觉老气横秋的。
“你的手艺不像是一般的厨娘啊?”子鱼挑着空箩筐,转过身子来看我。箩筐一荡,就和我的肚皮来了一个亲密接触!我昏了,怎么问题这么多?
“那就是厨艺不错的厨娘啊!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这么肥啊?”这下总算堵住子鱼的十万个为什么了。古人的问题就是多!我又不是教书育人的老夫子,我是一个私房菜老板耶!再问下去天黑也回不了万山村,我可不想再摸黑赶路了。
虽然这是一个偏僻的小镇,小道消息却传得特别快。古代的人也一样很八卦嘛!
接下来几天因为鱼面事件,来看我这个长相奇特的“鱼面祖师爷”的人暴增。子鱼的鱼卖得比从前更快了,常常是刚进集市,摊面都还没摆好,一群人就蜂拥而上,生怕一会儿鱼卖完了,看不到我似的。
被我羞辱了一番的徐掌柜,每天准时出现在集市上我们的鱼摊前,对我软硬兼施,想让我把“秘方”教给他,还每天亲自走十几里的山路,上子鱼家来向我请求。他的耐心真是超强,也不嫌累,换了我,我可受不了。钱,真是个好东西,为了赚钱,他还真是不辞辛劳啊。
自古以来,民以食为天,连小孩子都知道这个道理。自从知道我厨艺了得后,村子里的大人小孩都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村民对我脸色好了不知多少倍;就连村里那帮小屁孩们一个个都乖巧得紧,再没人朝我扔石子儿了,也听不见“肥猪婆”的绰号了,天天听着“美美姐姐、美美姐姐”的喊声,把我美得啊……于是,我全数满足小朋友们的要求,一有空就为这群小馋猫做诸如炸鱼干、鱿鱼圈、烤紫菜等零嘴儿解馋。
不过,安生的日子没过几天,新的麻烦就接踵而至。
天还没大亮,屋子外面就吵得不可开交。子鱼不是说今天不卖鱼要帮她爹补渔网吗?怎么这么吵?我还以为今天终于不用一大早摸黑赶山路,能睡个大懒觉呢。真是,哪个胆大的家伙扰我清梦?我非劈了他不可!
等我从床上滚下来,睡眼惺忪地好不容易把身子挪到门口,伸头一看,妈呀!怎么这么乱?黑压压的一大片人!
“搞什么嘛?聚会也不必这么早吧!”我揉揉眼,仔细再看,乖乖,不得了!一个中年胖子,穿着大红喜袍,被一大群凶神恶煞的人簇拥着,用他肥短的手拖着子鱼就要进花轿!闻声赶来的邻居与那群人动起手来,嘈杂的咒骂声、哭喊声此起彼伏,整个场面乱七八糟!
抢亲?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呢,万山村也兴这个么?平生最恨这种欺负弱小的人!原本被扰了美梦的我更加气愤不平。不行,不能让子鱼被抢走!那个张员外,约摸四五十岁,长得肥头大耳,比起我这身材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大鼻子眯眯眼,一看就是个大色狼!提亲不成就上门来明目张胆地抢人,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现在正是我报恩的时候到了。我左顾右盼,一时之间愣是没想到有什么好把式可以利用!对,我不是厨娘吗?好,本小姐今天就当个丑名远扬的恶厨娘!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厨房,我抡起那把特大号的菜刀就冲进人群里,边冲边喊:“闪开,闪开!”
左右邻居一见我这个架势,闪得飞快。乱作一团的两边人马见我拿着亮晃晃的真家伙冲过来,立马分开,让出一条道儿来。那张员外,见我庞大的身躯扑过去,又见我手上的菜刀寒光闪闪,顿时就慌了神。我就势对已经吓得胆寒的他乱砍一气,当他是只大西瓜。当然了,他没有西瓜可爱,西瓜肉营养价值极高,西瓜皮还可以做成美味的佳肴,像他这样坏心眼儿的人渣充其量也就配当烂西瓜,还是一只满地打滚的烂西瓜!
我长这么大,杀鸡杀鸭不在话下。人嘛,还没杀过,也不敢杀。生命很珍贵的呢!所以我只不过是张牙舞爪地装装架势,压根儿没想过要给他破点相或者挂点彩什么的。不过那家伙看我一脸凶相,立刻松开了拖着子鱼的手,吓得屁滚尿流,杀猪般地大叫:“杀人啦,杀人啦!”
子鱼猝不及防地被放开,向后倒去,一直拉扯着子鱼的老爹收势不住,两人一齐“呯”的一声跌倒在地上。好笑的是后面的乡亲们也跟着跌了一串,“哎哟”几声叫唤出来。
再看张员外像是被我吓得不轻,连滚带爬地一边跑远,一边恶狠狠地撂下话来,“你等着,我有你好看。你这个恶婆娘!还有你个张老汉……我告诉你,你女儿我是娶定了!我还会再来的。”他身后那群看起来穷凶极恶的狗腿子,见我这恶厨娘形象,也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了。
我就知道这帮家伙是典型的欺软怕硬!
“有种你来啊!当老娘怕你不成?老娘等着你个烂王八就是,见一回打一回!什么混账东西!”临走我还不忘记给他送一记锅贴,将我二十三年的第一句粗口奉献给了这只烂王八!嘿嘿,这就叫“买一送一”增值服务!不过古人可不懂这个。瞧!乡亲们欣赏完我的“表演”后,一个个眼睁睁地傻看着我!我讪笑几声,心想电视上的泼妇不也是这么演的吗?就冲我这演技,捞个什么百花奖、金鸡奖的应该不成问题吧。
幸好是在古代,嘿嘿,在这种情况之下是不会有人站出来指责我说粗口的。若是在公元2006年,我可不会这么傻地破坏自己完美的淑女形象!
恶人刚走,我自顾着臭美了一番。子鱼冲过来给了我一个热情的拥抱,原先哭花的脸已破涕为笑,好似一朵带雨的梨花突然见到了阳光,灿烂无比。我为她的拥抱陶醉着,老爹冷不丁地冲到我面前,“咚”一声就跪下了,“美美姑娘,谢谢你救了我女儿!谢谢你!”
“这可使不得,这是我应该做的,知恩图报嘛!”我连忙扶起老爹。开什么国际玩笑,这么大礼我可受不起,当初他救我一命我都没跪呢!一命还一命应该的,抵消了!
“美美姑娘,以前我老嫌你白吃白喝,没少给你脸色看。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往心里去。我今天向你赔不是了……”呃?古人就是老实。其实我在他家白吃白喝是事实啊!看老爹一脸诚恳样儿,越发觉得他这小老头可爱。
“没关系。我们是一家人嘛!”我这边谦虚地一说,那边乡亲们就竖起大拇指赞扬开了。
“多好的姑娘啊!”
“就是!厨艺好,心地又善良!”
“除了胖点儿外,什么都好!”
我彻底晕了,连表扬人都不会,知道我胖还要戳我的硬伤!唉,好想回到从前纤细的身材哦,心情一下降到谷底!
“美美姐姐,你真厉害,三下两下就把恶人赶跑了!”一群小鬼跑过来,手上拿着一些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野花一个劲儿地往我手里塞,惹得我心里美滋滋的!
一大早的,经这么一闹腾,觉是睡不成了。正好乡亲们都在,我索性好人做到底,做了一顿丰富的海产宴供乡亲们享用。乡亲们哪里品尝过这样的美味呀?都纷纷乐得合不了嘴!
接下来是风平浪静的几天。一大早子鱼和她爹一起出了海,我独自待在家里。自从张员外抢亲后,老爹和子鱼简直把我当做上宾,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坐在门槛上,晒着太阳,突然想起张员外临走时扔下的话,不禁有几分担心。那张员外是万山村首富,财大气粗,势力不小,虽然我前几日赶走了他,难保他以后不会再来,看来这地儿不能待久了,得挪窝儿才行。仔细想了想,脑子里冒出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说曹操到曹操就到了,真是我的贵人啊!
“美美小姐?”徐掌柜带着那个要我三文钱的小伙计又来了。
我扳扳手指,这已经是他第七次上门来请教了,看来他还蛮有诚意的。人家诸葛亮老人家也只让刘备三顾茅庐而已,我一个小小的厨娘让他七顾渔棚也对得起自己的面子了。好吧,今天本小姐心情好,就看你出不出得起价钱了。于是,我故意懒懒地道:“徐掌柜你来得可真早啊!”
“美美小姐,你那秘方能不能教教我啊?你看我都来这么多次了,腿都跑细了。”说着还真打算让我看看他这些天跑山路的成果——一对瘦蹄子!
昏!我陪子鱼天天卖鱼,怎会不知道走十几里山路会累成什么样?不过这老小子减肥比我成功多了。我跑了大半个月也没见少二两肉。唉,这个世道,真的不让人活了!
“你能出多少钱?”
他见我这么一问,心花怒放:“你开个价码!”
好,够爽快!我心想,一百两应该足够去池峰城的路费了!便随口道:“一百两,我就把三道鱼面的秘方都传给你!”
“一……一百两?美美小姐,你这也太……太贵了点儿。我那……”他面有难色,好似我开的是天价一样!
“这还贵吗?不买拉倒,我还不卖了呢!”按照一两银子等于三百块人民币计算,不过就三万人民币,一万人民币一道很公平嘛!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贵的。况且他的面馆生意那么好,又开了十几年,不可能一百两都没有!跟我讨价还价,门儿都没有;论做生意,我可是比你这老小子精明多了!
“八十两……八十两成不?”他不死心地问!
我一听,装作不乐意,不回话,起身就往屋里走,一副不买拉倒的样子!
“好,一百两就一百两。”他咬咬牙,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估计他是真急了,也真的花了血本,来了这么多次,第一次见我松口,不把握机会没准儿还真失之交臂了呢!
“徐掌柜既然这么爽快,那就明早在面馆一手交钱一手交秘方。”我暗暗偷笑,心里一阵得意,是鱼儿我就不怕你不上钩!在古代还真好赚钱,照我这赚钱的速度都快赶上菲图皇朝造银子了。过瘾!
“好。那我先走了。”老小子见我同意,便放下心带着小伙计离去。
傍晚时分,子鱼和她爹各自挑着满满的一担鱼回来了。
我忙迎上去。“晚饭做好了,快进屋吧,我正好有事和你们商量!”
“美美,什么事啊?不会是……”放下肩上的担子,子鱼眼睛一转,又想到抢亲那件事上,整个脸都变色了。老爹也在一旁局促不安。
“吃饭。不是那件事,瞧你们紧张的。是我今天挣了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我话还没说完,两人就异口同声,大眼瞪小眼,好像我是个怪物。
一百两也不至于把你们惊成这样吧?要是惊成这样,以后见到更多银子岂不是……
“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一百两这么多银子!”好半天,子鱼嗫嚅地开口道。
我吐吐舌头,看来他们还真是没见过世面。也对,像万山村这么边远的村子,哪里有什么大富大贵人家?没见识过也正常!若换了大一点的城里可能就完全不同了,到那时不只是一百两银子,一百两金子我也能挣回来。“我想了想,抢亲的事还可能没完,万山村已经不能久待,所以我就把鱼面的秘方以一百两的价钱卖给徐记面馆的掌柜了,明早就去取银两,应该足够我们去池峰城的花费了。我是想和你们商量看看,你们愿不愿意跟我离开这里?”我一口气把话说完,两人还愣愣地盯着我,好像还没从惊讶之中恢复过来。
“真的一定要离开吗?”半晌后,子鱼才问,看似心里很舍不得她自小长大的万山村。
“我也知道你们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都不舍得离开,可是张员外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他若隔三差五地来闹一闹,这日子要怎么过?再说了,万山村这么偏远,你们就不想去别的地方开开眼界吗?先考虑考虑吧,明早再答复我。如果决定好了,明早就跟我一起离开,这事拖不得!”讲完这番话,我也算仁至义尽,至于他们跟不跟我去就是他们的事了。
“唉!美美说得也有些道理!吃饭吧!”老爹叹口气后,再不言语。
三人静静地吃完了这餐饭。
2. 癞蛤蟆与丝娃娃
最终,子鱼和老爹还是觉得我的想法无比英明,决定跟着我闯天下。
于是,我将三道鱼面的做法口述给了徐掌柜,换得一百两银子,再将银子按五十两分做两份,一份给了子鱼和老爹,一份自己留着。很难想象子鱼和老爹这么多年的家当加起来竟然连十两银子也没有!当我给他们五十两时,他们感动得差点向我跪下磕头。
三人沿着官道连赶了两天路,我累得几乎快要趴下。所谓的官道不过是比羊肠小道宽一点、整齐一点的泥巴路,比起去乡下奶奶家的路还要难走十倍,还是我那个时代好——海陆空交通都发达无比。
“子鱼!老爹!不行了,我累得走不动了。我要休假!”太痛苦啦,我真的受不了了,这么胖的身材顶着热辣辣的秋老虎似的太阳赶路哪里吃得消?走不了多远我就累得头晕眼花、四肢无力。
“休假?美美,休假是什么意思啊?”完了……不小心说了个现代词儿!子鱼又要开始发挥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伟大学习精神了。
“就是需要停下休息。”气喘吁吁地解释完,我就一屁股坐地上了!
“美美,今天还没走到十五里路呢!”老爹也说话了。别看老爹已五十好几,他赶起路来真叫厉害,扛了四个大包袱还能健步如飞,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确实是走路高手啊,呵呵!
什么?连十五里路也没有走到啊?头大了。我还以为三十里都过去了呢。这条破路,竟然连辆马车都没有,早知道就租辆马车送我们去池峰城。
正这么想着时,好死不死就有一辆马车飞奔而来,真是来得好不如赶得巧啊!老天真是太厚待我了,想到什么就有什么。
“停!”我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官道中间,大叫一声。子鱼看着马车朝我冲来,吓得花容失色,老爹则是脸色发青。
马车在离我只余零点零零一米的距离处停了下来,马头一抬,就撞上了我的肚子,“砰”的一声,我就百般不雅地摔了个四仰八叉。
“哎哟,我的屁股快摔成八瓣了。”我哇哇大叫。这一次,子鱼没有问问题了,忙着和老爹一起用力把我扶了起来。等我站稳,这才看清马车上坐着的人——一个十几岁的小少年正掩着嘴吃吃地笑。
我一看就来气,心里一阵不爽。我都摔成这样了,他还笑得那么得意。可恶的小家伙!“笑什么笑?看人摔跤那么好笑吗?太过分了。”
“摔跤是不好笑,好笑的是一头猪四仰八叉地摔跤。”车里面的人伸出一只手把车帘儿掀了开来,接着,一个白面书生——就是电视里很容易和妖精混在一起的那种类型——从车里钻了出来,一脸无比夸张的笑,怎么看怎么像只令人作呕的癞蛤蟆。我说呢,小少年怎么可能这么嚣张,原来是有个这么狂傲的主人在背后撑腰。
“我……”真想狂骂他一顿,但转念又想,不行,我正要求人相助呢,语气怎么着也得温和一点才行。小样儿,等机会来了,看我不以牙还牙!“请问您是往池峰城方向去吗?能不能方便方便,让我们搭个车。我们可以付钱给你。”
“是往池峰城去。”他回答很爽快。
我心下一阵高兴,大不了多给他几两银子,银子这东西总是好使的,搭他的顺风车应该不会太难。正这么想的时候,那家伙似笑非笑地轻点手中的折扇,竟然话锋一转,“不过我的车只搭人,不拉猪!”
王八蛋!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可恶的家伙,竟然说我不是人!我……憋了半天才冒出三个字:“你浑蛋!”我气得想吐血,不搭就不搭,又不会死人。
正在这时,子鱼冲他开了口,“公子,您行行好,我们确实是累得走不动了。您看天色也不早了,如果我们搭不了车,今晚就只能在荒郊野外过夜……”
老爹上前作了个揖,没想到那家伙竟然就这样答应了,还不收一分银子。美女的作用就是不一样啊!我望了望自己这副尊容,哀叹一声,终究还是不想走路,跟在子鱼后面上了他的车。
上车后,原本宽敞的车厢因为我们三个人的到来变得非常狭小。我和老爹对坐,子鱼对着那家伙坐。我赌气地把头扭在一边,不再看他,但我还是能感觉到那家伙狂妄的笑,浑身上下哪儿都不舒服。长得胖又不是我的错,就因为这样被人瞧不起,这滋味真难受。
幸好我们很快就找到了投宿打尖的地方——“幸福客栈”,暂时结束了不愉快的相处。
客栈的名字起得特别中听,“幸福客栈”一听就让人感觉很温馨。客栈是上下两层楼的木制建筑,陈设非常简单。除外设的马厩外,一楼是就餐用的厅堂、厨房、其他杂物间等。厅堂一侧是一段不算长的木梯,直通二楼的客房。
老板娘年约三十上下,见我们一行人进门,非常热情地打招呼:“几位是投宿吧?”
“是啊!麻烦给我们三间房,然后给每个房间准备好热水!”我率先进了厅堂,心想走了大半天路,一身臭汗,难受极了,必须马上洗个澡!
“给我两间。”是癞蛤蟆的声音,好像还蛮动听的!
“好的,妹子和公子!”老板娘的声音听起来很舒服,不像有些人说话比粪坑里的粪还臭十倍。我心里想着,还恶狠狠地瞪了癞蛤蟆一眼,哼着歌曲闪人了。“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
结果倒好,子鱼又跟在后面哇啦哇啦问开了。
没过多久,店里的伙计就按要求为我们备好了客房,并准备好了沐浴的热水。
我拴好门窗,冲完澡,感觉一身舒坦多了,于是从房间晃到了厅堂里,想找些吃的填填肚子。
厅堂里没什么人,子鱼和老爹还在房间里没下楼。
“老板娘,你这儿都有些什么特别的美食?”我屁股一歪就坐在了靠楼梯的桌边,之所以坐这里,可是有原因的。原则上讲,我长得这么胖,能不走就绝不走,能少走就绝不多走,省力又省时。
老板娘像竹筒倒豆子似的朝我报了一大串菜名儿,不过胡思乱想的我一个也没记住。赶了两天的路,一路上我把勉强能吃的都尝了个遍,没有一样能让人有胃口的。
“妹子,我这里就这么多了。要不,您就将就一点儿?”看着老板娘发愁的样子,我心里不忍。好久没动手了,要不就自己做一下?嘿嘿。这主意好!子鱼要是知道我下厨准会乐开花的。
“老板娘,你的厨房能借给我用用吗?”
“呃,妹子。你借厨房干吗?”她纳闷儿。
废话,借厨房还能干吗?“做吃的。我自己做。放心,我会付钱给你的,算到我账上就是了。喏,这是一两银子,多退少补吧。”我掏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
“反正今天客人不多,你想用就用吧。至于银两,等结账时再一起收,不急。”老板娘没收我银子,没多说什么便走回柜台算账去了,招手唤了一个伙计领我去厨房。
我四下看看,厅里确实没几个人,看来生意不怎么好,一时善心大发,想帮帮她。一个女人抛头露面地开店,怪不容易的。“老板娘,如果你不介意,就跟我一起来厨房吧!”
“你需要帮忙的话,我叫小伙计过来帮你就是。”她头也没抬,只将算盘打得“嗒嗒”响。
“我是说,我能让你店里的生意好起来。请你跟我一起去厨房!”她打算盘的手停下了,十分诧异地看着我。
“我是说真的。”我又重复了一遍,她才将信将疑地跟我进了厨房。
虽然客栈不大,厨房里的用具倒是较齐全,还准备了好多新鲜的蔬菜:辣椒、绿豆芽、海带、芹菜、莴笋,连蕨菜都有!太棒了,正合我意!我这么胖,本来应该多吃点热量低营养高的素食,再加上海带、豆芽是我从小的最爱,我一看就知道应该做什么了。
“老板娘,你帮我取些面粉来。”她爽快地照做了。可能由于常年疲于生计,面相姣好的她透着点儿淡淡的沧桑。
“帮忙掌火,我怎么做你可要好生记下了。以后这就是你客栈的招牌菜,保管你生意兴隆。”她笑了笑,没出声,只管帮我生火。
我将约一比六的水与面粉加少许盐,就着案板揉匀挪透。待揉好面,锅子也烧热了,将锅刷上油,擦干,我左手抓起一团面,甩圆,向锅底杵一下,变成一直径约九厘米的圆形薄皮,右手立即把圆形的面皮揭起,反复如此。她见我动作流畅,呆了一呆,显然是没有预料到我竟然是个中高手。
一盏茶工夫,我已烙好了数十张面皮,让她帮忙放入蒸笼使面皮回软。我则将绿豆芽去了头尾,将芹菜与蕨菜切成节,将海带、莴笋及酸萝卜切丝,洗净用开水氽过,分别装入小盘,再将酱油、醋、香油、姜末、葱花与事先烤糊剁蓉的辣椒兑成汁装入小碗,最后将蒸软的面皮放入各种素菜丝裹成上大下小的兜形,以焯过的葱青部分打上结,放入酥黄豆,装了满满两大盘,将糊辣椒汁均匀淋在上面。
半个时辰不到,美食已新鲜出炉。老板娘终于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看样子已经憋了好一阵,“妹子,你这做的叫什么?我看了半天愣没看明白你做的是什么?”
“你的客栈不是叫‘幸福客栈’么,你猜猜看这菜叫什么?”
“客栈名是我死去的丈夫取的。”她的神色一黯,“我实在猜不出来!”
我不禁暗抽了自己好几个耳刮子,怎么问到不该问的了?只好扮出笑脸,说:“那从今天起,这就是你客栈的招牌特色菜!就叫‘幸福丝娃娃’,你觉得如何?你尝一尝,看看口感如何?”
经我同意,她用筷子夹起一只往嘴里送,闭上眼,慢慢品尝。良久,她睁开眼,激动地抓着我的双臂,说:“真是回味无穷!虽然都是素菜,却脆嫩无比,酸辣爽口。还有,菜的名字也起得好听,我很喜欢!”
“除了你所说之外,它还开胃健脾,只不过还差两种材料:大头菜丝和折耳根节。做法你都学会了,以后你再自己加进去,真正的‘幸福丝娃娃’才不会有缺陷。有了这样的招牌菜,相信会有许多人慕名前来的,那你的生意就会比现在好多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看她高兴成那样,我也觉得很舒服,与人为善予己为乐。这一带的菜式风味都偏油腻,由于海产丰富,人们对蔬菜的认知度反而不高,所以这么特色鲜明的素食——丝娃娃必然会很卖座。上门的食客多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客栈的投宿率一定会有所改善。
突然,“咕噜咕噜”一阵怪叫声传来。谁的肚子在打鼓?往前一看,原来是笑话我摔跤的小少年——癞蛤蟆的书童!看他倚在门口用力吞咽口水的样子,我觉得非常有成就感。谁让我做的食物太有诱惑力了呢?
