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这是一个关于天打雷劈水火不容的故事。
这是一个相爱相杀的故事。
这是一个关于凶残的暗恋的故事。
祝融:“你若无情我便休。”
共工:“孩子都有了,你还在闹什么别扭。”
祝融:“……神君,来打一架吧。”
共工:“有没有人告诉你,恃宠而骄是不对的。”
以上,是我们节目的全部内容,欢迎下次光临。【无奈摊手】
☆、第 1 章
洪荒之境。
海风猎猎,嶙峋礁石上立了一抹红得似火的身影。
距人影以东不过数十米处,一只周身布满细细密密的鳞甲、通体黝黑,且扭动着呈钩状的尾巴的巨兽正在稀疏的草木中痛苦地翻滚,一阵阵飞沙走石,伴随着还有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凄厉的哀鸣。
呼啸着席卷而来的滔天巨浪重重击上连绵的礁石,海浪声、鸣叫声交替入耳,可那一袭红衣的身影仍旧表情肃杀,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不远处的海面,漠然的神色让人着实猜他不透,刀刻般隽丽的五官十分立体,他迎风而立,好似一座雕像。
倏地,单一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晶莹的水柱冲天而起,薄薄的水帘徐徐张开,半敞着领口、身着宝蓝色缎袍的男人裸着双足自里踏出,乌黑如瀑的发垂至脚踝,潇洒恣意而不显柔弱的身形,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容在水色的薄唇边细细勾勒,定是天边氤氲的最独一无二的色彩。
只可惜……
从水幕中踏出的男人浮在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礁石上单薄的人影,只一瞬便淡淡移开,望向草丛里已是皮开肉绽的巨兽。
“呀,水碧!”略显刺耳的女声骤响,散落在天地间。
带着哭腔,楚楚动人,多么惹人怜爱。
一袭红衣的青年模样的人顿了顿正欲向前迈出的脚步,不含任何感情色彩的眸光转到男人单手揽住的美人身上。
微卷的大波浪长发,妖而不媚的面容,窈窕的身姿,蓝幽幽的大眼睛里水光盈盈几欲垂泪,微张的檀口因惊讶被纤细的五指虚虚拢住,不堪一握的柳腰被那个男人牢牢扣住。
果然……天造地设。
红衣青年的心沉了沉,神色依然如故。
“……不知神君来此有何见教?”漫不经心的语调,一股风流姿态自然倾泻而出,男人温柔地安抚了怀中佳人,也不看对方,不疾不徐地开口。
神君,神君。
他们一人司火,一人司水。本是天南地北互不相干,只因一次偶遇莫名打得风生水起、水火不容,天地间皆知他二人不和,此去经年。
他叫他神君,怕是自始至终最亲密的称呼了吧。
“听说你要成亲了,最后约你打一场。”明明是足以融掉世间一切的火焰,可红衣青年的眸光和声线却寒得像冰。
“不料神君竟有此雅兴,一早候在本君府前,欺凌一条灵智未开的钩蛇,竟是为了唤本君出来一战?”仍是温温和和不紧不慢的语气,只是无端添了几分冷意。
可红衣青年却毫无所觉,广袖一扬,一只通体火红的鸟儿自那被称作钩蛇的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中窜出,扑腾数下飞到红衣青年身旁,单脚立于其左肩,自顾自地低头用喙梳理起自己艳丽的羽毛来。
“那畜生不知天高地厚妄想吃掉我的雀儿,不过是给它些教训罢了。”红衣青年双手负于身后,昂首答道,神情倨傲。
“你!”被男人揽住的美人柳眉一竖便要发难,却在身旁有着神子之姿的男人的安抚之下复又安静下来,只是眼眶处有浅浅的红色蔓延开来。
“带水碧回府。”男人听得这话微微一笑,低头嘱咐怀里的美人,并在她额头上轻柔地落下一吻,“乖一点,在家里等我。”
红衣青年直觉眼前泛黑,他看不见男人的温柔浅笑、脉脉含情,看不到男人怀中佳人的娇羞无限、万种风情,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与男人已经在半空相对而立,气氛剑拔弩张,只差兵戎相见了。
终于……
肩上的雀儿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自觉飞到主人正前方化为一面鲜艳的锦旗,火焰的纹路缠绕其上,在旗面正中位置形成一个古老而奇异的符文。
红衣青年手握朱雀旗,直指对面犹自笑得安然的男人:
“火神祝融,拜请与水神共工一战!”
掷地有声,气壮山河!
……
空气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放眼四望,海水一半沸腾一半结冰,沿岸处浅浅的草丛和低矮的灌木被烧去大半,只余一地焦黑,仅剩的几株植物上也覆有厚厚的冰层,空气中一半湿热一半干冷。
红衣青年揩去嘴角浸染的瑰红,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正上方的男人,全然不顾自身半跪在地、半边衣襟被撕裂的窘境。
男人的目光似是有些疑惑,好看的眉眼拢了拢:“你变弱了……不,你伤了元气?”
