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回到平时住的地方就开始搜罗自己的衣服，生活条理分明的人把它们整齐地摆在卧室的衣柜里，所以收拾起来不难，可是一边发呆一边不时望着墙上钟面的穆添却在整整半个小时后还没有拿出一件衣服。再等十分钟吧，十分钟内还不回来就真的走掉，如此默念重复了三次，他终于拿出两件内衣塞进包里走出了这个他住了近两个月的地方。
单纯地不想见到自己，还是外面有他更喜欢的人呢？了解他对自己用情有多深，所以应该不是后者吧？可是那么相信他换来的不还是对自己的谎言吗？如果连他都不可以相信他还能相信谁？也许他有苦衷，如果在平时他或许会听他好好解释的，可是带着满涨胸口的告白热情去见他却是这样的结果，穆添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也没有太多的伤心，只是胸腔内堵得他难受，仿佛不出去呼吸冰冷的空气就会窒息。走出住宅区，沿着宽阔的马路走上了高速，疾驶而过的车子在身边带起旋风，背后轻飘的包包仿佛都快被卷走。不想回家，也不想见到那个男人，也许找个旅馆住一晚比较好。孤零零走在高速上的人觉得自己好可怜。有漫画就有了一切，要想回到那种单纯的日子再也不可能了吧？明明是自己跑出来的，现在的心情却和被丢弃的小狗没有什么分别。
肚子好饿，一晚上跑来跑去什么东西都没吃，本来没有感觉的胃在一声不客气的“咕噜噜”中有了饥饿的自觉，连带双腿都有了发软的感觉。穆添把包包抱在胸口蹲了下来，仿佛再也走不了一步地疲惫。
……快点找到我吧，我会听你解释的，最好一边准备香喷喷的夜宵一边解释。如果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一定先吻你，然后抱住你说“请你带我回去”，接着你要把我抱起来送到车内，就像我右腿受伤那次做的那样，因为我真的已经走不动了……
仿佛想像已经变成现实那样甜蜜，等到意识到自己在做白日梦时不禁感到一阵悲哀的空虚。穆添吸了吸鼻子。一道刺眼的灯光逼近，他皱起眉头抬手遮住眼睛，看到停在身边的黑色小车，这一瞬间他真的以为美梦成真了。但是匆忙从驾驶座里出来出现在暗下来的车灯边人并不是他想见的人。穆添望着眼前英俊挺拔的徐郴露出了苦笑。
又是在他拎着包的时候出现，虽然两次的心情完全不同。上次让他看到了尴尬的东西而遭到他的羞辱，这次又会怎样嘲笑从恋人那里跑出来的自己呢？
“跟我走小添。”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他凌晨时分却在这里，徐郴走近他也蹲下来，伸手抚摸上他冰凉的面颊。已经冻到没有什么感觉，穆添只觉得覆住自己脸孔的东西很奇怪，他没有急着躲闪开他的手掌，只是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在外面会着凉的！冬天里你最怕冷，再不暖和起来要感冒了！”
如果是谷冕对他这样说他会扑进他怀里的吧，可是眼前的人并不是自己期待的，虽然在解决三人关系上自己暧昧的态度有很大责任，可是现在他却没法不责怪他，如果没有他的出现他一定和谷冕很幸福吧，那个温柔的男人也不会对他撒谎，那么现在他会躺在温暖的胸膛里而不是在这里忍受饥饿和寒冷。
“小添！”那双悲伤又倔强的眼神让他觉得陌生，徐郴缓了缓语气，“跟我走吧，不要再想那个男人了，他能对你怎样，我会比他做得更好，好上千万倍……”
“太迟了。”脸颊上开始有点温度，知觉也随之产生，穆添甩着头颅挣脱他的手，“已经太迟了……”
“因为他抱过你吗？我不介意，小添……”
“可我介意！”
直视着自己的眼神虽然哀怨却很坚定，没有丝毫迟疑和犹豫地迎着他的目光，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坚决地正视自己，徐郴冷静的面孔下也第一次产生了微微的恐慌。
“我不会答应的！只是因为发生关系而选择他的话我绝对不答应！”徐郴的眼神锐利了起来，“我不会让他抢走你，他没资格横刀夺爱……”
“横刀夺爱的人不是他，是你！”穆添叹了口气，对他的义正言辞说不出的好笑。“如果我离开他，他可能会死掉吧……”说这样的话不是危言耸听，只是被正面拒绝过一次就想到死的男人，如果在得到后失去他，以他对他的执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没办法，我离不开他，他也不能没有我。”轻松恬淡地说出这样的话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面对的人可是徐郴，但是却没有一点犹豫，而自己也随之轻松了不少，为什么不更早时候就对他说呢，如果早点说出来也就不会有现在的难受了吧……
“可你并不喜欢他，你喜欢的人是我！如果是别人我也许会怀疑，但是我知道你对我用情有多深，才四年而已，即使再过四年也那份感情也不会消抹掉的！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果然知道我暗恋你……”
