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随著“喀擦”的开锁声,仿佛传说中吸血鬼城堡里的重型大门被像清除障碍物似的踢到两边,一双足以揣死西班牙野牛的长筒尖皮靴前後交替著跨著大步迈进来,空寂的房间顿时响起规律的“!!”声。“找我什麽事?”长腿交叉著撂在价值不菲的红木办公桌上,来人懒懒地发问。
光线的问题,皮椅中只看见一个身形高大於常人一倍的壮硕黑影。似乎已经习惯来人懒散随便的脾性,也或许两人的关系很是亲密,黑影对他的言行举止并未责难。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灰色的语气里有点无奈。但依然掩盖不住该属於它的权威和惯於施令。
一声嗤笑。“我不是阿岩!”
空气中漂浮出明显的僵硬。翘腿的人掏出一支烟利落地点上,火星闪亮间吐出一个个烟圈,流气也优雅。
“催杀令已经发出整一天!”黑影的声调里不再包含任何感情。
“全‘风潮’的人都知道。”他嘲笑似的回答。“那个倒霉蛋够本事,居然惹到组长动用‘风潮’成立以来从未使用过的催杀令!”
“风潮”催杀令的概念全球的黑白两道都知道得清清楚楚。那是很简单的一个字──死!
“祁晔威不能死!”
“因为他和阿岩的关系?”上挑的眼角有抹讽刺。
“不!”黑影凌厉的目光扫在对方脸上,“因为他和组长的关系!”
“组长?”吐烟圈的动作停了下来,“催杀令是组长亲自发出的!”
“是的!但是如果祁晔威死了,组长,一定会後悔!”
“你是说连组长都不知道他们之间有某种关系?”
“差不多。”
“那你怎麽知道……当我没问!”面对世界上第一流的情报贩子有此问实在是多此一举。“那,为什麽你不直接阻止组长?”
黑影停顿了下,“因为夕颜!”
夕颜这个名字在“风潮”是个禁忌。四年前的一个晚上,在现任组长上任之前,这个名为夕颜的少女在注射吗啡後被几名男子凌辱至死,而谁都知道夕颜是组长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关於她的死众说风云,但传闻最多的便是“风潮”麾下的情报处当家──万俟禹一手策划。
“因为夕颜组长一直对我心存芥蒂,我手里也没有可以证明他们关系的证据。”万俟禹渐渐揭开他召唤坐在对面的人的目的。
“为什麽是我?”媚惑的双眼眯起,透过嫋嫋烟雾窥见一丝危险的气息。“你手下不缺人,在搜集情报方面比我职业得多。”
“我需要一个组长和我都信任的人!”
“你敢保证在我拿到证据前祁晔威还没死吗?”
“所以你要尽快行动。”万俟禹从抽屉里拿出纸样的东西递到他面前,“这是一小时後飞往圣菲尔斯的飞机票。”
“圣菲尔斯?”
“是的,一个和梵蒂冈差不多性质的宗教国家,关於它的介绍你可以在飞机上翻一遍。”
拧灭烟头,随手抄起飞机票揣在裤兜里,然後头也不回地蹬著皮靴离去。
“阿膺!”皮椅上的人站了起来。
被唤的人站住了,但并未转身。
“时间不多,你一定要尽快找出证据赶回来。”
“谈公事时,请叫我莫祈!”双手插进裤兜,被唤为阿膺的男人哼著小调跨出吸血鬼城堡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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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A4大小的地球版图上,圣菲尔斯仅仅是象征性的一点,圣菲尔斯城就是她的全部。领土虽小,但却是世界天主教的第二中心,除了梵蒂冈,没有哪个国家的教位敢凌驾於上。五十一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近一半是被大大小小的教堂占据,其中最大也最著名的便是圣菲尔斯教廷教堂圣.米克勒教堂。与一般的小国相同,圣菲尔斯也是靠旅游业支撑整个国家的经济,而这些风格迥异的教堂自然是吸引观光者的最大筹码。圣菲尔斯虽然是个宗教国,但是在治国制度上却类似於欧洲的君主立宪制,所不同的是首相的职位由国王担任,具有实权,下设各部大臣司职。因为国家小,掌权者最主要做的只是本国经济的管理及相关的立法,所以整个国家体制的设立,简单程度与她的领土面积非常相称。
圣菲尔斯毕竟是个宗教国,政治上的治理只是代表她是有主权的独立国,真正能显示尊贵神圣的权位不是国王,而是教皇。
就像童话世界里描绘的,在现任国王弗尔科恩.J.德雷顿的治理下,圣菲尔斯的国民坚守自己的精神信仰的同时过著安静而幸福的生活……
“当──”尖塔楼顶传来的午夜半点的锺响回旋在空寂的教堂里,打断了散漫独坐在最前排男人对库存在脑中的资料的回忆。
这已经是他第五遍的回忆了,不是患了老年痴呆需要一再加强,而是为了──打发时间!