红衣青年无视他的话,仰头看他,突然冲他咧嘴一笑:“水神好俊的身手。”
说罢慢慢站起来,拱一拱手:“这一仗打得甚是爽快,小神告辞。”一向冷淡的脸上少见地浮现灿烂的笑意,映得红衣青年容光更盛。
似是被对方罕见的笑容闪了神,本悠然自在立着的男人狭长的眼眯了眯,上半身稍稍前倾,漂亮的唇动了动,但没有开口。
“咦,差点忘了这个。”像是了了某桩心愿一脸满足的红衣青年顿住准备离开的步伐,从怀里掏出两枚火红的珠子,手心一送,两枚珠子像有了自我意识一般,慢悠悠地飞向天边的男人。
男人下意识接住。
晶莹圆润的珠子,捏在手心微微有些发烫。
“小小物事聊作小神的贺礼罢,水神大人……恭喜。”不等男人反应过来,红衣青年的身影已消失在空气中,只余一段未落的话音,被海风一吹,也便尽数散去。
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男人着实没理出什么头绪来,不甚在意地挥了挥衣袖,宝蓝色的身影没入深海之中。
呼啸的海风渐渐止息,洪荒之境归于一片沉寂。
☆、第 2 章
天历五千年春,水神共工大婚,普天同庆。
新娘子是来自东海深渊的龙女。
向来人烟稀少的洪荒之境迎来大批宾客,钟磬鼓乐四起,响彻天地,连鲜有露面的天宫主人——帝君大人都降贵纡尊出席了婚礼,足见神界对水神终身大事的重视程度了。
神君们三三两两的来了,仙姑们簇拥成群的来了,不甚宽广的水神府邸挤满了祝贺的仙人,直至仪式开始的前一刻,仅火神祝融未到。
“我知你二人素来不和,不料小子竟逾礼至此!”身居高位的帝君大人没绷住威严的面孔,脸色稍有不满。
“帝君大人言重了,水神大人的婚礼,小神焉敢不来?”清亮的嗓音刚落,一袭红衣笑容明朗的青年自门外跨入,轻撂衣袍,繁星般璀璨的眸光照得众人眼前皆是一亮。
“来了便好……火神可是身体抱恙,脸色如此苍白?”对于臣下言辞上偶有不敬,帝君素来宽厚,并无计较。
红衣青年拱一拱手:“劳帝君大人惦念,小神身体无碍,不过近日来郁火集于心,再加上旧疾未愈伤及肺腑所致,修养几日便好。”
说完躬身行礼,礼毕后转向帝君身边一身大红冠服笑得自在洒脱的男人,轻声开口:“水神大人别来无恙?恭喜大人觅得娇妻。”说着眼神似有若无地瞥了一眼男人身边覆着红盖头的新娘,看到对方手中绞紧的绣帕后隐隐皱了皱眉头。
……好像有点不对劲。
具体哪里,他也说不上来……
收敛了不太明显的敌意,青年不再看志得意满的新郎官和他身边显得愈发娇艳美丽、小鸟依人的新娘子,转身走入拥挤的人群。
气息比上次见到时更虚弱了……
望着那人红色的背影,新郎官的眼睛虚眯了眯。
……
谁也料不到这场声势浩荡的婚礼会横生变故。
首当其冲受到波及的红衣青年本也是这样以为。
可当他眼角的余光扫到在席间首席位置稳坐泰山不改颜色的帝君大人竟不慌不忙地闭上双眼,而本应是婚宴主角的新郎官大红色的婚服随风飘扬浮上半空、双手翻飞,片刻间已结下繁复的缚灵咒印。
原来,原来……
这场婚礼只是帝君和水神设的局,一个欺世的弥天大谎。
胸口还未愈合完全的伤口崩裂开来,他能感觉到有一股股细小而温热的液体源源不断涌出,侵染了身上同色的衣袍。
撕裂的疼痛留不住不断下坠的沉甸甸的心脏。
只剩满心的麻木。
露出了狰狞本性的新娘已不复之前的姿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条条青筋爆起,红艳艳的盖头早已随风不见了踪影,卷曲的长发中长出一条条黑乎乎的吐着鲜红蛇信的小蛇,白皙的皮肤上有乌黑的藤蔓蔓延盘旋至发梢,大朵大朵开在眼睑下、眉际间、脖颈处,水润殷红的唇瓣颜色逐渐加深,整个人闪现出一种妖异而颓废的色彩。
“以吾之名,玄武加身,缚!”