“姐姐,我能尝一尝吗?”小家伙嘴倒是生得乖巧,不似白天那么讨厌了。
“等一下到厅里一起吃,好吗?”我用手抚了抚他的肩膀,心想这时候子鱼和老爹也应该梳洗好了,得加紧再炒两盘小菜,做个汤才够吃。
饭菜上桌的时候,子鱼和老爹恰巧下楼,癞蛤蟆也跟在后面。
“哇,好丰盛啊!好香啊!美美!”子鱼远远看着一桌丰盛的饭菜,乐得三步并作两步走,“咚咚咚”地就下了楼,走到桌边对我又抱又搂。“又是你亲手做的吧?这个是什么?哇,好漂亮哦!”边说还边做一脸幸福状。啧啧,不就一顿饭,都能把她乐成这样,我若是男儿身,她岂不要以身相许了?
“姐姐说那是‘幸福丝娃娃!’”小少年抢过话茬,对我做了个鬼脸。看来美食真是收买人心的绝招儿啊!
“真是太丰盛了。美美,老爹跟着你走是享福喽!”笑容渲染之下,老爹满是皱纹的脸显得非常舒展。
“都饿了,快坐下吃饭!小鬼,你也坐下吧!”我招呼着三个人,唯独没有叫癞蛤蟆。哼,竟然说我是猪!那猪做的食物,癞蛤蟆就靠边儿站去!
“美美,今天幸亏文公子搭了我们一程,就请文公子和我们一块儿吃吧!”子鱼小心地看着我的脸色,轻柔地说。
我没做声,心想这才一顿饭的工夫就“文公子”这么亲热地叫起来了,害我掉了一地鸡皮疙瘩!一见钟情也用不着这么快吧?真是服了她。
“姐姐,就请我家公子一起吃吧!姐姐……”小家伙也帮忙说话,还对我撒娇!啊哟,真晕!一想起那家伙白天说的话,我就气死了,臭癞蛤蟆,死癞蛤蟆!
“那好吧!不过我要说明一点,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欠!”几个人都在说好话,我再不松口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算了,就做一回好人,破格同意了。
“猪做的食物,我可不吃!”结果倒好,懒洋洋的声音飘过我头顶,去了旁边的一张桌。
我敢打赌,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想吃我做的饭菜还端什么架子,难道我做的饭菜这么入不得你这只癞蛤蟆的嘴?这回我是彻底地火了,姑奶奶我不发飙他还当我是病猫啊,当场撒起气来,“不吃拉倒!我可警告你,你再叫我猪我就要你好看!”
“猪就是猪,还能要我好看?”依旧是懒洋洋的声音!
看着癞蛤蟆得意洋洋的嘴脸,我气得一身肉都在发抖,这辈子还没这么窝囊过。“我……”气急之下我抓起一只碗朝他砸过去,“我打死你这只癞蛤蟆!”
子鱼和老爹赶紧来拉我,没想到我和癞蛤蟆从口角之争升级到了动手。不过那只碗早已脱手而出,像泼出去的水一样想收也收不回。小样儿,这回不把你砸个头破血流才怪!
“摔坏了碗,可是要银子赔的哦!”碗并没有如我预期般砸在他头上,而是被安然无恙地接在他手上,癞蛤蟆一脸嘲讽地笑,手轻轻一抬,“刷”一声,碗又稳稳地回到了我面前的桌上,连晃都没晃一下!啊,我倒吸一口冷气!难道他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不会吧?
“姐姐,吃饭了,快凉了!”小少年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索。
“哦!好,先吃饭!”唉,人家是武林高手耶,吵也吵不过,打也打不过……算了,吃饭最重要!我伸出筷子准备夹菜,愣了!小家伙已消灭了一半饭菜!好小子,怪不得刚才就他最安静,敢情是为了埋头猛吃啊?“嗬,小鬼!你还真不知道客气啊?”
“姐姐,不要叫我小鬼,我十三岁了……还有,我有名字,我叫文喜……”
“乖,吃饭吧。小文喜!”我给他夹了块鱼。唉,可怜的孩子,看他这么瘦就知道肯定是癞蛤蟆虐待他!“老爹,你和子鱼也吃。这叫‘丝娃娃’,这个是雪菜黄鱼汤,还有这个是……”
我介绍着菜名儿,感觉有道灼人的目光从旁边射来,一定是癞蛤蟆听到这么动听的菜名正奇怪吧!哼,自作孽不可活,就让你有得看没得吃
“美美,好吃!以后你经常做给我们吃,好不好?”子鱼边吃边说。
“再说吧。吃饭!”我这么肥,天天做?那还不累死我?这话答应不得。
晚饭后,老板娘来闲话了一阵,大家便各自回房早早歇下了。
穿越到古代一个多月,我还是不习惯天黑就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在现代每天都是十二点才睡,下厨、上网、看电视、K歌……日子过得多逍遥啊。跑到古代来,无端端变成个大胖子,受一肚子气,日子过得也没有了挑战性。怎么得了啊,老天爷,快把我送回去吧,我快疯了!
“姐姐……快开门……不好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后,小文喜的叫声震天似的响起。
“怎么了?”我慌忙穿好外衣,皱着眉头,起身开门。敲得这么急,难道火烧屁股了?
一开门,小文喜就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用力地拽住我的衣衫,叫道:“姐姐,你们快跑!”
“为什么要跑?发生什么事了。”直觉告诉我,一定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要杀我家公子,公子怕连累大家,所以让我来通知你们赶快想办法先离开!”他一脸急切,看样子被吓得不轻。
“什么?你老实告诉我,你家公子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人要追杀你们?”真惨,才搭了几个时辰的车,就碰到这样的事情。早知道我宁愿走路,也比丢了小命强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哇!臭癞蛤蟆,碰到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我家公子是……”讲到一半他就打住了话头,咬唇不语。
“命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我嘴上这么问,心里却想,为什么会有人追杀他?我想起癞蛤蟆身手敏捷地接住我丢过去的碗,还有那身名贵衣服料子,又见小文喜吞吞吐吐,想来他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文喜还是没出声。
“你不说算了。走,快去叫子鱼和老爹!”逃命要紧啊,我可不想自己的小命就这么玩儿完了!我拉着小文喜的手,冲到了子鱼和老爹房门前,分别叩门叫醒了他们。
子鱼和老爹睡眼惺忪地被我挖了起来,一听说有人追杀,吓得脸色铁青,话都说不清楚。紧要关头,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只得拉了他们三个,不由分说地往走廊一边退去。
“美美,不行,我的包袱没有拿!”老爹像想到什么似的,又倒回房间的方向去了。我脑袋“轰”的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念着包袱!真是急死人了!这时,楼下厅堂已经传来了打斗声!
我一把拽回老爹,拉着他往走廊的另一头跑,气急败坏地低吼:“你不要命了吗?身外之物重要还是命重要?”
等我将三个人拽到走廊尽头,傻眼了:没有后门啊!除了通向前厅的楼梯之外,根本就没有下楼的路,怎么办?怎么办?急得我满头大汗。
“美美,怎么办啊?”子鱼吓得哭了起来。
她一哭,我脑子里更乱,只得安慰地说:“别哭,总会有办法的!”我用力地揉着太阳穴,搜肠刮肚地想办法,脑袋里乱轰轰的,像装着数以万计的蜜蜂一样嗡嗡响!办法,下楼的办法……下楼的办法……有了!“快,跟我来。”拽着他们三个,又回到了我原先的房间,将门一关,把床单和床罩一把扯了下来,用手试了试,挺结实的。“来帮忙!把床单撕成几条,接起来!”
一明白我的意图,三个人立即手忙脚乱地将床单床罩撕开,很快就结成了一条结实的绳索。我将它一头系在床头,另一头抛出窗外。“行了!”
我推了推小文喜的肩膀,他对我摇了摇头,眼眸里流露出异乎寻常的坚定。“姐姐,你们先走,我要和我家公子在一起!”
“乖,小文喜,你家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他什么忙,反而会拖累到他。我们先出去,回头你家公子能追上我们的。快,不然来不及了。”我把他推到窗边,安慰了一阵。这么小就知道护主了,真是个有出息的孩子。
听我说得很有道理,他才放心地抓住布绳从窗口滑了出去,接着子鱼和老爹也滑了出去。
正在我也准备从窗口往下滑的时候,门“砰”的一声被踹开,闯进来两个长相凶残的大块头。
“想跑?”两把寒光冷冷的刀眨眼间就架在了我脖子上,冰凉冰凉的,传来丝丝寒气,我的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天啊,我才二十三岁,这么年轻……我还没玩儿够呀,这就算要了我的命么?
“美美,快点下来!”
“姐姐,姐姐……”
三人在下面大叫。他们哪里知道,我现在只要稍微一动就会脑袋搬家,身首异处。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哼,跟我们下楼去就知道了!还跑了三个!”左面这个鹰目鼠鼻的家伙阴测测的声音仿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样,冷得没有任何温度!
我不得言语,就这样被两个天杀的黑衣人用刀架着下了楼。
“老大,跑了三个,我去追。”在我右面的家伙一边说,一边松开了刀,出门去追子鱼、老爹和文喜。我大喘一口气,但愿他们三个能跑得远一点,千万别给这群杀手给捉住了!
“文昕,你最好乖乖住手!”一个冷如冰雪的声音冒了出来,我机灵灵地打了个寒战!
原来癞蛤蟆叫文昕!此刻他正与四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厅堂桌椅散乱,乱七八糟的,客栈的人早就跑光了。除了抓住我的这个黑衣人以及跟癞蛤蟆打起来的那四个,还有一个坐在边上,像是领头人物,刚才的话肯定就是出自他口。这帮杀千刀的家伙,真应该下地狱!
癞蛤蟆的折扇早已换成了如虹如影的长剑,不仅没停下出手的招式,反而更加张狂,且一声轻笑,“阁下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就算再缺女人也不会饥渴到找这么一头猪!”太缺德了,这个时候还不忘损我!癞蛤蟆,等我脱身安全后我非找你算账不可!
“哦,那好。杀了她!”那人面无表情地下令。
我道一声完了,惊恐地闭上双眼,只等着脖子上锋利的刀抹过来了结了自己。不过,奇怪的是脖子上没有传来一点痛楚,身子反而飘了起来,耳边还有呼呼的风声。纳闷儿地张开眼,发现自己竟然飞在空中!哇,好刺激,我成了空中飞人,飞起来了呢!不由得激动得叫出声来:“我还没死!我还没死!哈哈……太好了……”
飞了一阵子,我被抛到了地上,真痛!再一看,癞蛤蟆的一袭白衣在黑暗里隐隐飘动着,身姿挺拔,如笔直的苍松一般!没想到他的武功这么了得!
“呃,谢谢你救了我。”不管怎么说这声谢还是应该说出口的。
“走吧,去找文喜他们三个。”他句句话都叫我猪,这句没有。
我愣了一下,头一次觉得他顺眼了一点儿!其实他长得还算像模像样,可称得上帅哥,就是说起话来太过刁毒,让人讨厌。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有人追杀你?”向来不擅长摸黑赶路,我只好紧紧跟在他身后。
“你知道得越少越好。我不想连累无辜的人!”他不耐烦地回答。
“所以就一个人拖着敌人,让文喜来通知我们快跑?你根本不是打不过那几个人,而是要为我们争取时间逃命。只要有我们几个在,就会拖累你,那样你就真的斗不过刚才的黑衣人了。对吗?”人品还不是太坏,我对他的印象又加深了一分。
“你挺聪明的。”他突然停下脚步。我身子一个不稳,撞上他后背。“你不看路啊?真是头猪!”
又来了!我摸了摸被撞痛的头,反口道:“癞蛤蟆,天这么黑,哪里看得见路?我又不是神仙!”我那个时代,到处都是路灯,夜晚出去怎么乱晃都行。哪里像这里这么落后,太阳一落四周就全是黑漆漆的,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叫我怎么走?说得倒容易!
“什么?癞蛤蟆?”他生气了。
“怎么?你能叫我猪,我就不能叫你癞蛤蟆?”活该,谁让你总叫我猪!我就是存心挑衅,看你能怎么样?要不是遇到这只癞蛤蟆,我现在还在客栈里睡大觉,说不定还在做美梦呢!哪会像现在这么狼狈地逃命?
本以为会他会发怒,正好借机占了上风扳回一局,没想到他将长剑的剑鞘尾部递了过来,我呆了一呆,不明白他的意思。
见我半天没反应,他低吼道:“发什么呆,不是看不见路吗?抓着剑鞘跟我走。”
生怕他反悔,我赶紧依言抓住剑鞘,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安心极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总之我一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座破庙里;转头见子鱼、老爹、文喜横七竖八地躺在干草上酣睡不醒。天已经亮了。拨开身上的干草,我试着起身。“唉呀”尖叫出声,想是秋天天气本来就凉,睡了一晚,身体差不多都僵了,动弹不得。
环顾一周,怎么没有癞蛤蟆的影子?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正想着,便见他神采奕奕地走进来。
“呃,睡得还好吗?”这么斯文的话从他嘴里冒出来,我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好什么好呀!我浑身都僵了!对了,昨晚怎么找到他们三个的?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我一边挣扎着起身,一边连声抱怨,用手指了指还在睡梦中的三人。
“说你是头猪还真没说错!竟然走路都能睡着了!”他尽量压低了声音,却仍是在和我抬杠。
我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心想:不取笑我你会死啊?大白天赶路累得半死,晚上还要忙着逃命,能不累吗?还以为我像你这只会武功的癞蛤蟆一样想飞就飞啊?切!
“好了,好了!不笑你就是。给你!”他从衣衫里掏出几枚红果子,向我扔了过来。
我奇准无比地接下,这就是我一天的早餐了。唉,可怜!不知道是什么果子,会不会有毒啊?我对着红果子皱皱眉。
“没有毒,就算有毒也毒不死你这头猪!”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癞蛤蟆出言嘲笑,然后又朝我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我扭头再看看熟睡的三人,摇摇头不语;将接过来的野果子用衣袖擦拭干净,小心地剥开一只,露出鲜红的果肉,看起来很美味的样子;轻轻咬下一口,肉质细滑多汁,清甜可口,可谓唇齿生香啊!果然是天然无污染的绿色食品,好吃!感激地向癞蛤蟆投去一瞥,却见他背对着我端坐在庙前的门槛上!清晨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的侧脸呈现出完美的线条,既柔且刚,几缕散落的长发胡乱地垂在肩上,画面极其美好!我不禁看得失了神,居然忘记吃野果!
忽然,他回过头来,皱眉。我赶紧转移视线,假装注意别的事物。这时文喜醒了,用他清脆的童声打断了我的思考,“姐姐,你在吃什么?”
“哦,小文喜醒啦?来,还有两个给你吃。是你家公子采的!”我将剩下的两只野果子递了过去,赞许地看着他。他这么小,昨晚冒死叫我们先走,已是非常勇敢!
“谢谢姐姐!”接过野果,小文喜喜滋滋地吃起来,累了一晚也实在是饿了,毫无吃相可言。
接着,子鱼和老爹也醒来了,惊魂不定的样子,像是还没脱离昨晚逃命的紧张!
“美美,这下全完了,包袱都丢了,银子也丢了!这可怎么办啊?”老爹第一句话就提他的包袱,因为包袱里头装的他的全部家当——五十两银子啊。
“好了,老爹,逃命最重要啊,更何况是昨晚那种情况下,先逃命要紧啊,哪里还顾得及什么银子啊!我这儿还有五十两没动呢,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安全到达池峰的。你和子鱼先吃点野果好吗?”我向癞蛤蟆递了个眼色,他便拿了一些红果子分给老爹和子鱼。听了我的话,两人才略略宽心一些,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姐姐,我还饿!”小家伙飞快地吃完了两只野果,还嚷嚷着肚子饿,两只乌黑的眼睛骨碌碌地转来转去,可怜巴巴的。
像他这样半大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啊,只吃这么点儿确实不够,可眼下荒山野岭的,我上哪儿去找吃的给他?一向心肠软的我,只好苦着一张脸求救似的看着癞蛤蟆!
“呃,癞……文公子,能不能打点野味什么的回来?”好险,差点儿又叫他癞蛤蟆!
“那你跟我来!”呃,口水呛到我了,他今天的脾气真是前所未有的好。
“那个,我太胖,走不过你。我看……还是子鱼跟着你去吧。”我早就看出来了,子鱼看癞蛤蟆的眼神不太寻常,就当我好心给她制造点儿机会吧。再说了,昨天没日没夜地赶路和逃命,现在实在是走不动了。
见我这么一说,子鱼喜形于色。
“随便!”他也不看我们,提着剑就出去了。
子鱼则是有些怕羞,好一会儿都不见动静,。
“还不快跟去,愣着干吗?”我催促着子鱼,古人真麻烦,喜欢就大胆地说嘛,非得要绕来绕去,拐弯抹角地表达,也不嫌累,看得我这个旁人都累。
我一催促,她便高兴地跟去了。小文喜在一边“嘎嘎”笑开了。老爹则是看看我,又看看癞蛤蟆
他们前脚一走,我后脚就拽过文喜,凶巴巴地逼供道:“说,癞蛤蟆到底是什么人?”
“姐姐,我家公子风流倜傥,你怎么叫他‘癞蛤蟆’呀?”小家伙为癞蛤蟆叫冤,想了想又拍了拍自己的头,若有所思地道:“哦……我知道了,因为公子叫姐姐……”
“说不说!”我作势要去拧他的耳朵,吓得他脸色都变了。说实话,我长得这么胖,扮凶相还是很适合的,要不然怎么会把张员外吓得屁滚尿流?
“姐姐,公子再三告诫,不可以说的。”他小嘴往下一弯,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那,我问你问题,你只需要点头或摇头就行了。这总不算是你说的了吧!”从前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放的,嘻嘻,如法炮制。
小家伙听明白我的意思,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
我问:“行还是不行?”
他摇头。
我只好语带威胁:“那以后,姐姐做的美味没你份儿了。”
这话果然奏效!
“癞蛤蟆是不是出身富贵之家?”
他点头。
“他是不是在朝为官?”
他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
“他……”我最关键的一句才问出一半,他俩就回来了。癞蛤蟆目光如炬,像利剑般射过来。子鱼站在他后面没出声。我吞吞口水,忙改口道:“回来了,嘿嘿。我来弄吃的!”
“美美,打到两只又肥又大的兔子!喏,就交给你了!”子鱼把两只尚有余温的灰兔子扔了过来。
我起身将它们提到庙门口,用草结了一段绳子,把兔子倒吊在庙前的粗树枝上。突然,其中一只兔子的腿用力地蹬了几下。不会吧,还没死?狂汗了一把,从小都没杀过兔子耶,还是活的?在现代买这些生鲜,市场里的人会帮忙加工好,不用自己动手杀生啊!再说了,看到可爱的兔宝宝,我喜欢都来不及,哪会下杀手呢。
“你是猪啊,这么磨蹭!”癞蛤蟆的声音在身后突然响起。见我半天没动,他急了。
“谁说我不会了,把剑给我!”我没好气地夺过他手上的剑。我是个大厨啊!我没吃过兔肉还没见过兔子跑啊?权当我实习实习……嘿嘿,你们就慢慢等吧!
“姐姐,你还要多久才能好啊?”小家伙见我慢条斯理的动作,也不耐烦了。我急得一头大汗,回头却看见癞蛤蟆嘴角弯弯的,强憋着一脸笑,只差没把腰笑弯了;再看子鱼和老爹也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儿。搞什么嘛,我为了他们的肚子着想才如此牺牲——在供着神像的庙前杀生,他们竟然这么不给面子,呜呜呜……
“不干了,郁闷。好心没好报!”把剑扔在地上,我气呼呼地走回庙里,一屁股坐在干草上。
癞蛤蟆捡起剑,手起剑落娴熟地剥皮剖兔。眨眼之间,两只兔就被剥了个光溜溜,干干净净地挂在树枝上。也太拽了吧,动作居然这么快!不晓得他前世是不是个屠夫?这么想着,脑子里就呈现出他挥着膀子用力砍猪骨的画面……哈哈,好逗啊!
接着他又就地取材,削了两根长长的树杈,把两只光兔分别叉了起来,似笑非笑地对我示意。我扭过头没理他,心想有本事你自己烤啊!
“美美,老爹把柴火都拾好了,就等你了!”果然,老爹拾了一大堆枯树枝回来。
“美美,别生气了。快点吧,我也饿了。”子鱼拉了拉我的手。
“那好吧!”就着生好的火,在我的指挥下,几人合力先把兔肉烤至肉皮绷紧略微焦黄,油脂点点渗出。由于没有盐,我只好将之前吃剩的野果挤出甜汁涂在兔肉上,再架在炭火上均匀地翻烤,香味儿渐渐地散发出来。如此反复几次,随着时间的推移,兔肉很快便到了九分熟,皮色金黄又带点玫红的果浆色,香气扑鼻,勾得大家食欲大动。
“开吃啰!”最高兴的莫过于小家伙, 一直叫嚷着要吃,现在终于可以开吃了,他的心情好得比捡了二百两银子还高兴。
癞蛤蟆用剑将肉切成几大块,用小树枝挑着分给大家。
我接过一大块,张嘴咬一小口,嗯,兔肉嫩滑多汁,蜜糖般的野果汁已经渗入肉质,甘甜清香,比蜂蜜烤肉还略胜一筹,美味极了。没想到我灵机一动用上果浆后,味道竟然如此特别。看看老爹和子鱼,已经在吃第二块了,一边口齿不清地叫着“嗯”“好吃”“香”……满意地赞个不停……而癞蛤蟆则是动作优雅地细嚼慢咽、仔细品味,见我看他,反而露出高深莫测的神色。有必要表情这么奇怪吗?真是莫名其妙。
“现在有人追杀,接下来怎么办啊?”小口嚼着兔肉,把心里的担心问出来。我可不想死啊!昨晚那样离开,黑衣人肯定认为我们和癞蛤蟆是一伙儿的。到时万一误杀,我可就赔大了。听我这样一问,子鱼和老爹也停下了,彷徨地看着他。
“你怕死?”他看着我的脸道。
谁不怕死啊,说得倒是振振有词,难道你天生想死啊?我咒骂了一顿,道:“难道你不怕?”