穆添抬起了视线。不喜欢那个男人吗？怎么可能？几天的冷淡，今晚的谎言，如此心痛的感觉，如果没有喜欢上他怎么会这样难受？！只有喜欢的人才能伤害到自己，这个道理，他用四年的时间亲身感受过，他怎么会不明白呢？
“是的，”徐郴捏了捏拳头，“小添，你不太擅长掩藏心事，只要看到你注视我的眼神没有人会怀疑你喜欢我……”
“你也喜欢我吗？”
“当然……”
“我是问四年前。”
他冷静清澈的目光让他闪避了一下，这样的小添让他有点难以招架，青涩的少年和重逢后的年轻人面对他时显露的无错和腼腆都不见了，瞬间里有猛然的意识，这似乎已经不是那个痴迷自己的小添……
“我知道告诉你真相只会让你讨厌我。”他苦笑，“但是那不正常，即使被你讨厌我也要说那不正常，我知道只要我对你表白一定能让你投入我的怀抱，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按照平常人的道路走下去，工作，娶妻，生子，终老，这样才是圆满的人生……”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告白？既然知道不正常为什么还要做不正常的事？”穆添抱住双膝坐了下来，“你知道我有恋人了……”
“……是的，我知道！分别的四年里，如果我有心找你你再怎么想逃也没用，如果我想见你很快就可以查到你的地址。但我希望你忘记我，像我一样结婚，和一个温柔漂亮的女人结婚，如果这样的话我四年的忍受也有了回报。可是……我没想到你不仅没有结婚，而且还开了那样的酒吧，甚至有那样的情人……我无法忍受！更加不甘心！你本来是我的，你喜欢的人是我，如果你的情人一定要是男性，你身边的人是我才对！”
“……你是在说你不甘心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穆添扯着嘴皮笑了笑，笑声中既有无奈也有叹息。这和争夺玩具的小孩心理有什么分别呢？立杰说他没脸说原因并不是开玩笑的，这个理由……的确很好笑。
“那个男人有什么可取之处？如果他真的心疼你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把你丢在这里不闻不问，会对你撒谎的家伙没有值得留恋的地方……”
……有什么地方怪怪的，穆添抬头盯着倏然住口的人想找出答案。
撒谎？对了，撒谎！今晚他会跑出来就是因为谷冕对他撒谎。可是，他为什么知道？
“他去找你？”穆添松开双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我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你们在一起？！他对我撒谎是因为不想让我知道他去找你对不对……”
激动彭湃的心情，虽然没有回答，但他暧昧躲闪的目光已经告诉了他一切，从来没有破绽的男人居然在他面前露出马脚，他没法感动这是因为他在乎他的原因，他只知道他现在要马上去找他那个温柔的男人，他的恋人，他喜欢的人……
“小添-”
连包包都不要了，虽然腿脚发软还是拼命冲了出去。凌晨的高速没有一点限制，他没听出徐郴尖叫的声音里的惶恐和紧张，整个身体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包围住的时候，除了本能的惊慌之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老天要在他最幸福的时候收回他的性命吗？二十七岁的年岁似乎太少了吧，尤其是他还没对他喜欢的人说“我爱你”……
32
“谷冕……救救他……我求你救救他……”
电话里的声音害怕而且无助，被他发现自己对他撒谎，一挂上电话就从和那个男人谈判的咖啡馆冲出来拼命地寻找他，正在心慌著以为他不再理会自己，两个小时不到却接到了他主动打过来的求救电话。
“出什麽事了？”他哭泣的声音让他担心得颤抖。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快死了，到处都是血……他突然就冲了过来推开我……然後，然後就……”
突然断线，挂断前似乎听到了救护车的叫声。谷冕赶紧打电话回医院，果然接到五分锺前的派出救护车前往附近高速的回答。他调转车头急忙赶往医院急诊室，差不多和救护车同时到达医院，正缺人手的医护看到他都舒了口气。穆添脸色惨白地随车下来，双手还沾著好多粘稠的血液，失魂落魄的模样看在谷冕眼里好心疼。明知道现在必须赶紧准备进手术室，他还是忍不住走过去安慰他。
“交给我，没事的！”轻轻拍打他脸颊让他振作，虽然很想陪著他但摆在眼前的手术却不容许，没有时间再多说下去，谷冕小跑著前往手术准备室。
即使只看一眼也知道躺在血泊中的是谁，左胸下肋骨断了两根，左大腿骨有裂缝，因为失血过多陷入深度昏迷；但是根据初步检查结果没有内伤，这是不幸中的大幸。手术持续了三个多小时，身体出於亢奋的紧张状态，直到顺利完成手术才感到一晚没睡的疲惫，如果被院长知道一定又要责骂了，但现在却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摘下口罩把情况详细告诉焦急等待在外的穆添，被吓到的人终於松下紧张了一晚的肩膀，谷冕看著他红红的眼睛和发白的嘴唇便知道他整晚也没睡过。
