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3-01

温芯:谁说我要给你追 下

第六章

但关于爱情的事,总是令人措手不及。

夜雪有信心自己于公于私,都是袁星朗生活中最重要的女人,她却没想到,有一天他身边可能会出现另一个女人。

而那个女人,很可能才是他命中注定的白雪公主——

命运来敲门的那天,天空很蓝,天气很好。

可是一早便出现在办公室的袁星朗心情却不太好。

购并日本在线游戏公司的案子已经开始进行了,却意外地不顺利,对方的姿态很高,价格很硬,摆明不想跟泽洋好好谈。

袁星朗能接受谈判桌上的讨价还价,但如果不掂掂自身斤两,一味想哄抬价格,他可无法忍受。

之所以要购并那家公司,除了想拓展泽洋的业务领域,以最快的速度在在线游戏市场上占一席之地,也是因为听说最近这家日本企业遭逢财务困难,亟需资金挹注。

谁都想以最便宜的价格买到商品,更何况他早巳请专业的投资银行评估过这家公司的价值,价格底线为何他心里早有盘算。

上个礼拜,他亲自率领一组团队,连同投资银行那边的工作小组,一群人浩浩荡荡到日本东京,跟对方高层斡旋,高尔夫球打了,酒也喝了,会议开了一次又一次,就是毫无进展。

他有预感,对方会忽然变得这么难搞,说不定是另有买家出现,命人一查,果然有一家韩国公司与他们接触中。

很好,到手的猎物也有人敢过来跟他抢?幸亏他早有备案,跟对方几个大股东早私下达成协议了,否则现在岂不是只能任人宰割?

袁星朗冷笑,当下指示进行替代的作战方案。

善意的协议购并不成,给脸不要脸,就别怪他来场恶意收购了。

首先,将对方几名大股东手中将近百分之三十的持股确实移转过来,接下来则是等待时机成熟,由投资银行主导,在东京股市发动股票收购战。

初步目标达成,他飞回台北,却奇怪地不怎么高兴,或许是因为他很清楚像这种恶意收购到最后总是会连带伤害一群无辜员工,而他不喜欢看到夜雪因此而露出的同情眼神……

“你在发什么呆?”说曹操,曹操就到。夜雪端着杯热咖啡走进来。

他定定神。“没什么。”

“哪,‘顺便’替你泡的。”她将咖啡放在他桌上。

他微微牵唇。自从他们初次见面,他很白目地“命令”夜雪去买饮料给他喝后,她从此便坚持像这种端茶送水泡咖啡的工作不是她这个秘书的工作范围,如果他需要人服侍,请自己去雇个小妹。

后来他们感情好了许多,她变得愿意主动为他做这种琐碎小事,但总要时不时地强调只是“顺便”而已。

是朋友之间的举手之劳,不是上司对属下的命令,他很明白她的暗示。

袁星朗端起咖啡啜饮。

“我看你今天精神好像不太好。”夜雪打量他。“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没事,只是工作上遇到一点小麻烦。”

“那个购并案?”

已经不是“购并”了,是“收购”。袁星朗在心里应道,表面却只是漫不经心似的耸耸肩。

“我看你上礼拜从东京回来时那种表情就知道事情不顺利了。”夜雪好奇地瞅着他。“究竟哪里出错了?”

“也没什么,只是对方董事长突然变得龟毛起来而已。”

“为什么?”

“谁知道?”他耸耸肩。

夜雪凝视他,似乎看出他隐瞒了什么不说,他呼吸一紧,下意识地想躲避她过分清澄的目光。

“我去运动一下好了。”他陡地站起身。

“现在?”夜雪惊讶。“别忘了十点半还要开会。”

“我会在那以前回来。”他挥挥手,没给她念他的机会,径自提起运动袋离开办公室。

这就是身为总经理的特权,否则哪个员工敢在上班时间明目张胆地到健身房运动?

他来到同栋大楼的十楼。为了方便进驻此办公大楼的企业,这里特地开了健身房和游泳池,也算是服务租户的公设。

袁星朗先进泳池,一口气来回游了几趟,尽兴后才转至健身房,将所有习惯的设施用过一轮。

看看时间差不多,他前去冲澡,出来更衣室想换回衣服,却愕然发现他的置物柜锁被撬开了,运动袋不见踪影。

见鬼了!居然有人在这里偷东西?

他找柜台服务人员理论,对方一头雾水,同样不敢相信有这等事,知道他贵为泽洋总经理的身分后,更是频频鞠躬道歉,差点没把腰给折断。

没办法,袁星朗只能将寻回运动袋的责任委交工作人员,闷闷又穿上汗湿的运动衫,暂时先回公司开会。

他走楼梯回十二楼,在十一与十二楼之间的楼梯间,撞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娇小身躯。

“对、对、对不起!”那人着慌地道歉。

是个女孩,很年轻,约莫二十出头,穿着牛仔裤,背着个大背包,一看就是那种刚从学校毕业的菜鸟。

袁星朗漠然点头,走了两步,忽然想起夜雪苦口婆心软导他的绅士守则,尽义务地回过头。“小姐,刚刚没撞伤你吧?”

“没,我没事。”女孩似乎很讶异他突来的好心,扬眉。

“没事就好,以后小心点。”他说,正要继续上楼,女孩扯住他衣袖。

“喂!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帮你?”他回首。“什么事?”

“我啊,想上十二楼的泽洋网科去。”她指指楼上。“你知道我该怎么进去吗?”

“怎么进去?”他蹙眉。怎么会有人问这种白痴问题?“就走进去啊!”

“我当然知道要走进去啦。”女孩翻白眼,也一副怎会有人回答得如此白痴的表情。“问题是我没有卡啊。泽洋要刷卡才能进去。”

“你是访客吗?访客的话跟柜台小姐说一声,她可以帮你把人叫出来。”

“叫出来?你疯了吗?”女孩夸张地拍拍额头。“我怎么可能把那种大人物给叫出来?”

“你到底想找谁?”他问。

女孩没回答,水汪汪的大眼从头到脚打量他,不停转动的眼珠很有点古灵精怪的味道。

“这位大哥,请问你是泽洋的员工吗?”

“算是吧。”他模棱两可地回答。

“什么叫算是?你到底是不是?”女孩还颇不客气。

他挑眉。“总之我可以自由出入泽洋办公室就是了。”

女孩愣了愣,数秒后,眼神一亮,双手一拍。“我知道了!看你这样子,你是这栋大楼的水电工对不对?你要进泽洋帮他们修理东西对不对?”

水电工?袁星朗复杂地瞠视她。他的样子看起来像水电工?

“怪不得你会满身是汗了。”女孩很同情地看着他。“每天修东修西的一定很辛苦吧?”

“还好。”他嘴角怪异一撇。

“哪,这位大哥,看在我们同是混口饭吃的小人物的分上,”她爬上几级楼梯,很海派很江湖似的勾住他肩膀。“你能不能答应帮我一个忙?”

这女生搞什么?

袁星朗愕然,却也不禁好奇,敢这样跟他勾肩搭背的女人她算是第一个。

“你说吧。”

“其实我啊——”小嘴在他耳边哈气。“是来找泽洋的总经理,袁星朗的。”

“找他干么?”他神色不动。

“我……呃,我是他女朋友。”

“女朋友?”他强忍住嗤声,瞥向她。

她仿佛也为自己的谎言感到汗颜,粉颊红红的。“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这么不起眼的小女生配不上他,可是我真的是他女朋友!”她强调。

“……我没说你不是。”他淡淡地。“既然你是泽洋总经理的女朋友,要进去应该不是难事吧?只要跟柜台说一声就好了。”

“问题是我不能说啊!”

“为什么?”

“因为我……”女孩顿了顿,藕臂从他肩头垂落,粉唇颤动,水眸眨呀眨,像随时要掉下眼泪。“他不要我了!”说着,她吸吸鼻子,哽咽道。

这丫头还真会演戏!

袁星朗眼角抽搐。“你介意告诉我,为什么他不要你吗?”

“因为我太笨了,所以他不喜欢我了!”女孩泪眼朦胧。“大哥,你帮帮忙,我一定要见他一面,一定要想办法挽回他,不然我这辈子不想活了!我宁愿去死。”

不会吧?闹自杀?

“大哥,你帮帮我,偷渡我进去好不好?算我求你,求求你!”她夸张地啜泣着。

他瞪着她,明知她在演戏,却奇异地并不感到厌恶,反而只觉得好玩。也许是因为她的眼睛太漂亮,脸颊太粉嫩,哭起来有一种很可爱很清灵的感觉。

何况他也很想弄清楚她究竟在玩些什么把戏。

“好吧,你跟我进来。”

“谢谢大哥!”她立刻破涕为笑,眼睛闪闪发光,像孩子一样。

他好笑地摇头,拉着她上了十二楼,柜台总机小姐望见两人,讶异地睁大眼,他以一个手势阻止她说话。

“麻烦你帮我开门。”

“是。”

总机小姐按下钮,玻璃门打开,众目睽睽之下,袁星朗带着女孩走进办公室。

所有人都震惊,除了夏秘书外,谁也没见过总经理跟哪个不是客户的女人走在一起,而这个打扮率性的年轻美眉,绝不可能是客户。

瞧她甚至还亲密地巴着总经理,难道会是他女朋友?

大消息!众人面面相觑,急着讨论最新八卦。

袁星朗一路将她领至总经理办公室门前。

一见挂在门上的名牌,女孩吓一跳。袁星朗作势要敲门,她连忙拉下他的手。

“不要!”

“你不是要见袁总经理吗?”

“对啊,我要见他。”女孩转着眼珠,似乎正在思考如何圆谎,片刻,她嫣然一笑。“我刚刚哭得乱七八糟的,现在一定很丑,等我整理过仪容再进去见他好了。”

“这样啊。”

“谢谢你,大哥,你去忙你的吧,接下来我自己来就行了。”她急着赶人。

袁星朗偏不走,站在原地笑望她。

她被他看得全身不自在。“大哥,你不是要去修什么东西吗?要是再不快去,泽洋的人会生气吧?”

袁星朗轻声一笑,正想开口,一道清柔的声音在两人身后扬起。

“袁总,原来你在这里!”是夜雪。“大家都在会议室里等你开会了。”

“袁、袁、袁总?”女孩惊得牙齿打颤,瞠视他。“你该不会……你不可能……老天!难道你就是……”

“我就是袁星朗。”他笑容可掬地打断她。

她倒抽口气,小脸发白。

“这位是谁?”察觉到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夜雪蹙眉问。

袁星朗回眸。“据说是我的女朋友。”

“什么?”夜雪惊呆。

女孩也全身一弹,缩起肩颈,很没种地想落跑。

“给我站住!”袁星朗毫不客气揪住她衣领,提到自己身前。“你不是说要来挽回我吗?怎么连招呼都不打就要走了?”

“袁总,你在说什么啊?小女子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她打哈哈。

“我在说什么,你应该很清楚。”他眯起眼,俯下脸庞威胁似的盯住她。“说!你到底是谁?”

“我……呵呵,我啊……”女孩惨笑,眼看他眼神愈来愈严厉,知道自己打混不过去,只好坦然招认。“我是‘女性私密’的采访记者啦。”

“什么‘女性私密’?”

“那是一家女性杂志。”一旁的夜雪回过神来,低声解释。

“你是女性杂志的记者?”明白女孩的身分后,袁星朗剑眉一拧。“这么说你是潜进来想访问我的喽?”

“呃,正确地说,”女孩垂下眼,很小声地说:“我是来挖看看有没有什么八卦的。”

“挖八卦?!”袁星朗震怒。

“对、对不起嘛!”知道他火大了,女孩很识相地赶快道歉。“人家也是混口饭吃嘛。我进杂志社已经快三个月了,主编说,如果我再不做点成绩出来,试用期满就要把我Fire掉,我也是不得已啊!人在江湖,总要混一口饭吃吧?对不对?大哥……呃,不,袁总经理。”

“看不出你年纪轻轻,手段还挺机灵。”袁星朗要笑不笑地。“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温璇。”

“温璇。”他沉吟地咀嚼这名字,星眸灼亮。

以为他要发飙,夜雪忙阻止。“别为难人家了,星朗,她也是为了工作……”

“你很有趣,温璇。”他对女孩微笑。“我给你一个小时。”

夜雪一怔。

温璇同样茫然。“什么一个小时?”

“八卦不行,访问可以。我给你一个小时。”

“真的吗?”温璇不敢相信。

“不过条件是,你必须请我吃饭。”他恶作剧似的挑起嘴角。“好歹我也当了你五分钟的男朋友,请我吃顿饭不为过吧?”

“当然!那当然!”温璇雀跃不已。“那我改天打电话来约时间?”

“选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如何?”

“今天?好哇!太好了!”温璇兴高采烈地掏出名片。“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手机,你有空随时Call我,小女子随传随到。”她又点头又鞠躬。“那我先告辞了。袁总再见。”

语毕,她蹦蹦跳跳地离去,显然极为开心。

看着她小女孩似天真无邪的背影,袁星朗俊唇不禁一勾。

夜雪木然注视他。是她的错觉吗?还是他的笑容果真噙着一丝温柔?他喜欢刚刚那个美眉?