“我也怕!”这个答案倒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那怎么办啊?”子鱼紧张兮兮地,唇上还染着肉汁,多了分俏皮。
“先不管谁连累谁了,走小路,到了池峰城再说。癞蛤蟆,先说好,现在我们可是站在同一条船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事皆因你而起,你可要安全地把我们护送到池峰才行,不许赖账啊。”没办法,反正已经被追杀了,好在只需三天时间就能到池峰,运气好一点,应该不会坏到丢了性命。他武功那么厉害,不跟着他那才叫危险呢!
“包在我家公子身上!”文喜跳出来,满嘴油渍,仰着脸蛋骄傲地道。十足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表情特好笑!
“我答应你就是了。不过……”他脸上又现出那种莫测高深的了,打什么鬼主意啊?难道是看上子鱼了?我望了一眼子鱼,子鱼低下头去,脸都红了。呵呵!我明白了!
“不过什么?”我又问。
“你要负责做吃的!”搞了半天,是要我做厨娘!我还以为是他看上子鱼,害我为子鱼白高兴了一场!
“好,没问题。”我想了想,为了小命,暂且答应下了。
“要立契约!”癞蛤蟆眯着一双深邃的眼,嘴角上扬。
什么?还要立契约?我瞪大眼,真想把他瞪出几个大窟窿来。这人居然认真到了这种程度,做几顿饭还要立契约?怎么横看竖看,他的笑容里都有点阴森恐怖的意味呢?
“怎么样?答不答应?不答应的话……”小人得志!
癞蛤蟆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要是没有他,万一黑衣人追来了,怎么办啊?我不想死啊!反正眼下没有纸笔,就算真有契约,我也是识字的嘛,就不信我这个接受了中华六千年历史文化熏陶的现代人还能被他这个古人给蒙了?立约就立约,我还怕你不成?当下爽快地道:“一言为定!”
“很好,现在大家开始赶路吧!”某人得逞后,得意的声音让我极其反感。真是只可恶的癞蛤蟆,你牵连了我们不说,还掉过头来和我讲条件!我气愤地小声嘀咕。小家伙文喜扯着我的衣襟跟在我后头,抿着嘴笑,这主意没准儿他也有一份儿!我故意将两个指头弯曲做了一个要挖他眼珠的动作,他赶忙严肃起来,露出“他好怕怕”的表情。现在这些人当中,最高兴的人估计是子鱼,一是还可以继续跟着这只长相还不错的癞蛤蟆,赏心悦目;二是又可以品尝我亲手主厨的美味佳肴,什么美事儿都给她占全了!
3. 卖身契与醉枫楼
这辈子我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结实地赶了三天路,本以为看到池峰城高大的城门我就能脱离苦海,可癞蛤蟆手上那张写着密密麻麻的不知是哪国语言的纸——四个人均异口同声说那就是我的卖身契,身价仅是一两银子!那根本就不可能是我自愿签下的,肯定是这几个人串通好了陷害我,在迷迷糊糊的情况下强迫我按了手印。就算是签,我也不可能只签一两银子身价,月收入几万人民币的身价跑到古代竟缩水成三百块人民币,天大的冤枉!一天一块钱能做什么?养人都养不活。在我那个时代,连睡天桥下的流浪汉的收入都比这多!
全部都是浑蛋,搞什么嘛!一路上我侍候他们好吃好喝,半点好处都没记下,全都是吃里爬外的白眼儿狼啊。气得五官扭曲的我,很想冲过去把癞蛤蟆剁成肉酱,再看看子鱼一脸花痴的样子,简直是见色忘友的典型!
见我气得横眉竖眼,小家伙跑过来一个劲儿地蹭我肥滚滚的腰:“姐姐,不要生气了,以后你就可以和我们天天在一起了哦!”
“谁要跟你们天天在一起了,想得倒美!都是些没心没肺的家伙,太过分了。也不想想,是谁做好吃的给你吃!”我给了文喜一个响脆的爆栗,接着,走到子鱼面前数落道,“还有你,子鱼,早知道你这么没良心,见色忘友,真不该救你,让你嫁给张员外算了!”
“还有老爹你!让黑衣人杀了你算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竟然还把我给卖了,说得过去吗?”
也许从不曾见我发飙,三个人被我劈头盖脸一顿好骂,立即就像霜打过的三只茄子,一下就蔫了,一个个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癞蛤蟆,你用这么下三烂的卑鄙手段,蒙骗我签这契约,算什么英雄好汉?”唯独主谋的脸上还是一贯让人讨厌的得意表情,气得我七窍生烟。
“我有说过我是英雄好汉吗?我从来都是小人,你不知道吗?”果然是只不折不扣的癞蛤蟆,真是不要脸!
“总之,契约不能作数!根本就不是在我自愿的情况下签的,我凭什么要听你们的?”开什么玩笑,契约书上写着的时间是一辈子呢,一辈子是什么概念?就是我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死都得对他唯命是从,那我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
“你可以不遵守契约。不过那样的话你下半辈子只能在牢里度过了。”什么?见官?在牢里过?看他那样子肯定是早有预谋的,又有证据在手,官司我是打不赢的了。
“姐姐,跟我们一块儿吧,我求你了还不成吗?”小家伙不死心地扯着我的衣襟,我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考虑清楚!”丢下这句话后,癞蛤蟆转身朝前走去。子鱼、老爹、小家伙非常默契地跟在他后头,也走了,人人都把我当空气啊。
天哪,哪有这么卑鄙的人!这回真是阴沟里翻船了。唉!真是倒了几十辈子的霉,碰到这么一群烂人。见他们已经走到百米开外,我只好万般不愿地跟在后面,总不能真去把牢底坐穿吧?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晚饭是在一家简朴的酒楼里用的,坐在窗边,我还处于极端的愤懑之中,除癞蛤蟆外的三个人惧于我的怒气仍然不敢说话。如果杀人不用偿命,我真的很想将眼前的四个人都剁了喂狗。
“把契约念给我听,我要知道全部内容。”那种不知道是什么文字的蝌蚪文我一个字都不识得!
“姐姐,我给你念吧。”小文喜讨好地说。
“快念,要是敢乱念,小心我以后用菜刀劈了你们!”文喜的脸明显一黯。子鱼也是同样的脸色,她是见过我拿菜刀凶人的样子的,没准儿她认为我生起气来确实会砍人。
契约
甲方:文昕
乙方:木美美
今乙方自愿受雇于甲方,从事厨娘工作,月俸为一两银子。
暂时安排至醉枫楼工作,合约期限终身,如非获得甲方同意,不得擅自解除本合约。
乙方在一个月试用期内,月俸为半两银子,每月底准时发放,如试用通过,则增至一两银子,如不通过延长试用期;
乙方在工作期间所花费的衣、食、住、行等费用,均在月俸中扣除;乙方在工作期间若有偷懒不作为之行为,扣留当月月俸;乙方在工作期间,不得擅自离开工作岗位,否则扣留当月月俸;乙方在工作期间,不得做出有损醉枫楼名誉之事,否则扣留当年月俸;如乙方能使醉枫楼月营业额达到五千两银子,乙方可以提出购买股份或分红;如乙方能使醉枫楼月营业额达到一万两银子,乙方可获得赎身权。
以上为本契约全部内容,符合菲图皇朝一切法规法案。
甲方签字:文昕乙方签字:木美美公证人:张子鱼、文喜监督人:张海沙(老爹)立约地点:祥仁客栈(前两天投宿的一家客栈)立约时间:菲图皇朝仁图三十一年九月十三日
这古人立的契约和现代的黑心劳工合同倒是惊人的相似,全是站在资方立场说话,劳方除了遵从合约,根本没有任何条件可讲。我心里暗骂:癞蛤蟆,你真够狠的!一万两银子,就等于三百万人民币!要让这家叫“醉枫楼”的酒楼月营业额达到三百万人民币,我才能获得赎身权,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在万山村我要了那家开了十几年的面馆一百两银子,就像是要了人家的命一样!在这里就算赚得再快,有钱人再多,也不可能一个月收入一万两银子呀。可是没有自由之身,那就等于笼中鸟,一辈子只能被别人掌握着自己的命运。惨呀!事已至此,我一定要想办法才行。
“姐姐,你没事吧。”见我沉思半天,小家伙轻轻地问。
“没事?你来试试看有没有事。一万两银子耶,你们菲图皇朝,有几家这么挣钱的酒楼?想整死我就直说,有必要这么拐弯抹角的吗?”后面这一句是对癞蛤蟆说的。
“我觉得你不是一头猪,你做得到!”癞蛤蟆肯定的语言让我觉得有些可怕,他看出我什么来了吗?
“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合约明摆着欺压我,就一两银子月俸,还扣除衣、食、住、行费用!根本就是强迫我给你们做苦力嘛,还是免费的那种。这公平吗?”我打心眼儿里愤怒,对着子鱼和老爹又撒一阵气,“老爹,子鱼,这就是你们给我设的陷阱,真够可怕的!看我过着永无翻身之日的日子,你们很开心吗?从今天起,你们的一切与我毫不相干。我们恩断义绝。”
“还有你,癞蛤蟆,现在就带我去醉枫楼。我会让你看到月入一万两的,不过到时你要遵守契约的最后一条。”我气愤至极,摔了桌上的所有碗筷,完全不理会老爹和子鱼在身后的呼喊,饭也没吃就头也不回地走出客栈。我最痛恨这种出卖我的人,要跟我斗就明着来,背后放暗箭算什么狗屁朋友!全是些浑蛋,那契约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帮我立的吗?死癞蛤蟆,我会让你看到生意红火的。不过在我赎身之后,我肯定会第一时间整垮这间酒楼!等着看好了。
虽然我几乎把这辈子的怒气都一次性撒完了,但还是决定达到他的要求。这当不上都上了,还能怎么样?只能硬着头皮去实现一万两,我才可能赎回自由之身,而且我不希望这个时间太长,因为我没有耐性等待,迫切地需要得到自由。
“这就是你要我经营的酒楼?”望着眼前残败的酒楼我不敢相信它曾经是池峰最好的酒楼。破损的门面与眼前这条繁华的大街形成强烈的对比,摇摇欲坠的梨木招牌在秋风中“嘎吱嘎吱”响着,招牌上“醉枫楼”三个字油漆斑驳,几扇又高又宽、满是灰尘的大门虚掩着,在落日的霞光中更显凄凉。
“是啊,不像哦!”子鱼也问道。
“从前是最好的!”癞蛤蟆呆呆地望着在风中摇曳的招牌,神情抑郁落寞。我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这酒楼背后一定还有一串引人追思的曲折故事,和他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密切关系。
“文喜,我们进去。”当我不存在似的,他推开大门,径直走了进去。两扇门因为小家伙一推,晃了几晃,差点当场倒下,空气里腾起一阵呛人的灰尘!
我跟着进去,放眼一望,酒楼里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横七竖八地堆成小山,上面铺满一层厚厚的灰。精细的雕花窗上糊的纸已经烂得不成样子,秋风从四面八方吹进来,响起一阵“瑟瑟”之声,像谁在呜咽低泣一般。泛黄的墙上,歪歪斜斜地挂着几幅淡墨山水画,大都已经残破得不成样子,像被猫抓过一样。堂中设有一座天梯通向二楼。几只残缺的瓷器滚落在一边,同样满是尘土。
就在我狐疑不定时,楼梯后传来一阵沉稳踏实的脚步声。
“您来了?”一个长相怪异的老人朝癞蛤蟆躬了躬身。他光着头,估计不下六十岁,蓄了一把长长的白胡子,鼻头红扑扑的,看起来有点可爱却又有点说不出的古怪。最重要的是他对癞蛤蟆的态度非常恭敬。
“杜老,我来晚了。我给你带来了一个人。”
“噢?能行吗?”老人朝我们几个看了又看,转到子鱼面前问,“是她?”
“不是,是这位木美美小姐。”癞蛤蟆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之前一直猪来猪去的,弄得我一直都很怀疑他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名字。
“你确定是她?”老人家对着我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摇头。看来又是以貌取人!
“我请她重开醉枫楼,她办得到!这是契约。”他对着老人万分肯定道,还将那张写满蝌蚪文的纸递给了老人。老人家看完契约,再次上下打量我一番,完了,还莫名地笑了一笑,活像我是块案板上想割就割的猪肉一样。
“你真的决定重开醉枫楼吗?”老人家认真地问癞蛤蟆。
“开业需要的银两,我已经存在富贵银庄了。你可以直接去取,凡事都听木姑娘的去做,日后你会知道,我的眼光是不会错的。我还有事要赶回皇城,这里一切拜托你了。”癞蛤蟆一五一十地吩咐,又回转身看了我几眼,寒暄了几句,接着就带小家伙一起离开了。
我兀自沉浸在关于契约的恶气里,没听清癞蛤蟆说什么,只看着这家破烂酒楼出神,好奇心已被高高地吊了起来,脑子里正在好奇癞蛤蟆到底隐瞒了些什么?眼前的酒楼到底和他什么关系?他到底是什么身份?那些黑衣人为什么追杀他?菲图皇朝又是怎样一个国家?
我隐隐感觉到自己已被卷入某种奇怪的圈子里,为了弄清楚这一系列的问题,现在我只能乖乖地接受一两银子的身价和一万两的挑战,唯今之计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既来之则安之了。好在癞蛤蟆让这个白胡子老人都听从我的,我就利用这个机会好好秀上一把,当做是我穿越时空的第一站。
就这样,我与醉枫楼因为癞蛤蟆的一纸黑心契约给拴在了一起。
在醉枫楼隔街处租了一处像样的宅子后,我将几个人都安顿好,开始张罗重开醉枫楼的事,第一件要做的就是要将其重新装修一新,就现在这么破败不堪的样子怎么可能招揽到食客啊?
杜老头办事果然极有效率,不到三天工夫,就将工匠找齐了。三天时间我也没闲着,把池峰城里的大小酒楼逛了个遍,并大致记下了他们的菜单,亲自品尝了他们的招牌菜。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招孙子兵法,运用在商场上,照样百试百灵。现在只等我一声令下,醉枫楼便可开始重新装修一新。
“木姑娘,这是老朽初步看过的装修图纸,你看看行不行?”杜老很谦虚地递来图纸,征求我的意见,白白的长胡须跟着一动一动,有点滑稽。
我接过图纸一看,摇了摇头。唉,说他笨吧,还真是说对了。装修设计基本上就和旁边的酒楼一样,一点新意也没有,又土又俗。哪个食客会常去千篇一律的酒楼啊?何况我要开的可不是一般的酒楼,我要开的酒楼可是要月入一万两银子的超高档酒楼,照这图纸装出来能赚到一千两就已经不错了。
“我明早给你图纸,你按我说的去做。食材供应方面你要把好关,至于人手方面我会去想办法。”
“那好吧。”他应了应,晕晕乎乎地去忙开了。
不用说,子鱼一直是我的跟屁虫,跟前跟后地跑。前几天契约的事,我着实发了一顿火。她到现在还不敢开口跟我讲话,只在身边默默跟着,有点儿像隐形人。其实我冷静一想,这事的罪魁祸首是癞蛤蟆,淳朴的子鱼和老爹极可能是在不知不觉中上当才做了帮凶,也实在怪不着他们!
“去看看,那边为什么那么多人?”我正准备去菜市看看时下的蔬菜品种,以便准备开业后的食谱,远远地就看到一群人围着什么东西指指点点。子鱼仍是不出声,轻轻跟在我旁边。
“唉呀,真是可怜!”
“是啊,可怜的一对姐妹!”
“……”
人声嘈杂!
我扒开人群,只见一对十五六岁的姐妹跪在地上,荆钗布裙,头发有些乱。我细细端详一阵,发现她们长得异常灵秀。姐妹俩的一旁立了块大木牌子,上书“卖身葬父”四个大字,字迹看上去端正秀丽。地上零零散散地摆着些铜钱,应该是围观的人扔的。这样的情景我只在电视上看过,心中顿生怜意。我同情心过盛是由来已久的,最见不得这样的情形。看她们的样子很是伶俐,酒楼正缺人跑堂迎客什么的……想到这里,我便毫不犹豫地去扶两人起来。没想到横里冒出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抢先一步站在两个跪地的小姑娘面前。他身着团花罩袍,瘦得像个猴精似的,后面还跟着两个小厮,看来是个官家子弟。众人一见此人如此架势,齐刷刷后退几步。我皱了皱眉,他是哪号人物?一来就把众人吓成这样!我猜度着观察此人,心知这家伙极可能有些势力,看他贼眉鼠眼样子,绝不是什么好人!
“哟,长得挺标致的嘛。多少钱,我买下了!”畜生声调尖得刺耳,让人恶心想吐。
“回公子,十两银子。”其中一个系粉色发带的女孩谦逊地回答,语气不卑不亢。另一个女孩则用力扯住说话的女孩儿的衣袖,似是看出眼前人并非善类。
“这是十两银子,现在就跟本少爷走,本少爷会好好待你们的!”那畜生俯身扔下十两银子,借机用手极为轻佻地钩了钩粉色发带女孩的粉嫩下巴,下流至极,看得我实在忍无可忍!遂出声喝住他:“慢着,我出一百两!”
那畜生可能没料到还有人敢跟他抢人,回头一看我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脸色难看得像一条麻咧咧的苦瓜,尖声叫嚷:“池峰城里还有人敢跟本少爷抢人?吃饱了撑的是吧。”
“价高者得!子鱼,把她俩扶起来,给她们一百两现银!从现在开始,她们是本姑奶奶的人了。”这小畜生还真说对了,我这几天确实是吃饱了撑的,这人我是要定了!子鱼听我的吩咐扶起两姐妹,并递给她俩一百两现银。
众人看我出手阔绰,又见我肥肥胖胖的身材,以为我是哪户达官贵人的家眷。
“肥婆,你最好给本少爷滚远一点。人是我先买下的,你凭什么和我抢人?”他翻着两只死鱼样的眼睛,折扇一抖就朝我欺了过来。
我的身材比起这畜生自是胖了许多,占了优势,心一横,也不怕他,就势拖住他的折扇,往侧边一放。他没料到我还有这手,身子一个没站稳,就地跌了个狗吃屎,逗得围观的众人哈哈大笑!
“你先买,你有契约吗?本姑奶奶告诉你,我不管你是哪路牛鬼蛇神,这人我是要定了。”前几天刚吃了癞蛤蟆一亏,我心头的气还没撒完呢,既然这畜生今天撞上了,只好算他倒霉!
那畜生见这回碰到的不是软柿子,骂骂咧咧地爬起身,指挥随身的两个小厮想以众欺寡。
“想干吗?还有没有天理了!”我扯开嗓门,平地一声吼,吓得两个小厮当下就愣住不动了。
围观的众人鼓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倒把我吓了一跳。那畜生见所有人的举动,傻了,放了几句狠话便灰溜溜地走了。又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主儿,和张员外没什么两样!不过到了池峰城,我可不怕任何人。自古有理走遍天下。民生还算富足的菲图皇朝应该还不至于没有王法!
我刚吓走那个畜生,小姐妹俩就朝我跪下了。这里的人怎么动不动就下跪啊?“女子膝下有白金”的啦,看来我还真该抽空给她们洗洗脑才行!我示意子鱼将她俩再次扶了起来,缓缓地开口:“好了好了,先别跪我。”
两姐妹听我话里有话,神情明显一呆,以为又碰到坏人了。
见她俩这样,我笑着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这一百两是我提前付给你们俩的工钱。我开了一间酒楼,从现在开始你们俩就是醉枫楼的一分子,以后多多用心工作就行了。”
听我这么一说,两个矮我半个头的小姑娘终于放下了心底的大石头,连声感谢。
“子鱼,你先带她俩回宅子,路上给她俩买身衣服,回去再让她俩梳洗一番。另外,把现在空着的那间西厢房收拾出来给她俩住。你和老爹这两天先去帮忙把她俩父亲的丧事给办了,给好生造个墓。这是五十两,去吧。我还得去菜市逛逛!”我转过身,给了子鱼五十两银子,吩咐一番。
“好的。你小心!”子鱼见我心情舒畅,满心欢喜地应了,领着两个小姑娘回宅子去了。
“这是绘好的图纸。”第二天一早,我把连夜赶出来的图纸交给杜老。多亏我上学时学了几天素描,这回勉强派上了用场。
“木姑娘,真的要这样装修吗?”他对着图纸看了看,很疑惑。也不怪他这样想了,古代的人如果见了现代的装修风格,自然会大吃一惊的。
“是的,就按这样去装修。时间要快,我只给你七天时间,想赶在下个月初一正式开业!”十月初一,呵呵,我早查过了,那天是好日子!“另外,食材供应的事情,你也好好操办,也要快。我还有很多事做,你先去吧!”
“那好吧。我先去分派工作给工匠。食材供应我已经着手在做了,会尽快的。”等他转身离去,我靠着院子里的栏杆松了口气,这些天忙得像打仗似的。今天要做的事还多着呢!一会儿还要去铁匠铺检查我订的货做得合不合格,这个时代的人可能没做过这样的东西,还是不放心得去先看看。
“美美,事情都办好了!”子鱼的话在耳边冷不丁地响起。
“这么快?两个小姑娘呢?”
“她俩在房间里。昨天一整天时间,加上乡亲们帮忙,事情都按你的吩咐办好了。我这里的五十两根本没动,还是先还给你吧。”她将银子递了过来。
“先过去看看她俩吧。一会儿你顺便帮我做点事情,我现在忙得焦头烂额。银子你先留着,这段时间大家的吃食还得你和老爹操持着,把账记好就是了。”我起身走向西厢房,没有接她手上的银子。
一推开门,就见两个小姑娘眼睛都哭得红红肿肿的。唉,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就没了父亲。“都别哭了,姐姐看看!哎哟,你们都快从小仙女变成小花猫了,再哭就不漂亮了哦!”我走过去,坐在床沿她俩的中间,伸手将她们揽了过来。“你俩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家里还有人吗?”
“我叫司马蔷蔷,这是我的孪生妹妹薇薇。我们今年十四岁,已经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了。”粉发带女孩应声,声音里已有了这个年纪的女孩不该有的沉稳。
“怪不得你俩长得这么像。原来是双生姐妹啊。不哭了,告诉姐姐,你们会不会写字?昨天的那块牌子上的字是你们自己写的吗?”我第一眼看她俩时,并不觉得她俩是贫寒人家的孩子,反倒觉得她们有些不凡的气质,举手投足都很有些大家风范,可能是家道中落才被迫有了无奈之举吧。
“嗯,是我写的。”仍是蔷蔷开口,而薇薇仅是会意地笑了笑。
“那除了这个,你们还会些什么?”
“薇薇会弹琴。”蔷蔷用手指了指房间内的一个长长的包裹。
我笑笑,原来我捡了一对才女回来:“那……会算账吗?”