半空中男人长至脚踝的发在风中乱舞,他神情肃穆,双指一合,一枚水色的灵印滑出,化作一张细细密密的大网,笼罩住黑化后大肆破坏府邸的新娘子,逐渐收缩、变窄。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低低的咆哮声从蜷缩成一团的新娘子口中发出,声音嘶哑而凄厉,仿佛地狱索命的恶鬼。
“报告帝君大人,东海深渊龙王及其同谋皆已伏法!”一个头戴银盔、身披鳞甲、手握长枪的仙兵冲进府内,长跪于地。
响亮的喝声把犹在云里雾里的众位神君仙姑从云端拉回地面,先前的惊慌喧闹一下子安静下来。
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厅堂正中央,被水神的咒印困住动弹不得的、本应是婚宴女主角的东海龙女。
一个仙侍模样的人走至龙女跟前,手捧圣谕大声说道:
“天历五千年春,查,东海深渊龙族与魔界勾结,妄图篡夺帝位,以下犯上,罪不容赦。东海深渊龙族一千二百余人,共同押赴斩龙台处以极刑。龙女烟月入魔至深,执迷不悟,令,将其收押天牢,不日押往洗清池,去筋抽骨,贬为凡人,世世不得脱离轮回。圣恩昭昭,钦此。”
一片哗然。
所有的一切俨然变成了一幕闹剧。
“帝君大人,”在众神君仙姑怔忡的当儿,今日成婚的男主角却一反常态地单膝跪地,“龙女何辜,不过一时为魔气钻了空子迷了心窍,望帝君大人从轻处罚。”
一语既出,全室皆静。
红衣青年远远的看着男人,目光带上了悲戚,何苦。
而在厅堂中央高位上闭目养神的帝君闻言徐徐睁开眼,神色莫测难辨,静静的看着水神没有开口。
男人垂首敛眉。
良久,他才听到面前喜怒无常的神祗淡淡说道:“此事容后再议。”
红衣青年听到自己明显松了口气的吐息,下一秒便直直撞上了跪在帝君跟前的男人平淡无波的眼睛。
来不及收回的目光夹杂了太多复杂的情绪,男人忍不住想要细细探究,还是帝君的轻咳唤回了他的神智,而后十分恭敬地回道:“帝君大人仁慈,小神代龙女谢过大人。”
“伪君子……”冷眼看着这君臣和睦的情景,沉默很久的龙女嗤笑一声,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古怪的音啸声。
起伏的胸口显示出她不稳定的情绪,熊熊烈火在她心底燃烧,张扬的火苗跳跃着,想要吞噬一切,毁天灭地……
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了她爬满黑色纹路的脸颊。
口里未曾喷出的火焰渐息。
“……你这是何必。”红衣青年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一脸错愕的龙女面前,纤长白瘦的手穿过细细密密的水网,紧紧贴在她那泛着死气的脸庞上,头稍稍靠近,低声说道:“万火皆听命于我……你欲伤人,还得问过小神再说罢。”
待到对方脸颊上异常灼热的温度逐渐冷却下来,红衣青年才在众目睽睽之下收回自己的手。
傻姑娘,差点辜负了那个人冒险保你一命的心意啊。
还好来得及。
想到这里,红衣青年嘴角勾起一抹安心的笑容,他转身拜下:“禀告帝君大人,小神查得龙女泥丸宫内确有魔气弥漫,其本源精神遭之压制。望大人念东海深渊龙族昔日平乱有功,保存其最后一丝血脉。”
被吸取了体内三分之一魔气化作的地狱魔焰的龙女此时的气息虚弱不少,饶是如此她竟也不愿服软:“我不会感谢你的!事情没那么简单!至少我龙族一千多条人命还有你火神祝融陪葬!”
闻言很是不满的帝君没有发话,只是挥了挥手,让已在府外集结的禁卫军将反抗之力的龙女拖了出去。
帝君大人的脸色实在好看不到哪里去,众人一时噤若寒蝉。
还是红衣青年笑笑打破空气中的坚冰:“恭喜帝君大人平叛,佑我神界和平。只是小神今日确有不适,还先请帝君大人允我先行离开。”
看着红衣青年愈发苍白的脸色,帝君微微颔首:“卿且先退下罢,其余众卿随本帝回天宫。”
“小神告退。”红衣青年站起身来,由手心逐渐蔓延开来的黑线由手腕向上生长,他衣袖一翻,掩去魔气入侵的痕迹,与此同时一股极寒之力扩散至血脉,属性相克的力量伴着层层加深的痛楚让他的身形滞了一滞,很快地,他压下体内翻腾紊乱的气息,疾步走远。
☆、第 3 章
天历五千年夏,火神祝融自焚而死。
没有人知道原因,只知火神洞府所在的玱琅神山一夜之间灵力俱散,次日燃烧起能焚化一切的离日真火,整座山被烧作虚无。
待到被巡视的仙兵发现时,玱琅神山已不见踪影,只余一片焦土,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臭味道。
帝君大人宣布火神殒落,由火昴星君代司其职。
芸芸众生,只念仙人神君与天同寿、法力无边,皆盼有朝一日能飞升得道,跻身天宫,却不知神界乃是世上人情最淡漠一处。
火神一死,除却最初掀起的朝野震动,却是无人再去细究。
事不关己,何必多生事端。
所谓神界,不过一盘散沙。
只有一个人是个例外。
只有他还记得,当初龙女那恶毒的预言。
……
原本应是巍峨高山、树木葱茏的地方已是一片寸草不生的焦地。
身穿宝蓝色缎袍的男人站在这片土地上,神情恍惚。
“……主人。”炎炎烈日下,似乎变得滚烫的空气里倏地有一缕淡得几近透明的人影显现,声音虚幻。
发呆的男人这才回过神来,回头看了人影一眼,衣袖轻挥,一件黑色的披风覆于人影上空。
“谢主人。”人影的声音似是恢复了些许活力。
“说正事。”男人干净的眉眼间缠绕着一丝驱散不去的阴霾,话里听不出喜怒。
“属下寻遍方圆百里,并未寻到任何精怪活动的痕迹,想那玱琅山灵气外泄应是人为之故,”人影说到这里顿了顿,想了一会儿才接着开口,“后来属下正准备返回向主人禀告此事时,恰巧遇上此前常侍火神身边的神鸟玱琅,本欲带它回来见主人,不料被它拒绝。”
“它说了什么?”男人的语速稍稍提快。
“它告诉属下,火神他在烧山的前一日神色并无异样,只是召集玱琅山上所有的精怪,将它们悉数遣离,包括身边服侍多年的近侍在内,共两千三百五十一人,因而火神自焚一事具体原委它并不知情。”
“不过玱琅临走之前给了属下一段似是而非的话……”
“什么?”男人的眉头皱了皱。
“‘也许是为情所困……谁知道呢……’,它是这样说的。”斟酌着语言,人影不大确定的回忆道。
为情所困?