“没看过那么白目的女生。”他笑着回头对她眨眼。“不过还挺可爱的。”

可爱?她胸口冻住,并且隐隐地,裂开一道细缝。

有什么事要发生了,而她,来不及阻止——夜雪无助地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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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打算阻止吗?”男人精神饱满的嗓音在夜雪耳畔回荡。

她动也不动,失神地啜饮着奶茶。

“再这样下去,他们两个真的会变成一对喔。”男人再次警告。

“嗄?”夜雪抬眸,仍处于失神中。

“嘿!你没听见我说话吗?”男人莞尔一笑,在她面前张开手掌,摇了摇。

“醒醒!”

好碍眼。

夜雪皱眉,直觉想把阻挡视线的杂物甩开,她拉下那只碍事的手,眼前出现一张笑嘻嘻的漂亮脸孔。

“宋日飞,你笑什么?”她讨厌那样的笑。

“笑你啊!夏夜雪,难得你这么聪明剔透的女人也会发呆呢。”宋日飞习惯性地送出甜言蜜语。

没办法,在女人面前——尤其是这么优秀的女人面前,他没法不展现自己的杀手魅力。

可惜他的魅力对夜雪完全不起作用,只是没好气地横他一眼。

他为自己的出师不利哀悼,脸上却笑得更灿烂。“说吧,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

“星朗跟那个女孩的事啊!你不就是为了他们才把我找出来的?”

“是你找我出来。”夜雪有些脸热地强调。“我只不过打电话跟你打声招呼,是你约我出来吃饭。”

“谁约谁不重要啦!”宋日飞不以为意地挥挥手。“重点是,你总不会没事打电话给我吧?”

“我说了,只是跟你很久没见面了,问候一下而已。”夜雪死鸭子嘴硬。

“我倒不晓得咱们的交情好到你这么关心我的近况。”他嘿嘿笑,倾过身,桃花眼一眨。“我说你该不会迷上我了吧?”

夜雪一怔。“什么?”

“唉,虽然我自己也很清楚我是万人迷,你会看上我也没办法啦。不过你这样我很困扰的,毕竟我一直以为你跟我的好朋友袁星朗有暧昧,所以才迟迟不对你出手……”

“我跟他才没什么暧昧!”夜雪略微激动地打断他。“我们只是单纯的上司与下属关系。”

“嗯,所以你才任由他跟那个叫温璇的女孩约会喽?”宋日飞了解似的点点头。“原来你对星朗一点意思也没有,我懂了。”

他懂什么啊?夜雪红着脸瞪他,又是尴尬又是生气。他根本一点也不懂得她的心!

“哪,要不要我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宋日飞俊脸无赖似的直逼她。“你现在一定在想,我根本不懂得你的心对不对?”

完全正确!

夜雪睁大眼,心虚地呼吸急促。

“其实你在乎星朗在乎得不得了,所以当他开始跟别的女人约会,你突然不知所措,不晓得该怎么处理好,才会想到打电话给我,想探探我的口风,偏偏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对不对?”宋日飞一口气猜测她思绪转折。

全猜对了。

夜雪闷闷地想,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确实无愧于他恋爱达人的称号。

“话说回来,星朗已经跟那个女孩约会几次了?两次?三次?”

“是四次。”夜雪闷声回答。“今天晚上是第四次。”

“短短十天就约会了四次?怪不得你这么坐立不安了。”宋日飞揶揄她。

她无语地瞪他。

“星朗从来没对女人那么热衷过,看样子他这次可能真的遇上命中的白雪公主了。”宋日飞感叹。

夜雪紧紧捧住奶茶杯,胸口发痛。

宋日飞看着她,眼底闪着光,数秒后,他忽然悠悠开始说起故事。

“有个女人呢,跟在一个男人身边五年,看着他从最落魄的时候一路往上爬,分享他的痛苦,他的喜悦,把他从一个完全不懂得耐心体贴,只会任性耍脾气的男人,教成一个懂得控制情绪,知道什么叫礼貌的Gemtleman,结果,当当当当!”他弹了弹大拇指。“白雪公主出现了,取代这个女人跟这个男人谈起恋爱,她完全不知道男人最坏的一面,她以为他一直是她认识的这么好……啧啧,这么多年为人作嫁,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好男人让别人给捡去了,你说那个跟了这男人五年的女人呕不呕?”

夜雪不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不出口。

虽然宋日飞是以这么一副玩笑似的口气在说话,虽然她明知他有意调侃她,但他,说得太犀利了,每一字每一句都准确地在她心上划下刀口。

她不知道该怎么掩饰自己受伤的事实。

“你不能保持沉默,夜雪,你必须主动出击。”他收敛玩笑的语气,一本正经地劝告她。

怎么出击?她惆怅地瞅着他。

星朗与那个女孩的相识简直就像妹妹常说的,是言情小说中才会出现的俗滥情节-一一个白目到不行的女孩,居然连自己要采访的对象都认不出来,而星朗居然一点也不觉得被冒犯,还觉得有趣!

她不敢相信有这种蠢事,但就是发生了。

“你不能坐以待毙,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星朗被另一个女人抢走吗?”

“我还能……怎样?”她心痛地低语:“如果星朗真的喜欢她,我又能怎么办?”

男主角与女主角命运的邂逅,她这个女配角也只能哀怨地闪到一边去。

“把他抢回来啊!”宋日飞理所当然地说。

她一震。把星朗抢回来?

“怎么做?”

“既然他敢无视你的存在跟别的女人约会,你就要让他彻底感受到你的存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因为想着你而坐立不安。”

每分每秒都为她坐立不安?

夜雪苦笑。“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只要你照我说的做就行了。”宋日飞自信满满。

“怎么做?”夜雪狐疑。

“很简单啊。”宋日飞笑得诡异。“你做我的女朋友不就得了?”

“你说什么?”夜雪以为自己听错了。

宋日飞轻轻地笑,含情脉脉地捧起她的脸,眼底却闪过戏谑。“你听我说,刚发话,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叮当响,袁星朗与温璇无巧不巧地走进同一家餐厅。

夜雪猛然吸口气。

宋日飞察觉情况有异,转过头,迎向相偕进来的两人,服务生领他们在另一张餐桌坐下,正巧就在斜对面。

刚坐下,敏感的袁星朗也发现不对劲,星眸朝这边看来,一见夜雪和自己高中死党坐在一块儿,而宋日飞还亲昵地捧着她的颊,脸色大变。

“看样子好戏要提早登场了。”宋日飞低喃,不理好友杀人似的目光,径自转向夜雪。“一句话,要不要我帮忙?”

“嗄?”夜雪还处于巧合的震惊中。

“快!你只有五秒钟的时间可以考虑,星朗要走过来了。”宋日飞催促她。

“可、可是——”夜雪慌乱。

“难道你甘心将他让给另一个女人?”

不,她不甘心!“我——”

“你不想试试他有多在乎你吗?”

当然想!“但——”

“你真的宁愿看他跟别的女人谈情说爱,说不定晚上还直接带回家,上床玩滚滚乐——”

“好!”夜雪近乎崩溃地冲口喊出,再也受不了宋日飞一次次狠心挑动她脆弱的神经。

俊眸一闪。“你确定?”

“确定。”她点头。

“那好。”他捧抬她脸颊,俊唇对准那桃红莹亮的檀口,不客气地咬下去——

“Shit!”

袁星朗在不远处爆出惊声诅咒。



第七章

“你搞什么?”

餐厅里发生那惊天动地、差点没把袁星朗全身血液给冻结的一幕后,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拖着宋日飞往男厕所私了去。

“什么搞什么?我听不懂你在说啥。”宋日飞装傻。

“你少给我打哈哈!”袁星朗星眸炯亮,熊熊怒火威胁要烧了好友。“你说!你刚刚那个吻是什么意思?谁准你那样对夜雪放肆了?”

“谁‘准’我?”宋日飞冷嗤一声,似乎觉得他说的好笑。“我们男欢女爱,要亲就亲喽,还需要谁来允许我们做什么?”

“你、说、什、么?!”袁星朗提起好友衣领,磨牙低吼。“你们男欢女爱?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我们又不是你的小孩,不用事事都向你报备吧?”宋日飞冷笑,扯下袁星朗臂膀,好整以暇地整整被翻乱的衣领,然后转过身,打开洗手台上的水笼头,一面哼歌一面洗脸。

袁星朗干涩地瞪着好友悠闲的动作,清楚地感觉自己的情绪正在失控当中……不行,他必须节制,否则可能会当场发飙,将眼前这个高中死党揍得鼻青脸肿,招来夜雪不赞同的眼神。

想起她可能会失望地对他蹙眉,他悚然一震,深呼吸,努力克制脾气。

“你们在交往吗?”他强抑烦躁的心绪问。

宋日飞扬眉,仿佛很惊异他竟能保持冷静,瞥了他一眼,才煞有其事地拿纸巾抹干脸,点点头。

“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他一点也没察觉到?

“你最近忙着跟美眉约会,哪里顾得了你的好朋友们啊!”宋日飞看出他思绪,揶揄道。

“你的意思是,你们是最近才开始的?”

“嗯哼。”

“你追她?”

“没错。”

“为什么不告诉我?”袁星朗阴沉着脸。“我都不知道你对夜雪有兴趣。”

“我早就看上她了,只不过碍在你的分上没敢行动而已。”宋日飞嘻嘻笑。

“感谢那天你告诉我你只当夜雪是好朋友,否则我到现在都还只能暗恋呢。”

“这么说你一直在暗恋她?”袁星朗眯起眼,不太相信地打量宋日飞。

他这个好友,一向自认为情圣之流的人物,真会为了他压抑自己的感情?

“是真的。”宋日飞拍拍他的肩,眼睛闪闪发光。“也许你不相信,不过我宋日飞还是很顾义气的,好朋友的女人,我连一根手指也不会碰。”他顿了顿。“幸亏夜雪跟你只是纯友谊,你也丝毫不想把她占为己有。”

“所以你就乘机发动攻势,想把她占为己有喽?”袁星朗语气不善。

“不错。”

“才刚开始交往而已,就在公众场合对她动手动脚,你会不会太不尊重她了?你把她当成什么了?”忆起方才那一幕,袁星朗心有余愤……不,那把焦躁的火又烧起来了,而且愈烧愈旺。

“我说了,我们男欢女爱,你情我愿,有什么大不了的?”宋日飞一派轻松地摊摊手。

瞪着那张笑得宛如阳光灿烂的俊脸,袁星朗有股冲动想一拳扁下去,看他还能不能笑得这么白目!

他全身发颤,血液在体内沸腾,脑子昏昏然,一幕幕电光石火闪过的,都是夜雪曾与他共有的点点滴滴。

她的笑,她的怒,她的温柔与体贴,她恰北北地指着他鼻子责备他发少爷脾气,她陪他躺在草地上看星星,听他倾诉未来的梦想。

于公,她利落地在工作上为他分忧解劳,于私,她剔透地理解他每一分心事。

她是他的最佳拍档,伙伴兼好朋友。

五年来,他们一路一起走过来的。

而现在,她开始谈恋爱了,她跟另一个男人交往着,有一天也许还会步入结婚礼堂。

她要离开他了吗?她会不会从此,与他步上不同的道路,终于与他分道扬镳?

老天!

思绪及此,袁星朗忽地恐慌起来,一种无助的感觉在他全身漫开,侵入他每一个细胞,撕扯他每一根神经。

“你配不上她!”他昏乱地喊,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你是情场老手,夜雪却没什么经验,你会欺负她,你一定会伤了她!”

“就因为我是情场老手,才懂得女人心啊!”宋日飞为自己辩解。“你放心吧,我知道怎样做最能讨她欢心。”

“你懂什么?”他咆哮。“你连一束花也没送给她!夜雪喜欢太阳花,你怎么不在约会时带上一束给她?”

“不一定每次约会都要送花吧?”宋日飞好笑地反驳他。“我今天也没看你手上拿花啊!难道那个叫温璇的姑娘不喜欢花吗?”

袁星朗一窒,半晌,才找回声音。“你是你,我是我!你不是自封情圣吗?连花都不懂得送算什么情圣?”

“哎,意思就是我跟你追女人的标准不一样就是了。”宋日飞无奈地点头。

“你可以耍笨,可以不解风情,我却不行。”

“当然不行!你追的是夜雪!”袁星朗怒吼,幸悻然的口气简直就像宋日飞捡到了什么宝,却不懂得小心翼翼把她给捧在手上。

“我明白了。”宋日飞眼睛亮得像星星。“既然这样,你给我一点意见吧。”

“嗄?”

“你跟夜雪相处五年了,最了解她的喜好,不如你来告诉我,我该怎样讨她欢心比较好?”