“我会算!”还是蔷蔷回答我。我愣了一愣,难道薇薇她……不会说话,是哑巴?我紧了紧揽住薇薇的右臂,抬头见子鱼会意点头,证实了我心中所想。真是太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竟然不会说话。
“薇薇,你弹首曲子给姐姐听好吗?”
她点头,走过去将古琴拿了出来,从容地开始抚琴,美妙的琴声不知不觉间让人沉醉其中。直到曲终,她走到我面前,用小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才从醉人的琴声里醒过来。太妙了!又一个绝妙的计划在我脑海里闪了出来。
“两位姐姐,薇薇弹的曲子好听吗?”蔷蔷晃着我的胳膊,问我和子鱼。
“好听,薇薇真棒,把姐姐都听傻了。”我说的是事实,她这么小就练得一手高超的琴艺,肯定吃了不少苦头。我虽不懂得弹琴,但悠扬婉转的琴声如芦絮轻飘,又如白云拂过,让人心境豁然开朗,确实很要些功底。“那,你们以后就叫我美美姐姐,叫她子鱼姐姐。等酒楼开张了,你们就要开始工作了,蔷蔷负责算账,薇薇呢就负责弹琴,可好?”
“美美姐姐,子鱼姐姐!”蔷蔷很高兴地叫我几声,薇薇则向我和子鱼笑着点了点头。
我一阵开心,看来我捡的可真是一对既可爱又有才华的姐妹花哩!
接下来,一连几日我忙得晕头转向。算得上是精力充沛的我以前还从来没这么累过,虽然有老爹、子鱼、蔷蔷薇薇两姐妹帮忙,我还是心神疲惫。主要是酒楼大大小小许多事情都要我亲力亲为,他们几个最多也就是能帮忙跑跑腿而已,只要我稍微有点松懈,他们就漏洞百出,连酒楼里的装饰物都要我去一手挑选。
杜老算是这几人中最能干的一个,几天下来,酒楼里里外外的装修已接近尾声,只等着我订的桌椅一到,再将装饰品摆上就差不多了。食材的供应方面,杜老也做得很好,基本需要的一般原材料都已经找到了较为合适的供应商。当然,还有一些特殊的,比如一些特别的香料等调味品还是由我亲自去找。
所幸池峰城是近海城池,海上货物交易频繁,其他地区甚至其他一些国家的调味品也有流传到这里来的,所以调味品方面,基本上也没有难倒我。最高兴的是我还找到了柠檬和葡萄酒!当时我几乎高兴得快晕过去了,有了这两样东西,做出来的菜肴必然是大大有别于其他酒楼的。另外我还自己动手调配了一些现代的调味粉,如咖喱粉、香炸粉等等。大家看我做这么专业复杂的工作,非常惊奇。尤其是杜老头,每晚看我做这些看得目瞪口呆,总算明白癞蛤蟆为什么要我来开这家酒楼,对我是更加信服了。
一堆杂七杂八的事情要做,忙得我每天脚不点地。看着酒楼门面一天天变样儿,余下的事也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大部分的进度由我掌控着,但有一件东西——酒楼的招牌成了我的心病。所谓招牌,就是招揽生意的牌匾,属画龙点睛之笔,绝不能随随便便找个人写几个字刻好就挂上去。尤其是一间超高档的酒楼,任你菜式再怎么经典,再怎么豪华,要是招牌与整体风格不符,那也是一大败笔。琢磨来琢磨去,我还是决定去请名家书写,花些银两也没有关系。如果能达到我预想的效果哪怕“一字千金”也行!
打听来打听去,终于给我打听到菲图皇朝有位很有名气的书法家目前就在池峰城,听说是从皇城来的,住在城郊的池峰湖。于是,我雇了辆马车一大早特地直奔池峰湖,希望能找到这个人,求得他的墨宝。车夫是熟人,我便没有让子鱼跟来;再者我这么个大活人,也丢不了。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临出门前我还交代了一大堆事情给子鱼和小姐妹俩。
车夫年纪四十上下,很是风趣,一路上给我讲了很多市井上的新鲜事。大概我这段时间太累,走路都能睡过去,哪里还听得进他讲的话?坐在车上抖着抖着就睡着了。快到池峰湖时,他硬是将我叫醒过来。因为我只知道这个人住在池峰湖附近,不知道他确切的住址,所以只能沿途询问,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位书法家。
“木姑娘,这就是池峰湖!”马夫指着面前直达天际的水域笑呵呵地说。
“哇,好美哦!”眼前无边的美景让我不禁感叹出声。只见湖水清澈透明,水草绵绵柔柔,就像一块巨大的碧玉,边缘镶嵌着自然别致的纹饰。岸堤上稀疏地排着些榆木和柳树。秋风吹拂,湖面不时地泛起丝丝涟漪,倒映着天空中的朵朵白云。阳光轻轻地洒在湖面之上,粼粼波光中闪着点点夺目的金光。多美的一幅画啊!因为在现代已经很少看得到这样纯净美丽、没有污染的湖泊风光,便越来越觉得眼前景色弥足珍贵。
“每年春夏时节,许多才子文人都到池峰湖来观景,吟诗作对,非常热闹。”车夫语气自豪,对自己家乡的热爱不在话下。
“嗯,反正也到了池峰湖。我坐了一个时辰的车,也累了。你停车,我下车走走!”如此美景岂能错过?再说这些天的忙碌弄得我的神经绷得紧紧的,也到了该松弛一下的时候了。
他停了车,我费力地下车,让他将车赶到前面等我,自己则独自沿岸慢慢地走着,呼吸无比新鲜的空气,心情特别舒畅。
岸边偶尔走过三三两两的行人,脸上露出淳朴的笑容,非常亲切。这也是现代所没有的,在现代能见到的是一张张因生活压力而高度紧张的脸,或者上下班后冷漠疲惫的脸。如果你对着一个陌生人微笑,对方并不见得会愉悦地接受你的善意,而是怀疑你对他是否别有所图,与这里人与人之间非常亲近友善的关系相差十万八千里。在我那个时代有的人相邻几十年也不知道邻居是姓什么做什么的情况比比皆是,而这里就完全不同了,我租的宅子边上的老婆婆经常带着她那个很顽皮的小孙子,隔三差五地串门儿到我那里闲话家常,那感觉真的好极了。有时候,我还真的挺喜欢这个菲图皇朝。
这样想着想着,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渐渐地,岸边百米开外的树林里隐隐出现了一排精致的楼阁,青色的屋瓦在阳光下散发着柔致的韵味。我欣喜万分,文人总是喜欢幽静高雅的环境,会不会石之彦就住在这里?
飞快地跑过去敲门问了一圈,应门的都说我找错了地址。我站在最后一幢楼的大门前,犹豫了好久,要是再说不是,今天就真是白来了。就在这时,门开了,一个头扎着两个羊角小辫的少年走了出来,看样子是个书童。见我站在门外,他有些诧异地问:“你找谁?”
“请问石之彦先生住这里吗?”
“你有什么事?”他又问。
“我想请他为我的酒楼题名,就三个字‘醉枫楼’!”
“可是以前池峰最大的酒楼?”门童轻声问了一句。他也知道醉枫楼?看来醉枫楼以前的名气确实不小。
“正是。”
“不过我家先生出去了,一时半会儿恐怕回不来。你如果真要求字的话只能先等一等了。”
我一听找对了,心里高兴极了,只要找到了人,等等无妨:“没事,我等等就是。”
“这……好吧。不过到时先生肯不肯给你题字我可不知道啊。”书童有些为难,看了看我满脸的汗再没多说什么,由得我在门外等了。
世上的人与事都只有两种:一种是值得人等的,另一种是不值得人等的。这个石之彦算是我穿越后第一个花心思和耐心去等的人。结果倒好,我一等就等到黄昏,也没见这位石大书法家回来,肚子饿,又口渴,整个一活受罪,眼见天色渐晚,只好扫兴地离开。
走至湖岸,马车还远远地停在很前面的位置,我拖着站得有些麻木的腿走了过去,却见湖边有座简单的亭子,朱漆青瓦,亭顶被掩在丛生的榆柳之中。亭子里坐着一个身着玄青色装束的男子,衣服领子高高地束起。他背对着我,正定定地望着湖面,悠闲地品茗。几缕茶香由秋风吹送过来,是今年新鲜的菊花茶。突然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溢满我的心房,很好奇他长什么样子。
“公子好生悠闲,良辰美景,饮新鲜菊花茶,很好的养生之道。”我挑起了话头。
男子应声转身,姿势无比优雅,轻启薄唇:“是你在对我说话吗?”
我点头,心里暗叹:他长得太俊美了,比癞蛤蟆还要好看,星目明朗,眉如秋蚕,鼻似悬胆,优美的唇一张一合间吐出平实淡然的话语来,让人听了备感温暖,不忍拒绝。这二十几年没白活,竟有幸见到了这么一个貌比潘安的人物!
“品茗是人生一大乐趣。看你像是赶路来这里的?”他继续道,将我上下打量一番,停住,一动不动,是种少见的专注。
被他看得发毛,我还以为自己没有穿戴妥当,低头查看了一阵,没觉得有什么地方失礼,才又抬头,直视他那星辰一般的幽雅眸子。
他的目光里没有世俗之人看我那种俗气却很大众的不屑,有着一层说不明道不出的释然与庆幸,直到会心的笑绽满了他白晳的脸,他才移开放在我身上的目光,重复着说:“看你像是赶路来这里的?”
“是的。我新开了家酒楼,来求石之彦先生为我的酒楼题名。不过他不在,所以只能明日再来一趟了。”我如实相告。
“你的酒楼叫什么名字?”他又问,淡然的声音如清静的流水,让人听了很受用。
“叫‘醉枫楼’!”
他突然扬眉,脸上闪过一丝不明所以的情绪,转过身去,望着湖面笑言:“好名字!等你的酒楼开张了,我去捧场!”
“多谢公子,来日再会!”
我话音刚落,马夫已经把车赶来了,说:“木姑娘,上车吧。时辰不早了。”
挪到车边,我极为不雅地爬上车,在霞光暮色中匆匆回城。
次日一大早,有人敲门给我送来一幅题字。打开一看,我大吃一惊,正是打横写的“醉枫楼”三字,右下角落款为“之彦书于仁图三十一年九月”,旁边还盖有方印!其字苍劲有力,又仿如松柏般秀逸非凡,整幅字与题款合宜地结合成一个有机整体,名家手笔果然非同凡响!不花一分一毫就求到了招牌,省得我再跑路,确实是件很开心的事情。来日真要好好感谢这位石先生一番才是!
见我笑得合不拢嘴,大家都特别开心。蔷蔷和薇薇两姐妹对这幅字爱不释手。杜老头的脸上呈现一片讶然,也没料到我真能求到此人的墨宝,传言此人是很有些怪癖的。其实我自己也很奇怪,毕竟我没有见到这位石之彦先生,他竟然给我题字了,还安排送到了我住的宅子!想来想去想不明白,我只好作罢,心想管他的,权当他助人为乐吧!
一大早,子鱼和蔷蔷被我安排去做招牌,老爹则去酒楼帮杜老的忙。大家扎扎实实忙了这些天,装修、食材供应都已做好了,现在除了些琐事,还有两件比较重要的事情:一是招聘人手,酒楼的面积和规模可同时容下两百人就餐,不可能我一个人就能做这么多菜肴,何况传菜洗刷等工作也要有足够的人手来做;二是开业时的场面,一定要请些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来参加,这样才能锦上添花,有助于对酒楼的宣传,扩大潜在的食客群。既然开的是超高档且要月入万两的酒楼,那肯定要从有钱人方面先着手才行。
一切进展顺利,我心情特别好,牵着薇薇的手去布庄,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薇薇只是静静地听着。她是个哑女,虽不能说话却很聪明,很多事我一说她就知道应该怎么做,特别懂事。两姐妹相较起来,蔷蔷的性子较率直些,薇薇的性子则较沉静些,所以我大部分时间都带薇薇出来,想让她性子再活跃一点。
池峰城人口密集,海上交易往来密切,大量客商云集此处,各行各业都非常繁荣,风气一派祥和。我们走在大街上,满眼尽是熙熙攘攘的行人。
“到了!”我指着眼前的招牌,侧过头对薇薇说,“咱们进去吧。”
“唉呀,是木姑娘啊。快请进,快请进!”布庄老板从布堆里探出半个头来,胖墩墩的身子马上就移了过来,很是高兴,连声吩咐下人给我们上茶,“快,给木姑娘倒茶!”
“李掌柜还是这么客气,我要的东西你做得怎么样了?”我轻笑出声,这个锦绣布庄的大掌柜对任何人都非常热情,给人的感觉很实在。
“已经把样品做出来了。我这就去取来,您稍等一下。”他引着我们坐定在一边儿的桌椅上,一个小丫头很快就为我和薇薇沏了两杯上等的茶。
一会儿,他满头大汗地回来了,手里拿着几种叠得非常整齐的布料样品。
“木姑娘,您看看喜欢哪一种?都已经按您所说的剪裁缝制好了。”他将样品一一摆在桌上,很客气地站在一边,等我给他意见。
我看了看,拈起一块玫红的棉料,手感还不错,也很透气,只是颜色比我想象中的深了一些。如果铺在枫木桌上,效果不是特别好。
“这种布料你能不能换颜色浅些的?”
“没有问题,我可以特别交代染浅一点。”
“还有这种丝料,明天你拿着它到醉枫楼找一下杜老,量一下尺寸,做些窗帘。”我拉过一张浅黄色的细软丝料,说,“哦,对了,我上次教你试染的布染好了吗?”
“木姑娘,已经染好了。但不知道是不是您想要的那一种?”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又慢吞吞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布料递过来。
“不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我仔细地看了看手上的绸料,色彩是淡淡的渐变的紫色,并不是这里所见的统一深浅均匀的颜色,绸面上还有一些不规则的纹路,像绸料本身就有的褶皱一样。池峰第一布庄真是名不虚传,我只不过告诉了他蜡染的法子,竟然还真做出了我想要的东西。
“没让您失望就好。”他笑着欠了欠身。
“这是一百两银票,等交货时我再付齐一百两余款给你!”我从衣袖中取出一张银票,递给他。
“谢谢……其实您只要先付五十两就可以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银票,倒是个憨厚的生意人。
“我相信你第一布庄的名号。做好了,以后我醉枫楼每月还有很多东西给你做。”
“是……是……我尽力做好。”
“那我就先走了。明天我会让薇薇再送些图样过来,还有点小东西要做。以后有什么事找薇薇就好了。”我起身牵着薇薇走向门口。
“唉,我说你走路没长眼睛啊,撞到我家小姐了。”我的肩膀刚和来人稍微碰了一下,还没看清来人的脸,斜里就插进一句骄横的话来。
“不好意思,撞到你了。”我有些歉意地抬头看来人!乖乖,不得了,真是不得了。她长得太美了,比子鱼美,美得让身为女子的我都忘记呼吸,完全自惭形秽!菲图皇朝还真是物产丰富,净出帅哥美女。昨天才见了一个超级帅哥,今天又遇到一个绝世美人!如果有天我混不下去了,估计贩卖人口能黑赚一笔!
“没关系。是我没注意你正走出来!”她的声音很柔,很轻,身子骨显得有些单薄,眉间自然地流露出一股子说不出的柔媚气质,是个像水一样温婉的美人。
“水小姐来了?快请进!”掌柜的声音插了进来。我蒙对了,她还真是姓水,而且绝对人如其姓。
“掌柜的,我家小姐订的衣裳做好了吗?”跟在她身后的丫鬟快人快语。
“秋菊姑娘,刚刚做好了,正打算差人送到太守府呢。我这就给水小姐取来。”太守府?我的耳朵真是特别好用!那她岂不是就是太守的千金?那这样……我是不是应该……嘿嘿……好好利用利用呢?我的脑袋迅速地转开了。
“咦,掌柜的,这块绸料染得真漂亮,以前怎么没见过这样的绸缎?”水美人远远地就看见我那块紫色绸料样板。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看来这回我的运气不错嘛!
“水小姐若是喜欢,这料子就送给小姐了。”我回转身拿起那块布料递过去。
“这布又不是你的!”她的丫鬟嫌恶地看了我一眼。不用讲,又是因为我这肥硕的身材污染了她的眼睛。水美人往这布庄里一站,确实增色不少。我这肥猪样和她比真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完全没得比哦,伤心……
“秋菊,不得无礼。”水美人数落丫鬟一句,声音柔得不像是在训斥人。
“秋菊姑娘。这块绸料确实是这位木姑娘的。”掌柜拿着一个檀木盒子从内间走了出来,为我解了围。那小丫鬟一听,彻底噤声地低下头去。
“掌柜的,那你这里还有这样的布料吗?”水美人接过我手上的布料,爱不释手。
“水小姐,这种布料是木姑娘教在下染的。如果您真喜欢的话,在下可以再染一些,不过……要征得木姑娘同意才行。”他还真是个厚道的商人。冲着他这么厚道,这染布的方法就免费出让给他好了。
“这样啊。”水美人柳眉一垮,万般不舍地将紫绸又朝我递了过来。
“水小姐若是喜欢。让掌柜的染了就是,有时间的话,顺便请你十月初一光临醉枫楼的开张吉庆。”我没接紫绸,笑了笑。好人做了,人也请了。有水美人助阵,还怕没有人光顾酒楼?我的必杀技之一——美女经济!
“什么?醉枫楼?就是现在准备重开的醉枫楼吗?”看来,醉枫楼重新开张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池峰城。我雇的那几个七大姑八大姨的嘴上功夫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只不过十来日就把消息传得这么广泛。
我点了点头。水美人显然有点不能接受我就是那个重开醉枫楼的人,又道:“你真是……醉枫楼的老板?”
“木姑娘确实是醉枫楼的老板。”我心想自己最多算是个代理监管罢了,还没等我开口,李掌柜就已在旁及时补充说明。
“水小姐,赏这个脸吗?”打铁要趁热。
“既然木姑娘这么热情邀请,又赠我这么漂亮的绸料,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水美人一口答应下来。我的心也落了地。只要她肯答应,要请太守大人就应该不难了。
“那我们一言为定。掌柜的,那布料你可以染了卖,以后不用再问我的意思。我们这就先走了,拜拜!”
众人听我说完,面面相觑,很奇怪地看着我。我没反应过来,仍是牵着薇薇向外走去。有一小段距离了,又听着水美人在后面追问:“木姑娘,你刚才说的什么‘拜拜’是什么意思啊?”
汗倒!又不自觉地说现代词语!我只好停下,对着喘着气的水美人解释道:“这是我家乡的方言。就是回头见的意思!”
“哦!那拜拜!”水美人现学现用,真是聪慧过人!看来她是真正有些学识的大家闺秀!怕怕,她要是去我那时代,凭她这么聪明,那还不读个博士后出来!
“就此别过。”我赶紧拉着薇薇走了,生怕她又问出别的奇怪问题来。
走远一点后,小丫头也仰头对我做了个拜拜的口形,她也会了。看来菲图王朝不只是出美女帅哥,还出的都是有才之人哩。不得了!只是可怜的我,为什么偏偏长成这副模样?看到水美人那纤细柔美的身姿,我郁闷得要命!苍天啊,为什么别人有才有貌,我一样也没有呢?被人追杀用刀架着脖子,还上当受骗身价只一两银子!哇哇,真是不给我活路走啊!上帝偏心,专门和我过不去,给别人就开门又开窗,给我的就是没门又没窗的!
我用两天时间招了三十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组成了美少女服务团。三十名小姑娘都安排由子鱼管理,而子鱼在我的英明教育下正式当上了酒楼的领班经理。呵呵,不过古代不叫这个,至多也就叫她总管。
这不,今天我训练完新请的八名厨师,就马不停蹄地来看我的服务团队了。
“木姐姐来了啊!”一帮人见我一来,扯着我的衣服不让我走。
“严肃一点,这都像什么话?过几天开张了还这么闹,生意没得做,我可不发你们月俸的啊。”我故意板着脸说话,威慑效果十分明显。三十个半大孩子赶紧都散开了,各自学着些服务的基本礼仪。
“子鱼,布庄做的衣裳都拿过来了?”
“昨天已经送过来了。”子鱼喜笑颜开地回答,看样子她这个领班做得有声有色。
“那行,让丫头们都去换上给我看看效果。”既然服装都送来了,那就得穿出来亮亮相。
我给酒楼的美少女服务团订做了一模一样的工作服。之前我已看过其他酒楼,这个时代的服务生,这里叫“小二”,都是男生,服饰也都五花八门的,没个整齐样。现在我要独树一帜,全部换女生,穿上清一色的工作服。服务的档次也要加高,迎宾的、点单的、上菜的、收银的要各司其职,有顺有序地才能有比较高的效率。
只一会儿工夫,三十个漂亮的丫头都穿着清一色玫红的棉布衫从房间里迈着均匀的步子鱼贯而出,腰上系着统一款式的花边围兜,让人眼前一亮,感觉好极了,还是现代的设计比较顺我的眼。
“怎么样,美美?”子鱼拍拍手,丫头们就地站成整齐的两排。
我没出声,转悠着看了一会儿,好像觉得还少点儿什么。噢,对了,是发型的问题。“不错,不错,就是发型不太一样,美中不足啊。”
“那这样吧,我到时让她们大家相互梳成相同的简单样式。”嗯,子鱼也有进步,变聪明了!好现象!