男人因为这个模糊的答案罕见地愣了神。
那个本应拥有世间最火热沸腾情感的火神祝融,与刁钻出手和火爆脾气极不相符的冷淡外表的红衣青年,居然会为情所困?
行事那般张扬的人,偏在这事上没传出半点风声来。
男人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人影退下。
“主人,还有一事……”人影迟疑了半晌,还是决定全说了,“玱琅还提到一事,说火神大人曾送你两枚火珠,以您自身精血之力开启,还说那是火神大人送您的礼物。”
“精血之力?”男人眯了眯眼,手心凭空出现了两枚血红色的珠子,他拿到眼前细细端详。
自收了这珠子他便一直随身带着,初时毫不起眼的色泽现下看来却透着诡异的红光,周身变得更加圆润饱满……而且,似乎比最初还胖了一圈?
莫非是受自身灵力滋养?
男人挑了挑眉,把珠子收进怀里,开口道:“再查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今日便先回府罢。”
而且最重要的是,玱琅那只鸟还把真相藏着掖着不愿说出。
☆、第 4 章
近日发生了一件大事,震惊了整个神界。
不过不要误会,不是又哪哪个神君大人身死,而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洪荒之境的水神府,在女主人位子空缺的情况下,凭空冒出来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儿。
有人猜测说,俩孩子是水神共工与东海龙女秘密所出。
但是此等谣言很快不攻自破。
龙女现时仍被关押在天牢不说,且看两个小娃儿的长相,没有人会觉得是龙女的。
实在太像了。
眉目间透着水神共工那得天独厚的独一无二的风流姿态,很好地继承了那泛着水光的浅色薄唇,可极盛的容貌、黝黑中燃烧着两团细小火焰的眼珠和目中无人、胆大妄为的性子却和已故的火神祝融别无二致如出一撤。这让之前言辞凿凿称水神另生异心与魔物私通的人迅速在众神的声讨声中销声匿迹。
这件事甚至连闭关许久的帝君大人都惊动了,一道口谕将水神从洪荒之境召上天宫,二人长谈一夜后,帝君大人宣布孩子系水神与火神之子,却惟独对其由来绝口不提,还颁布禁令禁止众神于此事多嚼口舌搬弄是非。
既然有帝君大人出马,就算觉得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也无人敢提出质疑,这一风波便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神界重归平静。
……
孩子降临的那一刻,男人忽然弄明白了困扰他很久的各种问题。
为什么明明他与祝融的住所一天南一地北,却总会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不期而遇,针锋相对,争执不休,最终演变为大打出手。
为什么在得知自己即将成婚之时那人会不远万里而来,只为了送上一份如此情深意重的贺礼。
为什么帮他替龙女求情。
为什么突然自焚而死。
再结合神鸟玱琅的话……
为情所困。
他竟不知,一切源头,便是自己。
困住那人的囚笼,是自己。
……
所以当他看到自己的精血融入两枚差不多长成了鸡蛋大小的火珠化作一对双生婴孩的时候,他才会这么愤怒。
想通事情的始末之后,伴随而来的,还有巨大的失落感。
漫长而无趣的生命中,终日重复着单一枯燥的日常生活,他已经快分不清什么是不能失去的了,只是,直到唯一让他觉得自己活得有意义的那一抹红色退出他的世界,才感受到一阵阵铺天盖地的恐慌。
昔人已逝,故景难现。
而眼前这两个周身为火焰包裹着出生的孩子,以世间罕有的普渡莲为本命根基,用纯元之体的心头肉作引,育以自身筋骨和血脉,辅之以七七四十九天的灵气滋养,以精血之力为媒介,才换其诞化于世。
这是他之后翻遍神界古籍,所能寻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难怪那人与他切磋之时气息如此虚弱。
还有婚宴那日,脸色如此苍白。
真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竟然还徒手接触魔气侵蚀了神智的龙女。
男人闭上眼晶晶吐息,脑海里似是有轰隆隆碾压过的千军万马吼叫嘶鸣的我场面,杂乱刺耳,让他头痛欲裂。
良久,他才睁开双眼,抬头望向蜷缩成一团浮在半空的孩子。
像是感应到什么,玉娃娃一般讨喜的两团定住滴溜溜乱转的乌黑眼珠,鼓起粉嫩嫩的面颊,慢悠悠地朝男人飞过来。
也许是因为才刚出生、难以驾驭自身灵力的缘故,两个孩子都飞得像喝醉了酒似的东倒西歪,着实让人捏了把冷汗。
等到终于飞到目标人物的身边,两团一先一后地钻到男人怀里,拱了拱小屁股,枕着男人的手臂很快进入了梦乡。
孩子啊……
男人的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
自从府里多了两个混世小魔王后,男人发现从前平静的日子真的一去不复返了,生活重心完全偏移。
由于他喜静的性子,帝君便将他的府邸设在人迹罕至的洪荒之境,也因如此,他遣散了帝君赏赐的一众仙仆,仅留下数名在府中当差。可两个小祖宗却丝毫不让人省心,不但让自己初次升级当父亲的水神爹爹整日头痛不已,还搅得几名仆从日夜不得安宁。
于是,不堪忍受的水神大人决定扩招仙仆,以期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早日卸下奶爸重担。
众多修为低下的精怪一听到这个消息,几乎挤破了水神府的门槛。
在四大主神之一的水神大人的府邸上做事,不光是低位精怪们的无上荣耀,更是修仙得道的极佳捷径!