呕到吐血的事实!
仰首望著从地面到顶尖约一百米高的十字架翦影像在嘲讽他似的矗立,不耐烦的侧脸渐渐变成叫人寒毛直竖的阴冷。
“你还在?”突然响起的清冽声音和主人一样高傲,但没有掩藏住问句里的惊讶。
男人站了起来,双手插在裤兜歪首看著姗姗来迟的修长身影。就像以前一样,每次出现时他都刻意站在背对著月光的位置不让人看清容貌,但圣菲尔斯人锺爱的长发垂在他肩後却彰显出了尊贵。
“怎麽?看到我让你很失望?”逼近他,吊儿郎当的问句里压抑火气。
他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调整呼吸,“我以为你不会等……”
“你以为?!”男人跟上一步,只手撑住墙壁倾斜高硕的身体给足压迫感,“向来只有人等我的份,从来没有人让我等过一秒锺!今晚我却像个白痴一样等了近两个小时,是不是很犯贱?!看我这麽犯贱心里很爽是吗?”捏起他下颚面对面,炽热的怒火喷在他脸上。
“你可真、够、拽!”
邪佞的眼梢亮起捕捉住猎物的野兽光芒,长发男子直觉地想逃,动作还没来得及跟上意识,被禁锢的身体就圈在一双铁臂中,随之唇齿也跟著陷落。
“呜……不要……”无法呼吸的深吻,要吸出他内脏似的使他舌尖直至舌根都麻痹掉。
“不要吗宝贝儿?”将他压倒在幕布下,大掌捋起长袍直接钻进内裤里握住要害,“这里都快湿了,一个吻就让你这样,真不是普通的淫荡!”
“混蛋──”扬手一个巴掌,挥到空中的手被劫持,另一只手再挥出去也落得同样的命运。正欲骂人的嘴巴再次被啃攫。
衣袍被褪至手腕处缠扎,两只手完全失去了自由。无法吞咽的口水沿著下巴流到颈肩,男人的唇一路跟踪到锁骨。乳首被粗鲁地揉捏起,不久後便被含入火热的口中。
“嗯……”难以压抑的呻吟流泻。
“舒服吗?舒服的话要说出来宝贝儿,不说的话我会以为你很痛苦,你痛苦我会很伤心哦……”唇舌挑逗著他的大腿内侧,不时恶劣地故意碰触他已然昂扬的分身。
“你可恶……啊……”後庭遭受异物的侵入,背脊立即泛起酥麻。
手指慢慢加到三根不断勾挖抽插,等到适应之後退出,躺在地上的人发出了不满的呻吟。
“想要我麽?”火热的尖端在穴口留连划圈,恶意地硬是不进入。
“你……不要废话……”全身火热难耐亟欲发泄,穴口不断收缩著企求他的侵犯。
“宝贝儿,你回答问题的能力有待提高哦。‘不要废话’是什麽意思我不懂乜,是不是像这个样子?嗯?”麽指粗糙地揉搓他的尖端,几滴浑浊的白液流出,随即手指只在周边抚摸勾划。
“嗯……”享受著挑逗的快感,但得不到全然满足的身子渴望尽情释放。他开始不安分地扭动起腰肢。
“下次还迟到麽?”邪恶的耳语,逡巡在穴口的火热依然不进入。
“你……嗯……”
猛然贯穿,然後故意持续著故意慢条斯理地抽动。“噢──好紧!天天都做怎麽还这麽紧……”
“王八蛋……好痛……嗯……”习惯欢爱的身体很快品尝到焦灼的快感,漫骂抗议渐渐转化为低泣似的呻吟,“嗯嗯……啊……”
湿濡的甜蜜摩擦,折磨人的缓慢律动,摇摆的身躯跟不上蔓延的欲火。憎恨男人恶劣的坏心眼,但全身每个细胞都再也受不了地恳求他更加激越粗暴的挺进。
“你……快、快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催促,出口的声音却柔媚地连自己都吃惊。
“受不了了吗?我也是!好热、好紧!我都快被你夹断了……”毫无预警地抽出,将他身子翻转过来刺入,一时抽送的速度快得难以置信。
“嗯嗯嗯……啊嗯……”
完全沈浸在感官世界的身体融化了意识,不断攀爬永无止境的高峰,一座又一座,一座比一座高,一阵拆骨般强烈的冲刺下终於达到了绝顶。
身体瘫软著被翻过来抱起,唇舌相缠的湿濡声,还停留在体内的欲望又硬挺了起来。
“说你还要,宝贝儿!”低哑和粗喘刺激著他的耳珠。还没等到应答,腰身又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
“嗯……啊哈、啊哈……”不自觉地扭动腰肢迎合他,红豔的唇吐出火热的气息。
“真淫荡,我最美丽的小妖精……你真棒──噢……”俯首咬啮他的乳首、吮吸他的嘴唇,前後刺戳、左右旋转。纤细的身子被摇晃得犹如风中落叶。