问他该怎么讨夜雪欢心?袁星朗怔然,脑海霎时一片空白。

“怎么不说话?该不会都跟人家相处五年了,还摸不清楚她的喜好?”宋日飞嘲笑他。

“我当然知道!”袁星朗阴郁地瞪眼,沉默半晌,再开口时,嗓音沙哑。“不要命令她,不要理所当然地以为女人该为男人服务,不要叫她帮你倒咖啡,她很可能会给你一记白眼。坐车的时候,要帮她开车门,上馆子吃饭,帮她拉椅子,她欣赏绅士,讨厌不懂礼貌的男人。在路上看到残障朋友,不要视而不见,不要对来缠你做问卷的人凶,人家也是为了饭碗。对在公众场合吵闹的小孩子要有耐心,不要一副想杀了人家的样子,她喜欢好人,不喜欢不懂得体谅别人的人。”

“啧,听起来她喜欢的典型,跟你这种利益至上的男人正好相反啊!”宋日飞感叹。

袁星朗胸膛一震,脸色瞬间刷白,两秒后,他黯然垂下眼。“没错,她喜欢的典型……的确跟我不一样。”

太不一样了。他落寞地想,沉浸于自身惆怅的思绪里,完全没注意到身旁的好友,嘴角弯起的诡异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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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相当紧绷。

自从那天在餐厅巧遇后,夜雪和袁星朗之间的关系便处在一种紧张状态,像扯到极处的琴弦,随时要绷断。

这样的氛围,让两人都觉得喘不过气。

必须面对面时,闪避对方的视线,见不到面时,又心不在焉,总是想窥探对方此刻正在做什么。

这天,是七夕情人节,一早,夜雪便收到一大束捧花,五彩的太阳花搭配满天星,缤纷好看。

小弟捧着花进来时,全公司赞叹,得知送花的对象是那个除了跟总经理,从没跟谁传过绯闻的夏秘书,更是吃惊。

众目睽睽之下,夜雪有些无奈地签收了花束,跟着,电话铃声准确地响起。

“收到我送的花了吗?”那一头,传来宋日飞戏谑似的嗓音。

“收到了。”她轻轻一叹,掌心遮住话筒,低声道:“送这么一大束,会不会太夸张了?”

“今天是情人节,不夸张点怎么行?”宋日飞笑。

“总之谢谢你。”虽然知道只是做戏,夜雪还是礼貌地道谢。“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太阳花?”

“当然自有我的情报来源喽。”

是星朗告诉他的吗?夜雪有些怔忡。

“怎么样?星朗看你收到花有什么反应?”

“他在开会。”

“开会?啧!真可惜。”宋日飞懊恼,精心安排的好戏竟然没达到效果。“那你怎么没跟进去?星朗开会不是一向要你在旁边做纪录的吗?”

“我也觉得奇怪。”夜雪沉吟。“最近有些会议他都不让我参加,也不晓得是不是怕尴尬。”

“尴尬?”宋日飞兴味地问:“怎么?你们最近的关系很尴尬?”

“你明知道。”夜雪嗔他。“自从那天你在餐厅莫名其妙吻我后,我跟星朗见面就尴尬得不得了。”

“有什么好尴尬的?如果他纯粹把你当朋友,你也纯粹把他当朋友,还尴尬什么?”

夜雪心一动。“你的意思是——”

“会尴尬就表示他心里很介意啦!”宋日飞呵呵笑。“我不是跟你说了吗?那天他把我拖去洗手间时,气得不得了,看来要让他吃醋很简单呢。”

“他真的是在吃醋吗?”

“你看着好了,等我继续下猛药,就不信他还能死ㄍㄧㄥ着当他的呆木头,哼哼!”

但愿真可以激出他什么反应就好了。夜雪心底燃起希望的火苗。

挂断电话后,她怔怔地发愣。宋日飞一再跟她保证星朗绝对很在乎她,她却不敢轻易相信。

自从温璇出现后,她一直怀抱着的信心便动摇了,她不再那么乐观地相信属于她的爱情有一天必会到来。

对星朗,她不再有把握……

“谁送你的花?”粗鲁的嗓音拉回夜雪的思绪。

她回过眸,恰恰迎向袁星朗阴暗难看的脸色。他刚开完会出来,经过她桌上瞥见那柬鲜花,很不悦似的皱着眉。

她心跳加速。“是日飞送的。”

“我就知道!”他撇撇嘴,状若不屑。

他在吃味吗?

“我没想到他会送我花呢!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办公室收到花,好开心。”她扮出灿然笑颜,试探他。

他下颔一抽。“那小子就是懂得讨女人欢心!你小心点,别上了他的当。”

“上当?”她故作无辜地眨眨眼。“你的意思是说,你的好朋友会欺骗我的感情吗?”

“我的意思是,别那么轻易就乐昏了头。对那种情场老手,你最好矜持点,免得哪天莫名其妙被他占了便宜还不晓得。”

她不高兴了,他轻蔑的口气刺伤了她。“你这意思是说我不够检点?”

“我不是这意思!”他忍不住烦躁。“只是要你小心一点。”

“真是多谢你的劝告,我会注意的。”

该死!他说错话了。

听出夜雪语气的讽刺,袁星朗更加烦躁,俊眉一皱,正想说些什么时,手机铃声响起。

“喂……哦,是你啊。”

夜雪停住呼吸。

“……嗯,我知道了,今天晚上七点半……好,再见。”

他挂上手机。

夜雪僵着身子瞪他。“是温小姐?”

“嗯。”袁星朗点头。

“你们今晚有约?”

“她说今天是情人节,非要约我吃饭。”

夜雪黯然,表面强装不在乎。“那很好啊,情人节是应该跟心仪的人吃饭。”

“这么说你也要跟日飞约会?”他眼色阴沈。

“当然。”

他瞪她,神色阴晴不定,片刻,咬牙说道:“祝你约会愉快。”

“你也是。”她甜甜地、半挑衅地回应。

四道眼神在空中交会,一阵兹兹作响。

然后,两人各自回工作岗位,不一会儿,袁星朗按下内线电话。

“夜雪,下礼拜我出差要用的数据,今天下班以前给我。”

“出差的数据?”她一愣。“不是说礼拜五下班前给你就好吗?”

“我今天就要。”他强硬地命令。

“是,我知道了。”她抿嘴答应。

这男人一定是故意的,摆明想破坏她约会。

可恶!他自己跟女人甜甜蜜蜜过情人节,却要地一个人在办公室里为他敝牛做马?

愈想愈不爽,半个小时后,换她按下内线键。

“老板,ABC on Line的总裁希望把下礼拜一跟你的会面改成明天早上,讨论合作事宜。”

“明天?可是我还没拟好腹案!”

“那你最好快点想,免得今天晚上约会时还要分心。”她冷笑着挂电话。

就这样,在彼此各自存着坏心想阻挠对方约会的情况下,这天,两人都误了下班时间。

但是,把工作效率发挥到极点的夜雪仍在八点前整理好了资料,送进总经理办公室。

接过数据,袁星朗有一刹那脸色一沉,仿佛很不爽她动作这么快。

她得意地眉飞色舞。“如果没事的话,我先下班了。”

“等等,我跟你一起走。”随便收拾好桌上文件,袁星朗拎着公文包起身。

他也要下班了?才八点,赶着去约会吗?

夜雪脸色一变,懊恼地咬唇。“你已经拟好合作腹案了吗?”

“还没。”他潇洒地耸耸肩。“管他的!回去再想就好了。”

她心揪痛。什么时候他竟然把约会排在工作之前了?那个温璇,对他而言有这么重要吗?

她嫉妒不已,一时却想不出有什么方法能阻止他去赴约,只好板着脸,与他一同步出办公大楼,然后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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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进了餐厅后许久,袁星朗仍无法忘怀方才与夜雪分手的那一幕。

从前,每次他们若一起下班,他总是会开车送她回家,今天,却是各走各的路。

她转身离开的那瞬间,他竟有股惊慌,有种不祥的念头,有种难以言喻的颤栗感。

他回过头,不自觉地死盯着她盈盈离去的倩影,看着她,愈走愈远,心也愈痛。

“哪,我们吃完饭去看电影怎样?我看过时间表了,应该还赶得上十点那一场。”温璇元气洋溢的声音打断他思绪。

他眨眨眼,一时还处在迷蒙中。“你说什么?”

“我问你吃过饭后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啊。”他定定神。“不好意思,小璇,我明天早上有个会议,今天不能陪你太晚。”

“这样啊。”温璇有些失望,不过很快振作起来。“没关系,工作优先嘛,那我们吃完这顿情人节晚餐就好了。”她很体谅。

袁星朗欣慰地微笑。

这就是他喜欢跟她见面的原因,她从不像他以前交过的几任女朋友那样要求一堆,而且宝里宝气的言行总是逗得他发笑。

跟她在一起,很轻松也很开心。

“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温璇一面吃色拉,一面问:“你跟你的秘书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他一愣,没料到她会突出此言。“什么意思?”

“就是……”温璇顿了顿,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说了你不要介意喔,

我老觉得你跟她感情好像特别好,不像是普通的老板跟秘书的关系。“

“我们的确不只是单纯的老板跟秘书,夜雪算是……我的朋友,很好的朋友。”

“有多好?”温璇追问。

“嗄?”袁星朗又是一愣。

“你跟夏夜雪到底有多好?比跟我还好吗?”

她这是在跟夜雪争风吃醋吗?袁星朗复杂地望着温璇,没想到心思单纯的她也会有这一面。

“问问嘛!”仿佛看出他想什么,温璇傻笑地摸摸发。“我是说,你情人节的时候会想跟她一起吃饭吗?”

“不会。”

“那圣诞节呢?”

“也不会。”

“有没有哪一天是特别想跟她在一起庆祝的?比如说生日或什么时候?”

不会,他从来不觉得有哪个节日非得跟夜雪一起庆祝不可,但当他感觉特别得意或失落的时候,却总是第一个想到她。

袁星朗涩涩地想,表面却不动声色。“我想应该没有吧。”

“那还好嘛!”温璇拍拍胸脯。“这样我就放心了,你果然只把她当朋友,跟她是纯友谊。”

“嗯。”他同意。他跟夜雪……的确是纯友谊。

他埋头吃饭,心情一下黯淡,感觉胸口闷闷地堵着一口气,顺不过来。

忽地,搁在餐桌边的手机铃声响起,但只响了简短的一声,立即切断。

他拿起来察看屏幕,一见来电号码,一震。

是夜雪打来的?

他心跳一乱,立即回拨,可传来的却是她关机的讯号。

怎么回事?她干么关机?她方才打电话来是想找他吧?为什么只响一声就挂了?

愈想愈焦急,他向温璇致歉,起身到餐厅角落,拨打宋日飞的手机。

“喂。”宋日飞懒洋洋接起。

“是我。”他急躁地问:“夜雪呢?她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没有啊。”

“怎么会没有?她今晚不是跟你有约?”

“本来是有的,可是她刚刚也不晓得闹什么别扭,转身就走了。”

“她怎么可能随便闹别扭?”袁星朗很不满好友的口气。“一定是你哪里惹到了她!说!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啊!”宋日飞喊冤。

“还是你说了什么?”

“只是很平常的话啊!我看不出哪里不对劲。”宋日飞还是哇哇叫。

“你一定哪里冒犯了她!快给我想!”

“冤枉啊,大哥,我真的不晓得哪里得罪她了。”

“那你怎么不追她回来?”

“追什么啊?她一溜烟坐上出租车就走了,我哪里追得上?”

“你!”袁星朗气得想摔电话。“算了!不跟你说了,我自己找!”

结束通话后,袁星朗团团转,想起那只响了一声的铃声,心里着实发毛。

不知怎地,他总觉得那短促的铃声像个求救讯号,夜雪想向他求救,却又怕打扰他,所以急忙挂断。

她现在一定很需要他!

一念及此,袁星朗再也无法悠悠哉哉跟温璇共进晚餐,他向她道歉,说临时有件急事非去办不可,以最快的速度离开餐厅。

一路上,他开着车,还一面狂打手机,夜雪依然没开机。

他开到夜雪与妹妹合租的住屋,穿着彼得兔睡衣、顶着一头乱发,显然在情人节晚上还很悲惨地在家里赶稿的夏晓露前来应门,让他给吓了一大跳。

她说姊姊不在家,还没回来,他紧张地追问夜雪可能去哪里了,她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他,说她姊又不是没人追,肯定是约会去了。

问题是,她就是在约会半途失踪的啊!

袁星朗急得不得了,又不敢多说,怕惹得夏晓露也跟着紧张起来,只好道歉离开。

接下来两个小时,他开车找遍了台北市区,她平常爱去的餐厅、喜欢的咖啡馆、总是在里头流连许久的诚品总店,以及捷运车站。

最后,他找到无处可找,只好抱着一丝希望回公司,惊愕地发现办公室内亮着灯,而她的手机就搁在她办公桌上。

她在这里!在公司!

他欣喜若狂,拉开嗓子喊:“夜雪,夜雪!你在这儿吗?你在哪里?”