“还有三天就开业了,抓紧时间按我说的训练小丫头们,到时很多名流都要来酒楼,千万别给我丢脸!你先忙,我还得去检查一下其他事情。”又交代了一番,我才脱身去酒楼。
招牌已经按我的要求用扎着大花的大红绸布给蒙了起来,开业那天安排了重要的剪彩仪式,我要让醉枫楼不只在池峰数一数二,还要让它成为菲图皇朝最有名的酒楼。既然要做,就要做大做强,不然还不如不做,因为不管做得好与不好都要花很多心思。
“木姑娘来了!”见我身影,杜老和老爹赶忙从里面出来迎接我。
“嗯,这木工做得不错。”我看了看映入眼帘的八扇对开的雕花正门,当初依杜老的意思是要用普通的木材来做,然后再刷上朱红色的油漆,我改成了用紫檀木上半透明的清漆,并把原先的四扇也改为了八扇,既能显示出木材本身的纹理,给人的感觉又不那么夸张,风格朴实而不失华贵和大气。
大堂内错落有致地摆上了暗黄的长方形枫木桌,长条凳也全被我改成了比较有现代气息且有靠背的枫木椅,桌面已铺上了全新的浅玫色方形桌布,每张桌的正上方都从上方的房梁坠下一盏造型典雅的灯笼。关于灯笼,杜老曾多次要我去掉这个设计,而我仍是坚持,要想达到一万两营业额,不想点儿奇招怎么行?这里的酒楼夜里都很少营业,或者即使营业食客也不多。而我这一设计完全是为了方便晚上营业,如果白天晚上都能正常营业,那么营业一天就等于其他酒楼营业两天,收入自然也会加倍。
“木姑娘,这样装修酒楼,整个菲图都还没有先例呢!”杜老又在杞人忧天了。
“我要的就是史无前例。”这么无头无尾地说了一句,把两位老人家吓倒了。唉,物以稀为贵啊,看来他们真是老了,糊涂了。
“对了,盆栽几时运过来?”花花草草还没摆进来,若是都摆进来,那感觉才叫好呢!我要让食客们不仅吃得好,还要吃得舒畅,吃到甘心为醉枫楼大把地掏银子。所以,一切我都要最好的。
“明天就到了。一上午就能摆好。”老爹回答我的话后又作势引我上二楼。原先的通天梯已被我改成了檀木制的螺旋梯,节约了不少空间,每个台阶的右边还会摆上些各季的绿色植物。
“你慢点儿!”看着杜老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上楼,我不禁担心他会掉下去,看来他仍没习惯这个设计,呵呵。我挪着胖胖的身体,自己先上了楼。
楼上是特意设计的十二间包厢,还设了专用的琴台。其中十间包厢里均摆着能坐十人的圆形枫木桌,如人少,圆形枫木桌还可折叠为方形。临街的仍然是连排的镂空雕花窗,却没有安排糊窗纸,因为屋檐是向外延伸的结构,即使下雨天,房间内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如此设计是想保持良好的采光效果和开阔的视野。淡黄的丝质落地窗帘静静垂下来,最上方缀着整排的流苏,两边用丝带钩住,简洁而温馨。桌布用的是蜡染渐变的紫绸,质地轻盈又烘托出些华美气息。墙面上装饰有不同风格的字画或山水画。每间包厢内还另设古朴的烛台与焚香用的香炉,天气转冷时还将备上暖炉。此外,包厢均提供专人服务,房间都有不同的名字。
剩下的两间是专设的贵宾房,位于二楼的最右的转角上,中间增设了一个开放式的厨房。除与其他十间包厢相同的服务外,这两间主要是属私房菜订做的性质,需提前预订,由我亲自主厨。当然,这两间的价格也是整个酒楼最贵的,将来还极有可能是全菲图王朝最贵的。两间包厢的名称分别是“菲天”、“菲地”,即菲图皇朝数一数二的意思。
当初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在二楼还设一个厨房,而且还是没门没窗的那种。我一直没对他们解释,只是让他们照办,等过些时日他们自然会明白。这些天下来,他们看我稀奇古怪的主意一大堆,在我的精神洗脑下,问题也渐渐问得少些了,只要我要求的事情,他们都一心一意地照办。
“木姑娘,你看还有什么没齐全的?吩咐下来我安排去办。”杜老看我观察半天不说话,还以为我有什么地方不满意。
老实说,短短十几天工夫能做到这样已经超水平发挥了,装修装饰上已经没有问题。简洁温暖的风格和用材与时下的酒楼大为不同,服务上也将采用标准化管理,确保宾至如归。
“调料和那些食材供应没问题了吧?呃,对了,还有,我订的那些特殊的铁器记得明天去帮我取回来放到二楼。”
“调料基本上都齐了,已经摆进下边的大厨房了。食材在开张前一天也都会准时送到,每天安排两次食材交送。”两人点头哈腰的严肃样子,让我忍不住偷笑。多忠实的两个手下啊,虽然上了点年纪,脑袋还有点儿糊涂,不过他们仍然还是很可爱的两个小老头,比起我那三十个美少女组成的服务团一点也不逊色。
“我让你们找的助理厨师、洗刷工、卫生专员,还有管收货检验的人员,都招好了吧?”主厨是我亲自去请的,均是很有潜力的新人,由我一手调教,教他们新型的菜式。打杂的各项人员是交由他俩处理,最初那些个职位名称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向他们解释清楚,现在他们俩也对我这些名词见怪不怪了,算得上“老头可教”!
“人员已到齐,都是很能干的。”两人又跟着我下楼,去厨房。
“把工作服也发给他们。”对于工作服,两个老人家第一次听我说的时候也是感到十分新鲜。因为在别的酒楼里,从来都没有这样做过。其实我能理解这几个古人的心思,但我要开的是月入万两的醉枫楼,自然要敢于第一个吃螃蟹,何况这些比起我那时代的酒楼管理简直是小儿科。若是照他们想的那样事事都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走,没有半点新意还赚什么银子?我看赚空气还差不多。
为酒楼制定的基本服务流程是收验食材后,由助厨接收前厅的点菜单并处理好食材的前序工作,再交厨师烹调,经传菜员上至饭桌,食客食完后移交柜台收银,然后撤桌收回洗刷,沸水消毒处理。另外要说明一点的是,酒楼没有打手的角色,站在门边的迎宾美眉倒是安排了四个,我要用的是怀柔政策,就算有赖账的情况也不会很多,会在预计的范围之内。
巡视了一天,我已累得汗流浃背,索性坐在大厅里的椅子上休息一下。不知道开张那天癞蛤蟆会不会来。要是他看到我把酒楼弄成这副德行,会不会也像其他几个人一样眼珠子掉地上?他存在富贵银庄的钱我就已经花了三千两,相当于九十万人民币,估计等到开张后三天还会涨至一百万人民币。哈哈,花别人的钱干自己的事就是爽!花光他的钱,把他气死我才更高兴,谁让他那么转,一副欠揍的粉面妖精模样!
昨天,杜老急匆匆地找我,给我看账本的时候,那个急啊,生怕我以后赚不回来似的。在他们的眼里花几千两银子装修酒楼简直匪夷所思,而且装出来的是朴实内敛的风格,而不是他们想象中的豪华样式,所以杜老一直担心我在乱花钱,时不时地就要提醒我一下,给我上上课,外加灌输灌输节俭精神。可我想早点赎回自由身啊,还是得按照我的方式走。
这个菲图皇朝光一个池峰湖就美不胜收了,别的地方肯定还更美。等我有了自由身,我就到处去旅游旅游,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欣赏欣赏湖光山色,听泉煮茗,那才叫神仙过的日子呢。
当然,还有一件事,我要变回穿越前的身材,最好迷死一堆菲图皇朝的帅哥。没准儿哪天我高兴了还弄上两个帅哥专门负责给我捶背揉腿,什么狗屁不通的男权主义我都要给它通通打回原形!女子也要大翻身,好好出口恶气,还要让癞蛤蟆鞍前马后地侍候我,恭恭敬敬地为我端茶倒水,到时,我看他还敢不敢转!小女子报仇十年不晚。癞蛤蟆,你死定了。
我正一个人乐陶陶不知所以然的时候,蔷蔷和薇薇来了。
“美美姐姐,我们已经送帖回来了。”
“是吗?见到石先生了吗?”我安排她俩去送帖给石之彦先生,请他光临。
“没有见到,说他人已经离开池峰了。”两姐妹冲着我一阵摇头。
“哦,那没事了。”还真是挺难请的人啊,只好下次再表达谢意了。我伸手把两姐妹拉过身边,“过两天就要工作了啊,你们俩可要好好准备喽!”
“嗯。”她们温顺地应我。
不知怎么地,我突然想起那天在湖岸遇到的那个斯文男子。他真会来吗?如果来,就有好戏看啦!帅哥美女可都凑齐了!
4. 秋、菊与蟹之缘
张罗了半个来月,酒楼总算是开张了。
今天十月初一,好日子。一大早,醉枫楼前已热闹非凡,围着一层又一层的人。酒楼的全班人马都已紧张有序地开始了工作,比我想象中还要顺利。我、杜老、子鱼以及安排好的四名迎宾小姑娘已在门口一字排开,准备迎接贵宾。所有的帖子均在三天前就递了出去,主要邀请池峰城里的官、商、知名人士。开酒楼,自然还是得有人脉,上要有官府罩着,中要有富商常来消费,下还要有名士来光顾和宣传,生意才能常荣不衰。
自称李大拐子、王二麻子、张三疯、四小虫等一些个名流之辈带着各式各样的贺礼陆陆续续地登门了,众人在我刻意安排的手舞彩绸的迎宾队夹道欢迎下高高兴兴地进了大堂,看上上等花茶后,他们便相互就着开张的话题聊开了。
老实说,挺着这样肥胖的身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迎人的活儿真的不适合我来干,累啊。一个时辰下来,我念欢迎词已念到舌头打结,站得两腿僵硬,稀里糊涂地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内容,只见前来的宾客的脸在眼前一个接一个地晃过去,有的黑如炭,有的白如纸,还有的红似苹果;有的胖如山,有的瘦如柴,还有的扁如门板;有的圆如西瓜,有的矮如冬瓜,还有的高如电线杆。总之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在快要口水说尽、喉咙冒烟,需要来两罐蜜饯的时候,两顶豪华的软轿已稳稳地落在面前,其中一顶的轿帘一掀,走出一位绿衫佳人,原来正是布庄巧遇的水大小姐,那后面一顶里坐着的一定是太守水大人没错了。
“木姑娘,开张大吉啊。”水美人打着她柔如春水的招牌声音,先开了口,“这位是家父。”
只要是男人都会被这样的声音迷醉得骨头酥软,我心想,手上的标准迎人动作却仍是没有变,另附我不知是第几十遍重复的措辞与极富感染力的亲和微笑:“多谢水大人和水小姐光临。”
“木姑娘客气,有生之年还能看到醉枫楼重开,是本官的福气啊。”水太守和颜悦色,一派文雅的儒家风范。我心想也就是他这样的父亲才教得出水心玫这样的纤弱女子吧,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他一手拉着水美人的手,一手对我做了一个“客气了”的姿势,看来他父女二人非常亲近。
“请入内稍事歇息,一会儿还请水大人为酒楼主持剪彩仪式。来人啊,给太守大人和水小姐奉八宝茶!”将两人引入内堂,吩咐人好生侍候着,我才又站门口继续重复使用我那套交际手腕。
接下来,所有递过帖的官家与名流商贾陆陆续续地到来,连锦绣布庄的李掌柜也到场了。直至正午,所有受邀的人均已到齐,却仍独独不见癞蛤蟆的身影。真是怪事了!酒楼开张,这当老板的正主儿竟然没有到,这可有点说不过去哦!十几天连半点信儿都没有,这黑心肠的家伙不知道又要搞什么名堂,我还是小心点为妙,省得又中计丢现代人的脸。湖边所遇的斯文美男子也没有到场。这年头事情都新鲜,在现代从来都是美女爽约,到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朝代竟然改帅哥开始拿乔了。
“美美,差不多了,可以剪彩了。”子鱼见我还有要再等下去的意思,催促道。
“那好吧。先剪彩,不等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什么,却有些失落的感觉。
旁观的人群对酒楼已展开了全包围,人声沸沸扬扬,热闹得不得了。四个丫头将结了花的绸缎托起,将剪刀交递给了移步至大门的水太守,只见他手起刀落,花束已脱落至木制托盘中。围观的一干人一阵相互交谈,没见过这样奇怪的开张的仪式,所有的人都觉得这非常新鲜,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好戏。跟着子鱼将覆盖着招牌的红绸一端交给水太守,一端交给我。水太守接过红绸也不多说话,满面笑容地配合我用力一扯。“醉枫楼”三字如袅娜的佳人般出现在眼前,与此同时大门两侧的两大串大红鞭炮“噼噼啪啪”就炸开了,炮声、掌声、欢呼之声响成一片。再一看,人群里许多人指着招牌上的字议论纷纷,连太守大人也一脸讶异:“木姑娘,这可是石之彦的手笔?”
“正是石先生所赠。”我点点头。
“姑娘好福气,他的字在朝内可是一字千金呐。”一字千金啊,我岂不是又赚了一大笔?哈哈,等我走人的时候要把这个招牌一并取走,不能把这个大便宜让给癞蛤蟆。
见水太守夸赞之情溢于言表,难道这位石之彦先生是做官的?转念又想:管他做不做官,只要酒楼生意好,早点挣到一万两,我就早点拍拍屁股走人,好好过我的逍遥日子去!旋即朗声对众人道:“非常欢迎各位今天光临醉枫楼。从今天起,醉枫楼正式开始营业。同时我宣布,醉枫楼从今日起的前三日均免费提供美食,在场的各位可自由地到醉枫楼品尝最新鲜的美味佳肴。现在请各位贵宾入席,丫头们,上酒菜!”
我话声一落,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在这之前,还没有酒楼免费任吃的先例!有免费的美食谁不想吃啊?如此大方的开张之举必然会触动食客们的神经,凡是有嘴巴的人都会到醉枫楼来探个究竟,到时酒楼的名声一传十,十传百,想不响亮都不行。
重量级的人物都被安排进了厢房。等所有人入位坐定,三十个服饰发饰整洁宜人的丫头们在子鱼的指挥下来来往往地穿梭于酒楼的各个角落,忙得不亦乐乎。薇薇则被我安排到水太守以及各重量级人物所在的房间弹奏助兴,剩下的两间贵宾房暂时空置。
从厨间开始唱出的各种事先制定好的菜名,绕梁不绝:
“葱白牛肉丝。”
“翡翠水晶虾。”
“油香片片鸡。”
“香烤黄花鱼。”
“孜然小羊排。”
“极品名笋煲。”
“上汤芥菜心。”
……
光是这些美妙的名字就听得人直流口水,食指大动。各式集齐南北饮食文化的经典名菜香味四溢,惹得所有人垂涎三尺。不用说,整个酒楼里那个热闹劲,根本找不到词语来形容,总之是人声鼎沸,如火如荼。喝酒的喝酒,划拳的划拳,吃菜的吃菜,赞美声一浪盖过一浪……
而我这个主角自然是要走动于楼上楼下的每张桌椅之间,招呼周到了才行,尤其是在厢房里,还陪众人小酌了几杯。虽是纯粮发酵酿制的酒,并不十分醉人,还是让几乎滴酒不沾的我有些犯晕。前脚刚走进“菲天”准备休息一阵,一个小丫头就来叫我,说有人来砸场子。这还得了,动土动到太岁爷头上了,胆子倒是不小。
我急速下得楼去,一看几十号人拿着家伙来势汹汹,堵在门前。里面吃得热火朝天的食客顿时没了声响,个个提心吊胆又出去不得,场面有些混乱。
“肥婆娘,给我出来!”一个长得像火腿肠样的家伙竖着两条扁豆眉提着一尺多长的长刀站在门口,后面跟着一群长得鼠头鼠脑的小喽啰。什么时候惹了这号人物,我怎么不知道?怪哉,难道是因为我没请他们来吃酒席?于是就来这么大的阵仗?
“火腿肠,你叫谁呢?当我木美美怕你是不是?”我才不怕他。几十号人怎么着,太守大人还在这里呢!这火腿肠还真是活腻了,惹急了姑奶奶我,就当场把他剁了做拼盘。我倒要看他怎么个嚣张法?
“火腿肠?谁是火腿肠?”哇,来的人是个傻子哦!绝对白痴!一堆名流食客差点笑岔了气。
“本小姐叫你啊。真是一个大蠢蛋!说,来干吗?”看着寒光闪闪的刀我心里有点虚,但嘴上可没怕他。只要拖住他,等下兵马一到,他还不跪地求饶?
“我兄弟买的两个漂亮小妞,是不是你给抢去了?”哦,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想抢蔷蔷和薇薇的畜生啊。原来是这小子在捣鬼。
“你兄弟?哦,想起来了,就是那个人模狗样的畜生啊?”我将声音故意提高八度,装出一副“了解了解”的表情慢吞吞地道。
“就是那个畜生!”呼啦啦……呼啦啦……给我绕进去了吧,火腿肠?我一阵爆笑,身后的食客又“嘎嘎”地笑倒一片。最要命的是,眼前的火腿肠还没搞清楚自己也被我骂了,一副“你们笑啥”的表情。
跟我玩儿还嫩了点儿,小心我玩儿死你!
“畜生不敢亲自来是吧?”
“谁说我不敢来了?”畜生从后面钻了出来,小流氓形象被他表现得入骨三分!啧啧,不打自招承认他自己是畜生!
“哦,畜生带了条火腿肠和一群老鼠来,就想压倒我醉枫楼啊?也不调查调查清楚再来,看来今天有人要坐班房喽!”对这种人说话,根本不需要客气。本酒楼才刚开业就敢来闹场,今天我就让这群浑球见识一下马王爷究竟长几只眼,也好让池峰人都明白,醉枫楼不是那么容易被欺负的!
“老大,别和她废话。让她交人!”又来了一个,哟,长得好像土豆呢。可爱,实在是可爱,能长成这副德行也真够难为他的。
“土豆,你掺和个什么劲。太守大人现在就在楼上,想打架啊?”被我一吓唬,土豆愣了。
“肥婆娘,快交出两个妞来!别拿什么官老爷来压我,就是皇帝老子来了陆爷我也不怕。”火腿肠用刀朝我指了指,大言不惭地威胁我。
“是谁胆子这么大在门口闹腾?”哈哈,太守从楼上下来了,后面跟着水美人以及两位池峰的武将,“本太守在此,谁敢动醉枫楼半分?”
水美人一下楼,一群吃着美食、笑得嘻嘻哈哈的宾客猛掉哈喇子。美食爽口,美人养眼!
一帮老鼠见到官老爷在面前现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赶来的大部队给包围了。这下子,畜生、火腿肠、土豆通通不敢动了。真是一物降一物,罪有应得!
“都说叫你们一个个不要这么嚣张,做人要厚道,就是不听。这下好了吧,都要蹲大牢了,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好了。”我幸灾乐祸地冲着呆若木鸡的鼠辈们做了一个“鄙视”的动作,转身对太守大人一阵感谢。
“木姑娘客气了,保一方平安是本官的职责所在。这群混混一直在池峰游荡,伤天害理,法所不容。来人啊,把他们通通抓入大牢,择日再审。”水太守一脸正气,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好官,否则池峰也不会这么繁荣。结果自然是一堆前来闹场的烂人被抓去了监牢,宾客们拍手称快重新入座,恢复了热闹。
“为了答谢水大人及各位,请上楼上厢房,我今天亲自为大家烹调一份美食助兴。”都说酒香还怕巷子深呢!我的私房菜也应该趁此机会拿出来展示展示,他日才有食客来预订啊!美其名曰感谢,实际上我是为了宣传宣传自己的金字招牌。在古代就只能用这个笨方法啦,没办法,这里又不能上电视打广告,只能靠人的嘴巴。好在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嘴巴也是挑剔的。相信我美美厨娘的名号不久就会在整个菲图皇朝响亮得一发不可收拾,到时银子可就随我赚喽!
于是在二楼的开放式厨房,众人的围观之下,我现场为太守大人制作了一道美味。因为要用柳肉做皮儿,我选用了上等猪柳肉,顺着肉的直纹切为薄片,用酱油、酒、一点点淀粉腌了一会儿,再将绿豆芽去头去尾,胡萝卜与莴笋改刀切丝,摊开腌好的柳肉薄片包入银芽、胡萝卜丝、莴笋丝,然后粘上少许淀粉,用半煎炸的方法煎熟,最后撒上椒盐粉,一一装入用通翠的生菜叶铺底的大瓷盘。
整个过程毫不拖泥带水,一气呵成。直至一盘香味扑鼻的菜肴新鲜出炉,众人才恢复神情,赞叹不已:“木姑娘好厨艺!”
“想不到木姑娘不光聪慧过人,还厨艺精湛、深藏不露啊!”水美人也在一旁盛情夸赞。看她的样子,必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太守大人,水小姐请入座品尝。”我作势将他们重新引入厢房。
不用说,在座非富即贵的人一品尝,就大赞此菜的奇妙之处:均匀的荤素搭配冲减了煎炸所产生的油腻,而食材本身的清脆又与椒盐摩擦出别致的火花,口感清新淡雅。
“美味,确实美味,以前从来没尝到过如此淡雅的煎肉卷。”太守大人赞不绝口,“木姑娘,你这菜名儿是?”