精怪们一波波地来了,一波波地又去了。
最后仅剩的几名在经历了水神府两枚新丁卓绝的哭功、无敌的破坏力和天生祸根、走到哪把麻烦带到哪的灾难体质的重重摧残之下仍旧j□j,获水神嘉许,准入其门庭。
过了鸡飞狗跳的惊险磨合期,日子慢慢步入正轨。
原来冷清的水神府也渐渐热闹起来。
连自己曾经最讨厌的吵闹都变成了日常生活中的不可或缺,还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呢?男人有时候忍不住想。
☆、第 5 章
转眼便已入冬。
不过半年时间,很多事都横生变故。
譬如说,号称世间最坚不可摧的天牢为魔族所破,东海深渊龙族的唯一血脉,龙女烟月被救走。
譬如说,代祝融行使火神职责的火昴星君暴毙,火神之位遭众神君觊觎,帝君大人却悬而未决。
再譬如说,曾经常侍火神祝融身边后隐匿行迹的神鸟玱琅忽然找上水神共工……
洪荒之境,水神府邸。
还是那一身单薄的蓝袍,男人斜倚在横榻之上,身形慵懒,神色极淡,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他的目光正落在离自己不远处单膝跪地的短发少年身上。
“水神大人……”似乎在踌躇着如何开口,短发少年的面部表情纠结成一团,“我是来向您请罪的。”
“请罪?”男人扬眉。
“……当初我没说实话,”少年的声音有些沮丧,“本想自己解决,不料一切都被我搞砸了。”
男人冲他微微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我家神君生前对您一往情深……在看到两个宝宝之前想必您已知晓了。”少年抽了抽鼻子开口道。
一往情深啊……听到这里,男人有一霎那间的恍惚。
“初闻您即将与龙女成亲,我家神君呆坐了一夜,而后失踪了足有大半月,回来时什么也不说,一头扎进自己房间,还设下结界禁止旁人进入……我们这些近侍说好听了就是火神大人的侍卫官,实际上不过是些大人心善从各地捡来的鸟妖罢了,哪里敢忤逆他的命令……”说着还偷空儿向稳坐横榻的男人的方向瞄了瞄,看到对方一脸的高深莫测迅速低了头继续讲述。
“约莫过了七日,我们才看到累极的他踏出房门,手里拿着两枚流光溢彩的珠子,笑得十分满足,”少年的声音逐渐压低,“侍奉他那么多年,我们都是第一次看到他发自内心的笑容。”
“之后他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了洪荒之境……”
“……回来时他心情一直很好,直到您婚宴那日。”
“那日神君的气息十分虚弱,脚步虚浮,他是被平日里早生过节的恶妖们一路追杀者回来的……身上零零落落的伤口让我们看了都心疼,上药时我发现了他胸口那道深可见骨、也是最严重的一处伤。”
“我忍不住多问了几句,神君却斥我多嘴。直到某日,我在为神君整理卧房之时发现了一卷竹简,上面记载了元婴的炼制方法……提到要以纯元之体的心头肉作引,向作为本命根基的普渡莲灌输大量灵力,辅之以筋脉血肉,由于此事逆了轮回,炼成之日还会遭受天罚。”
天罚?还有这一回事?
男人流动的眸光沉了沉,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头浮现。
“因为缺少您的一滴精血,我家神君便施术推迟了天罚……”少年抬头对上男人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开口,“而现在,天罚就要来了,玱琅特来拜求水神大人念及昔日情分,救我家神君一命。”
救……火神一命?
男人以为自己幻听,语调变得十分奇怪:“你的意思是,他没死?”