找遍了整层楼,还是没找到,他不死心,一路从楼梯往上爬,直到顶楼。

一道倩影凭着围栏,沉思似的仰望夜空。随风飘扬的长发,包裹出曼妙曲线的白色套装,以及那双她最钟爱的红色玛丽珍鞋——那种鞋款,特别能强调出她莹白优美的脚形,总是让她的脚踝显得那么纤细、那么惹人怜爱,摇晃他的心……

是夜雪没错。

袁星朗收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接近夜雪,来到她身边,他不敢马上出声叫她,怕惊到了她。

他耐心等着,直到她自己察觉他的存在,回过头来。

乍见他那一刻,她秀脸一亮,似是极为高兴,但旋即又黯下,别过头。

他胸口紧缩。“你怎么了?夜雪,心情不好吗?”

她没答话,继续看天空。

“你本来不是跟日飞约会吗?怎么一个人跑来这里了?”

她依然沉默。

“是不是他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你呢?怎么也来这里?”她不答反问。

“你刚刚有打我的手机吧?”他涩涩问:“为什么响一声就挂了?”

“你有心事,干么不跟我说呢?”

“我不想打扰你。”她闷闷地说。

“说什么打扰呢?”他重重叹气。“我们是好朋友啊!”

“因为是好朋友,所以你才来找我吗?”她偏头看他,眼睛闪着奇异的光。

“你才知道!我连色拉都来不及吃就跑出来了。”

“你找我很久了吗?”夜雪看他前额微湿的发绺。是流汗所致的吧?她不禁感动。

“也还好啦。”他云淡风轻地。“只是没想到你会跑来这里。”

“我想看星星。”她忽尔微笑。

“看星星?”他一怔。

“因为没人带我上山看,所以我只好到这里来。”

“你想看星星可以跟我说啊,我可以载你上山。”

“你跟温小姐约会,我怎能那么不识相?”她自嘲地撇撇嘴。

“我现在不也是为了找你,爽了跟她的约会吗?”他爽朗地笑。

她复杂地打量他。“你这么做,她不怪你吗?”

“放心吧,小璇不是那种小心眼的女人,她不会计较这些的。”

“如果她知道你是为了来找我而抛下她,还能漫不在乎吗?”

“这个嘛,当然最好不要让她知道啦,不过只要好好讲,她应该也能了解的。”

“你对她还真有信心。”她忍不住剌他。

他没听出,继续当不解风情的木头。“嗯,其实她真的要求不多,很大方也很体贴,跟我以前那些女朋友都不一样。”

她被心头一股浓浓的酸味呛得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不说话?哎,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啦,是我自己要来找你的。”他安慰她。

“可是如果我以后常常这么做,打扰你跟温小姐相处的时间,就算她不怪我,你一定也会怪我的。”她幽幽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袁星朗皱眉,片刻,灵光一现。“你是不是怕以后日飞常常惹你生气?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教训他,以后他一定不敢再随便惹你生气。”

他完全搞错了。夜雪惆怅地望着眼前完全状况外的男人。

宋日飞惹不惹她生气跟这件事根本无关,事实上,宋日飞丝毫没有左右她情绪的能力,唯一能让她芳心坐云霄飞车的男人,只有他。

因为今天是七夕,因为她嫉妒跟他共度情人节的是另一个女人,所以才故意使出这样的手段,破坏他的约会。

她已经慢慢变成那种小心眼、心存恶念、吃醋吃得快失去风度的女人了,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听我说,夜雪,你别怪我多嘴,其实我一直觉得日飞他不够好,不适合你。”他忽然开口,很烦恼地说道。

她胸口一震,低落的芳心又悄悄飞扬。

“你值得更好的男人,更温柔、更体贴的男人。”星眸流露出一丝焦虑。“我说真的!”

“那你觉得谁才适合我?”

“这个嘛——”他一窒,眼神变换不定,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我一时想不出来,不过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想到的,到时一定介绍给你一个最棒的男人!”

他要介绍男人给她?

她心一沉,这完全不是她想要的答案。“你的意思是要帮我找相亲对象?”

“没错!”他热切地点头。“你等我回去想想,我认识那么多人,一定能帮你找到一个适合你的男人的,不会让你失望!”

不会让她失望?

她现在就已经很失望了,不仅失望,鼻头还酸酸的,想哭。

她哀怨地瞅着他。

这些年来,她一直盼着等着,等到的却是一次次失望,她快撑不下去了,真的觉得好累。

“星朋。”地哑声唤他,眼眶涩涩的,酝酿着泪光。

“你怎么了?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他慌得手足无措。“是我哪里说错话了吗?”

她摇摇头,强迫干涩的唇,扬起温柔的微笑。

“不是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只是想问你,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也许我们……不是现在这种关系?”也许能够更进一步,跨越好朋友的界线。她婉转地暗示。

他却完全误解了她的意思,激动起来。“不是现在的关系?夜雪,你是开玩笑的吧?我们是好朋友啊!一直都是,永远都是!你——”

“不要说了!”她尖锐地打断他。

他愕然。“夜雪?”

“你不要再说了。”她别过头,不让他看见她心酸含泪的双眼。“我懂你的意思了。”

她跟他,只是朋友而已,永远都只是好朋友。

她懂了。



第八章

“要不要考虑离开泽洋网科?”电话那头,传来热情的游说。

夜雪一愣。离开泽洋?

“夏小姐从来没想过吗?你已经跟在袁总身边五年多了,没想过要另谋高就吗?”那人问。

对方是人才中介公司的Head Hunter(猎人头),这个月已经是第四次找她了,十分积极。

“我说真的,如果夏小姐愿意考虑跳槽的话,我这边有很多大老板都对你很有兴趣,他们都愿意提供给你特别助理以上的职位,薪资红利都可以谈。”

“我对现在的工作很满意……”

“那当然,袁总那么倚重你,自然给你的待遇福利也是很好的。不过我们这边的条件也很不错喔,如果夏小姐肯考虑,我想办法为你争取现在双倍的薪资。怎么样?我为你安排几场interview吧?”

夜雪沉吟。其实在这位李先生之前,已经有好几个Head Hunter主动跟她接触过了,有人甚至还提出更好的条件,她都不曾动摇。

“谢谢你的抬爱,李先生,不过我还是决定留在泽洋。”

“夏小姐真那么喜欢泽洋?”李先生口气掩不住失望。

不是泽洋,是星朗。夜雪黯然地想。

是因为他,她才决定继续留在这家公司,就算他现在正跟另一个女人交往中,就算他很可能会一天天地更远离她,她还是舍不得离开他……

“唉,既然夏小姐这么坚决,我也不好强求了。”李先生重重叹气。“说实在的,我也能理解你为什么会愿意跟着袁总这么多年,他的确是个很不错的老板,有野心也很能干,不说别的,就说他这次收购日本在线游戏公司这件事……”

“收购?”夜雪一惊。“李先生哪里听来的消息?”

“你就别瞒我了,夏小姐。”李先生呵呵笑,“这件事早传遍业界了。今天日本产经新闻都注销来了,说泽洋在投资银行的协助下收购了那家日本公司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在东京股市造成轰动呢。”

泽洋在股市里收购人家的股票?夜雪不敢相信。这跟她知道的完全不一样啊!

星朗想跟对方谈的是善意的并购,不是吗?怎么变成在市场上恶意收购了?

“听说对方的工会一向很强势,我想接下来泽洋可能会面对一波严重的工会抗争,不过以袁总的能力,这种问题对他来说应该是小Case啦。”

恶意收购?工会抗争?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晓得?

星朗究竟还瞒了她多少事?夜雪暗暗心惊。

他口口声声说她是他的工作伙伴,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但这么重要的事,他却瞒着她不说。

怪不得他最近开会时老是那么神神秘秘,不让她跟进去做纪录,原来是在商议收购的事。

为什么不告诉她?难道担心她会泄密吗?

从什么时候,他开始猜疑她、不信任她了?

夜雪心跳狂乱,握着话筒的手无法克制地颤抖着。

“袁总做生意的手段快、狠、准,真令人不得不佩服啊。”李先生感叹。

“是啊。”她漫应,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的思绪,整个乱了,一股怪异的惊慌在她体内急速蔓延。

这阵子发生了太多事,每一件事,都严重打击她的自信,每一件事,都在逐渐推她濒临崩溃边缘。

她不由自主地开始害怕。

挂上电话后,她还继续发愣,直到另一通电话惊醒她。

她接起电话。“喂,总经理办公室。”

“夏小姐!求你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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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夜雪要请两天假?”

会议结束后,袁星朗走回自己办公室,发现门外夜雪的办公桌空无人影,正觉得奇怪,一个女职员代替她来报告。

“她有没有说什么原因?为什么不亲自告诉我?”

“夏秘书说是因为家里临时有事,她必须回南部一趟处理。因为总经理正好在开会,她不方便打扰,所以才请我转告。”

不方便打扰?袁星朗蹙眉。她是他的秘书,除了她,还有谁有资格在会议中打扰他?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夏秘书说总经理交代的事她都已经处理好了,留了纸条在您桌上,如果总经理还有什么事要吩咐,请我帮忙一下。”女职员转述夜雪的叮咛,眼眸泛着光彩,绽放露骨的仰慕,显然很为自己得到这个与总经理亲近的机会感到振奋。

袁星朗看出来了,强压下不耐。

“我知道了,有什么事我会吩咐你,你先去忙你的吧。”

“是。”女职员兴高采烈地离开。

袁星朗揪着眉宇,取出手机拨打给夜雪,对方却正在通话中。

一个男性主管听到了方才女职员和他的对话,又看他脸色不太对劲,主动凑过来。

“总经理,其实我最近听说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袁星朗收起手机。

男性主管看了看左右,确定隔墙无耳,才压低声音道:“听说有Head Hunter盯上了夏秘书,处心积虑想挖角。”

“有人要挖夜雪?”袁星朗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虽说夜雪这么专业尽职的秘书的确是个值得挖角的人才,他也不意外别人会觊觎,不过知道有人想染指还是很不爽。

“所以我想袁总最近应该注意一下夏秘书。”

“你的意思是,她这次请假不寻常?”

“夏秘书不是那种会临时请假的人,我觉得事情很可疑。”

“你怀疑她想跳槽?”

“跳槽还没关系,把公司机密一起带过去就不好了。”

“你说什么!”袁星朗语气陡地凌厉,眸光咄咄逼人。

男性主管吓了一跳,忽地领悟自己这样的行为很像在打小报告,难怪一向信任夏秘书的总经理会生气。

“呃,不好意思,是我多嘴了,算我没说,总经理别介意。”男性主管呐呐地道歉闪人。

袁星朗深思地注视他背影,半晌,他推门进自己办公室,看了看夜雪留下的纸条,一条一条,罗列得清清楚楚,说明得很仔细。

就算临时有事请假,她仍记得把他交代的工作先做完,怕他摸不着头绪,还细心地留纸条解说,这样认真负责的秘书,会瞒着他偷偷跟别人谈跳槽?

哼。袁星朗撇撇嘴。他不相信!

可话又说回来,夜雪最近的确怪怪的,昨天晚上还莫名其妙跑到这栋大楼楼顶说想看星星,问她有什么心事,她欲言又止的,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而且他老觉得她在逃避他的眼神,好像很不好意思看他似的。是愧疚吗?他神智一凛。

该不会她果真动了跳槽的念头,一直挣扎着不敢告诉他吧……

愈想愈烦躁,袁星朗取出手机,一再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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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我会在这儿等你。”夜雪挂电话,弹回手机盖,微笑着转向一直在一边焦急等候消息的中年男子。“小王待会儿会过来。”

“真的吗?王先生真的愿意过来帮我?谢谢你!太谢谢你了,夏小姐。”

中年男子表情惊喜,眼睛感动地闪闪发光,激动地拽住夜雪衣袖,就差没跪下来磕头谢恩。“有你跟王先生的鼎力相肋,荷信肯定有救了!你真的很好心,难怪大家都说你是观世音娘娘!”

又说她是观世音。夜雪又尴尬又不禁好笑,无奈地看着眼前情绪激昂的男人。

他是林老板,之前曾为了泽洋不肯与他的店续约一事上公司来找她求情,之后虽然让袁星朗给半威胁地劝离开了,但由于距离合约到期日只剩一个礼拜,业绩还是毫无起色,他焦头烂额之余,只好还是来向她求救。

她听了他的叙述,决定找出泽洋负责这个案子的小王,一同研究是否有让这家店起死回生的方法。

“我们也只能尽力而已,林老板,你先不要期望太高,我们不一定能帮上忙。”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只要夏小姐跟王先生肯伸出援手,我就很感激了。”

林先生顿了顿,忽地感叹。“奇怪,像夏小姐这样的大好人怎会跟在袁总经理身边呢?”

“你不喜欢他?”

“谁会喜欢那种人啊?”林老板撇撇嘴,对袁星朗积怨已久。“他做人那么唯利是图,又刻薄,一点都不为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着想,光顾着赚他的钱!”