“去休息会吧，他不会有事的。”
“我想在这里等他醒来。”
“麻醉还要持续很长时间。”他拉住他的胳膊，难得表现出强硬地把他带到他的办公室，安顿他坐下，他去配餐室为他找吃的东西。天色已经大亮，正是医院里早餐的时间，除了带去病房的剩下的只有皮蛋粥，他加了一个鸡蛋盛满一碗端过去，开门进去时看到他坐在沙发上发呆，谷冕关门把碗放到他手里，软软地根本端不住的样子，他叹口气只好自己拿著。
“你肯定他醒来会没事吗？”不会是安慰他才这麽说的吧，穆添抬头直直地盯著他，仿佛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真假。
“嗯！”谷冕用力点头。因为有过一次谎言而被怀疑是咎由自取，可他不信任的眼神还是刺伤了他。
“躺在那里的人本该是我……”
“嗯……”
“他是为了保护我才被车撞到的……”
“我知道……”这正是他介意的地方，两人同时从咖啡馆出来先找到他的人是那个男人，在他有危险的时候是他在他身边，挺身保护他的人不是自己，躺在那的人也不是自己……他的受伤像是阳光下耀眼的勋章一样刺得他浑身都痛，那个人总是让他妒忌，不管什麽方面……
“先吃点东西吧。”他舀起一汤匙粥送到他嘴边，想说什麽的人慢慢地张开了嘴巴。“吃完好好休息一下，他醒了我会通知你的……”已经没法说更多，知道此时不应嫉妒还是压制不住这种丑陋的心情，不想让他们见面，即使那个男人死掉也不想让他们见最後一面，刚才手术室里为什麽没有杀掉他呢……谷冕被自己的可怕想法吓了一跳。
扶住眼睛朦胧著快倒下去的人，他小心地让他躺到沙发上，开足暖气并给他盖上自己的外套，亲吻他的脸颊之後才轻声走出房间带上门。
“好好睡一觉。”他在粥里放了微量的镇静剂，估计不到中午醒不了。交代同科室的护士不要接近他的办公室，他拖著疲惫的身体向院长办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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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他看著周围陌生的环境半晌才会意过来这里是什麽地方。身上披著谷冕的外套，鼻腔里满满的都是他的味道，穆添揪著衣领把衣服贴在自己的脸上轻轻磨蹭，这样像小孩子的行为让他觉得异常的舒服。他现在应该在工作吧。不知道徐郴怎麽样了，清醒了吗？还没有通知他的家人和朋友，想到他们知道真相後会有的目光就缺少通知的勇气。不过既然谷冕说他没事就一定不会有事吧？休息过後精神好很多，穆添起来准备去看望他，刚站起来门就被打开了，一名四十多岁的护士捧著一盒饭菜走了进来，看到他醒了，立即微笑著打起招呼。
“时间刚刚好，我还怕吵到你会被谷医生责怪呢！我是这个楼层的护士长，谷医生交代你醒後一定要吃完这个。”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他回去有点事情，马上就过来。如果你想去看望那位凌晨送过来的病人，把它吃了我带你去。”
她把他想问的话全部说完了，对谷冕这样的安排既抱怨又窝心。刚才似乎忘记了一样非常重要的事，本来想等吃完东西再说的但是不知道怎麽就睡著了，在那样的情况下也说不出来吧，一切等到确认徐郴没事之後再说，他们有的是时间。
穆添洗了把脸然後乖乖地吃完热腾腾的便当，护士长遵守诺言把他领到了看护病房，叮嘱他不要说太多就把空间留给了他们。躺在白色病床上的是被包裹得犹如木乃伊的徐郴，左腿被高高地架起，模样有点滑稽，但是他笑不出来。和昨晚大片的鲜红不一样的是现在苍白如墙纸的脸孔和嘴唇，昨晚之前他从来不知道人会有那麽多血，满眼的红色，仿佛加了水泵一样汩汩不绝……
“小添……”
虚弱但清晰的声音，穆添走近，对他舍身保护自己说不出的感激……也包括歉疚。
“我真高兴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你。”
“还疼吗？”很没有创意地询问，可是他真地有点不知如何自处。
“没什麽感觉，麻醉还没有完全消失。”
穆添“哦”了一声，拉过椅子坐下来，眼睛瞟著他全身的白色，双手紧握在了一起。
“你改变主意了吗？”
想假装不懂也做不到，穆添开始後悔如此迫切地来看望他，他叹气，“非得这个时候说它吗？”
“我想知道，我拿自己性命投资的感情会不会有回报。”
穆添摇晃著视线微微张开嘴巴，对他的问题说不出任何的话来。感情上自己不像立杰那样身经百战，但至少不会把感激和爱情混为一谈，可面对五六个小时前为了保护自己而流血的人他无法做到之前那样坚定的拒绝。
“那麽为难的表情很伤人呢。”徐郴露出起伏不大的苦笑。“跟你开玩笑的。”他努力转动头颅看著他，“连那麽接近的车子都没注意到就兴奋地冲了出去，那时我就明白我赢不了那个男人了。”
“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如果是他在场也会这麽做的，我不能被他比下去。你们不能结婚，至少在这里不能，既然如此我就还有机会!”