“柳肉银针卷!这只不过是美美收藏的菜品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道。让各位大人见笑了。”我故作谦虚状,实际上言语里已告诉众人,这盘菜对我来说只不过是小菜一碟,九牛一毛的事情。
众人对我又是夸赞一番。至此我留给众人的形象不再只是一个肥女人形象,而更多的是一位身怀高深厨艺的厨娘。
醉枫楼总算是风风火火地开了张,正式投入了运营。开张那天癞蛤蟆没有来,那名斯文男子也没有来,连我预计会来的曾在幸福客栈追杀我们的黑衣人也没有来。总之酒楼开张这几天以来,除了白天晚上均门庭爆满、生意好到令人叹为观止以外,一切如常。
菲天、菲地还暂时空着,我也乐得逍遥。看这情势只要能持续下去,月入五千、八千两应该不成问题。
最开心的不是我,而是杜老,他曾很怀疑我的方法赚不到钱,而现今生意火暴的程度几乎可以说是让人目不睱接。我把十月主菜等安排给他时,他二话不说就去置办了。子鱼、老爹都忙着为宾客服务,蔷蔷一人带着两个丫头在算账,薇薇忙着应付厢房的客人所点弹的曲子。我反而成了全酒楼最赋闲的人,成天坐在“菲天”里发愣。
正式营业的第五天,凡是池峰人都知道醉枫楼本月的主题是“秋—菊花—蟹”,既有文雅的派头又有顶级豪华的美食。这之前我已安排人举着巨大的横幅在池峰城内四处游走,现在池峰城的男女老少都知道醉枫楼的名头。荒废了几年的醉枫楼以焕然一新的形象展现在人前,风头比起当年更盛。
之所以用菊花和蟹作为开张第一个月的食题,皆因民谣有云:“秋风起,蟹脚痒;菊花开,闻蟹来。”在丰腴的十月金秋,蟹与菊花都是让人追寻的好东西。菊花高雅,自古被文人所喜;而蟹呢,自古就被食客们广为称颂,有“四味”之说。其大腿肉,肉质丝短纤细,味同干贝;小腿肉,丝长细嫩,美如银鱼;蟹身肉,晶莹结白,胜似白鱼;蟹黄,营养丰富,是为极品。在池峰——这个海鲜王国,冰冷纯净的阿斯兰海域里,成熟的蟹撩拨着人的食欲。这个季节,蟹才是真正的主角。
在我的安排之下,醉枫楼每个角落都适宜地摆上高贵的菊花,让人放眼一看便满眼灿烂。从十月初六始至月末提供十种不同做法的蟹供食客们选择,其中包括河蟹、湖蟹和海蟹。十道蟹分别是:
第一道,油香王蟹,做法是将阿斯兰海王蟹腿与青蒜分别切段,坐锅热油,下青蒜、姜末煸出香味,即下蟹腿,入料酒,再加入白糖、盐和清水。旺火烧开改小火烧至汤汁变浓时,下胡椒粉、白醋适量,用水淀粉勾芡,颠翻几下,淋入香油装盘即可。
第二道,青韭炒雪蟹,做法是将雪蟹切块,用开水氽过,捞出控干水分。韭菜洗净切成两厘米长的段,锅内入油,入蟹、盐、料酒、韭菜急火翻炒片刻,淋上香油盛入盘内即可。
第三道,花雕凤脂蒸膏蟹,将洗净的膏蟹入适量陈年花雕酒、糖、盐、凤脂(即鸡油)、姜片、少量高汤,大火隔水蒸熟。将切丝的小葱段穿于红椒段中,加少许芫荽与蒸熟的青蟹摆盘即可。陈年花雕酒中和了蟹肉的寒性而不掩盖蟹的甘香。酒香带动蟹香弥漫于空气之中,展开一场对味蕾的致命诱惑。
第四道,咖喱花蟹,将花蟹洗净去内脏,剥开蟹盖,将蟹腹切大块,加拍碎的葱姜与少量盐、白胡椒粉和酒一起腌制一会儿,再将其入油锅炸至七分熟,起油锅炒香洋葱丝,入柳丁片、红辣椒片,加适量盐、糖、酒及咖喱粉,倒入一杯水与炸过的花蟹一同干烧,至汤汁快收干时勾芡,入盘即可。
第五道,紫苏蒸蟹,将肥美的湖闸蟹蟹肚朝天放入滚水上的蒸笼中,置洗净抹干的紫苏叶,再入少许葱白,大火蒸熟,再用一比三的醋与酱油,加适量糖与姜茸隔水炖至香浓,即成蘸料。原汁原味的嫩滑蟹肉蘸上香浓的蘸汁,更显湖蟹的鲜香。
第六道,蟹镶橙,将鲜橙截顶并挖出四分之三的橙瓤,将氽熟的五花肉末、荸荠丁、蟹肉、姜末、鸡蛋液、适量白酒、盐、胡椒粉和匀,酿入鲜橙,盖上原先截起的橙片,入盘隔水大火蒸一炷香时间即可。
第七道,胡椒萝卜红蟹汤,将萝卜入老火鸡汤中文火焖软,再入洗净的红蟹与胡椒,煮至蟹熟。红蟹膏软肉厚,萝卜又渗入了鸡汤浓浓的鲜甜味,偶尔流露出胡椒的微辣。好一味搭配完美的秋季润喉祛风老火汤,秋风横扫之时品尝最适宜不过。
第八道,芙蓉蟹茸,将肉蟹蒸熟并将蟹肉挖出剁茸,加适量鸡蛋清、葱末、胡椒粉、盐入少量酒搅拌均匀,入油锅,用中火慢铲起蛋,略为翻动蛋汁,使蛋汁凝而不硬,待蛋汁全部凝起后出锅,装饰入盘即可。
第九道,蒜蓉豆豉美味蟹,将蟹(各类均可)洗净,沥干水分并蘸上干淀粉,过油至半熟待用。坐锅热油爆香姜末、蒜蓉与豆豉蓉,入蟹及适量糖、盐、胡椒粉和水翻炒,最后加入芡汁,煮至汁浓即可。
第十道,香辣蟹,将肉蟹放入加有适量白酒的深陶碗,待其“喝醉”后去腮、胃、肠等切成块;坐锅热油,入花椒、干辣椒爆香,入姜片、葱段及蟹块,再入适量料酒、醋、糖、盐翻炒均匀,装饰入盘即可。凉秋季节,浓浓的香辣蟹味使人闻其香便知其味,欲罢不能。
十种不同风味蟹的美味,加上菊的淡雅与秋的美妙,酣畅淋漓地演绎了人与蟹的生死缠绵。
意料之中的事——十月中旬以后酒楼的桌位均是提前三天被抢订一空。池峰城的男女老少几乎是朝着醉枫楼蜂拥而来,若不是管理有序,我那八扇雕花大门早已不保。由于订单实在太多,以至于我后来不得不想办法订做了几架可用木炭保温的推车,新招了人手全天二十四小时地兼送外卖,才缓解了一下桌位的极度紧张。与此同时,醉枫楼声名鹊起,美名远扬,外地的食客也开始寻迹而来。
无论外边多忙,我仍然还是闲人一个,照例每天坐在“菲天”里发呆。越是闲,我就想得越多,想得越多疑问就越多。癞蛤蟆究竟是做什么的?小家伙的回答像是说他在朝,但又不为官,这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会要我在这里开这家醉枫楼?难道仅仅是因为他看出我有不错的厨艺吗?我曾拐着弯去问杜老,他什么都对我说,却对癞蛤蟆的身份以及相关信息口风甚紧,只字不提,看起来很神秘的样子。
从街坊那里打听来的消息说是醉枫楼的前一任老板也是一位女子,并且是位极其能干的美人,好像姓肖,后来失踪了,酒楼便破落了。或者这位美人与癞蛤蟆有什么关联?该不会是有一腿吧?看癞蛤蟆那副妖精样子,说不定传言是真的。想到这里,我一个人独自张大嘴狂笑,真佩服自己超级丰富的想象力。
“猪笑起来的样子,除了丑还是丑。没救了!”呀,这声音很耳熟……哇,不会吧,死癞蛤蟆回来了?我扭过头,看见某人依然白衣,背负着长剑,双手抱胸,勾着嘴夸张地笑,脸上带着些倦意,倚在门口一动不动。
结果很不幸的是,我由于动作幅度过大,“砰”的一声连人带椅地翻倒在地,还滚了半圈,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可癞蛤蟆回送给我的仍是一番鄙夷的笑,仿佛我摔跤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真恨不得狠狠地揍他一顿,当然,我打不过他,只能心里假想他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的样子,过过干瘾。
“还笑?站在别人身后,像只鬼似的一点声响都没有。你想吓死人啊?”看到他得意的样子,我就没好气。我和他一定是八字犯冲,只要他一出现在面前我准没好事。拦马车时是这样,客栈被追杀时也是这样,现在还是……每次他在面前的时候,我总是奇惨无比。可怜了我的屁股,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啊?没道理!
“你把酒楼开得……很好!比我想象中要好!”这回他的表情很认真。看得我有点莫名其妙,突然这么来一句,怪怪的。这家伙一定有毛病!
“废话,能不好吗?看看我的身材就知道了,把我累得足足少了十斤肉。”忙了这么长时间,身上肥肉倒是少了一点,总算有点安慰。若是再胖上去,我还真没办法活了。
“那你应该谢我才是。”他解下身后的剑,径直走向桌边,坐定,拿起一个杯子,拎着我那壶上等的菊花茶就倒,“咕咚”几口下肚,“好茶!”
谢他?把我累死了,还要我谢他。想得倒挺美!我没理他,扶起刚才陪我倒地的椅子就往外走,准备与他划清界限!
“美美,我赶路饿了。有吃的吗?”他叫住我,显然知道我很气愤,竟然没有叫“猪”而直呼了我的名字。
“要吃的,楼下有。没有人敢饿死你这个醉枫楼‘老板’!”我把话砸在当场,仍是头也不回。
“你别走啊,我是说能不能你亲自下厨……”声音变大了,灌进我的耳朵。哦,明白了,他原来是想让我亲自动手……那我是不是该好好地……嘿嘿……
“要我亲自下厨可以……”我一脸奸笑又转回“菲天”,看得癞蛤蟆直发毛。
“什么条件?”是只聪明的癞蛤蟆,我没看走眼!
“很简单啊,拿钱来!你知道你现在坐的这间房值多少钱吗?”我绕着圆桌,用手敲着桌面,面带可怕而温柔的微笑。
“多少钱?”他狐疑地往四周一看,除了装修别致些也没觉得多特别,目光又回到了我的脸上。
我伸出一个指头比画了一下,不语。
“十两?”他问。我摇头。
“一百两?”他又问。我又摇头。
“到底是多少?”他有点不耐烦!
“一千两!”我这回算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了。其实“菲天”的底价暂定为两百两银子,即六万块人民币。对于他这么有钱的人,肯定是小意思了,要贵点没关系。
“你杀人啊?这么贵。”这句话我不久前好像也说过呢!哈哈,癞蛤蟆还想讲价?本小姐就不给他面子。
“给还是不给?”懒得跟他费口舌,收钱要紧。吃东西也算是顾客,也要先付钱才行!醉枫楼从不给人白食!这规矩可不能破了!
他盯着我看了一阵,像是说:“有你的,做生意做到我头上了。”
“怎么样?给还是不给?”认了吧,癞蛤蟆,你不给钱,我就不做,看你能把我怎么着?醉枫楼可没说给老板做菜不收钱!
“我给。”他拿我没办法,极端不情愿地拉长了脸,递了一张银票过来。爽快,早说早好嘛!看着他那张臭脸,我无比兴奋,总算是出了一口气,虽然这是变相的敲诈。
“现在你是客,你想吃什么?”顾客就是上帝,既然他出了一千两银子,还是应该照顾一下金主的口味!
“蟹!”又是蟹!他也知道这是醉枫楼的主题啊!
我也不啰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熟练地操刀将两只阿斯兰海最负盛名的金蟹大卸八块。半个时辰以后我就搞定收工,将一大盘异香扑鼻的泰式皇牌咖喱金蟹装在一只盛满金丝菊瓣的扁形花篮里送上“菲天”的枫木桌,配由白菜叶包肉馅儿的清淡主食“大珠小珠落玉盘”一盘、时蔬一碟以及桂花陈酿一壶。除此之外,吃蟹用的小工具以及餐巾都配备齐全。一千两嘛,自然要上最顶级的菜品和最贴心的服务。
红艳亮丽的蟹块上满布了金黄色泽的浓稠的咖喱姜汁,让人光是看上一眼就已食欲大增;肉质纯美的金蟹肉纠缠着咖喱辛辣芳郁的香味,满目的金丝菊让人神清气爽;主食似白玉翡翠,白绿相间又清鲜怡人;时蔬青翠惹眼……美味如斯,夫复何求?
“若不是我亲眼所见,还真不敢相信猪也能做出这么美妙的菜肴!”他死性不改地“哈哈”笑起来,也不知道他是在赞我还是在拐弯抹角地损我。
一转眼,桌面便如秋风横扫而过,满是狼藉。自从见癞蛤蟆以来,还是第一次看他这样不客气地吃食,以往他总是极为斯文的。我莞尔一笑,看来我的厨艺确实又精进了。
“可惜没有好酒,若是在京师就好了。”他吃完,用餐巾抹抹丰润的嘴唇,很惬意地伸展着身体,一脸满足。
“那就把酒楼开到京师去!不过到时就吃不到这么新鲜的海蟹了。”我随口应了一句。他看着我好一阵,眼神有些怪异。
“听说,醉枫楼以前的老板是位姓肖的美丽女子……据说还很年轻!”见他没说话,我随口就问。我要弄清楚心里的疑问,活得明白一点总是好的。
“这不关你的事。”没想到他的脸像六月阴晴不定的天,说变就变,原本和缓的语气变得僵硬起来。
“你到底是谁?”我今天非知道不可,这么蒙在鼓里不明不白的,憋得我难受。现在不把握机会,更待何时?
“我不是谁,我就是我。”他突然起身,很气愤地就想往门外走。
“我就是我”?说得还挺有道理的,很现代的一句话。有个性!若不是我现在急于弄清楚状况,我才不受他这窝囊气!
“我要弄明白……”还没等我把话说完,他就推开我,夺门而出!
真搞不明白,我不就问了一下他是干什么的吗?只是想弄明白让我来接手这家酒楼的缘由而已,犯不着生这么大气吧?真是,什么德行?烂人!
“喂……喂……癞蛤蟆,你回来,我的问题……”死癞蛤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才现身就又要玩失踪了。下次要再看到他还不知道要等到几时。我的日子几时才到头啊?欲哭无泪,这帮子烂人,个个都欺负我。
死癞蛤蟆,下次给我见到,我非剁了他不可,没心没肺的,就算要让我上当也上得清清楚楚啊!叫人收了“菲天”里的烂摊子,我仍气愤莫名。不就关心关心他的过往嘛,竟然生这么大气,二话不说就走人了。当我是什么啊?好歹我也帮他把醉枫楼开得有声有色,摆什么架子?
我气呼呼地下楼,把楼梯当做是癞蛤蟆故意用力踩得“咚咚”响,边走心里边念叨“我踩死你这只癞蛤蟆”!
“美美,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这么大气?”杜老从柜台里钻出一颗头来,胡子一歪一歪的。看了杜老一眼我还更生气,癞蛤蟆是他什么人啊,值得他那么忠心?每次问他都一言不发,守口如瓶的。
“把今晚的热门儿菜给我改成红烧癞蛤蟆!”我朝着站在柜台另一边的子鱼嚷嚷道。死癞蛤蟆!太过分了,今晚我就烧了你!
“啊?”负责算账的蔷蔷、另两个丫头、子鱼和杜老都冲着我张大着嘴,活像我是只怪物似的。
“还愣着干什么?我说改就给我改,都没听见吗?”几个人呆若木鸡的样子显然充分证明了我的教育成果还没达到最佳水准,看来还得单独找时间对他们进行再教育才行。
“美美,好像没有癞蛤蟆可以红烧的哦?”子鱼规规矩矩地立在我面前,一双漂亮的眼睛写着“为什么”和“不明白”,声音十分恭敬,生怕触及我的怒气。
呃,晕了,竟然生气到口不择言,好像是没有红烧癞蛤蟆这道菜,那就改一改:“那就红烧田鸡!马上给我改!”这下总可以了吧,反正田鸡与癞蛤蟆是同类!都一样!
“哦,好吧!我这就去改!”子鱼乖乖朝厨房走去。
“等等,今晚我也吃红烧田鸡!让多做一份儿,给我送回宅子去。我出去遛一圈儿!”我叫回子鱼,重新吩咐道。不仅要让酒楼做,我还要吃,我要让这只癞蛤蟆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哼!我将牙齿咬得“咯咯”响,出门儿去了。
自从酒楼开张半月以来,我累得像只狗似的,哪来时间休息啊。整天只想着怎么挣回那一万两,别的什么都不想。今天心情不爽,出来散散心也好,逛逛池峰城,弥补弥补这么多天来的辛勤劳作。秋风瑟瑟,十月下旬的天凉意越发浓厚了,一个人走着走着,竟生出点悲凉的心情。穿越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皇朝,碰到一堆莫名其妙的人,连自己生活的坐标都还没找着,很是郁闷。
“悠然茶馆”!嘿嘿,也不知道自己走过了几条街,眼前竟然出现一家生意极好的茶馆儿来!蛮好,正好走累了歇歇脚!
“小姐,您喝什么茶?”一进门儿,小伙计就迎了上来,招呼我入座。
“一壶红茶,加糖。”我随便拣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
小伙计飞快地去了,一会儿就为我上了一壶上等的红茶,还给我沏了一杯。
“再来点儿零嘴!”
“小姐是说小吃吧?”哟嗬,聪明的伙计,听懂了!我笑着赞同。很快,就又给我上了些炒瓜子儿和冬瓜糖。
我独自喝茶吃食,暂时忘记了不开心的事情。
茶馆儿里生意不错,人很多,大都是和我一样边喝茶边吃食聊天儿。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话长短呢。我认真听了听,还挺有趣的。
“听说了没有?最近皇上病得好像很重啊!”
“是吗?真的还是假的?”
“那依你们看,会是哪位皇子继位啊?”
“我看……一定是太子!”
“那不一定,听说这太子一向沉迷酒色,不合适不合适。”
“唉呀,只要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日子过得好就是了。管那么多干吗,又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还有啊,我听说太守大人的千金马上要嫁给三皇子做侧妃了!”
我皱了皱眉,他们所说的不就是水美人?她要做三皇子侧妃了?侯门一入深似海。水美人说入就入了!还真是世事难料啊!
“说点别的,朝政的事我们管不着。来点儿实际的!”
“对了,大家有没有去醉枫楼啊?”
“去了,去了。太美味了,我到现在还在回味蟹的味道呢!”
哈哈,说到醉枫楼的蟹了!
“我也去了。能不去吗?这池峰的大小人家谁没去过。”
“生意好得简直没法儿说。”
“只不过以前醉枫楼的老板是美人儿,现在的可是个胖妞儿!”
说到我了,还好他的措辞比较得体,否则我肯定撕了他的嘴。哼!
“唉,我听说醉枫楼之前的老板是三皇子金屋藏娇哦!”一个头戴瓜皮帽的黝黑男子刻意压低声音,待说完又肆意地笑起来,仿佛得了美人的是他自己一样。
“如今我们池峰的第一美人——水太守的千金也成了他的囊中之物……”言下之意这位三皇子是个风流情种!
“谁让你生得这副丑模样!要是你也生得像三皇子一样德才兼备、玉树临风,你也可以得到美人垂青啊。”一个尖锐的男声嗤笑几声,逗得其他人笑声一片。
听这些人一说,我感慨良多。呵,自古男人总是三妻四妾,菲图皇朝也不例外,何况他们所讲的还是皇子这样的王孙贵族呢!
秋天天黑得快,坐了快一下午,才惊觉天色已暗,到了快掌灯的时间。嗑瓜子儿把嘴都嗑疼了,也该回去了。于是我起身付了几个银钱便出了茶馆,径直向宅子方向走回去。
走不久,我就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地跟踪我。我往前走,跟着我的人也往前走。我停,这人也停。我心生警觉,该不会是上次黑衣人跟上我了吧?惨,现在癞蛤蟆不在,我又没武功,这情况咋办啊?现代的那些个电视剧里发生绑架案或凶杀案的地点不就经常是在人烟稀少的巷子里吗?我边动脑想边朝着人比较多的街市走,人多的地方总是要安全一点的;虽是如此,我心里还是像提着十五个吊桶一样七上八下,毛毛的……各路神仙,求求你们,念在我一直是个守法公民的份儿上,千万别收我。大不了以后我三天两头常给你们烧香磕头就是了……脚上的速度飞快,我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宅子。
当我看到宅子前已点亮的两盏灯笼时,一颗心踏实了不少。明天天亮我一定要请两个保镖跟在后头,生命可贵啊!
“唉哟!真是头猪,总是莽莽撞撞的!”进门的一刹那,我的头撞到了一堵坚硬的墙上,确切地说,是某人的胸部!听得声音,我定睛一看,竟然是癞蛤蟆!他被我撞了一个趔趄,很恼火地瞪了我一眼。
“好像有人跟踪我!你怎么在这里?”我不理会他一脸痛苦样,忙把大门给关了起来,大大的问号出现在我脑海中,他怎么会在宅子?
“你确定?”他听我这么一说,刚才痛苦的样子不复存在,换了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看得我有些惊奇,这种神情之前他从未流露过!
我点点头,屏住呼吸,将头贴在门上侧耳听了一阵,没有什么特别的声响,才又开了口:“你怎么在这里?”
“在这边休息一阵!”他的脸分明闪过一丝慌乱。是我忽略了什么吗?他今天表情有点怪。中午的事情他好像不生气了?
“好像没动静了,还是回后园坐一阵吧。他们都在酒楼,晚些时候才能回来。”我没多说便往通向后园的回廊走去,癞蛤蟆也跟在身后。如果真有人跟踪而来,他也是不适宜这个时候出门的。这个时候出门能去哪里?酒楼?妓院?看他的样子不似一般身份的人,应该不至于这么……好色吧?我这么想着走到前厅门口,大门却响起了“嘭嘭”的敲门声。被人跟踪心有余悸,只惊弓之鸟般的我一脸骇然地看着癞蛤蟆,自己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我去开门。你先躲在这里!”显然感受到我无比的紧张,他自告奋勇地去开门。我心生感激,关键时候他没有掉链子,真是难得!又觉得自己很没志气,竟然怕死怕得这么厉害!
敲门声还在持续着,每一声都像敲在我的心上,“砰”一下,又“砰”一下,看着癞蛤蟆走过去,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终于,他把门打开了。见了来人,我一下子瘫软在地,吓死我了,原来是杜老拎着一只篮子,奇怪道:“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我——”我刚想开口,又发现自己无从说起,只说出一个“我”字。
“美美,你不是要吃红烧田鸡吗?”杜老看着坐在地上的我,又看了看癞蛤蟆,大为不解。
“红烧田鸡,呃,那个……”去茶楼坐了一下午,差点忘记自己交代过这件事,害得自己刚才吓得半死。我一边念叨,一边看了看癞蛤蟆的脸色,他会不会知道这道红烧田鸡是……还好,他脸上没什么异样!
“还热着呢,我有多带几个菜来,要不你们俩就先趁热一起吃!回头我再让丫头再送些过来!”
“给我吧。”我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去接杜老手上的篮子。癞蛤蟆却先接了过去,也不言语,朝后园去了。
“唉,我还要吃的啊!”真是的,明明让送来我吃的,他倒一把拿了去。
“我先回酒楼,你们先用。等会儿再让丫头多送些酒菜过来!”杜老只是笑,转身就出门了。
我有些生气地关好大门,然后才走去后园。
“你就这么生气?连做菜都想把我红烧了?”
刚走到后园亭子,癞蛤蟆的声音就温软地飘过来。他都知道啊?
“你让我踩了一两银子的陷阱,我都没和你计较。我不过是问问关于醉枫楼以前的事情,你就拂袖而去,难道我就不该生气?”他这么平和地和我说话,我的话也硬不起来。
“吃吧!等下冷了。”他欲言又止,却只说出这句应景的话来。
我用火折子点了灯笼,亭子里这才光亮如昼。等我看清他时,呆了,只怕是他自己也未曾察觉他胸口的白衣渗出了些血迹。“你……”我用手指了指他胸前,他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怪不得我进门撞他时,他的脸色怪怪的,原来是忍着痛没出声!我一阵内疚,又不知如何是好。“你没事吧?”
他的脸有点苍白,额际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看来我刚才那一撞撞得不轻!噢,可怜的孩子,可怜的癞蛤蟆!早知道我还是不要吃红烧田鸡了!
“你来试试看有没有事?”他用手抚抚胸,才休战一会儿,又要和我抬杠了。原来他刚才不是说话平和啊,而是因为受伤有气无力,我说呢,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和可爱!