“不要这么说他。”夜雪蹙眉。“他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

“夏小姐对老板果然忠心耿耿,怎么样还是为他说话。”

“我不是为他说话,是事实。”夜雪正色。“我知道你觉得袁总这样公事公办的态度很冷血,但如果你站在他的立场想想,就会明白他一定得这么做不可。他是泽洋的总经理,他的工作就是为泽洋的股东争取最大的利益,他必须让公司赚钱,就像林老板你为了养活一家老小,努力要让这家店赚钱一样,袁总为了泽洋的股东跟员工,也必须努力赚钱啊。”她娓娓说道,语气平静,却隐含着某种威严。

林老板愣了愣,一时让她严肃的表情给惊着了,数秒后,才找回说话的声音。

“夏小姐说的……有道理,不好意思,我刚刚说的话是过分了点。”

“没关系,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袁总的立场。”

“是,我知道了。”林老板怔怔地望着她,忽地好奇。“夏小姐,你是不是很喜欢袁总?”

“什么?!”夜雪一惊。

“很少人这么为老板说话的,我想你一定很喜欢他。”

“我不是……”反驳的嗓音有点微弱。“我只是不希望你们随便恨他而已。”

“所以你才会对大家的要求有求必应吧。”林老板领悟地微笑。他毕竟有些岁数了,虽然不太懂得做生意,但人情世故也看了不少。“因为你不希望他树立太多敌人。”

“我只是……尽力做我能做的事而已。”遭人看透心思,夜雪有些狼狈,别过头,取出手机。“对了,我提醒一下小王把手上有的资料全部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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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雪失踪整整两天了!

袁星朗焦躁地在私人办公室内踱步。

第一天,他Call她不下十数次,她不是通话中,就是收不到讯号。

第二天,他继续Call,她也不知是电池没电还是什么的,竟然索性关机。

更可恶的,他打电话回她南部老家探问,才发现她根本没回家,她用来请假的借口竟是谎言!

夜雪竟对他说谎?!他又惊又怒。五年来,他不记得她什么时候曾经对他说过谎,为何这回破了例?

她究竟在搞什么?

到了第三天早上,依然不见她人影,他开始着急,担心她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他按下内线键。“陈小姐,夏秘书还是没打电话进来吗?”他问暂代夜雪工作岗位的女职员。

“还没呢,我也觉得很奇怪。总经理是不是有什么事吩咐?”

“没事!”他低咆,正想挂电话,女职员忽然开口。

“对了,总经理,我昨天晚上坐出租车回家时有看到夏秘书。”

“什么?你看到她了?她在哪里?”他急促地追问。

“在仁爱路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夏秘书跟一个男人坐在窗边,不知道聊什么聊得很起劲。”

“你说她跟男人在一起?”袁星朗脸色变得很难看。

“是。那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我还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怎么这么晚了夏秘书还不回家?”她顿了顿,等待他的反应。

“我知道了。”他冷冷开口。

嗄?就这样?得不到他愤怒的反应,女职员似乎很失望,呐呐地挂电话。

她不知道,她一挂电话,袁星朗立刻抓起桌上的笔筒,用力往墙上一砸。

夜雪不但对他说谎,还三更半夜跟某个男人混在一起!

他狠狠磨牙,气得眼睛泛红,全身发抖。

那男人是谁?是Head Hunter吗?还是追求者?

不论是谁他都无法忍受!她对他说谎,而他有股冲动想掐死她!

一念及此,他忿忿然地横臂一挥,扫落桌上一迭公文。

狂怒之际,居然还有人不识好歹地敲他的门。

他踢了桌脚一记,咆哮。“进来!”

一道秀丽倩影飘进办公室,粉蓝色套装,白色玛丽珍鞋,澄亮的眸瞥见室内一团混乱,眉尖讶异扬起。

“夏、夜、雪!”袁星朗几乎是带着恨意喊出她的各字,眼眸射出可怕的锐利光芒。

她吓了好大一跳。“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这应该是我问你的话吧!”他怒视她。“说!这两天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她眼神闪烁。“我不是请过假了吗?因为家里有点事,我必须回去一趟。”

“什么事?”

“什么事?呃,是一点私事啦。”她回避不说。

“私事就不能告诉我吗?”他冷笑。“什么时候变得对我这么见外了?”

“怎么了?你是因为这样在生气吗?”她无奈似的叹气。“我可以解释——”

“解释?我看是说谎吧!”他激动地提高声调。“你到底还想对我编多少谎?我打过电话去你老家了,你妈说你根本没回家!”

“嗄?你打电话去过了?”她愣了愣,苦笑,“对不起,我这个请假的理由的确是编的,其实我——”

“其实是因为有人挖角,所以你请假过去面谈对吧?”他打断她。

她愕然。“你说什么?”

“你别想瞒我了!我知道有Head Hunter找你。”他冷哼,不屑地撇撇嘴。“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想背叛我。”

背叛?夜雪倒吸口气,明眸瞠大。“你怀疑我想跳槽?”

“难道不是吗?”他愤慨地喊。

她瞪着他,眼眸逐渐抹上哀伤。“你以为我会动摇?”

“如果没动摇的话,你这两天是在干什么?”他严厉地指控。“你敢说你没跟Head Hunter见面吗?昨天晚上呢?你是不是跟一个男人在外头谈到三更半夜?”

“我是跟他谈到很晚,可是那是为了——”

她果然跟男人在一起!

“为了什么?你还想怎么样圆谎?”妒火在袁星朗胸臆闷烧,火烫火烫的,在他胸口烧出一个个大洞。“你有勇气背叛我,为什么没勇气承认?”

“我没背叛你!”她惊声抗议。

“你对我说谎!”他怒吼,杀人似的眼神震撼她。

她喉咙一酸,眼眸猛然刺痛。为什么他不肯好好听她解释?为什么他要先入为主地定她的罪?

“我是说了谎,又怎样?”她豁出去了。“难道你没对我说过谎吗?”

“你说什么?”他眯起眼。

“收购的事!”她生气地瞪视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决定要收购那间日本公司?”

“你知道了?”星眸掠过一丝狼狈。

“是!我知道了。如果不是某个‘外人’告诉我,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他握拳捶桌面一记。“让你知道了又怎样?你只会为对方感到难过而已。”

“所以你就决定不让我知道,连开会都不让我参加?”她质问。“你究竟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是不是要等全世界都知道了,才让我恍然大悟?”

“你!”袁星朗抓狂地瞪她。不错,这件事他瞒着她的确是他不好,但她有必要这么咄咄逼人吗?也不想想他是为什么要瞒住她!“你只不过是个秘书,知道这么多有什么用?!”

她全身冻住,脸色一下子惨白。“你说什么?”

“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让人喘不过气?我不是圣人,只是个凡人!我没办法每一件事都满足你的高标准!如果可能,我也希望跟对方好好地谈并购,是他们自己不识相,是他们逼我的!让你知道这件事又怎样?你只会在一边碎碎念,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真的让人很烦?”

“我让你……很烦?”她木然地看着他,眼眶慢慢的,泛起蒙蒙白雾。

原来这就是他对她的看法,一个令他烦躁、备感压力的女秘书。

瞥见她泫然欲泣的表情,袁星朗猛然醒悟自己方才话说得太重了,他懊恼地想补救。

“哎,我不是这意思,你听我说——”

“不必说了。”她幽幽地打断他。“我辞职。”

“你说什么?”这下换他脑海一片空白了。

“既然我那么让你厌烦,那我离开好了,免得你喘不过气。”

“你——你存心气我是不是?”他脸色铁青。

“我是为你好。”她自嘲地扯嘴角。

“为我好?哈!话别说得那么好听,想跳槽直接说就好了!”冷酷的言语像利刃,在她心上划下一道道伤口。

“就算我想跳槽又怎样?”她含泪望他,心痛得无法呼吸。“难道我活该一辈子跟在你身边吗?一辈子只能当你的秘书,协助你在商场上从容地呼风唤雨?即使是那样,我也认了,没关系,我能忍受,只要你过得好就好,可你……居然连信任我都做不到。”

这才是最让她心碎的一点。

她预约的爱情失约,他爱上另一个女人,他渐渐把心思移到别人身上,这些她都能忍受、都愿意忍,只要他开心,只要他幸福,她仍然愿意留在他身边。

可是他竟然不信任她,还怀疑她会背叛他。

她一直以为,就算当不成他的情人,仍可以做他最贴心的伙伴,但原来,连这也只是她自作多情……

“你自己想背叛我,别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他语气很绝,瞪着她的眼,满是怒意。

够了!事已至此,难道她还看不破吗?

夜雪全身凉透,一颗心更冻结成冰,她全身虚软,已经找不出一丝力气与他争论。

“随便你怎么说。”她疲倦地低语。“我辞职就是了。”

语毕,她转过身,不顾袁星朗惊天动地的咆哮,挺直着背脊走出去,直到远离他的视线范围,她才允许自己掉落软弱的眼泪。



第九章

她辞职了!

说走就走,辞职信当天就打好,计算机数据立刻交出来,私人东西当天收拾好,连预定的工作进度都漂漂亮亮地赶出来,临走前放在他桌上。

就连辞职走人,她都还是维持一直以来的高效率,让他无从挑剔起。

可恶!

袁星朗双手环胸,铁青着脸,人坐在会议室的主位,魂却不知飘哪儿去了,思潮起伏不定。

那该死的夜雪,就这么留下一封辞职信离开了,既不告诉他到哪里高就了,也没说一声以后再联络,就这样冷冷地、一声不吭地走人。

她这是什么意思?打算以后再也不跟他见面了吗?

没错,他是不高兴她对他说了谎,也不爽她跳槽到别家公司,但他们起码是五年的交情了,就算那天吵得是激烈些,也不用就此恩断义绝吧?

他承认自己那天脾气是失了控,说了些伤她的话,但她自己也有不是啊!为什么弄得好像一切全是他的错似的?

该死!

袁星朗眼角抽搐,浓眉拧成一团。

很好,不联络就不联络,稀罕吗?

可是,如果以后真的见不到她,他该怎么办?现在跟她不过几天没见而已,他就浑身不对劲,全身上下像火山闷烧,脾气随时要爆出来,就连工作时也常常走神,无法定下心。

不行不行!搞什么?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为了个女人神魂不定像什么样?何况还是那女人背叛了他,不顾他们的革命友情狠心跳槽……

“哼!”重重的冷哼自鼻腔里喷出来。

正在发言的小主管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急忙翻找手边数据。

确认报告内容无误,他讨好地开口问:“请问总经理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什么意见?”袁星朗瞪他,眼眸炯炯烧着火。

ㄟ……总经理怎么反问他?“我的意思是,总经理对这件事有什么意见?”

“什么事?”

“嗄?这——”小主管眉角一抽。难不成总经理根本没在听他报告?亏他方才还口沬横飞的!他在心底自怜。“就是这次日本那边工会抗争的事,总经理觉得怎么处理好?”

“处理什么?”

处理……什么?!

这下,不仅是负责报告的小主管呆了,会议室里其它人也惊讶万分,十几道视线往袁星朗身上同情地集中去。

他们这总经理,果然脑筋秀逗了,连开会时都不专心,讲话牛头不对马嘴的。

众人面面相觑。

果然观世音娘娘不在就是不行,自从夏秘书辞职后,总经理整个人三魂丢了七魄,老是神游中,偶尔回神也往往只是对着某个倒霉鬼发飙。

小主管很怕自己就是那个即将被总经理骂到臭头的倒霉鬼。

他挣扎地看着袁星朗,一方面希望他定神,一方面又怕他回神,呐呐地不知是否该开口。

终于,他深呼吸一口,决定自己应该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气魄,将那间被泽洋收购的日本公司工会员工抗议的事再从头说一遍。

“……员工们很担心公司被泽洋接管后,他们的工作会不保,所以正由工会带头,展开不合作运动,抗拒我们的接管工作。”

不合作运动?袁星朗这下总算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冷笑一声,眼中迸出的寒意足以冻死人。

什么见鬼的不合作运动?那些不知好歹的员工以为他们是谁啊?!

怕裁员吗?很好,他就偏要裁!

从最高层开始,一路往最基层的员工动刀,年轻的、有创意的人才当然会留下来,剩下的那些没用的、要求又多的废物就别怪他冷血无情,一路给它砍砍砍砍砍!

“总经理,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应对比较好?是不是从这边派人去跟工会谈判?”

谈判?谈判个头!直接派一组人去那边把资遣费算一算,打发他们走就是了,跟他们啰哩啰唆的只是浪费时间!

“关于这场谈判,我已经拟好了腹案。”

拟什么鬼腹案?直接大刀阔斧砍人就是了!

“说来听听。”话一出口,袁星朗几乎想咬下自己舌头。他在干么?他根本不想听的啊!

“我是想,我们可以先动之以情,公司被收购,员工们人心惶惶也很正常,我们应该体谅他们,想办法安抚他们,首先应该这么做——”小主管眉飞色舞地开始报告他想了一天一夜的方案。

袁星朗听罢,居然还不由自主地点头。“很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什么?你说什么?心里有个黑暗的声音怒斥他。你刚刚不是还强悍地说要挥刀砍人吗?怎么现在忽然缩回去,变成只会咕咕叫的和平鸽了?

快把你刚才下的丢脸指令收回来,那是违心之论!