迷离的双眸望著雄伟的十字架,发觉自己正躺在十字架的阴影之上。主为了世人在十字架上承受痛苦,他却在十字架上和男人欢爱。双腿缠绕住男人的腰身随之摇摆,在眼前晃动著一幅幅圣母圣子壁画中,堕落的灵魂任由感官沈浸在美妙无比的快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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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柔和地照射在侧躺在幕布上的裸身,被汗水彻底浸润过的皮肤反射出情欲的光泽。凌乱的长发部分湿黏地贴在背部,部分顺著身体曲线滑落在地。被榨干的身体,干裂到快出血的喉咙。
餍足的兽嘴角噙著优雅的笑。单手扶起地上的人入怀,端起碗自己先喝一口水,然後再凑到怀中人的唇边注入。翻搅、缠绕、吸吮,他满意地享受著渴望滋润的人的小舌在自己口中的动作。
喂完一整碗水,稍稍恢复体力的人开始捡散落一地的衣物。
“要回去了吗,小妖精?”莫祈从後啃咬他的肩头。
“啪──”响亮的巴掌一矢中的,“别碰我!”冷冽的语调,很难想象和刚才的娇媚呻吟是出自同一张嘴。
“啧啧,”莫祈摸了摸脸颊,还是不敢相信怎麽忍受住了他每次情交後的翻脸。“上辈子你一定是母螳螂,交配完後就拿公螳螂当点心!”
“闭嘴!”衣物是保护色,整理得当後的长发男子又恢复了他的高傲和自尊。
“记得明晚别迟到!”微挑的眼梢眯起邪气,“否则,就不是榨干你能了事的了!”修长的指隔著衣物探入双股间的缝隙碰触今晚不知被蹂躏多少次的私处,长发男子发出细细的痛鸣。
“猪!”他甩开他的手忍痛起身,“我不会再来了!”
“小亲亲,我真没法喜欢你的分手台词。每次都一样,不能换点花样吗?比如说:达令,我明晚会穿新内裤来哦,你一定要好好疼爱我,温柔的粗暴的我都要……”
“啪──”又是一个干净利落的巴掌,扬手的人的胸膛气得一起一伏。“我们之间就此结束,虽然不能说无聊,但我已经厌倦深更半夜跑到教堂里和男人交媾!”
交媾?又不是野狗!莫祈躺下身子对著远去的身影咋嘴。“明晚见咯,小妖精!”
“你去见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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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约二百米、最宽处一百二十多米的宽广空间,金碧辉煌的穹窿大圆屋顶和四周墙面上的精致的壁画,充斥著欧洲巴洛克式风格装饰,圣.米克勒的宏伟壮丽丝毫不逊於世界上最恢弘的天主教堂圣彼得大教堂。张扬地翘著二郎腿坐在靠前的几排位置,生怕旁人看不见他的长腿和可以揣死牛的尖皮靴。原本就不够“庄重”的眼梢瞄上十字架下隔离前後台的帷幕时愈发“春意昂然”──昨晚和他的小妖精“奋战”好些来回的地方正是那里!
嘴角上扬扯出完美的弧度,几分轻浮几分优雅,蕴藏危险和得意的眼神彰益修长强健的躯体上随性无拘的举止,勾勒出一个蛊惑生灵迷倒众生的生命体。
哎,才七点呢!离和他的小妖精约会的时间还有三个多小时!
“又不圣诞节,唱什麽《弥赛亚》!” 教堂里表演的平缓柔和的乐曲只让他觉得沈闷。
微挑的眼不安分地逡巡在十字架下正在咏唱哼德尔作品的白衣少年的身上,视线扫到第一排中间的男孩时,那名男孩突然对他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一个相当清秀可爱的男孩,是他最怕招惹的类型。不过呢,哎,天生长的帅又不是罪过!条件反射地朝男孩送出自我感觉最迷人最无可挑剔的笑容,男孩依旧兴奋地看著他,许久才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再度送出迷死人的免费笑容,男孩抬首又腼腆地笑了。就这样来来回回三四次後,莫祈开始意识到些不对劲,最终,他发现男孩微笑的对象……不是自己!