“没事就吃饭。看在你是病人的份儿上,这两天就休战不和你计较。”本着可怜病人的精神原则,我决定这几天不跟他斗了,免得有人说我以强凌弱!说着还给他把饭菜优先盛好,当然,也夹了几块田鸡给他,他现在可是只受伤的癞蛤蟆,需要营养!谁让我是个心软的人呢,真是没救了,对这样算计我的小人也下不了狠心!
他看了我半晌才埋头专心吃饭。两人就这么没声没响地用膳,谁也没说话,直到杜老让丫头送了酒菜与鸡汤过来。看来他受伤的事杜老是知道的,不然怎么会送鸡汤过来?
接下来,我也没好意思开口继续问白天的事。只是有些奇怪他武功那么好,怎么还会轻易地受伤?我才想到红烧田鸡,他就走霉运了,还真是灵验啊!
癞蛤蟆的伤似乎很重,这两天几乎整天待在宅子不露面,再没力气和我针锋相对。吃食均由杜老安排了送过去,也有些是我亲手做的,比如参枣汤之类补血的汤饮,算是我撞他的补偿。
酒楼的生意越来越红火,我却没精打采——回现代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了。我突然好想念父母兄妹,我不在了他们会不会很伤心?在这个时代,我到底应该怎么过活?按我之前的想法,挣到一万两后,再自己另起炉灶把醉枫楼挤垮?或者真的去游山玩水?我应该好好想想这些严肃的问题了。
衣衫动了动,是薇薇在拉我的衣袖。小姑娘这些日子在酒楼工作得很开心,原先瘦弱的身子也长了些肉,看起来更健康些。
“休息一会儿,嗯?”我把她拉到身边坐下。她点点头。我总觉得她们两姐妹应该有些来头,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不过她们不说,我也不好追问。我能做到的不过是照顾一下她们的衣食住行,没想到这两姐妹倒在酒楼里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
“咚咚!”有人上楼来了。“美美,有人要订私房菜!”子鱼在下面叫我。
“把单子收上来吧,要收一半订金,两百两起订!”我拥着薇薇,还是没有动。
“这是两百两!”温厚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一张银票已递到我面前。
我抬头,是他,那个湖边品茗的美男子!他仍是穿着束高领子的玄青色长袍,温文尔雅,眼里敛聚着幽然清澈有如池峰湖水一般的光芒,不温不火的样子很有些超然的意味。我起身,薇薇挣开我的手,欠身下楼去了。他足足高我一个头!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我这样子站在他面前非常尴尬,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又浮上来了。也算得上阅人无数的我,不至于对帅哥这么没有免疫力吧?我心里这么想,便笑。
“我说过会来捧场!”我早当是他随口说说罢了,没想他还记得。
“没想到你还记得。”很无聊的开场白!唉,我要是好命一点,生个花容月貌的就好了。那样的话,我肯定泡他十个八个的帅哥!
“怎么,银票不收了?”见我没接银票,他出声打断我乱七八糟的想法,捏着银票的修长手指在我面前扬了扬!
“收,怎么不收?”开玩笑!我还等着酒楼赚到一万两赶快脱身呢!连忙接过银票放衣袖内,生怕他一会儿改主意说不吃了。“那公子是今天中午就在这吃吗?想吃什么?只要醉枫楼有的,都可以任选!”
“现在,鱼!”
因为天字号已经营业过了,地字号还没有开张。我做了个请的动作直指“菲地”引他入座,再问:“海鱼还是……”
“不,湖鱼!”他说的字都很少,干脆,与他温和的样子不太符合。
“好!请稍等一个时辰。”我出了房间,招手从厢房里调来个丫头,吩咐一番。
不一会儿,丫头便上了些开胃小菜,在房间里端茶倒水地侍候着。助厨也将我要的主料——一条鲜活的大草鱼送了上来。
我乐歪了,心想今天这两百两银子出奇地好赚。一条这样顶级的湖生草鱼不过半两银子的价钱,转手就能卖两百两银子,这么一本万利的事情,能不乐吗?古代赚钱就是超简单,你想卖多少就卖多少,换了现代,物价局还得管管!不能天价月饼,不能天价这个,不能天价那个……那个……呼呼,在这里我要的就是天价!
我哼着流行歌曲,系了围群,麻利地剖了鱼,刮下鱼鳞,分离鱼身,起了鱼骨。为了快,我还叫来一个助厨听我使唤。仅余一个时辰便是正午,我总不能让我的食客等到午时过了还吃不到美食啊!
一般做鱼的方法无非是红烧、水煮、清蒸;若分开来,鱼头做汤,鱼肉切片做酸菜鱼,大概就是这些了。老实说我不敢苟同,要做自然要做些与众不同的口味出来,创新才是恒定的真理。做人如此,做事如此,做菜就更加如此。总之关于做菜,我的道理是说上一天一夜也说不完,兴许我应该在这里开个厨艺速成班!哈哈,靠嘴赚钱可能比在这里做私房菜开酒楼赚钱还来得快,真是超级佩服自己的点子!
瞎想归瞎想,手上的功夫也没落下。一个时辰后,八道菜全部完成。
我抬头准备吩咐丫头上菜,却见美男子就站在面前,面露讶色。他站在这里多久了?我怎么都没觉察到?不会是来偷师的吧?呃,若是那样,我真是亏大了!帅哥也有不要脸的时候……“君子远庖厨”在这里怎么不管用啊?伪君子!对他的好印象直接从九十九分刷至六十分以下!
见我望着他,他面色微整,似有话要说,却又不开口。
“公子请入座。”虽然我心里非常不舒服,还是语出客气。
丫头一道道地按顺序上了菜,备了酒。
“这是什么?”他指着金黄色花生大小一粒粒的东西。
“香酥鱼鳞。”我按部就班地回答。那是将鱼鳞裹了面粉椒盐入油锅炸制而成,香脆舒爽、适合上桌下酒。接着,我一一介绍了其他七道菜品:辣子鱼排,佐酒之物,用干辣椒炝的鱼骨头;而后是红艳艳的宫保鱼丁,接着是用剩下的鱼肉做出的糖醋鱼条和我的招牌鱼面;再来就是另一道叹为观止的菜,红油浸渍而出,只见白色的大蒜和青色的鱼尾——蒜烧鱼尾;然后是最没有悬念的热气腾腾的砂锅鱼头豆腐汤,最后才是下饭菜——泡椒鱼杂!之所以用辣,是因为凉爽的秋季是最适宜吃辣的季节。一条草鱼至此已分崩离析于碗盘之上,不多不少刚刚好。
“你是我见过的最心灵手巧的厨娘!”他的眼睛炯炯有神,莫非是因为看到美食两眼放光?
我忍不住偷笑,再看他时,他深邃的眼睛笑成了弯月形,似还隐着一层别样的深沉,一时间我找不出合适的言语来形容他那种气质。只要是人都爱听好话,我也不例外。知音难觅,好厨艺也要有人欣赏才行。
“是公子夸赞了。我一直相信鱼有八条命,所以为公子做了这八道菜,名为‘人鱼共舞’!”我从小就很喜欢鱼,羡慕鱼能自由地游弋于水中,无拘无束。喜欢吃鱼,更喜欢做鱼,甚至还将自己比作鱼。我总认为做人需要八面玲珑,同理,便一直深信鱼有八条命。所以才有了眼前的全鱼宴——“人鱼共舞”!
“一如做人要八面玲珑?”他似有感而发,顺口答来。
我闻言大惊,这与我的想法完全不谋而合!他一个古人,话语所透出的意思完全是现代人的思想,令人称奇。
“公子言之有理!不知应该如何称呼你?”话一说出口,我惊觉自己的语气什么时候跟眼前人一样有古味儿了。他真是不一般的有魅力,从来都是我绕人家,现在顺序反而掉过头来了。丢脸!不就是长得好看点,说话好听点吗?
“我是来捧场的食客,不是应该让我安静用膳的吗?”他的话如当头棒喝。我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说话太多,不像我的性格。他是食客,我是个现代人,一来一往也才见过两次,怎么能和他这个古人讲话这么啰唆?
“公子慢用。”出了房间,我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动作。郁闷!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见到他后,有种迷离的感觉像一团云把我围绕起来,久久不散。这种感觉应该是什么……我用手指敲着头,想不明白。
“美美!”水式招牌声音!不会吧,水美人来了?自从酒楼开张后,水心玫带着她的刁蛮丫鬟来过两三次,便自作主张地从“木姑娘”改叫“美美”了。回礼是我亲自做了些精致的花糕送给她。如今她的身份可是太不一般了,是三皇子未来的侧妃啊!我真不知道应该替她高兴还是难过。
“嗯。水小姐好。”
“美美,我都说了,让你叫我心玫,你怎么还是小姐小姐地叫。”她穿了一身粉红的裙装,纤纤玉指主动拉着我肥嘟嘟的手,就地在我面前转了一圈笑吟吟道,“你看我这新做的衣裳好看吗?”
她完全把我当做知己,一副很亲密的样子。事实上她不仅外表美,心灵也美。善良温柔在她的身上已被发挥到了极致,而这样的她却只能做一名侧妃。我无语,难道这就是古代女人的宿命吗?蕙质兰心的她尚且如此,我呢?
“好看。你还没吃饭吧?”我忙乎一阵正好肚子也饿了,她既然来得巧,便邀她一起吃。
“是还没吃。急着来让你看看我的新衣给点意见。”看她的表情也是饿了。
“那正好一起。”我拉着她一起下楼。
“恭喜你!”吃得差不多时,我给她道喜。这么大的事,池峰老百姓早就传开了,我不可能装作不知道。
“你也知道了?”她柔柔地看着我,眼神里有些很难表达的东西。哀怨,没错,就是哀怨。她不太满意自己的终身大事吗?
一时,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正巧,人声嘈杂,楼上呼啦啦下来一大串吃完走人的食客。我和水心玫所在的桌正好对着旋梯方向,走在一行人最后的是那位不肯透露名讳的超级美男子。他也是打算吃完走人,反正他的钱我也收了,随他便。
“美美,他……他……”水美人睁着一双美目望着美男子,话语结结巴巴!
这是怎么回事?她认识他?我一头雾水。美男子朝我看了一眼,露出阳光般和煦的笑容,便直奔大门而去。
“水小姐!”我推了推还没反应过来的水美人,“人都走远了!”
“美美,他来醉枫楼了!”真是服了她,看美男子也不用这样看法吧。怎么说她也是池峰第一美人,就不能稍微摆点谱出来,稍微矜持一点?这么好的资源不加以合理利用,太浪费了!
“他只不过是来这里吃东西的食客。看你真是……”我摇了摇头,第一美人也是花痴……噢,真是无聊。
“他是石之彦!”水美人半天才回过神,嘴里蹦出石破天惊的几个字。
“石之彦!”我重复了一遍。啊?不早说!真是害死我了……好歹他送了我这么块招财的金字招牌,我也应该好好感谢他才是,刚才还收了人家两百两银票!
一口气追出门很远,在街上寻了好久,哪里还有他的身影?只好一边喘着气,一边往回走。按我的想象石之彦至少应该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怎么会这么年轻俊逸?哎呀,一条草鱼我还收了人家两百两……乌龙,纯粹是乌龙。也难怪他不直言名讳了,赠字是他自愿的,又不是想要我感谢他。于是,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又重回到了九十分。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这么低调自是有他的道理。且不说他生得如斯俊美,单说他石之彦的身份,这池峰的商贾富豪与大小官家还不十圈八圈地围着他求字?名人嘛,低调点总是好的,理解,并表示欣赏。可这水美人怎么会认识他,而且还像个花痴似的?不会是暗恋人家,单相思吧?
“水小姐,你是怎么认识他的?”我回到桌旁的第一句话便是要弄清这是怎么回事。不都说这位石大帅哥身居要职,常住京师的吗?
水心玫叹了口气,一双水汪汪的眼只顾着盯在餐桌上,幽幽地道:“年少时,爹爹曾带我进京探亲,在京城住了一段时日,有幸在一次皇家宴会上见过他,后来在京城的赏花会也时有见到他的身影,那时他已是京城有名的才子……”
原来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大概就像电视剧里常有的才子佳人初次邂逅的情节。接下来她没好意思说下去,想必是触动了女儿家的心事,可惜石之彦没能认出她来,又是一段“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我抿着茶,脑子里浮现出那日湖边见他的画面。他就是石之彦,很淡泊的一个人,有一张平静的却足以魅惑世人的脸,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到他。一种温暖而期待情愫涌上心头,会是他吗?
5. 人鱼共舞与火焰牛扒
我把十一月的菜谱提前交给杜老后,又找蔷蔷查看了收入,结算出来的结果是,酒楼十月份的营业额有六千多两银子,除去税收及原材料开销,也能赚接近五千两白银。没想到第一月营业就这么多收入,我乐得“嘿嘿”笑了一整天,一高兴就给全酒楼职工都发了双薪,反正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要乐就一起乐。我这么一发双薪,全酒楼的人都乐得笑呵呵,一时间整个醉枫楼成了一片笑的海洋。
看,发双薪都第三天了,杜老还站柜台里傻笑。
“杜老,有什么这么好笑?你都笑了三天了,累不累啊?看你都快得狂笑症了。”我进门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再怎么笑也够本了,区区六千两就笑了三天,要是做到一万两,他岂不是要笑五天?那还不给笑死才怪。
“呃,美美。”被我这么一说,杜老马上严阵以待,还以为我有什么指示呢。
“没事,就是叫你别再傻笑了。你知不知道你傻笑的样子影响酒楼的容貌啊?”我语出戏谑,捉弄他一番后,自己也笑得甜丝丝的。要是都像他那样,酒楼就不用营业了,十一月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请问木姑娘在吗?”
正卖力地挑鼻子挑眼儿时,有人在叫我,声音优美悦耳,我转身一看,来人是个中年女人,穿着容貌很有些气势。
“我就是,您找我什么事?”对于顾客,我从来是热情以待。
“我家主人想订你亲手做的菜。”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眼露深意。
原来是生意上门来了!我心里“哦”了一声,见她细眉细眼,银钏玉镯,举止风范十足。照这样看,她的主人一定非富即贵!既然是富贵人家,那就把价码开高一些!我察颜观色,心里盘算着开价多少,便巧笑着说:“五百两,只要时下有的材料都可以选。”送上门的生意,不宰白不宰!
“这是两百两订金,你先收下。”没想到她这么爽快,我才开始报价,她连价也不还就付了我两百两银票,真是天大的好事啊!有钱人就是阔气,等有机会我也要做有钱人!花钱的感觉就是舒服。
“那请问你家主人想吃什么?什么时间?”我笑眯眯地接过银票。
“牛肉。三天后的中午!有劳木姑娘了。”她说话极为客气。
“那好。我这就开始准备,三天后的中午恭候你们的大驾。”我在心里笑翻了,“蔷蔷,给贵客写个已收两百两订金的字据!”
“好!”蔷蔷反应灵敏。
取了字据,在我的陪送下,中年女人笑着放心离开。
太棒了!又将有五百两到手!私房菜在古代也这么好赚!看刚才这个中年女人的样子应该不是池峰本地人。这是好兆头,说明醉枫楼的名声已在菲图皇朝流传开来。将银票交给柜台的蔷蔷,我着手开始准备三天后的牛扒大餐。
癞蛤蟆的伤已基本康复,他表面上看起来非常悠闲,实际上好像有心事,郁郁寡欢的,好似谁欠了他的米没还一样。我按合约提出分红的要求,他允诺酒楼收入中的百分之十将归我所有。光十月份的收入我就分到了五百两银子,以我自己的名义存进了钱庄。
三天后的正午,在中年女人的带领下,一位神秘的女人到了醉枫楼的“菲天”。她戴着黑斗篷,说话不多,但凡大小事务都由交订金的中年女人传话给我。我安排她们入座“菲天”,捧上精细茶点。发现只斗篷女人一人端坐着,中年女人侧立一边侍候。向来好奇心过盛的我没少观察这个神秘的女人,看她的身段像是上了些年纪的,坐姿无比端正,隐隐透着一股威严,让人不敢直视。那身华贵的服饰一看即知是富贵名流才穿得起的。尤其是她那双绣鞋,上面绣的纹饰像……乖乖!这人来头不小!
想我这醉风楼,门面不大,招来的风倒是挺大的。虽说酒楼经商需要靠官,但如果和朝廷里走得太近,来的食客都是与官场沾边的话,赚个痛快倒是可能;可一旦招惹上是非就得倒大霉。我一边手上处理着牛扒,一边思索着是不是应该稍微控制一下酒楼的经营方向。
前三天时间,我只干了一件事:去郊外找到了最好的饲养场,选最好品种的牛,订了一块牛背上的肋肌肉。一头牛身上也就这么一条肋肌,最多两三斤而已。我取出之前专门向铁匠铺订制的铁板,放炭火上烧热,将按最佳角度切出来的洗净略为腌过的牛扒放上抹了少许油的铁板,牛扒响起一阵“嘶嘶”声,肉香慢慢由铁板向四周散开,我手起铲落一阵翻腾,洒上一点儿酒,铁板上霎时燃烧起美妙的湛蓝火焰,最后我右手轻轻一颠,铲子轻扬,包裹着火焰的牛扒猛然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烟花般璀璨的优美弧线,安全降落于我左手上的细瓷盘之中。
“好!”废话!这可是正宗的法式火焰牛扒!色、香、味俱全能不好吗?等等,叫这一声的人是癞蛤蟆!他来凑什么热闹?
看他唇角带笑,眼带春意,明显心情大好。我瞪了他一眼,慌忙将牛扒切成小块,淋上已调制好的黑椒汁,用芫荽与红椒丝装点好,再倒上一杯我千辛万苦才买到的红酒,让丫头和着其他小菜用木制的雕花托盘端了进去。
“你来干什么?我正忙着,哪有心情照顾你!”让助厨帮忙收拾着东西,我一边说一边解下围裙。
“哦,你以为我是来找你这头猪啊?”这人怎么这么可恶?伤一好,就来找我的碴儿了!难道我上辈子欠了他的?
“我警告你,你别又上房又揭瓦的!前段时间我是看你受伤可怜,不跟你计较。”一把将他拉出两间贵宾房的范围,我双手叉腰,做了一个“你敢找碴我就剁了你”的表情。
他不理我,只笑着绕过我径直冲着“菲天”进去了。他……这家伙还真敢搅我的局!我的金主还在用餐啊!这小子不想活了是不是,就这样冲进去了。浑蛋!我还有三百两没有到手啊!就算要进去也等她们付完钱再说嘛……
见他进了菲天,我脑袋一热也跟着进了房间,对着黑斗篷的女人点头哈腰做了个抱歉的表情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拽住他就往外拖,小声训斥着:“癞蛤蟆,你给我出来!别打搅我的顾客用餐。”
“癞蛤蟆?大胆!”中年女人皱眉,大声喝住我。斗蓬女人纹丝不动,专心地用餐。
我莫名其妙,以为她们是因为癞蛤蟆打扰到她们用餐生气了,赔着笑脸说:“不好意思,不是故意打扰的。走错房间,走错房间……”然后我重重地拧了一把癞蛤蟆的胳膊,痛得他一张妖精脸皱成一团,嘴里大叫出声:“你这头猪想干吗?痛死我了!”
“他没有走错房间!”斗篷女人严肃的声音将我钉在了原地。癞蛤蟆没有走错房间?什么意思?我纳闷儿地看了看三个人的表情。中年女人摆着一副晚娘面孔;癞蛤蟆收起了一贯玩笑的表情,一副很正派的样子,用像要杀人似的眼光盯着我;斗蓬女人的脸被挡在了面纱之下看不真切,气氛一下变得很诡异。
“木姑娘厨艺超群,若是每天都能品尝到就好了。”还好,她的语气不像是要找我麻烦。照她刚才的语气,癞蛤蟆与她们是认识的?好你个癞蛤蟆,认识也不告诉我,害我也跟着冲进来了。看样子两人好像有什么话讲,那我还是不要久待了,再待下去我非郁闷死不可,尤其是那个中年女人,样子和来交订金时差了十万八千里,太凶了。
“那您可以常来醉枫楼,我这就告退了。”借着斗篷女人的话我赶紧脚底抹油——开溜啊!
出了“菲天”,我重重地透口气,边往楼下走边感到奇怪,癞蛤蟆到底是干什么的?他认识的人不少啊!这个神秘兮兮的女人举止优雅又威信十足,地位自是非常尊贵。她会不会是癞蛤蟆的什么亲人?那他岂不就是哪个官家的大少爷?有可能。也不知道是我运气好还是倒霉,遇到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水太守、水美人——将来的三皇子侧妃、大名鼎鼎的石之彦——听说他还是老丞相的儿子,再就是这个最复杂的癞蛤蟆……神啊,神啊,保佑我早日挣到一万两吧,保佑醉枫楼上上下下平平安安!
我跷着二郎腿坐在一楼大堂里,嗑瓜子儿喝着茶,别提多舒服!其实这样开着醉枫楼每月拿着白花花的银子也不错!十一月天气日渐冷了,应该是时候为大伙添些冬衣了,明天就去通知锦绣布庄的李掌柜亲自来一趟。就在这时,门外涌进来一帮穿着各异的人,为首之人好像是三峰酒家的老板贺有才。
“贺老板有什么事吗?”我仍是喝我的茶,心想他必是因为羊肉供货的事情来拆我的台。为了给下个月的经营做准备,我提前向池峰近郊的几个最好的牧场签订了羊肉的供货协议并付了订金,在这之前这几家牧场均是为他供货的。他今天纠集这么多人,一定是来找麻烦来了。
“木老板,连我的货你也抢!这太没有规矩了!”贺有才一脸横肉,穿戴之土简直没法说,完全就一活生生的暴发户。
“什么叫你的货?好东西从来价高者得之。商场如战场,合理竞争很正常。有本事你抢回去啊,还和我讲规矩!哪门子的烂规矩!只要有我在,醉枫楼的规矩就是整个池峰饮食业的规矩!”才不理他,我就抢你了,你要怎么着?
见我这么说,他一时语塞,满面通红,不知所以。但由于来人较多,把门口堵了,这吃完的食客都出不去。以往杜老在,肯定对他们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苦口婆心劝说一番。今日杜老不在,碰上我,我可没他那么好的耐心!
“怎么回事?”癞蛤蟆下楼来了,黑着一张脸。紧跟在后面的是那位斗篷女人和中年女人!