“可是……”穆添眨起眼睛，“可是你不都承认放弃了吗？”
“我只是说没有赢过他，但这不代表我会放弃！”
明知会输还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穆添想劝他最後却只是叹了口气，这个样子才是徐郴吧，如果是那麽容易改变自己想法的人就不是他了。沈默的间隙一位拿著仪器和记录卡的年轻护士走了进来，对在这里出现的穆添她首先是不满地皱眉，但是随後却甜甜地笑了起来。
“原来是你呀！还记得我吗？昨天晚上和你聊过天的。怪不得谷医生在这个时候还会赶来医院，原来你们都是他的朋友，我就说呢，明天就要赶往西雅图的人怎麽还这麽拼命工作……”
“西雅图？”穆添愣愣地打断女孩，“哪个西雅图。”
“嗯？除了美国的西雅图还有别的西雅图吗？啊……难道是我孤陋寡闻？可是没错呀，赴美学习，全院就一个名额，谷医生真是好厉害呢……”
穆添恢复没多久的脸色在年轻女孩的陶醉话语中迅速又转为苍白，喃喃嚷了句“不可能”，他丢下护士和病人就匆忙地冲了出去。
“真是的……”徐郴露出浅浅的笑容，笑容里面全是不甘和无奈，“对救命恩人不说声再见就跑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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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车直接赶往谷冕的公寓，一口气跑到四楼，气喘吁吁地开门进去，看到房间内正在往箱子里装衣服的谷冕，穆添还是有瞬间的不敢相信。
“你收拾行李干什么？”穆添尽量平息着气息，尽量平和地发问，但是从他出口的语气里他知道自己无法平静。
“你……你怎么回来了……”被撞见不愿意被看到的掩饰发问，他慌张心虚的摸样让穆添立即火气直窜。
“你还没说你收拾行李干什么！”
“我是……”
“我替你说吧，”他支吾的样子让他更加火大，“要去西雅图是吗？明天早上的直达飞机。恭喜你呀，拿到这个全院惟一的赴美名额！”
“你怎么知道？”
吃惊的表情，这和他直接承认没有什么分别，穆添在心里默念的第一遍“赶快否认吧，说那只是谣言”还没有念完就听到了这样的回答，会让人眩晕的事实，他上前把行李箱中的整齐的衣服全都抛到了外面，床上、地毯上甚至抛到了卧室外，箱子很快见底，没有什么好扔的穆添把箱子甩到地上狠狠地踢了一下。
在他二十七年的生命中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向来怕麻烦也懒散的自己从来不认为那是理智的人会做的事。做完这一切没有多少时间，仿佛耗尽能量的疲惫中感到了无比的哀伤，“要通过别人知道这个可真不像你的作风……”穆添背对着他一动不动，除了拽紧拳头他不知道还可以做些什么，“如果不要我了直接说好了，我不会缠着你不放的……我不是你之前的那个女人，当面说句分手我会很干脆地离开，你用不着这样……”
第一次知道说话竟是这样的艰难，身后传来连续的“不是的”，感觉到手接近的手臂，他用力甩开往前走了好几步。
不是的？去西雅图不是真的还是离开他不是真的？既然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还有什么理由否定想要分手的事实？穆添不知道自己会如此难过，虽然说了不会像女人那样纠缠他，但现在却像女人一样哭泣，眼泪早就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不是世界末日却有崩溃的心情，想到他曾经对自己的执着追求和温柔体贴，仿佛像梦境一般虚幻而不真实。
“骗子！”说过不会放弃他、说过会永远照顾他还是有今天的结局，再呆下去的自己和傻瓜没什么两样，穆添抹了抹眼睛冲向了门边。
重物压在门上的声音，穆添拼命扭动门把都转打不开，抬眼看到头顶上青筋毕露的强健手腕，他不死心地使上了两只手，好像巨石压顶的气势，他再怎么努力门也纹丝不动，穆添松下手委屈地哭出来。
“你放开！”
“不要走……”依然宽厚结实的胸膛，在从背后被整个包裹起来时穆添感觉到了他的温暖和颤抖，仿佛快哭出来的辛酸恳求，他一时间快搞不清楚到底是谁抛弃谁。
“我不会放你走的！即使把你捆起来也不让你离开我！”
“明明是你不要我了……”不争气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喉头哽咽地没法正常发出声音，这样的控诉听上去没有一点气势。想挣开他的拥抱都做不到，除了比不过他的力气还有对他的温暖胸膛的贪恋。比自己想像中得还要喜欢这个男人，比自己预料中的还要陷得深，现在发现这点却只是增添更多的难过。
“我怎么可能不要你？”收缩的双臂将他抱得更紧，“每天在一起还是觉得不够，每天抱你还是担心失去你，我那么喜欢你……喜欢到我自己都会害怕的程度，我能做的就是对你更好，如果想留住你必须这么做，因为我知道你的心留在他那里的部分多过我，我从来没想过要放弃你，你是我好不容易才追到的宝贝！世上任何东西都比不上的宝贝！去美国只是医院学术交流的需要，我不想走，我知道在这种时候我不可以走，为此和院长争吵了好几次，今天早上我还在做最后的努力，但是根本不行！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害怕，如果你在听到我离开消失时露出轻松开心的模样我该怎么办？如果因为我暂时的离开让你的心偏向他我该怎么办？如果你真会离开我该怎么办……只是想像就让我痛苦得无法正常呼吸，可我根本没办不去想像……”