恶魔小鬼在袁星朗脑子里敲着铁锤,咚咚咚咚地要他收回成命,他颤着唇,想反悔,却说不出口。

那不是违心之论,是他的真心话,在他脑海里回荡的,才是无聊的发泄之语。

夜雪不在了,那个总是监督着他,希望他存有善良之心的女人离开了,照理说他应该可以随心所欲地使坏了,可是他说出口的,竟还是愿意体谅那些员工的话。

怎么回事?难道他已经被那个女人制约了吗?难道他恶劣的本性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潜移默化了?

“靠!”懊恼的惊咒声响彻整间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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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懊恼的咒声从隔壁房间传过来。

“谁?”正埋头写稿的夏晓露一怔,从计算机前抬起头来。

“可恶!”又是一声尖叫,充满怒意。

“姊?”夏晓露总算认出是谁的声音,赶忙抛下心爱的计算机,急急往隔壁房奔去。

走浪漫甜美路线的卧房里,床上搁着个大行李箱,而过中午还穿着一袭睡衣的夜雪正泄恨似的从衣柜里翻出一件件衣服,往行李箱塞去。

“你怎么了?姊。”夏晓露惊得手足无措。“你收拾行李要上哪儿去?你别走啊!”她紧紧搂住姊姊。“千万别做傻事!”

自从姊姊对她那个白痴老板丢下辞呈,负气回家后,精神一直处于不稳定的状态,有时候甚至可以坐在窗边,对着窗外发呆几个小时,好像在等什么人似的。

“姊、姊,我知道你对你老板很生气,可是你一个人生闷气也没用啊!”夏晓露试图劝姊姊。“不如让我替你去找他说清楚,看他到底打算怎么办!”

“不必!”夜雪阴沈地否决她的提议。“事情已经很清楚,我跟他之间不可能发展出什么爱情了,连朋友都做不成。”

“这样真的好吗?你真的不想跟他再谈谈?说不定你们有机会和好。”

“不必谈了,我跟他没有明天!”夜雪话说得决绝,表现出来的却完全不是那种洒脱。

这几天,她很沉默,东西也吃得很少,神智总是恍惚。

夏晓露明知姊姊是因为那个男人情绪低落,却不知该怎么劝她,好不容易到了昨天晚上,她的精神像是振作了许多,肯按时吃晚饭,还连看了两出HBO播的电影。

夏晓露这才稍微放下心来,赶着继续写稿,没想到过了一天,夜雪情绪忽然激动起来。

“姊,你要去哪里?回家吗?那我和你一起回去!”这种情况下,她非得紧跟着姊姊不可。

“我要出国,你也要跟着我一起去吗?”夜雪冷静地挣脱妹妹的怀抱。

“出国?”夏晓露愕然。“为什么?”

“我想换个环境,我不想再闷在这里了。”夜雪一面说,一面继续快手快脚地收拾行李,一面收,一面一股酸酸的委屈占领胸臆。“笨蛋、笨蛋!你不来找我就算了,我不在乎。”她喃喃地、忿恼地碎碎念。

夏晓露愣愣地望她,苦笑。

果然姊姊嘴上说得倔强,其实还是在等那个男人来道歉,可惜一直没等到。

想着,她不禁为自己姊姊抱不平。“出国度假也好,姊,那种烂男人,不要也罢!”

“谁说我要他了?我才不稀罕!”夜雪哑声嗤道。“那个笨蛋,我已经对他不抱希望了,随便他怎么想好了。他如果以为我会背叛他,就那么想好了,算我倒霉,这几年一直傻傻跟在他身边……”说着,她嗓音有些哽咽,眼眸也不争气地染红。“我跟他五年了,他居然还不了解我,不信任我……算了,随便他好了!”

夜雪用力关上行李箱,落锁。

“姊,我送你去机场。”夏晓露自告奋勇,眼镜后的眸还是藏不住忧虑。

“别担心,露露。”夜雪伸出手,轻抚妹妹圆润的脸颊。“你姊姊不是那种女人,不会做傻事。我出国散心几天,回来就会没事的。”

“哪,你要跟我保证,一定要平安回来喔。”夏晓露伸出手指头。

“没问题。”夜雪与妹妹勾手指。“而且我保证我回来后,一定会把那可恶的男人彻底抛到脑后!”她恨恨立誓,莹莹泪眼闪过决意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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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星朗有不祥的预感。

前两天,他终于耐不住性子,透过关系调查到底是哪个大老板挖定了夜雪,结果整整花了四十八小时,传回来的消息却是根本没哪家公司聘用她。

这怎么回事?

她不是为了跳槽才递辞呈的吗?究竟跳到哪家公司去了?

台湾知名的人力中介公司就那么几家,如果有人帮夜雪谈成了工作,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走漏。

难道她没打算继续工作吗?

哈!怎么可能?夜雪不是那种游手好闲的千金小姐,她热爱工作得很,除非要结婚了才可能收手不做……

不会吧?袁星朗神智一凛,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夜雪她……不会真的要结婚了吧?

该死!是谁想娶她?日飞吗?

问号的炸弹一个接一个在袁星朗脑海里爆开,掀起惊涛骇浪,他顿时坐立不安,跳起身在办公室内踱步。

有人敲门。

“进来!”他没好气地喊,实在没心情再处理公事。

飘进来的是一道矫小的倩影,短发缀着水钻发夹,身穿粉红色娃娃装,正是青春洋溢的温璇。

“是你?”袁星朗吃惊。“怎么忽然来了?”

“来看看你喽。”温璇笑得甜蜜。“你这几天都没空见我,我只好亲自来你公司堵你喽。哪,你还没吃饭吧?我们一起吃便当。”她双手捧高两个塑料便当盒。

“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喔。”

“你亲手做的?”袁星朗更吃惊了,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女孩子亲手做便当给他,他不得不感动。“谢谢!”

“不客气。”温璇还是笑得那么可爱,便当盒放茶几上,主动过来拉他衣袖。

“快过来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嗯。”他在沙发上坐下。

她打开盒盖,一阵食物香气扑来,白色的米饭与各色配菜,妆点出五彩缤纷的图案。

这简直像日本漫画里才会出现的画面嘛。

袁星朗五味杂陈地瞪着饭盒。

“哪,你快吃吃看,看看好不好吃?”温璇催促他。

他没动筷,望向她光彩焕发的小脸,不知怎地,有些歉疚。

“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小璇。”

“嗄?”温璇一愣,亮晶晶的眼眨了眨。“我都喜欢啊。”

“我不是个好男人。”他涩涩地说。

“谁说不是?”温璇笑着反驳。“你很好啊!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做出那种蠢事,你不但不怪我,还给我机会采访你。还有啊,你每次都会帮我开车门,走路时会主动走在靠马路的那一边,点餐时很尊重我的意见,不会像有些讨厌的男人老是爱自作主张……我觉得你真是这个社会上少见的绅士。”

“我才不是什么绅士。以前我曾经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女人自己搬办公桌,完全没动手帮她。”

“什么?不会吧?”温璇不相信。“你那时候一定是有别的事在忙。”

“我根本没什么事,就只是不想帮而已。”

“为什么?”

“因为我跟那个女人也是初次见面,而我不觉得有必要对一个陌生人体贴。”

“真的假的?”温璇狐疑地打量他。“你看起来不像那样的人啊!”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根本不知道。”袁星朗撇撇嘴,语气自嘲。“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很刻薄冷血的。”

“难以置信。”温璇还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以前我交女朋友,除了高中初恋那个是毕业后慢慢失联以外,后来三任女朋友都是因为受不了我,主动把我给甩了。”他干脆继续爆料。

“什么?你连续被三个女人甩?”温璇惊讶。

“没错。”

“为什么?”

“因为我达不到她们对我的要求。我老是忘了各种纪念日,也不懂得适时送花送礼物,还常常因为顾着加班忘了约会时间,她们觉得我不够用心,跟我在一起不会有幸福。”

“那是她们太挑剔了啦!我就觉得你很好啊。”温璇安慰他。

“那是因为你的要求不多。”

“我承认我不是那种很难搞的女人啦,不过我也不是完全无所求的。像七夕那天,我不是也打电话给你,要你陪我吃情人节晚餐吗?你虽然工作很忙,还是赶来见我了,我觉得很开心。”

“可是我还是中途先走了。”

“没办法,你临时有事嘛。”温璇很体谅。

她完全不怪他。袁星朗苦笑。这么宽容大度的女孩,他真的应该好好把握,跟她交往,无须用太多心思,便能让彼此都快乐。

“哪,你现在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地方了,那你呢?”温璇忽然略带羞怯地问:“你喜欢我吗?”

“喜欢。”他哑声回答。

他的确喜欢这女孩,她很大方、很可爱,不像他前几任女朋友那样斤斤计较,可是她……无法令他心悸。

他的情绪,不会因为她剧烈起伏,他不会当着她的面使坏,但也不会想为了她让自己变得更好。

能够让他开心得猛欢呼,生气得直跳脚;能够让他为自己的恶劣感到汗颜,为自己的不够好觉得懊恼;能够这样左右他心情的,只有一个女人。

只有夜雪——

“你听我说,小璇——”敲门声打断了袁星朗说了一半的话,他蹙眉。“进来。”

这回进来的,是个头发已有些白,面容沧桑的中年男子。

袁星朗起身,打量他,恍惚记得自己似曾在哪里见过。“你是——”

“袁总不认得我了吧?我姓林,是荷信的店长,我们店跟泽洋有签约的,是——”

“你是林老板?”袁星朗想起来了,记得是一个月前吧,这个男人来公司里烦过夜雪。“有事吗?”

“是这样的,我本来是来找夏小姐的,可是他们告诉我她辞职了,所以我才想来跟袁总打声招呼也好。”林老板陪笑解释,举高手里捧着的一盒点心。“这是我们店里自己做的,我专程带一些过来,谢谢夏小姐帮忙。”

“帮忙?”袁星朗挑眉。“她帮了你什么?”

“她帮我想办法提高了荷信的业绩。王先生跟我谈过了,因为我们店的业绩有了很大的改善,所以他的部门经理告诉他,可以跟我们续约了。”林老板神采飞扬地说道,显得十分高兴。“这都要谢谢夏小姐,要不是她特别请假来帮我,还拉了王先生一起来商量,我可能到现在都还一筹莫展呢!”

“她请假去帮你?”袁星朗一凛。“什么时候?”

“就这个月二十号的事啊!”

二十号?那不就正是夜雪临时请假的那天?

袁星朗惊愕,猛然抓住林老板臂膀。“她是不是连续两天都在你那边?还有小王?”

“嗯。”林老板点头。“那两天他们俩为了我的事几乎都没睡呢!我真的好感动。袁总你知道吗?他们帮我想出用真空包装的方法,不但能保存点心的鲜度,我的顾客也不必担心点心凉了不好吃,可以用微波炉再加热——”

接下来林老板说了什么,袁星朗完全没听见,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她不是跟Head Hunter谈跳槽,是帮眼前这个林老板筹划去了,而他竟然不分青红皂白误会了她!

袁星朗暗暗自责,满腔郁闷难以宣泄,索性拿眼前的男人开刀。“搞什么?她为什么非得请假去帮你不可?!为什么你们这些人每次遇到什么麻烦都只想到来烦她?!”他忿恼地吼。

“嗄?这——”他突如其来的脾气吓了林老板一跳,停止唠叨,眼中闪过一丝歉意。“不好意思,袁总,我也知道这样麻烦夏小姐很不好,可是她是唯一愿意帮忙的人。我也问过她,这样应付我们的要求会不会很累?可是她说,只要能帮袁总减少些敌人,她无所谓——”

“帮我减少敌人?”袁星朗陡地打断他。“什么意思?”

“夏小姐的意思是不希望袁总得罪太多人,她说很多事你虽然做得绝情点,但那是因为你有你的立场,希望我们多体谅你,别恨你。”林老板解释。

袁星朗胸口一震。“她真的……这么说?”

“是啊。”林老板猛点头。“说真的,袁总,夏小姐真的对你很好,一心一意为你着想,这么好的女人无论如何都应该把她留在身边才是,你怎么会让她辞职的呢?”

是啊,他怎么会让夜雪辞职的?

袁星朗木然地想,全身冰透。

她那么维护他,怕他在商场上树敌太多,瞒着他在他背后默默地收拾残局,她为他做了这么多,而他回报了她什么?

他责备她说谎,指控她背叛他,还抱怨她让他喘不过气。

难道我活该一辈子跟在你身边吗?一辈子只能当你的秘书,协助你在商场上从容地呼风唤雨?即使是那样,我也认了,没关系,我能忍受,只要你过得好就好,可你……居然连信任我都做不到。

那时候的她,含着泪,哽咽地说出这番话。

那时候的她,心,肯定碎了。

老天!莫名的惊惧压倒性地占领袁星朗全身上下,他僵着呼吸,透不过气。

他到底做了什么?

林老板离开后,有好片刻,袁星朗仍处于呆滞中,直到温璇一声声焦急的呼唤喊醒了他。

“星朗,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袁星朗定定神,望向她的眼,泛着懊悔的血丝。

“我犯了一个大错,小璇。”

“什么错?你究竟怎么了?”

“我伤害了一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他的声音,痛楚而沙哑。

“你指的是……夏夜雪吗?”温璇小心翼翼地探问。

他黯然点头。

她怔怔地看着他。

“小璇,你记得你曾经问过我,有什么节日是我特别想跟夜雪一起过的吗?”