少年咬紧下唇,半晌后决定和盘托出:
“炼制元婴本就消耗了大量灵力,而且神君胸口的那道伤口一直不愈反而愈发严重。婚宴上又一个疏忽导致魔气入体,回程路上遭遇多名恶妖伏击,身受重伤。我家神君自知回天乏术,又不甘沦为魔族傀儡任魔气蚕食神智,便事先遣散我等及玱琅山上一众精怪,谁料他会以身饲火……”
“离日真火乃世间至阳至烈之火,具有净化万物的能力,同时也会将一切焚为虚无。于是神君大人设下禁制,希望连同自身肉体,将污浊的魔气一并消灭,而我因为不放心的缘故佯装撤离,由结界薄弱处返回,拼尽全力也只保住我家神君的一丝残魂。”
“后来我带着那一丝残魂到了地狱,希望阎罗大人将我家神君残缺的魂魄修复,送入轮回。”
“未曾料想正巧遇到魔族来袭,魔族来者吞食地狱千百亡魂,我情急之下将……将我家神君大人的魂魄投入了轮回道……”
说到后来,少年的声音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然后我去人间搜寻,发现怎么也寻不到我家神君的气息了……而我知天罚的日期被大人推迟到了一年之后,眼看寒冬将至,我怕大人的一缕残魂会葬身天罚之中……还请水神大人助我家神君渡过难关。”
话音落下的同时,少年改单膝行礼为双膝着地,重重地磕了下去。
“……没死便好,”男人觉得觉得自己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此前积压在心头厚重的阴霾尽数散去,只是在旁人耳中他的声音非但没有半点高兴的意味反倒透露着一丝丝的危险,“要是死了,积在本君这里的债可就无人可讨了。”
喜欢又不敢表白的蠢货。
擅自闯入他的世界,把一切搅得天翻地覆,就不要妄想能安然而退!
更何况连孩子都弄出来了,看他不把人给抓回来将罪名给坐实了……
听到应允的话自男人口中吐出,少年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在看到男人不由自主向外散发着寒气的笑容后滞了滞。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水神大人的表情好可怕……
☆、第 6 章
卧看尘世三千笑闹,浮华烟云纷纷扰。车辚辚,马萧萧,懒起日头当斜照。妄言人前应羞我,云者嗔痴甚。闲敲棋子,迷蝶飞花,无限风光常驻,何妨与君走一遭。
人间,艮城。
在这个依山傍水的小县城里,太阳难得的在冬日里露了回脸。
长长的红色绸布从街头铺到巷尾,阵阵锣鼓喧天,街道上人头攒动,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重的喜气。
看着眼前这一片红,男人不仅哑然失笑。
这算是天道轮回么,数月之前也是这般情景,只是主角换成了那人,自己这回却当了看客。
“……水神大人,”跟在男人身边的短发少年沉不住气了,“咱们赶紧寻了神君回神界避难可好?”
男人瞥了躁动不安的少年一眼:“不忙,先等等罢。”
“叫乃等着啊笨蛋!”
“对啊对啊乃慌神马!”
男人怀里传来两个异口同声、奶声奶气的声音。
少年欲哭无泪地和两个漂亮的小祖宗大眼瞪小眼。
水神大人啊这不是出游好吧为什么还带上了这两位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主子啊,好仆难为哟主子一家三口都针对我!
……
周围是卖力敲锣打鼓的家仆,祝琰手握缰绳,驱着高头大马,有些心不在焉地行在迎亲队伍的最前端。
他今年二十有五,是艮城大户祝家的长子,上有年迈老母,下有未及冠笄的弟妹,确是该成家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城西陈家幺女挽素与他生辰八字既合,提亲、下聘、过门之事也便顺理成章。
这些年他对自己的婚事是一推再推,全身心帮助父亲打理家业,可卧床的母亲却下了最后通牒,他无法,只好应允。
便发展成了今日这等状况。
新郎官祝琰叹了口气,也不知怎么了,他老觉得自己在等一个人。
一个不知名姓,不晓出身的人。
本不欲耽搁人家姑娘,如今却……
唉。
因为整个人都想得出了神,祝琰直到差点一人一马撞上前方那个蓝色的身影时,才急急喝住马儿,停下紊乱的脚步。
迎亲队伍正前方,一个怀抱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娃儿的男人长身玉立。
他就那般闲适自在的站着,丝毫不因刚才的险境而动容。
马上的祝琰面对这突发状况也是呆上一呆,而后才想起自己应该下马致歉。
喜庆的乐声停了,一旁的管家看着自家少爷的动作,连忙上前几步制止。
管家绕到马前,恭敬地朝男人拱了拱手:“这位公子可否移驾?今日乃我家少爷大喜之日,冲撞了公子还望海涵。”本欲斥责的话到了嘴边,不知怎么却变成了情真意切的恳求。
这个男人,浑身散发的令人安定的气息也着实让人生不起气来。
一身贵气不似常人。
心思百转千回间,擅识人的管家做了最明智的决定,用上最得体的语言。
男人闻言没有说话,眸光一转,淡淡的眼神对上祝琰的。
时间有一刹那的静止。
祝琰觉得自己心跳的频率快得有些不正常了,自看到男人眼睛的那一刻起,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布景,天地间唯他二人而已。
两人对视的画面让街道上无数双眼睛的主人们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了这幅美丽的画卷,似乎连空气都凝住了。
蓦地,男人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轻笑出声:
“很抱歉打扰了你们,不过……”
“不过,今日我为寻我家孩儿的娘亲而来。”
☆、第 7 章
他已经成亲了?