“借口！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躲避我？既然那么喜欢我为什么可以三四天都不回家……”因为害怕而隐瞒，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担心却不开口问他，折磨他的同时也在折磨自己，这样的人不值得被同情，因此造成现在的误会更是不值得被原谅。他在告诉他那么多伤心的泪水全部都没有意义吗？穆添按耐住拳头不朝他的脸孔挥去。
“医院里有几个早就预定好的大手术，呆在家里我无法不去想你的事……那个人的事。为了集中精力好只好住到医院里。我嫉妒他，我控制不了自己，就在今天早上还想过手术室里为什么没有杀了他！每次看到你们通话都想夺走你手里的电话狠狠摔在地上--不要再来纠缠我的人！不要再和那个男人联系！我好想这样咆哮，可是我没有这样做不被你讨厌的自信……一点点都没有……
“为此我去找他，我请他不要再打搅我们的生活，既然那些都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而且是没有结果的事情，那就让一切过去好了。可是……他说你喜欢的人不是我……即使再理直气壮，即使你现在的恋人是我，我也没有反驳的理由……因为我知道他说的没有错……”
“啪--”再也无法忍耐的穆添转身煽了他一个巴掌，没有留情的力道，谷冕的嘴巴上很快出现了浅浅的红印。
“也许我曾经说过“不要太认真”的蠢话，可是那只是我敷衍你的谎言而已，如果我不喜欢你会你和亲吻吗？不喜欢你会容许你抱我吗？你以为我真的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虽然平时懒散，在感情他却绝对有自己的坚持，他不容易喜欢人，但一旦喜欢上就很难回头。因为徐郴而体会到了暗恋的辛苦，为了不再受伤害而本能地躲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保护自己，他曾说过需要一份强烈的感情把他从中拉出来，眼前的男人做到了，可就在他也想积极回应时却遭受到这样的对待，这个爱他爱到懦弱的男人，这个笨拙又平凡的男人，无法表达现在被他气到无力的心情，穆添扑到他身上把他压倒在地毯，骑在他的小腹上扬手又挥了过去。
谷冕本能地闭上眼睛，再挨打也没有怨言。他的恋人告诉了他喜欢他，因为不敢相信而怀疑自己的耳朵，也许他需要一个巴掌让他清醒过来。但并没有预料中的疼痛感，嘴唇上多出一种和巴掌完全不同的柔软触感，谷冕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他正在吻自己。
“都是你的错！我不会因为那几天左右摇摆的心意向你道歉的，都是你没栓住我的心的结果！”穆添蛮横地向他发难，嘴巴凶狠，说话的间歇却连连亲吻他的脸孔和颈脖。
“对不起……”
“不错，该道歉的人是你！我那么辛苦地跑去向你告白你却向我撒谎，实在可恶！”
“啊……你昨晚……”
“闭嘴！现在知道已经太迟了，我要你为此好好反省！”
撒娇一般的无理取闹，谷冕因此而感动地快哭出来，还有什么比现在更幸福的，即使死也甘愿了吧？被他挑逗得不能自己，抚上他的腰想触摸他却被无情地拍打掉。
“谁允许你碰我了？！”脸上还有泪痕，眼睛也还红红的，可是却没有一点开玩笑。穆添粗鲁地脱掉他的毛衣，扯掉他衬衫上的扣子胡乱地抚摸亲吻起来，脖子、胸口和小腹，配合着手指依次吻下去，臀部感觉到他胯下的变化，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的穆添又快哭出来地咬起嘴唇。
“我可以碰你了吗？”想抚摸他脸孔的手在半空中停住，谷冕认真地询问。
“笨蛋……”穆添吸了吸鼻子，扑身向前紧紧抱住了他的背脊，谷冕一边苦笑一边移手反抱住了他的腰部。
抽噎声慢慢变成了细碎的呻吟。四天没有见面，一个礼拜没有做爱，拥抱亲吻的结果就是移到床上的时间都等不及，在沙发和厨房里都做过，但是在地毯上还是第一次。毛衣和裤子四散地铺在地上，衬衫敞开着挂在肩膀，身体每摆动一次就滑下一些。玻璃茶几倒映出从背后连接的羞耻姿势。穆添对这样的体位很排斥，结合最紧密、刺入最深，仿佛灵魂都要被吸走一样的快感会让他失态得忘乎所以，但现在他却忍不住要这样做。吸走灵魂也没关系，失态也没关系，在这个男人面前他不需要隐忍伪装，他能让他多快乐，他要让他清楚地知道。
不知道释放了多少次，下身已经迟钝地没有太多感觉，即便如此，他还是坐在男人的小腹上维持着插入的姿态晃动着腰部。
“我喜欢你！”捧住他的脸把头抵在他的额头，因为连续的呻吟叫喊声音有点沙哑，但是发音却是再清晰不过。看着男人快哭出的表情，他嬉笑着咬上了他的嘴巴。
“不要哭了，吻我吧！”低下头的动作使不堪负荷的腰部更加疲惫，穆添仰起背脊把早已红肿一片的乳头送到了他的嘴里。
“什么都不要想，只要抱我就行了……”
谷冕一边玩弄着他的乳头，一边因为他的这句话而用双手拨开他的臀部刺进更深，晃动得更加激烈起来。
虽然在做爱时被抱着恳求“不要走”，谷冕还是不得不在第二天一大早收拾昨天被他扔得到处都是的行李。眼角还残留昨晚的泪痕，望着像孩子般熟睡的人，想到就要与这张他深爱的脸孔暂时分别就万般不舍。他小心翼翼地挪开紧紧环抱他的双臂，确信没有惊醒他之后起来为他做好了离别前的最后一次早餐。昨晚才得到他百分百的回应今早就要分开，让他体会两情相悦的幸福时间都没有，甚至等不到他醒来向他求证昨晚是梦还是现实，除了叹息，谷冕不知道还是有什么更好的表达沮丧的方法。