这个结论对於帅哥来说是很具杀伤力的!
“哪个X人?竟然跟我比帅!”眯眼搜查,三秒之後焦距定在他右边前两排的壮硕背影上。想象了一下那个壮男和男孩眉来眼去的淫荡笑脸,呕水便不断翻涌。
“这麽喜欢笑吗?”好,那就让你一个星期笑不出来。
右手指一弹,米粒大小的白色粉团直击惹人厌的背部,碰触後发出轻微地“啵”声变成粉末状在空中炸开。这是“情绪”药丸中的“冰冷”,只要吸入一丁点,别说一个星期就连一个月都面无表情冷冰冰的。
莫祈咧嘴,自信自己的手法毫无破绽。
可是那个壮硕的身影却回过头来了,一双冷酷的眼睛几近残酷地准确盯上了莫祈的脸。
咧开的嘴一下子收缩成“O”型,凑到前排和冷酷男坐到一起,他笑得热乎,“好闲情逸致啊!感情祁晔威死了才这麽闲?”
冷冽瞥了他一眼,“你不是‘风潮’的人?”
“万俟禹没说明吗?我被情报处借走了!‘K.E’的事我没法参与啊!世上还有比我更命苦的人麽?!”
命苦的人的嘴巴会裂到耳根吗?!
“你刚才对我下了什麽药?”冷漠无情的声音。
“有吗?”好无辜的男人。反正下不下药总是三百六十五天冷冰冰的表情,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死赖到底就对了。“咦,那个男孩一直朝这边看呢,你认识吗?笑起来好可爱!”莫祈咋出口水声,邪气的眼色咪咪地盯著他,“看样子还是‘鲜’货!”
“别碰他!”冷冽第一次侧首望他,冷酷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咦?为什麽?”勾人的媚眼眯成缝,完全无视他的警告。“他是你的人吗──不对呀,‘冷焰’大人和我不是同类才对!”
“……”
“既然和你没关系,那我就下手咯!”长腿翘起,再自然不过地抛过去一记迷人的笑容。
“你到底想怎样?”有点无奈的声音。能让修女也疯狂的男人,免受荼毒的惟一办法只有让他主动放弃,而他决不是那种没有好处会自动放弃乐趣的人!决不是!
“呵──”抓住人小辫子的快乐莫过於此,尤其是一向没心没肺的冷冽的。“为什麽现在到圣菲尔斯来?”看似懒散地语气里含著显见的严肃与认真。
“祁晔威失踪了!”
“继续。”
“他的父亲和圣菲尔斯的上任国王是生死之交。”
“你认为他有可能到这里来?”
“只是猜测。”
“那麽他与圣菲尔斯的王室有关系是事实吧?”
“不错。”
祁晔威和王室有关系,而组长和祁晔威有关系,那麽也就是说……
“王室吗?轻浮的眼底掠过某种盘算的深邃和精亮,而冷冽则为成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暗吁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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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挑的眼梢带著勾人的诱惑穿梭於宴会中;彰显不驯与傲气的唇角微微上扬,似乎随时都可以吐露出甜腻死人的毒药;壮硕颀长的身材遮掩於袍下,领口却不合时宜地大大敞开坦出结实但不纠结的健康色胸肌。奢华的宴会一点都没有掩去他的光彩,传统长袍和无拘随性的举止交织成一幅足以迷死人的画面,放肆招摇著危险的引诱气息,瞬时引发了现场女宾的哗然。
“那个男人是谁?好帅哦!”无论是王室姻亲还是大臣家眷,只要是女性都开始围绕迷样的男人议论起来。
“你不知道吗?他是前几天国王亲授的宫廷御医。”
“还是个东方人呢!”
“就是他接榜医治好王上突如其来的恶疾吗?”
“是啊!忽然间就头痛呕吐,御医们都束手无策,连病因都查不出来。病情持续了两天後陛下便昏睡不起,二王弟和三王弟都急得赶赴临国求医呢!但他给陛下一把脉就查清了病因对症下药,陛下不到一天就恢复健康了……”
“真厉害!”
“医术高明,人又长得……呀,我真找不出可以形容他魅力的词汇。”
“跟他说话的女人是谁?又是内莉吗?”
“好讨厌,每次看见顺眼的男人就迫不及待……”
“整个身子都快贴上去了。”
感受到那些嫉妒的视线,内莉.维那芙朝聚成一圈的女宾看了一眼,高扬下巴的态度挑衅十足。转首以扇遮面,轻蔑的目光瞬间变得柔情万千。
“莫尔先生,我可是承受著被目光杀死的威胁站在这里和您说话哟!”
“维那芙小姐想换个场所继续我们的话题吗?”媚惑的眼梢含著露骨的邀约,“我的房间,还是你的寝宫?”