祝琰眼底的温度迅速冷却下去,他看了男人一眼,正准备移开目光,却为男人怀里的那对双生孩童所吸引。
一早盯住的目标人物抛弃了阿爹,把目光投向自己让两个小家伙都很兴奋,他们忍不住在男人怀里蹬了蹬小短腿儿,黑得发亮的圆眼睛弯成了月牙,还冲着对方挥了挥小手。
祝琰看着这一幕,心颤了颤,然后又有些迷惑。
他情不自禁地下了马,不知不觉间已走至男人面前。
身后的管家因自家少爷不合时宜的举动愣了愣。
莫名的熟悉感让他忍不住伸出手。
男人如画的眉眼渐渐晕染开来,嘴角勾起的弧度拉大,他松了手,任俩熊孩子毫不客气地砸到祝琰怀中。
巨大的冲力让祝琰这个成年男子都有些承受不住,一个没站稳整个人便往左侧一歪……而后被面前的男人倾身抱了个满怀。
祝琰全身僵硬,知道听到耳边有两个快乐的童声大叫着才回过神:
“阿爹阿爹羞羞脸!抱着阿娘不撒手喏!”
“阿爹别听他的,咱们就这样抱着阿娘回洞府最好啦!”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俩小家伙已经自发爬到了自家阿爹的肩膀上,一左一右,亮晶晶的眼神一脸期待地看向祝琰。
男人的身形看起来并不强壮,甚至比较纤瘦,可身材却异常挺拔,手臂温和有力地搂住自己,黑色的影子几乎将自己全盘笼罩,祝琰才发现,男人比自己还要高。
听到两个孩子口里叫着“阿娘”,祝琰一脸窘迫地想要挣开男人,却被温和地制止了,含着笑意的清冽声线自头上传来:“那么,你现在愿意跟我走了吗?”
祝琰忽地抬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带着两个漂亮孩子寻妻的好看男人会毫无预兆地冒出这番话来。
“……你、你是在问我?”好半天祝琰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男人含笑不语。
肩上的两个小型传话机心领神会地对视一眼,开口:
“阿娘乃失忆了么?”
“系不系阿爹抢亲吓着乃了。”
两双扑闪的纯洁大眼睛认认真真的盯着自己,祝琰觉得自己要晕了。
然后他就真晕了。
男人看着怀里的青年先是瞪大双眼,接着眼睛一闭不省人事,不禁失笑。
逃避现实可不是什么好办法呢。
男人嘴角噙着一抹笑容,抬头望向周围呆若木鸡的迎亲队伍和围观人群:“尔等确定还要在本君面前装模作样么,莫非是想本君将你们一个个收了送给老君炼药?”
“水神大人饶命!”人群中一阵兵荒马乱,“嘭”的一声黄烟弥漫,一干人群化作一地的飞禽走兽,瞬间跑了个干净。
躺在男人怀里的祝琰紧闭的眼皮抽了抽。
……一群没大没小还没义气的混蛋!
☆、第 8 章
明明是自己住了千年的洞府,可再回来时心情已是截然不同。
是因为怀里的这个人吗?
男人动作轻柔地把人放上床榻,正准备侧着身子在那人身边躺下的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也不看躲在桌椅旁边似乎是想偷窥的两个小小的人影,扬声唤道:“玱琅。”
“水神大人何事?”短发少年苦着脸出现在空气里。
“把他们带出去。”不容置疑的语气。
鬼鬼祟祟的两个小家伙不干了,径直从藏身处跳出来:
“阿爹乃混蛋!我们也要抱阿娘!”
“对对不带这样占着茅坑不拉屎的!”
……好像有哪里不对。
有人自我检讨。
空气诡异的静了静。
“轰”的一声,凭空冒出的火苗缠上床榻正上方丝质的流苏,一瞬间把它烧了个精光。
男人扬眉,看着床上那人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犹自睡得香甜。
俩小子自知祸从口出惹急了暴躁的娘亲大人没好果子吃,便情绪低落地任少年将自己拎出了房间。
这厢只剩二人独处。
“……唔,太亮了不好。”男人低声喃喃。
念头辗转间,室内颜色皆暗。
身边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装睡的青年能感觉到男人侧身躺下,温热的胸膛贴着自己,他忍不住眯了眼偷瞄。
……怎么会!
他惊异地睁大双眼,却发现眼前仍是黑乎乎一片,甚至连自己的双手都看不见,只能凭感觉触摸。
男人的气息将他全数笼罩,背后是对方温热的躯体。
一双略带凉意的手覆上他的,戏谑的低笑声从耳边传来:“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么,神君……或者你更愿意让我唤你,祝融?”
沉默了半晌,红衣青年清亮的嗓音响起:“你对我做了什么?”
“不过是小小的障眼法罢了,比起这个,我们是不是更应该谈谈别的,比如说——孩子?”轻柔的呼吸散落在对方赤祼的脖颈间,成功地引起了怀中人不甚明显的轻颤。
恶作剧得逞的男人得意的勾起嘴角。
以前怎么没觉得这男人难搞!