“我不在身边要好好照顾自己，三餐按时吃，出门多穿衣服，晚上早点回来……我会每天都打电话给你。”谷冕吻着他的唇角。“可不准变心哦……”
为什么他不是可以打包的行李呢？如果能把他也带在身边多好，想见的时候就可以见到，想吻就可以吻着，想要他马上就可以抱他……
这样想只会让自己更加舍不得走，时间不容许他再拖延下去，谷冕在吻过他最后一次之后无奈地出了门。一路上都在赶时间，到达机场换好登机牌、办完行李托运还只剩一刻钟都不到了。他是个喜欢掌握节奏的人，如果在以前一定要空出半个小时到咖啡厅坐着看会书。周围站着的都是送别人机的朋友和男女情侣，虽然知道要他来送自己太勉强，他还是感到一阵难言的寂寞。
“他现在一定还在睡吧。”想起他的睡容嘴角不由扬起一抹微笑，大厅里传来登机的广播，他回过神向指定的登机口走去。奇迹在瞬间发生了，当他转身的那刻，眼角似乎瞟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因为不敢相信而侧身仔细看过去，额头上冒着汗水还在气喘吁吁的人，无论是外貌还是身高都告诉他眼前的人正是他刚刚还在想念的。
“你……你怎么会……”
“你好难追啊！不过我可是吃完你做的早餐才赶过来的，速度已经很惊人了吧？！”穆添有点小小的得意。“在我耳边说的话我可都听见了哦，什么‘不准变心’，本来不想来的想想还是赶过来了，万一你变心了怎么办？虽然只有三个月，但我还是得看紧你……”
“你也要去吗？！”
“不行吗？”穆添扬了扬手里的包包，“时间太紧了所以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钱也没拿多少，在西雅图的三个月你可要养我啊！”
“……酒吧呢？”谷冕已经吃惊地张开了嘴巴。
“交给小林了，反正有我没我都差不多--不要露出那种不可能的表情好不好？如果你不希望我去现在转身还来得及。”
昨晚的主动和大胆现在想起来还会脸红，如果榨干他就赶不上早上的飞机了吧？如此周详的算盘自己也很得意，可是没想到先败阵的还是自己，既然留他不住只好跟过来了，带着腰际的酸痛坐车实在好辛苦，他告诉自己如果他不露出感动的表情就再也不理他！
作势离开，胳膊却被大手拉住了，因为看出他奇怪的走路方式，那只大手移到他腰下轻轻地按摩着。再说什么也是多余的，穆添把手里轻得几乎没重量的包包丢给他。这里没有熟人吧？即使撞见又怎么样？穆添挨紧他微笑着享受起他的特别服务。
“我会养你一辈子！”
为了追求他而顺着他的恶作剧请求和自己交往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了，虽然性质不一样但他最后还是负起了责任，关于他的幸福，关于他们的幸福，此生他都不会再让他离开他的视野吧，承诺总是双方面的，在紧紧搂住他的同时，他知道他也抓住了自己的幸福。
“可不要赖帐啊！”
竟然这样回应他的一辈子的保证，谷冕一边摇头一边露出了抑制不住的笑容。
全文完
番外
那天他们并没有顺利登机，原因是穆添的签证早就过期了，谷冕知道他其实是个很没有生活常识的人，有时候甚至会有点小迷糊，但是拿著四年前签证赶赴机场的他还是让他小小意外了一下。“你不准丢下我一个人先走”，虽然他什麽也没说，但是嘟起来的嘴巴和哀怨的眼神却在传达著这样的讯息。
根本没法责怪他，这样的事也只是让他觉得可爱而已。西雅图那边不能不去，但更不想扔下追到机场的他。谷冕在思索片刻後打起了电话，先向西雅图那边的人道歉，然後联系使馆的朋友，在确定帮他以最快的速度解决签证的问题後，他拉起一直在旁观望的穆添回家。
第一次主动出击竟然是这样的收场，明知道是自己的错穆添却忍不住气闷，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绝不让他丢下自己，不想离开他是一个原因，赌气的成分则更多。好在事情解决得比较顺利，在谷冕没有怨言的奔波忙碌下，三天之後两人终於登上了飞往西雅图的航班。
“对不起……”道歉的话到现在才说，无法知道他的任性给他造成了多大麻烦，但是向来不会任性的自己就是忍不住想对他任性。
只对他的任性。
谷冕代之以回答的是抚摸上他柔软的发丝，“该说抱歉的是我，到了那边可能没有多少时间陪你。”
“没关系，只要每天能见面就可以。”穆添往他的身边靠了靠，玩弄起他粗糙修长的手指。
这样温顺地躺在自己身边，这样微笑地对自己说话，虽然交往已经很久，但现在还会有如坠梦里的不真实的感觉，谷冕反握住他的手放在掌心揉捏，下巴靠著他的额头轻轻地蹭著。穆添抬头看到他痴痴的目光，有点怀笑地凑近他耳朵。
“想吻我吗？”他问，“可以一起去卫生间……”
无限遐想的话语，谷冕的眼神在刹那间就深沈了下来，三天来忙著签证的问题都没时间好好亲热过，他的意思难道是……
“我总是说亲吻啦……”早就瞬息他此时的眼神代表著什麽，穆添红著脸移回自己的位子，谷冕也因为误会而不好意思地笑了出来。
虽然对话轻到不会让第三个人听见，谷冕隔壁的三十多岁的女乘客还是发出了轻声地咳嗽声，穆添的脸越发红赧，他冲那个女人在心里吐了吐舌头，转身又把头搁在了谷冕的肩膀上。
管她呢，嫉妒死她！
在西雅图他科马机场等待他们的是个高大帅气的男人，俊朗的模样非常适合做电影明星模特之类的，他同谷冕一样也是个医生，喊谷冕为学长，热络的欢迎在看到後面的穆添时表情变得暧昧起来，穆添也不躲藏，反正他们的关系就如他猜测的那样，而且他的反应告诉他对这种事情并没有排斥，只凭这一点，他就没法讨厌眼前的这个人。