“真讨厌!”女人扭腰娇笑,丰满的身躯又往前靠了靠。“今天的舞会是为庆祝陛下康复举办的,陛下一定也想借此机会宣布您担任宫廷御医的事,还会给您介绍很多王室成员和大臣幕僚,您可是舞会的另一个主角!如果现在玩失踪可不行哟!”
“好可怕──如果介绍我认识的人都像维那芙小姐这般迷人就好了!”
“好甜的嘴!”嗲到骨头都酥掉的软语。“不过听说今晚教皇都会来呢!三位下任教皇後选人一定也会随侍陪同的。”
“教皇候选人?”天主教里不是在现任教皇升天後才指定下任的吗?万俟禹给他的资料里怎麽没有这方面的说明?“是怎样的人?”
“王叔的长子埃文斯、陛下的两个弟弟狄亚和莱希尔。埃文斯温文儒雅很有人缘,不过好象不怎麽知道变通;二王弟狄亚总是绷著脸冷冷的,在王室里一直不讨人喜欢,传闻陛下面具下的伤疤就是在他五岁时为救他而留下来的,可是两人的关系很僵;莱希尔是圣菲尔斯公认的第一美人──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可是我得承认他真的很美,不光是女人,连很多男人都被他迷得晕头转向的!”女人不服气地咬齿,“他从出生以来就是王室的宠儿,尤其是陛下,简直像疼爱宝贝似的疼这个麽弟!”
第一美人吗?薄唇扯出兴致盎然的弧度,不过不急,呆会儿就能见到!“候选人全是王室成员,不怕遭人非议?”
“这是教皇亲自选的。”
“王室精英汇璀,陛下一定很欣慰。”
女人装模做样地叹气,“陛下正为这事为难呢!”
“为什麽?”
“因为下任教皇的最终决定权在陛下手里啊……啊,教皇来了──晚上,我等你!”丢下一个妩媚的眼神,这位工部大臣的女儿挺胸离开。
整个宫厅安静了下来,在场的宾客按照性别恭敬地分成两排让出中间的宽道,国王邀请莫祈侍侯他身旁,以主人之姿站立在人群的尽头迎接贵宾。手持权杖的老教皇身穿传统的红长袍缓缓进入宫厅,沈稳的步调和令人敬畏的表情都显示出他身为一国精神领袖的神圣和尊贵。跟随其後的是塞尔宫的十二位神官。走在教皇和神官之间的想必就是内莉口中的教皇候选人了,只是除了她描述的三个人之外还多了名神秘的“骑士”,高壮的身形和面无表情的冷淡让人不敢靠近,一看便知决不是个好惹的对象。
是护卫那位美得像搪瓷娃娃般的三王弟吧?微卷的金色长发,白皙到透明的无暇肌肤,水蓝色的晶莹眼眸和玫瑰花瓣的嘴唇,这麽美丽的小可人暗中觊觎的人一定不少,比如……莫祈的唇角弯成勾人的弧度。
国王对他的麽弟果然宠爱有加,为他配置了那样的护花使者,有非份之想的人也只能停留在“想”的阶段了。不过呢,这个原则可不适合他莫祈──
小美人身旁的修长身影忽然闯进了他的视野。面罩寒霜的俊美脸孔写著拒人千里的傲气,及臀的长发正如他给人的感觉一样散发出冰冷的银灰色泽。虽然身处人群之中,他那明显的疏离感却强烈到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惑人的眼闪过邪佞狂妄的残忍,像嗜血的兽捕捉住难驯的猎物後思考该从哪里下口才最快意一般,矛盾中得意和咆哮肆虐在每根血管。
犀利的视线,兽的眼神,像春蚕吐丝将猎物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越来越近了!教皇所经之处宾客一致屈身垂首,兽的眼更加肆无忌惮。
跟随国王上前施礼,抬首的瞬间,狩猎者和被捕者的视线首次交会了。
“好久不见,小妖精!”轻到第三个人听不到的低哑男中音。
犹如被震天惊雷慑住,被捕的猎物褪去血色,冷豔面容上的寒霜刹那间支离破碎。
“是你……”
邪恶的笑容优雅绽开,斩钉截铁地释放出他要传达的讯息──
“是的,就是我!你跑不掉了,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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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不舒服为由,在没有陪送教皇回宫的失礼情况下,狄亚.德雷顿在“那个男人”讥笑的目光中几乎是逃跑回自己的寝宫。一路小跑,不时回头张望他有没有跟上来,模样狼狈到连自己都厌恶。
气喘吁吁地倚停在一根石柱旁,他靠著柱子坐了下来,脑子却依然无法从乍见到他的震惊中平复。
怎麽会是──他?