“嗯,我是这么问过。”

“我从来不觉得有什么节日非得跟夜雪一起过的,情人节也好、圣诞节也好,我觉得什么日子并不重要。”袁星朗涩涩地低语。“可是,在某些时候,我却会很想要见到她,很想跟她在一起。”

“什么时候?”

“当我高兴的时候,难过的时候,还有我觉得她可能需要我的时候。”他停顿下来,眼眶逐渐泛红。“还有现在,当我说错了话,剌伤了她的心,她可能在哭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很想见到她,我想跟她道歉,好好地说对不起;我要安慰她不要哭,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话说到此,他忽地微微哽咽。

温璇震惊地发现他眼中竟闪着泪光。

“对不起,小璇,我其实不像你以为的那么好。”他哑声道歉。

“你的意思是,你并不爱我,你最在乎的人是夏夜雪。”她聪慧地猜到他想说什么。

他愧疚地点头。

“我要甩了你!袁星朗。”温璇煞有其事地声明。“我不能忍受我喜欢的人把另一个女人看得比我还重要。”

“对不起。”他坦然接受她的决定。

“你一点都不难过?”她嘟嘴。

“对不起。”他还是这么一句,语毕,他一把抓起搁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迫不及待地冲出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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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疯狂地找她。

他打她手机,没有回应,冲去她和妹妹同居的住处,没人应门,他找遍了每一个她可能去的地方,连公司楼顶也察看了,却怎样都找不着她。

他焦急地像无头苍蝇,开着车,大街小巷地乱闯,直到几个小时后,才想起他应该去问问宋日飞。

他直奔死党的公寓,奋力敲门。

宋日飞懒洋洋地来应门。“谁啊?”

他不由分说冲进去,满屋子乱找。

“星朗?”宋日飞好惊讶。“你干什么?”

“夜雪呢?”他攫住好友肩膀摇晃。“她有没来找过你?”

“没有啊。”

“这几天她有没有跟你联络?”

“自从七夕那天她爽我的约后,我们就没再联络了。”

“这算什么?你不是在追她吗?!”袁星朗咆哮。

“那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让我追啊。”宋日飞很委屈似的摸摸鼻子。“她决定跟我只做朋友,我也没办法。”

“这么说她不喜欢你?”太好了!袁星朗眼睛一亮……不,不对,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重点是他得尽快找到夜雪。

他转身,马上想闪人。

这回换宋日飞抓住他。“等等!你好歹也把话说清楚再走。你跟夜雪发生什么事了?”

“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总之我犯了个大错,把她给气跑了。”袁星朗急着想甩开好友。

宋日飞可没那么容易被打发。“所以你现在是打算把她给找回来喽?”

“那当然!”

“你确定她会原谅你?”

“就算跪着求也要把她求回来。”袁星朗很坚定。

“呵,这么有决心?”宋日飞俊眸闪闪发光。“难道你连男人的尊严都不顾一下?”

“只要夜雪肯原谅我,这点尊严算什么。”

“不会吧?你是认真的?”宋日飞调侃。

“当然是认真的!”袁星朗回头瞪他。“顺便警告你一句,以后别动夜雪歪脑筋,我要追她!”

“你说什么?”宋日飞俊唇扬起。

“我决定追夜雪!”袁星朗一字一句,很认真、很严肃地宣称。“所以你最好识相点,别跟我抢!”

狠话撂下,袁星朗挺直背脊,很跩地走人。

宋日飞望着他背影,抿着嘴偷笑,数秒后,一个娇小的身影从沙发后现身,走到他面前,小脸仰起,朝他很得意地娇笑,

“哪,我说的没错吧?他总算开窍了。”

宋日飞闻言,仰头大笑,大手揉揉她一头俏丽的短发。“这都要多谢你这丫头了,璇璇。”

温璇和他,是在一次采访中认识的,当时她才刚进‘女性私密’工作,而他是她接到的第一个采访任务。

没想到两人一见如故,从此攀上交情,这次为了撮合星朗跟夜雪,她更是毫不啰唆,一口就答应下海配合演出。

可怜的星朗,还不晓得这女孩一开始接近他就是不怀好意呢!呵呵呵~~

“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顺利求回美人心呢?”温璇很好奇。

“这就不晓得了。”宋日飞眼神闪闪。“我看啊,星朗八成得吃点苦头吧。”

而他很期待见好友吃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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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日飞猜得没错,一小时后袁星朗便吃到了第一顿苦头。

他守在夜雪的住处大门外,好不容易等回她晚归的妹妹,对方却只是冷冷一瞪眼。

“我姊姊不在这里!”

“那她去哪儿了?”

“不知道!”夏晓露漠然甩头。

她一定晓得,只是不肯告诉他。袁星朗苦笑。“我是来跟你姊姊道歉的,能不能让我见她一面?”

“不能!”她干脆地拒绝。

“那帮我联络她可以吗?”

“不可以!”

“晓露……”

“我跟你没关系!别叫得那么亲密!”外表看来温顺的女孩,发起威来竟颇剽悍。

袁星朗暗暗叫苦,知道自己今晚想从这女孩口中探出夜雪下落,可有得磨了。



第十章

巴里岛。金巴兰海滩。

日落时分,艳红的余晖染红了辽阔的海面,顺着丘陵往下走,直直逼过来的暮色,有一种压倒性的气势。

很壮阔很美丽的日落。

可是身处在如此美景中的夜雪,却丝毫无心欣赏,她只是自顾自低着头,慢慢走着。

怪不得人家说失恋的时候,千万别一个人独自旅行,只会自讨苦吃,心情不会更好。

瞧瞧四周往来的旅人,哪一个不是双双对对,倚偎在恋人怀里?尤其是她住的金巴兰海滩区,是西方游客的最爱,热恋中的年轻情人亲密拥吻,退休来度假的年老伴侣也不甘示弱,手牵手搂搂抱抱。

周遭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更显得夜雪一个单身女子的孤单与寂寞。

当然,不是没有艳遇的,偶尔到海边的餐厅用餐,落单的她因为神情哀伤,总能惹来一些男人的惊艳与追逐,但可怕的是,不论对方高矮胖瘦,个性亲切与否,她全不在意,完全引不起她的兴趣。

她想的、念的,只有那个远在台湾的男人,只有那个刺伤了她的心,而她立誓要忘记的男人。

她要忘了他,不再思念他。

他现在一定过得逍遥自在吧?没有她在一旁碎碎念,没有她自以为是地给他压力,他一定很开心吧?

说下定天天跟温璇约会呢,说不定约会完后还会送人家回家,顺便上了人家的床。

说不定他根本……一点也不想她。

不像她,明明逃来巴里岛了,却还是时时刻刻驱散不开他的身影,他说不定……早把她忘得干干净净了!

思及此,夜雪胸口揪紧,一点一点地冒着酸味。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哀怨。

不许自怜,不许委屈,她是来忘了他的,不是来这里嚎啕大哭的,她不许自己流露软弱的一面。

要坚强,不学会坚强不行,因为从现在开始,她要适应没有他的日子,回到台湾后,她要展开新生活。

那等着她的未来里,不会再有她曾经预约的爱情了,这场说不出口的单恋终究成为一场空。

她要面对没有他的未来,从今以后,不再做那个跟在他身边团团转的秘书了。他们不是伙伴,连朋友也当不成,他们什么也不是。

什么都不是——

来到沙滩上,夜雪木然坐下,抱着膝头,痴痴地注视着眼前壮丽到近乎凄美的日落。

她看着,时光在安静中流逝,天色愈来愈沈,光线一分一分黯淡。

自从来到这海岛,她每一天都会在傍晚时来到海滩,看着天空慢慢地、无助地失去最凄艳妩媚的颜色。每当这时候,她的心,好似也跟着失去了什么,空空荡荡。

每看一次日落,她的心,就被掏空一次。

等到她的心什么也没剩下的那一天,也许,就是她可以回台湾的时候了。

到那一天,她不会再伤心,也不会难过——

夜雪垂下头,脸颊侧靠在膝盖上,虽然即将入夜,岛上气温仍是十分温暖,可她却觉得身上微微发凉。

海风吹来,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忽地,一个远远地、朝她走来的身影映入她眼底。那是个男人,一个身材很修长的男人,穿着简单的衬衫和牛仔裤,手上捧着一束好大的花,完全遮去了他的脸。

好耸!她在心里恶毒地想,要送女朋友花不会私下再送吗?非得要跑到这人来人往的海滩上引人注目?分明就是想向人炫耀嘛!

是啦是啦,知道你们俩感情好,又怎样?能不能闪一边去上演那恶心巴拉的戏码?别在她面前刺眼!

只可惜那男人似乎很不识相,依然向这边走来,愈来愈近。

烦死了!她无奈地撇撇嘴,正想认命地站起身,另寻僻静的角落,那一大束花忽然歪一边,露出男人英俊好看的脸孔。

她愣住,睁大眼,一动也不动地瞪着那男人,而他也停下脚步,傻傻地回望她。

是幻觉吗?为什么她觉得这男人……长得很像袁星朗?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在这里出现,他应该在台北,不是吗?那里有他最爱的工作跟女朋友呢,他来这里干么?

她一定是认错了!

可是他跟星朗……真的长得好像,捧着花局促地站在原地的模样好令她心悸,他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上前也不是、掉头更不敢,像个傻瓜似的僵着。

有好一会儿时间,两人只是僵持着,视线在空中胶着。

然后,一股酸意刺痛夜雪的眼,她眨了眨,泪水完全关不住,一颗一颗地逃窜。

她哭了,哀哀地哭出声,哽咽地喘不过气。自从高中毕业典礼那天,她跟死党不得已相隔台湾南北两地,她再没这么放纵地哭过。

就算这阵子,她整个人像坠入了深渊,未来一片茫茫,她也不曾哭出声。

可是现在,当她看到害得她陷入如此悲惨境地的男人乍然出现在她面前,还捧着她最喜欢的太阳花,她蓦地再也压不下心头的委屈。

她哭得很大声,像个孩子似的完全不顾形象。

袁星朗吓得面无血色,赶忙奔上前来。“你、你、你果然在哭!你……天哪,你、你真的哭了!”

他急得口吃,蹲下来,花先放在一边,大手慌乱地拍她背脊。

“对、对不起,夜雪,是我不好,是……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哦?”

“你……走开!”她哭着喊,甩开他的手。“你来这里干么?走开啦!”

“我是来道歉的,夜雪。”

“道什么歉?你不是说我背叛了你吗?不是说我让你很烦吗?既然这样,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不是这样的,我知道我错了。”袁星朗七手八脚地拿衣袖当手帕给她擦泪,一面黯然致歉。“林老板来找过我了,那天你请假,是为了帮他想办法让他的店起死回生,晚上也不是跟Head Hunter在一起,而是跟小王商量怎么做好。你没有背叛我,其实你早就拒绝了Head Hunter的邀请,是我误会了你。”

“哼!你现在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不肯听我解释?你以为自己是谁?跩得二五八万的,还跟我凶!”她还是生气,怨恼地又推开他的手。

“对不起啦,真的对不起。”他口拙地不知该怎么安抚她好,只能一再道歉。

“哪,这花是送给你的……”

“谁要你的花?笨蛋!”她看都不看一眼,忿忿然地站起来,转身就走。

“夜雪、夜雪!”他忙抱起花,狼狈地在后头追。“你听我说,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原谅什么?你是堂堂总经理,我只是一个碍手碍脚的小秘书,你还嫌我烦不是吗?”她走得飞快。

“不是的,我不是那意思。哎,我那天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居然说出那种没天良的话,你别生气,好不好?夜雪,再给我一次机会。”

“给你什么机会?再回去当你的秘书,替你做牛做马吗?”夜雪猛然定住步履,转身怒斥他。“我已经决定了,我这次回台湾后就会忘了你,我的未来不会有你,你懂吗?你已经从我的人生被除名了!”

什么?除名?!

袁星朗惊得神情呆滞,双腿发软,差点没当场跪下去。

“夜雪,你先别急着把我给除名,先听我解释。”他又把花搁在地上,很没骨气地拉着她衣袖,死缠着她不放。“那天是我错了,我不该误会你,更不该接受你辞职,我怎么样都应该留下你的,不该让你离开我。”

“怎么?你终于发现我还是很好用的?”夜雪冷嗤。“是不是接我的秘书让你很不满意,所以你才想要我回公司?哈,你给我看着,好好读我的唇:你、少、作、梦!”凌厉的四个字宛如闪电当头劈落。

袁星朗焦急地眼冒金星。“你真的不肯回来我身边吗?”他问话的口气好像世界末日来临。

“回去干么?你自己也说了,我在你身边只会给你压力而已。”她说得好无情。

他却只能苦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海风吹来,拂动她轻盈的薄纱裙摆,她挺直地站着,像女神似的高傲睥睨,天色渐暗,她迷蒙的眼像黑夜的星子,一闪一闪的,闪得他一颗心好彷徨。

他低下头,很黯然很认真地坦白。“我之所以会感觉压力,也是因为太在乎你的缘故。”

“什么?”她呆了呆。

“你大概不晓得吧?夜雪。”他语气苦涩。“其实在你面前,我常常觉得自己像个小学生。”

“小学生?”什么意思?她迷惑地蹙眉。

袁星朗尴尬地别过头。

“我每次做决定前,都会忍不住想,如果是你会怎么想,你会高兴吗?还是会觉得我这么做很冷血?你会不会赞同我的作法?只要我觉得你可能会露出不赞成的眼神,我就会好心慌,好怕你会责备我。”他顿了顿,俊唇自嘲一扯。“收购日本公司的事也是这样,因为对方不肯配合,我只好改用强硬的手段,却不敢告诉你,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不开心,而我好怕你用那种眼神看我。”

夜雪惊怔,没想到他心里原来存着这样的心思。

“在你面前,我不敢太坏,我想要变得更好,就像小学生急着讨好老师一样,我也很想……讨好你。”

他想讨好她?