他们被安排住在一位朋友的家里，三层楼的别墅，位於华盛顿湖畔的住宅区，即使没有地段概念，看到眼前的风景也知道这是个价值不扉的地方。穆添还是第一次住这麽大的房子，除了新鲜感还有非常的不习惯。谷冕果然如之前说的那样忙碌，每天晚上能见到面就已经是奢侈，面对如此空荡的房子穆添说不出的孤单。他的英语水平只限於简单的日常对话，打开电视也只是起到增加音响的效果，现在後悔没带些书和杂志打发无聊也无济於事。
这样的日子持续两个星期後穆添终於忍不住独自出了门。其实他是个很能忍耐寂寞的人，遇到谷冕之前，他的日子除了多了一个酒吧差不多就和现在一样无聊，但是既然身在西雅图如果不出去逛逛似乎对不起自己，穆添随手揣了一些美元在兜里，坐上了一辆市内老电车。上去之後才知道是免费的，沿途看了一些风景，觉得还是无聊的人在停站的时候下来，周围有很多精品店，亮晶晶的饰物勾起了某些回忆，穆添从毛衣下拉出链坠，将三个金属环扣在一起的戒指拿下来戴在了无名指上。
很合适，这次若想拿下来又要费很多功夫了吧？所以他决定再也不摘下来。
心情无端地兴奋起来，沿路将每家店都挨个看了下来却什麽东西也没买，看看日渐西沈的太阳才意识到自己好象不知道该怎麽回去，询问了几位路人也只听懂几个简单的单词，结果问与不问没什麽区别，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打电话向谷冕求救。
他似乎很忙，周围有嘈杂的声音，即便如此他还是答应尽快过来。见到他是四十分锺後的事，看著他风尘仆仆的模样，穆添不免产生小小的罪恶感，自己好象尽会给他惹麻烦。
“跟我交往是不是件很辛苦的事？”并肩走在已经亮起霓虹的街道上，穆添认真地这麽问他。
“为什麽这麽想？”
“我一点不会做家事，也懒得做，而且还常常给你添乱……”
“嗯，这麽说的话好象没错。”
“你可以责怪我！”是事实也不该这麽爽快地承认吧，穆添不满地撇了撇嘴巴，说话的口气像是添麻烦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他。
谷冕停住步子笑了出来，“怎麽舍得！”轻柔的口吻，再多的埋怨也被这句话冲走，尽管心里甜得发腻穆添却装做没听到地往前走。晃荡的手被拉住了，看到那只闪著金属光泽的熟悉饰物谷冕微微张开了嘴巴，灯光在他眼中折射出闪亮的光彩。穆添转身不大自在地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这次……不会再摘下来了吧？”
他眼里的动容让本想说几句开玩笑的话的穆添止住了出口的冲动，用不著感动成这样吧，他一边把双手伸进他外套里一边轻轻吻上了他的嘴唇。
“如果我们是来度假的多好……”这是肺腑之言，明知道他没时间还是希望他能陪他。
“我争取到一整天的假期，就在明天。”
“……真的？！”谷冕在他耳边的话语让穆添兴奋地睁大了眼睛，一扫刚才的哀怨。谷冕微笑著点了点头。
从雷尼尔山国家公园到宇宙针的嘹望塔，再到拓荒者广场和中国城，每个地方都走马观花，但是却几乎把西雅图的重点游览地区都逛到了，其实穆添并不是很喜欢外出旅游的人，如果可以他宁愿在家里和他厮磨整天，但他想了解这个他曾学习生活过的城市。跑了一天，一向缺乏锻炼的穆添不免开始疲累，他们在一家starbucks坐下来休息。周围典雅朴素的环境很适合安静地喝咖啡，店员统一的黑色长衫长裤和笔挺的绿色长围裙很悦目，穆添思考著是不是该给把他店员的服装也换成这种款式的。
谷冕为两人要了两杯咖啡，咖啡还没端上来他的手机响了起来，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应该是机场上接他们的姓邵的帅帅医生，听不清楚说话的内容是什麽，但是看谷冕浓皱的眉头和不时瞟向这边的抱歉目光穆添就知道他们的假期结束了。
“对不起……”谷冕收线，“我现在必须去一趟医院。”
“嗯……”
“这里离医院不远，应该不会花很长时间，但是具体情况我现在也不清楚，如果我两个小时还不回来你就先回家……”
“不要，我在这等你！”
谷冕无奈地叹口气，知道他在赌气却也知道说抱歉没有用。“我会尽快过来接你。”他丢下这句话匆匆地走出了店门。
“可恶！”穆添决定收回之前对那个邵医生的全部好感！
既然说了狠话就一定等到他回来接他，反正自己回去的话还是会有在半路向他求救的可能。好在这里喝著咖啡看看花花绿绿的杂志时间也不是那麽难打发，一个半小时很快过去，穆添向店门外张望著恋人的身影，几次探头，没有看到期望的人，路边一位摸著左腿走走停停的纤细身影倒吸引了他的注意。
像是东方人，看他走路的模样应该是左腿很痛，穆添结帐冲了过去，因为不知道对方是什麽人而用英语询问他要不要帮忙。
“我没事……是旧伤了，遇到天凉就痛。”
遇到说中文的同胞不免有点开心和意外，但更让他意外的是对方的容貌和气质，微凹的眼睛和淡淡的瞳孔，薄厚适中的粉色嘴唇，瘦削尖细的下巴，还有一头及肩的淡色长发，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穆添差点被他的美貌震住。
真像漫画里的人物，虽然知道他是个男人也美得不可思议。
“我帮你叫车吧，你这个样子很难行走的。”穆添回过神来。
“不用，我就住在街角的酒店，只有一百米不到的距离了。”
“那我扶你过去吧。”
“……嗯……谢谢你。”
似乎很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帮助，他稍显腼腆想拒绝，不过同是中国人的亲近还是让他选择了接受。穆添小心地扶住他的胳膊向前走，本来想和他聊上几句，但是看他咬著嘴唇吃力的模样还是没开口。