以为只是生命里堕落糟乱中的一个过客,自最後一晚的淫乱便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地方,而且每次去他也尽量利用光影掩饰自己的容貌,为什麽煌亮的人潮中他还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犀利的眸子、热切的耳语,自信到绝对的肯定让他在睽睽众目中无所遁形。
有位东方人在全国良医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治愈了王兄的怪病!身在临国的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简直难以用言辞来形容当时欣喜的心情,再怎麽不知人情的自己也预备向这位新御封的宫廷医师郑重道谢,但是没想到……
有点疲惫地闭眼,那罪恶之源的一晚如同走场般晃动在眼前。
是的,一切的起源都是从那晚开始的,当他得知自己被提名为教皇候选人时,在别人仰慕崇敬的目光下,他却只有无奈和不甘,不甘慢慢转为埋怨,埋怨渐渐变成怨恨,怨恨到最後猛然惊觉自己连怨恨的对象都没有。於是带著点自暴自弃,那一晚,他十九年来第一次没有侍卫随从的陪同走出了皇宫。
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或者说根本不明白该怎麽做才能发泄出胸中的苦闷。也许只是想离开皇宫出去透透气,也许只是想消失一会让王兄担心一下。通过小时候无意间发现的秘道来到圣.米克勒教堂,在面对夜深里教堂大门紧闭的那一刻,郁卒、不满、埋怨,刹那间堆积至顶都演化成了无尽的愤恨和委屈。
捏到快出血的拳头,就在欲伸出击在门庭的瞬间──
“嗨,宝贝儿,要我陪吗?”
轻浮的男声,在空寂的大教堂发出了回响。
微愣一下回首,过道边长椅上斜坐的一个男人。长腿放肆地翘起;未上扣的深色上衣招摇地袒露一片胸膛;月光打在他脸上,清晰地映出他诱惑轻浮的眼梢和邪肆俊美的笑容;右手指间的烟头在暗中隐闪亮点,和本人映衬一般闪现著妖冶的蛊惑。
他著魔似的走近他,慢慢拿过烟头,生平第一次吸了起来。
很辣!
忍不住轻咳几下,他将烟还给那个男人。
伸出了手,男人没有拿烟,而是将他拉跌入自己的怀中。
相同辛辣的气息袭来,他知道唇被掠夺了。
和男人做爱吗?粗糙肆虐在自己的身上,撩拨起阵阵陌生疼痛的情欲。
为什麽不呢?嘴角扬起难以捉摸的微笑,他对著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敞开了自己的身体……
这就是他们的开始。
每次做爱後的高度清醒都带给他片刻的懊恼,撒泼地发泄在他身上,但每到夜深人静时,他却像中了毒需要解毒一样悄悄赶赴幽会的地点。周而复始的循环让他陷入深深的罪恶感中,下定决心再也不去赴约,那一晚却辗转忐忑总不能入眠,他告诉自己这仅是因为放人鸽子的歉疚,在过了半夜时间後最终还是去看看情况……
身体莫名地浮躁起来,他忆起那晚他是用怎样火热的方式惩罚他,像只饥渴的肉食性动物一次又一次侵犯他到他虚脱在他怀里,甚至於回来後明明身体累得要死却因为“那里”的火辣疼痛睡不著。
他就是这样一个报复心极为强烈的人!
狄亚忽然惊跳起来,难道说他早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王兄突然患病到他被封为御医都是他的布局?如此精心安排都只为报复他那晚之後的消失?!
犹如抓住狩猎已久的猎物时的得意和松手再次捕获时的戏谑,在宴宾云集的大厅里对上他的视线时,除了他那惯有的神色,他没有忽略掉他眼神里报复的锐利和冷酷。
他会把他们的事公开,他会在王兄和王弟面前说他和一个男人半夜在教廷教堂怎样交媾,他会详细描述他在他身下淫荡承欢的模样,他会绘声绘色地讲他被肉欲逼得哭著求欢……不,他不会一开始就摊开底牌,他不会那麽轻易就抖落控制他的筹码!他会以此要挟他,让他不得不屈服於他,说不定今晚就会潜进他的寝宫谈条件──他就是这样恶劣危险的男人!
无论那个男人使用哪种方法,他知道迎接他的命运都会很惨。
当时为什麽要招惹他呢?
狄亚跌跌撞撞地走进自己的寝宫,他明白现在後悔根本於事无补。
他今晚一定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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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跑不掉了,小妖精──”伴随著憎恶邪肆的低语,一只粗糙的大手撕裂了他的衣袍。“不要──”
狄亚尖叫著直起上身,揪著领口的手恐慌地发颤。
只是梦!