夜雪胸口暖融融,愤怒、懊恼、哀伤,所有这些复杂的负面情绪都淡去了,胸臆里,涌起的是难以形容的甜蜜与怜惜。

“所以我才会说你让我觉得压力很大,不是因为讨厌你,更不是因为你很烦,是我自己,太在意你对我的看法。”他转过头,歉疚地凝视她。“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的。”

她含着眼泪,温柔地微笑。

他震颤地看着她,胸口不争气地拧在一块儿。

“我跟小璇分手了,夜雪。”

她惊愕。“为什么?”

“因为我忽然明白,我虽然喜欢她,却不是爱她。”他幽幽说道。“我不会为了她,想让自己变得更好,她对我的看法,我其实不是很在乎。”

“这意思是——”她恍惚地望着他:心跳默默地加速。

“我只把她当朋友。”他说。

“是……这样吗?”她不敢相信,这消息对她而言好得简直像作梦一样。

“跟她分手,我一点也不觉得难过,就跟我前几任女朋友一样。”

“因为你已经被甩习惯了?”她柔柔地嘲笑他。

他一震,蓦地不敢看她过分温婉的眼神,那眼神,看得他脸孔发热,心发慌。

他忽然放开她,侧过身去,拳头握了又放,放了又握,全身肌肉很紧张地僵硬着。

“你怎么了?”她察觉他神情不对劲。“不舒服吗?”

“我有……我有话想跟你说,夜雪。”他的嗓音,紧得好像从细细的喉管间逼出来。

“这句话,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想说了,可是一直不敢,因为我很怕……被谁甩我都无所谓,可是如果是你……唉,我真没用,你一定觉得我不像个男人——”他悬疑地顿住。

夜雪呼吸短促,被他断断绩续的话也搞得神经兮兮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星朗,你……你别吓我。”

入夜了,海潮翻滚着规律的涛声,两人心不在焉地听着,思绪各自起伏。

片刻,他终于转过头,很无助很可怜地望向她——

“我可以追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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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调皮地溜过,月娘娇羞地躲在云后,星子趴在夜绒上,眨着眼,兴致盎然地偷窥沙滩上一对相依相偎的有情人。

岸边海浪翻滚,夜雪聆听着海涛,樱唇不由自主地,弯着甜蜜微笑。

这一刻,她好幸福,幸福得忍不住一直痴痴地笑。

她闭上眼,想起之前当地听见袁星朗那样问她时,一时激动难抑,竟再次大哭了起来,又把他惊了个手足无措。

整个晚上,她就这样一下哭、一下笑,把他整得团团转,没一刻能松懈下紧绷的神经。

用过晚餐后,她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于是他们又回到这沙滩上,并肩躺着看星星。

“你还记得吗?夜雪。”袁星朗忽地开口问她。“很久以前,我们也曾像这样一起躺着看星星。”

“嗯。”她轻轻点头。“那次是在山上,这次在海边。”

“我还说过,等你三十岁生日,我们再去看一次星星。”

“我可还没三十岁喔。”她偏过头,很不以为然地强调。“还有很久很久呢!”

“哈,我又不小心触碰到女性的禁忌了吗?”他呵呵笑,也转过俊脸。

她正瞅着他,明眸闪着光,樱唇噘着,很娇气很妩媚的,自然流露风情万种。

他一时呆了,脸庞蓦地发热,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怎么啦?”发现他目光变得怪异,夜雪脸颊也不自觉地泛红,她拨了拨秀发,掩饰自己些微紧张的情绪。

“夜雪。”他低声唤她,沙哑的嗓音勾惹她心跳加速。

“干么?”

“我刚刚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他很困难似的从喉间挤出嗓音。

“什么问题?”

“就是我之前在这里问你的问题啊。你那时候听了……唉,还哭了呢。”他伤脑筋地一叹。

哭了?他是指他问她可不可以追她那句话吗?

夜雪愕然,继而大发娇嗔。“你无聊啊?那有什么好回答的!”

又不是求婚,要追就追,难道还要她点头说Yes吗?

“可是——”

可是他好像觉得她的回答很重要,傻傻地、祈求似的望着她。

她蓦地别过头,不敢看他。

“夜雪,你……不答应吗?”

听出他语气的紧张,她心弦一扯,胸臆涨满柔情蜜意。“你先说,为什么到现在才问我?”她轻轻地、很小声地问。

害她等了这么多年,他总得要交代一下吧。

“嗄?”他不明白她意思。

“你不是说你其实很久以前就想问我了吗?”她粉颊发烧。“那为什么要拖到现在?”

“因为我没有自信。”他涩涩地解释。“我怕自己一旦贸然跨过友谊的界线,结果失败了,你会甩了我。”

“那现在呢?怎么又不怕了?”

“因为我已经被你甩过一次了。”

“什么?”她惊愕,侧过头来瞪他。“我哪有甩你啊?你别胡说八道。”

他摇摇头,没直接回答。“你知道吗?之前你请假那两天,我很焦虑。”

“焦虑?”她扬眉。

“你从来不会这样临时请假,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拚命打你手机,却一直找不到你。然后我听说最近有人要挖你跳槽,接着又有人告诉我,半夜的时候看见你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我是跟小王一起在商量林老板那件事啊。”

“我知道。”他苦笑。“可是那时候的我不知道,那时候我很生气,气你对我说谎。”

“所以你才对我发了那么大一顿脾气?”她哀怨地睇着他,至今想来还是不服气。

“对不起。”他黯然道歉,拉过她一卷发绺,无意识地在手中把玩着。“后来我仔细一想,我之所以会那么生气,除了嫉妒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害怕。”

“你怕什么啊?”她奇怪。

“怕失去你。”他答得率直。“我很慌,因为你从来没对我说过谎,我不知道你到底还瞒了我什么,我想你一定是要离开我了,一想到这儿,我就忍不住要发疯。我真的,真的很慌。”幽深如夜潭的眼底,闪着微弱的、有些赧然的波光。

她心跳一停,忽然觉得自己能体会当时他的焦虑,当她知道他瞒着她收购日本公司时,不也是同样的感觉吗?

怕自己不被信任,怕被他丢下,怕他从此后会离自己愈来愈远。

没错,她能了解他的感觉,因为她也是。

一念及此,夜雪目光变得温柔,她伸出手,轻轻碰触他的脸颊。

袁星朗握住那柔软的玉手,继续坦白心路历程。“后来,你丢下辞职信,转身就走,我整个人都吓傻了。应该说,我从来没那么焦虑过,我完全地坐立不安,什么事都没办法做,整天只想着你,连开会都不专心。”他顿了顿,俊唇慢慢牵起自嘲。“你不觉得我这样很像个失恋的人吗?我等于是被你甩了,不是吗?”

“哪有……怎么可以这样说嘛!”她不依地抗议。她才觉得自己失恋了呢!她一直以为这次与他分开,比较痛苦难受的人是她。

可是现在看来,他并没比她好过到哪里去。

她迷惑地看他,而他,回以深情的注视。

“我以前本来是这么想的,我以为我能跟你一辈子只当好朋友。我还跟日飞夸下海口呢,说哪天如果有人追你,我愿意祝你幸福,可其实我根本做不到。日飞追你时,我嫉妒得半死,那天他在餐厅吻你,我把他拖到洗手间,差点想动手狠狠揍他一顿!”

“你想打他?”她提高嗓音。

“我还想杀他呢!”他阴沉着眼,不悦地撇撇嘴。

夜雪看着他掩不住吃味的模样,不禁哧声一笑。

“你笑什么?”他不甘心地扯扯她发绺。

那只是演戏啊!傻瓜。宋日飞根本对她没意思,只是为了激他才故意演出追求她的戏码而已。

她在心底叹道,眼眸莹莹发亮。

“你在想什么?”他疑惑地蹙眉。

“没,没什么。”她眨眨眼,坏心地不肯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你继续说吧。”

“还说什么呢?”他长长一叹。“总之我忽然发现自己没那么潇洒,根本对你无法放手,就算你生气想甩了我,我还是死皮赖脸地想把你给追回来。既然没办法将你交给别的男人,又不想与你分开,我只好鼓起勇气追求你,看能不能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夜雪屏住呼吸。

她好开心,他坦率的、毫不隐瞒的告白让她好快乐,一颗心像躺在绵软的云里,悠然飘着。

“你不怕我像你前几任女朋友一样,最后还是甩了你吗?”她好坏啊,竟然到这时还想逗他。她明明早就爱他爱到无法自拔了啊!

“反正都已经被甩过一次了。”他很认命地摊摊手,可眼底闪烁着的,却是坚定的决心。“若是再被你甩一次,我就重新再追一次,总之我绝不会放弃,一定要追到你为止!”

好强的决心,好悍的气势。夜雪讶然,满心甜蜜。

“留在我身边吧,夜雪。”他真诚地请求她。“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陪伴着我,你看过我最糟的时候,看过我最坏的一面,我希望有一天能让你看到我最好的一面,真的很希望。”

他要为她变好,变成能令她敬仰的男人。

领悟他话中涵义,夜雪不禁震撼,眼眶感动地泛红,一颗心怦怦然,几乎要跳出胸口。

这个男人,真的、真的很喜欢她。

她忽然微笑了,温柔的、深情的、幸福到底的微笑。“我会一直看着你。”她许诺。“不论你好的时候、坏的时候,不论你像小孩子耍脾气,或像个大男人那样装酷,我都会一直看着你,永远,永远。”

这意思是——她答应了?她愿意留在他身边,接受他的追求?

“夜雪!”他激动地侧过身,将她整个人揽入怀里,激动地心脏像快要跳出胸膛。

她柔顺地倚偎着他,蜜颊贴在他颈侧,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心悸的脉动。

“我会一直看着你喔。”她轻声一笑,故意逗他。“很用心、很仔细地看着你,你别想混水摸鱼喔。”

他笑了,幸福瞬间涨满胸膛,跟着开起玩笑。“哇,压力好大!”

“所以呢?”她轻轻捷他胸膛。“你想逃吗?”

“我不会逃的。”他低下眸看她,很认真很严肃地声明。“这辈子,我是绝对不会对你放手的,你认命吧!”

她心跳停止,强烈地感觉到他的气息,以及他身上浓烈的、迷人的男性味道。

他要吻她了吗?她紧张地弓起身子,迷离的眼,逐渐酝酿期盼。

“……我可以吻你吗?”他居然很客气地问。

她呆了。“什么?”

“这个时候还这么问,好像很蠢。”他很烦恼地拧着眉。“不过你喜欢绅士,对吧?”

“你怕没经过我的允许,我会生气?”她顿时了然。

他慎重地点头。

“傻瓜!”夜雪无奈地娇嗔,想了想,忍不住又盈盈一笑。“傻瓜。”她又骂了声,这次,带着浓浓的宠溺。

藕臂抬起,柔媚地勾下他颈子。

“怎么办?星朗。”她性感地、恶作剧似地在他耳边吹气。“我觉得你很有成为PIT俱乐部一员的潜力耶,你将来,一定怕死了你老婆。”不怀好意地嘲笑他。

他听了,却一点也不生气,俊颊侧过,反咬她耳根。

“没关系,只要你肯成为我老婆,我很乐意加入PIT.”说着,舌尖挑逗地舔过那莹白的耳垂。

呵!她全身颤栗。

这男人,不是省油的灯啊!表面上很听话,关键时刻还是很擅于创造优势的,不可小觑哪……

“你说好不好?夜雪,要不干脆嫁给我?”他打蛇随棍上,方唇继续诱惑她。

“你、你想得美!”她娇喘细细。“还没过第一关,就想闯最后一关,你别……傻了。”

她才不会那么轻易就投降呢!等了这么久才等来的恋爱,她非得好好享受这过程才行。

可是他的唇……好讨厌,在她身上到处点火,他的手,好放肆、好不规矩……唉,怎么办?她该不会守不住吧?不行,不能太便宜他,她无论如何一定得守住,一定得守住呵——

缱绻缠绵间,夜雪恍恍惚惚地仿佛听见心扉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是她的爱情。

历经了期待、失落、哀伤与绝望后,她多年来一直等待着的爱情,终于,来赴约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