一百米的距离走了有十五分锺，一走进酒店大厅穆添就发觉气氛变得不一样，所有忙碌中的人都停下来看著他们，堇色头发的前台经理走过来，似乎舒了一大口气地用英语说了一大通，大概内容好像是某先生找了你半天，大家都很著急的意思。
“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身边的人面色愧疚地回应了一句，穆添确信这几个字都没听错。
两人乘电梯上十楼，从电梯里出来慢慢走向1020房间，人还没到门就被打开了，门里冲出一个脸色阴沈得快下暴风雨的高大男人，端正俊挺的脸庞在看到他身边的人时顿时舒展了颜色。
“恩琪──怎麽一个人就出去了？至少找个人陪著，我好担心你！”和他的吓人脸色完全不相称的温和口吻，对方立即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低下头说了声“对不起”。
“先进来再说。”一直把穆添当透明人的对话，看到他搀扶著的胳膊，他马上露骨地表现出不满，穆添识趣地松开手，对自己的帮忙不仅没有感谢反而招来皱眉的回报撇了撇嘴。
即使这样也没有对这个男人有反感，在乎一个人的心情胜过一切，他不是白痴，自然知道这个叫恩琪的美人对他的意义所在。跨出一步，以为他会代替他搀扶恩琪的时候他却拦腰把他抱了起来。
“弈──”提醒他还有人在的抱怨，但是男人只当作没听到，旁若无人的做法让穆添这个局外人微微红了脸。
还真是……够恩爱的……
“先躺好，我已经让客服去拿热水袋，依楠也很快会过来。痛得厉害吗？”
“不用麻烦依楠了，我没事……”
“以防万一还是看一下比较好，反正那个家夥今天也很轻闲。”
“可是……”
“别让我担心好吗？”
这样的对话再听下去自己都会难为情，穆添打算以最不影响他们的方式悄悄出去，当还没转身就被那个英俊的男人叫住了。
“谢谢你送恩琪回来！”诚挚的语言一点不虚假，他的态度告诉他是感激万分地在道谢。
“不客气！”穆添笑了笑，对著躺在床上的人挥了挥手。转身准备离去，额头却碰上了一个坚硬的下巴，穆添抚摸著脑门抬头，惊讶地发现撞到自己的人居然是他要等待的谷冕。
“啊……我忘记告诉你我出来了，你是怎麽找到我的？！”意外的见面让他有些兴奋，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吗？
“谷冕？怎麽是你？邵依楠呢？”床边的男人也露出了惊讶的深情。
“他说有急事，我刚好顺路，就替他过来了。”
“那个家夥……”明知他偷懒却无可奈何的语气，“那麽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
他们认识？听对话似乎彼此很熟。而从谷冕没询问其他情况就开始检查床上人的左腿来看，他们的交情似乎也不是一两天了。恩琪的左腿就如他告诉他一样是老毛病，似乎没什麽大问题，简单检查之後，谷冕交代著唐弈一些注意事项，就在这个时候穆添看到床上的人对他招了招手。
“你是穆添对吗？”司恩琪问。
“……嗯，你怎麽知道的？”
“我听依楠说过。谷冕为了一个在地铁里一见锺情的人不愿意来西雅图帮他，他经常挂在嘴边抱怨。”
穆添讪笑著只能回应“是吗”。
“你们能在一起我真为他高兴，他是个好人，很会照顾人的。”
“嗯。”穆添红著脸点点头，瞟了眼和谷冕对话的唐弈，他笑了起来，“他也是呀！”
司恩琪没说话，眼波流动里的笑意却装满甜蜜。
离开酒店天色已经全黑了，虽然不是专门来找自己，但是这样的偶遇也让他很开心。
“你们认识很久了吗？”穆添对那两个人有点好奇。
“嗯，我们念同一所大学。”
“他们两个好像在一起很久了哦。”
“大学里就在一起了，他们还同居过好长时间，不过听依楠说，毕业後他们分开了六年，最近才又在一起。”
“六年？他们为什麽会分开六年？”因为吵架吗？恩琪那麽温柔，唐弈再大的脾气在他面前也只能化为绕指柔吧，看他们相处的模样怎麽看都不像是能吵得起来一对。
“那是另外一个故事。”（《Angel Garden》又名《天使庄园》）
谷冕的语气竟然有些悲凉，那一定是很心酸的六年吧，此时回味起来穆添才发现他们看彼此的眼神里有好多平常情侣不会有的沧桑。
“谷冕……”穆添叫他。
“嗯。”
“今天晚上抱我去房间吧。”
“……”
那真是幅很美的画面，当唐弈抱起司恩琪时，唐弈怀抱著最爱的人的疼惜感觉，司恩琪明明抱怨有人在场却也掩不住的甜蜜笑意，一个拥抱就能传达出好多好多，契合的美，美得人明知道不礼貌还是移不开眼睛。
转眼看到谷冕盯著自己的奇怪视线，穆添一下子脸红到脖子，这个要求的确奇怪了点，平时也不是没这样做过，而且……穆添仔细观察眼前这张平凡的脸，自己没有恩琪那样的美貌，他也没有唐弈的英挺帅气，画面肯定会大打折扣的吧？不过自己就是喜欢这张平凡的脸啊，而且似乎一天比一天痴迷……
“我们回去吃晚饭吧。”穆添把手插进他外套的口袋里，缠著他的胳膊靠紧他身子。
“好啊，想吃什麽我来做。”
“嗯……现在没想好，一起去超市吧，看到了才知道想吃什麽！”
“一起去搬超市吗？”
“如果我真的要搬的话你有异议吗？”
穆添嘟了嘟嘴巴，不用转头也能感受到投在自己身上宠溺的目光。要追上他对自己的痴迷还要有阵子吧？这种感觉很受用呢，就让他永远迷恋自己多一点点好了……
迎面的冷空气让他缩了缩身子，穆添偎紧他催促起移动步子。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