“唉!有人来找碴儿!”我故意叹口气,有癞蛤蟆的绝世武功在哪里用得了我出手啊。
“胆子不小!敢拦我家主子的路!”癞蛤蟆没出手,中年女人就已抢先一步。贵人啊!哈哈……我正好看看她们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贺有才到底是个不那么机灵的人,被她一喝,呆了一呆。他身后的人,也就是他酒楼里的打手、账房先生什么的反而吼了起来:“醉枫楼不给说清楚为什么抢我们的生意,我们就不让!”
有意思!我继续喝茶。癞蛤蟆朝我看了一眼,又挡在了斗篷女人的前面,像要保护她。不过他并没有动手,而是出语劝解:“各位先让一让,我们有要紧事去办,请让一让!”
“就是不让,让木老板出来说清楚这件事!”
所有人就是不让路,我憋着笑,依旧安坐如初。只见斗篷女人从怀中拿出一块小巧的令牌,由于隔着些距离我没看清楚上面写了什么。她只稍稍在众人面前晃了一下,堵在门口的人见了后,慌忙跪了一地,鸦雀无声。直等三人走得老远,众人才起身安静地走了,再不敢提我抢先他们一步获得羊肉供应权一事。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啊!不知她手上究竟是面什么令牌,让这帮家伙变得这么乖!这东西好,将来有机会我也弄一块去!
糟糕,我还有三百两没收!半天后,我才想到这个问题。气死我了,三百两啊,白白亏了。癞蛤蟆,我跟你没完,这三百两不能就这么没了!
老实说,我对癞蛤蟆充满好奇。自从那个戴斗篷的神秘女人来过醉枫楼之后,癞蛤蟆总是每晚在宅子后园里独自饮闷酒,状似有什么事决意不下。
“你还欠我三百两!”我打开话匣子,为我和他的谈话开了个好头。
“我什么时候欠你三百两了?”他翻翻眼皮,反口。
“那天那个戴斗篷的女人欠下的啊!”我理直气壮。
“那你找她要去!”他一句话把我堵得死死的。
“癞蛤蟆,你弄清楚,她可跟你是一家子!这钱你不付谁付?想推得一干二净?没门儿!”不知道他会怎么回答?会不会那个女人和他真是一家子?比如是他长辈什么的!或者她就是他有权有势的娘亲,他则是个不孝顺的儿子?
“我一家子人多了去了!难道凡是我认识的都应该我来付账?”他吃了火药般口气不善!
“好,好,好,不让你付行了吧!”看他的样子也喝得差不多了,我姑且顺着他的话,试试他会不会酒后吐真言。“癞蛤蟆,我问你啊!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猪啊,你!我叫文昕,哪里是癞蛤蟆?”他打了一个酒嗝,酒气横飞地翻身歪在栏杆上,身旁堆满了小酒坛!我大致数了一下,有六个之多……还真不是一般的能喝!不过他这回可是喝得好……
“呃!文昕。那个女人前几天给你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他嘟嘟囔囔地说,一只手朝我这边挥了一下,差点扇在我脸上。真是个醉鬼!
“真没有说什么?”我再问。她肯定有说什么才对,不然这小子不可能喝成这样!
“……能者居之……当仁不让……”癞蛤蟆灌了一口酒,嘴中言辞含糊不清。
“能者居之”?“当仁不让”?我还是没弄明白。是不是这小子家里特有钱,在争家产啊?
“哎,你醒醒!什么能者居之,当仁不让的?”我用手使劲摇着他的身体,边摇边问。
“哎呀,烦不烦啊……都说我做不了了……何况他再不好……对我再……再……坏,也……也是我兄长……呕……呕……”被我晃得受不了,他说话像舌头打了结般不清不楚,拉着我的手,就地吐了起来……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这小子连带着也吐了我一身。现在人都在酒楼里,只有我在宅子,他醉成这样也蛮可怜的。干什么不好,偏要喝酒!“借酒消愁愁更愁”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知道,真是只笨癞蛤蟆。
我骂骂咧咧地将他从后园半拖半扶地弄进了房间,简单地为他擦洗了一下,又将他扶上床,盖上被子。醉酒后的他躺在床上还念念有词的,但念的是些什么我就没听清楚。处理妥当后,累得满身大汗的我才掩门离去。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对着两只手哈着气,从房间里跨出来,正好撞上出门的癞蛤蟆。“早上好!”想了半天才冒出这三个字。
“昨晚谢谢你。”咦?今天他很客气哦!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一大早的,确实不适合吵架。
“木姑娘,我想问问是不是凡事都应该能者居之?”
听着他的问话,我怔了怔!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木姑娘?”癞蛤蟆扬了扬浓密的眉,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神采奕奕,一身造型酷到了极点,任谁也不会想到他就是昨晚那个醉鬼!
我还是没出声,把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他没发烧吧?今天怎么换了一个人似的?客气得太不像话了!不会又有什么陷阱在等着我吧?
“你没毛病吧?”他凑近了看我。
切,你才有毛病!我浑身上下立马拉响警报——“小心上当”,打着哈哈并赶忙后退三大步,心想他今天一定有问题,还是离他远点儿好。“什么?能者居之啊?啊,这个嘛,确实是应该能者居之,能者多劳……你慢慢想,我先去酒楼了。”
“喂,你干吗跑得这么快?”听他在身后大叫,我跑得更快了。这小子太精了,不知道他又在玩什么把戏!我不跑难道还杵在原地给他整?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结果,当天那小子就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池峰。我又恢复到平静的生活当中,看着酒楼生意一天比一天好。
可是,这种宁静仅仅过了一个月。
十二月的一天,天很冷很灰暗,狂风大作,吹得酒楼二楼包厢里的窗帘呼呼作响。我穿着厚厚的棉衣躲在“菲天”里,面前摆放着一个暖炉,木炭在炉内忽明忽暗地燃着,把屋内烘得暖洋洋的特别舒服。起身把窗帘微微地拉上,哑然失笑,自己本身就胖,穿上厚厚的棉衣,活像个大大的棉花包。
“美美,楼下有人找你!”子鱼上气不接下气地从楼下跑上来。
“找我?什么人啊?你跑这么急干吗?又不是天塌下来了。”她干吗急成这样?楼下的羊肉火锅正卖得火热,怎么不去急那些端菜收钱的事……
“哎呀,你快下去吧。很重要的人找你……”很重要的人?什么人?好像没有什么人对我而言很重要的哦。我发了小片刻呆,不容我再想下去,子鱼拖着我的手就往楼下冲。
“小姐!”我的脚刚跨下楼梯,一个女孩子便叫嚷着迎面而来,给了我一个热情的拥抱。
“搞什么名堂,这是?”我挣开她的双手,张大眼睛看着这个大约十六七的女孩子。
“小姐,是我啊!我是桃儿啊。”她一个劲儿地提醒我,伸手过来抓我。
“你叫我小姐?”我没听错吧,她叫我“小姐”!
“是啊,小姐。你不记得桃儿了吗?哇,小姐,你怎么连我也不记得了……”自称桃儿的女孩子见我不认她,一把鼻涕一把泪。
哦,我明白了!肯定是我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就是真正的“木美美”的家人找上门儿来了。想不到木美美原来的身份还是个小姐呢!“你确定我是你家小姐?”
桃儿点头如捣蒜:“你就是小姐啊!小姐,快跟我回去吧。爷还等着你跟我们一块儿回去呢!”
见她一再称我是小姐,子鱼、老爹、杜老以及蔷蔷薇薇姐妹全都围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食客们也都把目光投到我身上。
“该怎么说呢?我真的不是你们家小姐。”郁闷,像我这种情况我就是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楚啊!古人哪里会相信我的言辞啊!不过有一点我很清楚,我宁愿在醉枫楼玩得风生水起,也不愿去当所谓的“大家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多没自由啊!
“美美,不要闹了。快跟我回去!”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呃,又来了一个!厚重的门帘被掀了起来,进来的是一个衣着非常考究的瘦高男子。即便是背着光,我也能看出他一脸的精明。他又是谁?
“你是谁?”我兴致勃勃地问。
“我是谁?我是你哥。”他耸了耸肩,有些恼,一定当我是他的妹妹了,“桃儿,去让轿夫把小姐的轿子停好,另外把我的手炉放到小姐的轿里去。”
“是,爷!”桃儿应声出门。
“这位先生,请上楼再叙!”看他的样子不像是为官的,倒很像从商的。我心知在楼下大堂众人面前与他理论一定理论不过他,便引他上楼。现在大部分人尤其是救了我的老爹和子鱼,心里已认定我就是木美美。我的实际情况又很复杂,若在楼下讲,惊掉所有人的大牙是小事,最怕就是所有人还会认为我在信口开河。
待他也进了“菲天”,我掩上门,将众人关在了门外,为他倒了一杯上等红茶:“木先生,请用茶!”
“美美,我是你哥,快跟我回去。分号的人带信说你在池峰,我马不停蹄地从京城赶过来接你。连哥都不会叫了?”他呷了口茶,面色不悦。
就着亮光,我这才看清楚他的长相,三十岁上下,眉清目秀,一副生意人特有的精明样子,只不过现在他那两条浓浓的眉正打着深深的结。“我”这么胖,怎么有他这么一个瘦高的兄长?看他的样子好像对“我”很关心!
“木先生,我给你讲个故事。你有兴趣听听吗?”不管他信不信,我还是先讲出来比较好。说不定他会信呢?虽然这种可能性比较小,除非他是奇人。
“我是你哥——”他最后一个字拉得老长,显然很不满,却又拿我没办法。
不容他拒绝,我言简意赅地把自己穿越到古代的过程说了一遍。略过遇到癞蛤蟆的一节,把开醉枫楼的过程也大致提了提。不过等我说完后,我的听众——“我”亲爱的兄长大人的表情完全是当我在胡说八道。他不信!看来我的口水是白白浪费了。
“美美,你是不是还在怪为兄当时没有把你照看好,导致你掉进海里,所以不愿意跟我回去?”说这话的同时,他显得很内疚,“前些时日池峰分号派人来说你人在池峰,还开了一间大酒楼,为兄得了消息便日夜兼程地赶来接你。”
“只是我真的不是你的妹妹。”我心软,看到他这样表情,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真是百口莫辩!
“你掉进海里后,为兄派人四处找你,足足找了三天三夜,都没合眼!虽然为兄平日里忙于钱庄生意,但总算是血浓于水。即使为兄有万般过错,你也不能不认我啊?”他彻底被我打败了,沮丧着一张脸。然后他又从怀里掏了掏,拿出一只小包裹,打开递过来给我。“这个,这个你总该记得吧!你最爱吃的橘皮糖,我来之前专程去买的。”
他的手伸在半空中,眼神带着十二万分的期待。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很残忍。他是个不错的兄长。如果我真是木美美的话,我想我会毫不犹豫地接过来的。很可惜,我不是!
“木先生,”我才说出三个字,他手里的橘皮糖就掉了一地。某种情感让我的眼眶湿湿的,我想这应该就是称之为“亲情”了吧。虽然我不是真正的木美美,但他所流露出的那种关心与爱护还是深深打动了我。
“你还是在怪为兄是吧。为兄想不明白,回京城做个舒舒服服的大小姐,有仆人好生伺候着,有什么不好?何况我们木家还是京师首富,在整个皇朝也算得上赫赫有名的名门望族!你这样在外抛头露面的,辛辛苦苦的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赌气也回家赌,别在外面让我担心了,为兄的耐性也是有限的!”他双手负在身后,在房间里烦躁地踱来踱去,试图说服我!
啊?还京师首富呢!木美美的命也太好了吧,生在这么好的家庭里,真是羡慕啊!哪像我,从小就长在贫寒之家,什么都要靠自己!不过,本大小姐是铁了心地“贫贱不能移”,我可不想为了钱财丢失了自我。这年代,当个大家小姐可不是那么好当的。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总之是规矩特别多,我才不要!
“木先生,我确实不是你的妹妹!你还是请回吧!”最终,考虑再三我还是开口拒绝!自由万岁啊,没办法!
“你!”他劝说不成,气得五官变形,抬手指着我,又迅速地放了下去,“你怎么这么冥顽不化啊你!真是气死我了!”
“我……”我很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说起。还是那句话,我心太软,不想伤害他!
不过他这个当事人可不这么想,眼见说不动我,便极端愤怒地摔门而去。“砰”一声巨响,门外响起几声尖叫。估计门外站着的一堆人被突如其来的巨响给吓坏了!我可怜的门,摔坏了怎么办啊!真是郁闷,生气要摔东西也要看东西值不值钱嘛!
“美美……”安静了一会儿后,子鱼将门推开一条缝,叫了我一声。与此同时,老爹、杜老、蔷蔷与薇薇四个人的头直溜溜地挤在了门缝处,看起来很奇怪!没准儿他们都把我当做“问题青年”了!
“没事!下楼去好好招呼客人吧!”我重新坐回暖烘烘的炭炉前,不置可否地道。
众人没有动!
若不是刚才“兄长”这么折腾了一下我心里堵得慌,他们的样子一定已经让我大笑出声了。“真的没事了,你们都下去吧!好好做事,上个月才赚到七千两,这个月一定要做够一万两才行。做到一万两的话给大家发三份薪水!”
我宣布完后,竟然没有响起预期的欢呼声。几个人只是安静地把门掩上,下楼去了。
因为这件事情,我郁闷了好些天。好在“我”的兄长和那个叫“桃儿”的丫鬟再也没有出现过。否则照他们的闹法,酒楼的生意便不用做了。
我摸着手上这块温润的羊脂玉,上面刻着“木美美”三个字。从海里被老爹捞起来的那天,它就在我身上,也成了我的代名词。我收藏着它,是因为也许有一天我还能回到现代,也许有一天它还能回到它真正的主人手上。我从来就不是木美美。我叫沐云,只是从2006年穿越到这个陌生王朝的一缕芳魂。可是这样的事说出来有谁会信?
独自走在清冷的街市上,十二月的冷冽西风迎面吹来,我的心很乱很乱。本以为出来吹吹冷风,脑袋会变得清醒一点,看来这个方法并不起作用,我的脑子里还是在搅糨糊,一团糟。
突然,毫无预兆的黑暗淹没了我,一只大麻布口袋罩在了我身上。我用力地扭着身体,想要挣脱,嘴里狂叫着“救命”,声音却被掩在了麻袋中传不出去,然后被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抬了起来,像是被放到了一辆车上。其中一个人叫了一声,“快走!”,马车便飞奔了起来。
我被绑架了!天啊,我真是欲哭无泪!谁这么无聊,整天没事干,居然绑了我!要钱就直接说一声嘛,我到醉枫楼账上给支一下不就得了,浑蛋……王八羔子……
我叫了半天,嗓子都冒烟了,完全没用。怎么办?怎么办?脑子里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根本不能思考任何东西。唯今之计,要冷静,要冷静。我在麻袋里粗重地呼着气,强迫自己要冷静。好一会儿之后,我的思维才恢复精明,一遍又一遍地琢磨着到底是谁绑了我?
为色?百分之两百的不可能,我长得这么胖。
为财?有可能!如果是为财,那么就又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三峰酒家的贺有才雇人来绑我,因为我抢了他不少生意,拉走他不少的食客。他要报复,明里不行,就用暗的;另一种是市井流氓早先就盯上了我,认为我是醉枫楼老板,生意做得这么大一定有钱,想捞一笔。不过那贺有才当日被一面令牌吓破了胆,谅他也没这么坏的心眼!联想到当时有人跟踪我,我想第二种可能性大多了。
那如果是为别的呢?也应该有两种:一种是最坏的情况,那就是追杀过癞蛤蟆的黑衣人干的。若是这一种那就麻烦了,没准儿我的小命就为此断送了!天哪,癞蛤蟆,你真的是灾星啊!碰到你,我真是什么霉都倒遍了!我怕死啊,不想死啊……呜……呜……呜……我一想到幸福客栈那晚的黑衣人的样子以及架在我脖子上的刀的冰冷,就忍不住毛骨悚然。还有一种就是,“我”亲爱的兄长太爱“我”了,觉得“我”不该待在池峰,要带“我”回京师。因为说不动“我”,爱妹心切只好用绑的了。这可以说是最好的一种情况,不过自从我穿越到在这个时代后,运气一向很差,应该是不可能了。
马车一阵急驰之后,稍慢了一些,耳边的市井买卖吆喝声也渐渐消失了,一定是到了偏僻之处。不会这么快吧?通常电视剧里这个场景都是绑架勒索或杀人越货的目的地!天哪,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啊!我才二十三岁啊。
“放她出来。”行驶了一阵之后,一个女声叫停了马车。
一阵“窸窸窣窣”解开麻袋的声音之后,我终于得以重见天日。活动了一下手脚,我下了车,环首一看,已是城郊,怪不得刚才这么安静。四五个身着厚棉袄的男子老实巴交地看着我,然后低下头去。这么老实的绑匪?不是应该长得凶神恶煞的吗?奇怪。
“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小姐给请到马车里?”又是刚才的那个女声。
我回头一看,一个体态有些发福的中年妇人表情严肃,也不像是什么绑匪啊。
“小姐?”
“小姐,爷让我们来请你回去。快上车吧!爷还在前面等着我们呢!”她口口声声“小姐”来“小姐”去,既严厉又尊敬。
我的第一反应是小命安全了,原来真是爱妹心切的“兄长”办的好事。刚才他们这一绑几乎把我给吓糊涂了,虽然知道眼前这些人也都是听命办事,怪不得他们,我还是咽不下心头那口气,便佯装生气:“知道我是你们的小姐,还这么粗鲁?还反了天了?”
绑了我的那几个老实家奴,听到我的言语都快吓傻了。我心里爽了一回,其实大部分时候,凶人的感觉是很不错的!
“小姐,请上马车。”还是中年妇女沉着些。
我很识相地上了车。他们的胆子都已大到用麻布袋绑我了,如果我现在不愿意上车,只能落下被再绑一次的下场。两者相较,当然选择乖乖上车比较好,总比待在麻布袋里连气都喘不顺来得舒服。唉,这是什么世道!当小姐的,还要看下人的脸色!
马车继续前行。寒风呼呼地吹着,官道两旁两行光秃秃的树飞速地退后。四五个家奴坐在外面的车辕上。中年妇女与我并排坐在马车里,想是怕我逃跑,贴身监视着。气氛非常安静,耳边除了风声,就只剩下车轮辗在地上的声音。我垮着一张脸,一句话也不想说。该来的都会来,想也没有用。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我迫不及待地撩开车帘下了车,笔挺地坐在马车上,腰和背都僵了,确实需要歇口气活动活动。
眼前是间简陋的路边茶棚,稀稀疏疏地坐着几个人。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路边。亲爱的“兄长”大人正坐在最边上的一张桌旁,面前摆着热腾腾的香片茶!终于看到他这个正主儿了,心情糟透了的我真恨不得过去扇他两个巴掌。
“爷,小姐到了。”中年妇人上前,挺直背站立在他旁边。好一个忠心的仆人啊!
“美美,还不快过来喝点热茶暖一暖,一会儿要上路回京城了啊!”“兄长”发挥着他无与伦比的爱心唤“我”,完全没把我的火气当回事!
还上路,上你个头,简直神经病!我心里烧着一把冬天里的大火,走过去坐在桌边,大声嚷道:“小二,来个杯子!”
猝不及防的声音吸引了茶棚里所有人的目光。
“看什么看?再看我挖了你们的眼珠子!”我回敬给众人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然后转过头注视着这出绑架的始作俑者——亲爱的“兄长”大人!大冷的天,他在这里舒服地喝着热茶,我却要被绑得心惊肉跳的!
“好了,美美。为兄这也是不得已。那天你若就跟了我回去,我也用不着让家丁去绑你回来!”好一个道貌岸然的家伙,说得还振振有词的。我若是真的美美也就罢了,问题是我本来就不是木美美啊!我是坚决不向恶势力低头的沐云!
“好一个迫不得已!说得倒是好听,绑你一下试试!”我把小二送来的茶杯大力地往桌上一放,“咚”一声响,把沉着镇静的中年妇人也惊得动容。
“美美,你闹够了没有?不见一阵子,你火气倒是见涨!”“兄长”发火了,连眉毛都竖了起来,凶得跟门神差不多!
我没火他倒先火了,心想,你以为我怕你不成!看他一张瘦削的脸怒气冲冲,我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忍不住朝他大声吼道:“我根本就不是木美美。我是沐云,不是你们家的什么千金大小姐!听明白没有!”
原本我的到来就让整个茶棚的人都行了注目礼,现在我和“兄长”的争吵更加引人注目了,整个茶棚的人都凑过来想看个究竟!
“不管你是不是美美,为兄今天就要带你回京城!好好的放着大小姐不当,非要开个什么酒楼,丢人现眼,你让木家的脸往哪里放?”他五官扭曲,怒火中烧。
好个要面子的“兄长”!我心里冷笑道,如果不是他木家的脸面,难道就不会来接“木美美”回京城吗?果然是个假仁假义的家伙!看电视剧时,我就最讨厌这种人,我呸!
“丢人现眼?我凭自己的劳动吃饭,你倒是说说我究竟怎么丢人现眼了?你也不想想,如果在你面前的是你妹妹,以她的能力能开得起醉枫楼吗?她的厨艺怎么样你还不清楚?”我竭尽全力地辩解。木美美生得这么胖,一看就知道是个特爱吃的人,她既然身为木家大小姐,就应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会下厨?即使是会,那也不可能和我这个大名在外的私房菜老板一样啊!
“扶小姐上车!”他根本对我的话充耳不闻,直截了当地结束我的“胡言乱语”!
几个人听命后,七手八脚地将我抓回了马车!我连茶也没喝成,就这样被塞进了车内。为了防止我在车内不老实,还用绳子把我的双手双脚绑了起来!精明的生意人就是不一样,想得多周全啊!我的逃跑梦看来只能就此打住了。
马车又重新飞驰起来。我狠狠地瞪视着与我同坐的中年妇人,心里不知把那个叫木什么的“兄长”咒了多少遍!
唉!真舍不得自己费尽心血一手筹划经营到现在日进斗金的醉枫楼!两三个月下来,多少有些感情。我与癞蛤蟆的一万两约定还没有完成,那小子肯定以为我做不到就偷偷跑路了!我无故失踪,不知道醉枫楼里的那帮老老少少会乱成什么样?会不会为找我而全体出动?没有我,醉枫楼的生意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真是白白便宜了三峰酒家!
看现在的样子,我只能等着去京城做个严加看管之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了。不知道菲图王朝的京城又是一番什么样子?
京城?意识到这两个字眼,脑子里飞快浮现出一个人来!石之彦,那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也在京城!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开心起来。沐云失马,焉知非福!木家为京城首富,石之彦是前丞相之子……想要再见亦非难事啊!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