重伤的魂魄即便转世为人也没有修复完全,更遑论灵力了,现在连一只最低等的末等小妖都能干掉他,何况现在死拽住他不放的还是自己全盛时期屡战屡败的水神共工!他想挣开对方的钳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再生为人这数十年来唯一没变的也只有这张脸了。
也是因为这张脸,他被人间的亲人邻里视为异端由最开始的谩骂羞辱,到后来的冷漠无视——幸好他还记得自己是谁,并不会产生什么怨天尤人的情绪。直到后来,抱着可笑的奢望跟着玱琅和玱琅山上那些精怪离开后一直在人间等待。
他只是在赌,赌那人会在看到孩子的时候气个半死上天入地寻他来好好算一帐。
赢了,他有机会与那人并肩而立。
输了,不过是多享受几年偷来的时光而已……反正,选择以身饲火的那一刻,他就没想过这盘被意外打断的棋能继续下完。
是的,意外——如果不是龙女这个他都没有算准的这个令他欣喜又矛盾的意外,他也不会心神失守,闹得自己落下个几近灰飞烟灭的下场。
不过,他还是很感激……
上苍垂帘,他果然赌赢了。
……
等他收回思绪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与男人相对而坐的姿势,背后的温暖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脸颊相触的暧昧。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你到底想干什么!”被男人像小孩子一样拨弄来拨弄去的态度实在让红衣青年忍不住炸毛。
“你在发呆,”男人幽幽的声线在耳边响起,“我想叫醒你。”说着他还张开嘴在耳垂处轻咬了口。
青年浑身一个激灵,发现自己眼前浓黑如墨般的视野逐渐清晰发亮,尽管四周的光线还是很暗,但已经能清楚地看到无比自然地揽着自己的腰、把整个头的重量都压在自己右肩膀上的男人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这个男人会一下子变得如此亲密。
☆、第 9 章
“清醒了?”男人抬起头,和他鼻尖对鼻尖,水光氤氲的眸子简直像要看穿他的灵魂。
青年望着变了个人似的男人,狠了心将其推开一小段距离。
男人顺势退开一些,但手仍旧搭在对方的腰间。
“你要跟我谈什么,孩子吗?”青年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疲惫。
“你什么都知道,何必多此一举来问我。”
“我是恋慕着你千年之久,还罔顾你的意愿造了两个融入了你我血脉的元婴……”
“我一直缠你执着与你争斗不休,是因为只有那个时候靠你最近……”
“我让玱琅欺瞒于你,并把你骗去人间……”
“我想看你,面对我成亲又会是什么表情……”
不过一念痴妄。
“你何必这般作弄于我?”红衣青年一身松垮垮的新郎装束散开,露出了白色的里衣,他那双明亮得似乎要燃烧起来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男人,清澈的瞳孔里倒映着男人的脸。
男人的表情沉静下来。
他突然做了一个令人措手不及的举动。
他搭在青年腰间的手慢慢收起,倏地停住动作,转而爬上了里衣的衣襟,自上而下,将扣子一个个解开。
青年愣愣的看着他。
白色的里衣敞开,露出了洁白的胸膛。
胸口正中位置,有一道白色的、弯月形的疤痕异常刺眼。
男人淡淡地笑了,低头闭眼,近乎虔诚地吻上去。
青年的脸慢慢红了,不消片刻,与垮在腰间的婚服变成了一个颜色……
世界在这一刻变得很安静。
什么话,也不必多说。
……
……
次日,裸着上身抱着被子的青年自是悔恨不已。
居然被男人一个轻而易举的动作给拿下了……
神界之耻!
闷骚的青年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掉头把目标定在那个奸诈腹黑的罪魁祸首身上。
伸手将一脸餍足的熟睡的男人精致漂亮的脸用力揉捏了一通还不够,俯身在那个高挺的鼻梁上狠狠来了一口。
男人自然痛醒。
一睁开眼,看到的便是来不及缩回头的青年一张愤愤不平的脸,还有对方脸上气上头一抹刚升起来的红晕。
男人心情很好地摁下青年的后脑勺,在对方微张的唇瓣上啃了一口,趁着还未防备撬开牙关伸舌进去扫荡了一通,决定很大度地不与自家夫人相计较。
回想起从前的自己,三言两语便被这小子激得没了理智就此开打,着实不够稳重。
嗯,想以后便是有家室的男人了,该让让老婆。
如此这般想着的男人甚是自得,不料又遭枕边人的暗算。
眼前一暗,男人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发现怀里已经空了,与此同时一只沾着印泥的脚丫子已经迎面踏了下来。
水神那张令无数那女趋之若鹜的漂亮脸蛋上多了个血红的脚印。
……
正在院子里伺候两位小祖宗晒日光浴的少年突然听到水神大人的卧房方向传来轰隆隆一阵巨响,与凡间人类拆房子的动静颇为相似的声音,待他抬头去看时,西边的房子已经塌了半边。
这是得多激烈啊弄成这样。
少年有些猥琐地想像了一下,但很快被脑海中出现的火神大人那张冻得像冰渣子一样的脸和水神大人脸上高深莫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捅一刀子的表情给吓了一跳,瞬间清醒过来,连忙把两位已经开始往西边飞打算去看热闹的两个小祖宗给拉回原位:“别闹,乖乖等着,说不定明日你们就多个妹妹做伴了。”
成功安抚。
而那厢,水神卧房……变成了废墟一堆的水神卧房。
火神祝融,水神共工寒着脸对峙。
心有灵犀一般,张扬的火舌与柔韧的水柱缠绕着冲天而上。
璀璨的光芒绚烂了整个天空。
后记:某日,偶遇水神夫夫,问之,二人怒曰:天打雷劈,水火不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