他调整呼吸,拭手擦净额上细密的汗珠,这才发觉自己是倚在床边睡觉的。昨晚提心吊胆地等待他的闯入,但一直快到凌晨他都没有出现,放松警惕的自己熬不过困倦,最後竟然坐在地毯上靠床睡著了。
起身走到镜子旁,看著里面疲乏得有点神经质的人,刚才梦境里的一幕幕又闪现在脑海里,他不由抱紧了身子。
他今後的日子是不是都要在这样的惶惶不安中度过?昨晚他没来是故意的吧?拖延谈判的时间以此加深他的紧张感,而他则享受般地看著他如何在他面前惊慌失措丑态百出。
如有可能他真的希望那些淫秽的夜晚只是一场梦,可既然丢掉信仰抛弃主的堕落灵魂品尝过肉欲的欢娱已成事实,那麽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绝对不能让王兄知道这件事!
为此他会甘愿接受那个男人的任何条件!
有了这样的认知反而轻松起来,他不能那麽轻易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中,虽然他现在掌握著他的秘密要害,但至少他该维持自己的自尊和骄傲。
狄亚抬起了灰褐色的眼睛,散发冰冷质感的眼眸恢复了一惯的冷漠和高傲。
理了理冰冷的长发,他随即唤来侍官服侍他盥洗。著理得当後他便径直前往前宫大门,昨晚留宿的宾客除了有久留的打算外一般都在此时忙著离开。虽然在送行中极有可能与那个男人碰面,但是身为主人之一的自己於情於礼都该去露下面,而且王兄一定也会在的。
一路上尽可能保持著平常的表情,但是他总觉得每个人都知道了他的秘密似的,矗立的卫兵护卫、经由身边的侍女,甚至连宫廷内的花花草草都鄙视地看著他,在他背後指指点点。
狄亚逃也似地加快了脚,不知不觉中到达前宫,迎面延伸出可同时容纳一万人的大广场,广场上有序地停驻著各式装饰精美的正在等候主人的马车,马车旁随侍著马夫和仆人。圣菲尔斯是不允许使用现代交通工具的,这麽多豪华马车云集的阵势极易使人产生逆溯至中世纪的错觉,但这对狄亚来说早就见惯不怪了。
很自然地在三两成群的广场中搜寻王兄的身影,逡巡一圈没有找到,视线却被一对抢眼的男女吸引住了。而当他发现那个高硕的男人是谁时,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他条件反射地别开眼。
“莫尔大夫和内莉小姐好象特别投缘。” 离别的低语融成一片喧哗,但侍女的咬耳朵还是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鼓。
“那是因为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
“我不觉得呀!莫尔大夫对每位女士都很绅士,对我们也很温柔啊!上次我端饮料过去时不小心弄翻了杯子,他不仅没有责怪我,还替我向夏利大人求情呢。”
“迷上他了?少做梦了!昨天晚上我领客人回房後经过莫尔大夫的房间时,亲眼看见内莉小姐从他房里走出来的。”
“也许、也许只是去道声晚安而已……”
“太天真了,道晚安需要赶到房间里去说吗?昨晚的宴会上他们一直都在一起。”
“啊,好过分……听说昨晚半夜里闹贼,是真的吗?”
“谁知道,侍卫长说看见了一个黑影,客人那麽多又不好搜,我看多半是他眼花了……”
声音渐渐远去,狄亚也没心思继续听下去,脑子早就被“那个人”的事搅了心神。
怪不得昨晚没有出现,原来是温香软玉在怀无暇理会他。
他还是喜欢女人的吧?到底是个正常的男人,圣.米克勒里的几晚对自己而言只是发泄,对他来说可能只是玩笑,连游戏都算不上。诸多事会聚在一起构成的荒唐而已,揭榜治愈王兄或许也只是个巧合,紧抓住那段不堪不放的只是自己。
这麽想著心情也轻松很多,但是他又觉得哪里有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狄亚无表情的面容上蹙起了双眉。
“二王兄也来给客人送行吗?”莱希尔和他的贴身护卫伊格忽然从人群中冒了出来,金发碧眸,红腮润唇,他永远那麽美丽可人的弟弟。
“王兄呢?”狄亚回过神。
“刚送走埃文斯和王叔,正和莫尔大夫聊著。二王兄的身体好些了吧?”
“……嗯。”
“看样子也是,比昨天精神多了。不过昨晚王兄很不开心哦。二王兄你没等教皇退席就先行离开了,原本打算向你好好介绍莫尔大夫的最後也只好也作罢。”
“王兄很不开心?”
莱希尔点头,“到现在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呢。”
“莱希儿,在说我什麽呢?”
“王兄?莫尔大夫?” 莱希尔高兴地迎上去。
莫尔?
狄亚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抑制不住的寒意却从脚底心往上叠叠翻涌。他礼节性地颔首,刻意躲开不用看也能感觉出的从他那里发出的咄咄目光。
“二王兄还不认识莫尔大夫吧?就是他治好了王兄的痼疾哦,我们俩还跑到临国去求医,却不知道神医就在自家门口。”
“三王弟过奖了!”彬彬有礼地应对,任是谁都看不到他放肆的轻佻。
对他的目的和心理一直停留在自己的揣测中,毫无踏实之感的飘渺愈发增加自己莫名的惧意,而此时看到他伪装的一面,狄亚更是从心底衍生对他的厌恶以及……害怕!
“莫尔大夫太谦虚了,医术这麽好的人在整个圣菲尔斯找不到第二个呢。王兄说是不是?” 莱希尔拉起国王的膀子,撒娇地靠在他身上。
“嗯,莫尔大夫的确过谦了。我这次能死里逃生,可真多亏了大夫。”
“陛下言重了。陛下仁慈宽厚、勤政爱民,圣菲尔斯的子民有口皆碑,主是不会舍弃您这样的明君的!”
“大夫好会说话哦!王兄能有这样的人才在身边……王兄?”
弗尔科恩忽然脸色难看地捂住胸口。
“怎麽回事?”狄亚连忙上前扶住国王,一向冷淡无波的脸上露出了紧张与担心。
“陛下大病初愈,身体还很虚弱,这几天又操劳过多,只要多休息几天就会没事的。”莫祈不慌不忙地解释。
狄亚看著他。“你确定吗?”近乎逼人的询问,更因为他的无表情加重了气势。
“是的。”莫祈扯起嘴角,仿佛嘲弄他第一次正视了他的双眼。
狄亚有点狼狈地转开脸。
“我和伊格送王兄回宫吧!剩下的客人就麻烦二王兄了,就当是昨晚失礼的惩罚好了;还有,二王兄还没有谢过莫尔医生呢,择日不如撞日,你们慢慢聊吧。”
“好厉害的小美人,长得那麽柔弱可人,关键时候竟能临危不乱指挥全局。”莫祈望著远去的背影眯起了勾人的眼。
挑著眉头转向狄亚,他笑了。“用不著那麽露骨地防备我!我不会吃了你!至少,现在不会。”侧首压低身子,薄唇几乎碰触到他的耳朵。
简直是调情的调调,狄亚却为此手心沁出冷汗。
制造紧张的人却一脸轻松地欲与他擦肩而过。
“你站住!”狄亚没有回头,来往穿梭的宾客和侍从中,两人以背相对。
“留我下来道谢吗?”他嗤笑,“凭你我的‘交情’,好象很多余吧?”
“你想怎麽样?”
“我想怎麽样就可以怎麽样吗?”
衣袍下的双手捏成了拳。
“晚上见,”莫祈没有回头地挥了挥手,嘴角却扬起了一抹玩弄和胜利的浅笑。
====
夜风挽著银白色的薄纱窗帘漾起浪纹,轻柔地拂过狄亚淡然的面孔。只穿了件薄薄的丝质长睡衣的他似乎一点也没感觉到深秋的夜寒,靠窗凝神望著漆黑的远处,像在思考著什麽。门外穿来规律的脚步声。
“二王弟还有什麽吩咐吗?”贴身侍官那勒斯的声音。
“没有了,你去休息吧。”
“请二王弟也早点安歇。明天是星期一,是您和陛下、三王弟早会的日子。”
“知道了,下去吧。”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了。
狄亚关掉灯,暗中静静呆著。
窗台上摇曳著乱舞的树枝的影子,像只张牙舞爪的怪物,虎视眈眈地盯著他不透露情绪波动的脸庞。狄亚抬起眼睛,以没有温度的视线回敬过去,仿佛欲制止那些共鸣著他内心骚动的放肆翦影。
纱帘从中间分开了,窗台上叫嚣的怪物被一个修长的黑影叠覆,黑暗中散发出诡异的味道。
“等我很久了吗,小妖精?”邪肆的俊颜,轻浮的笑眼,优雅危险如豹的身段。他像凭空降临的撒旦,带著沾染了血色的利刃,勿需出言就仿佛已经咆哮著宣告出他的目的。
他慢慢走近,似乎悠闲的步调却空气弥漫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和紧张。
“王兄身患重疾是不是你混进皇宫中计谋的第一步?你为什麽处心积虑要来皇宫?到底有什麽目的?”狄亚毫不退缩的镇静发问在闯入者停下脚步的同时止住。
“啧啧,宝贝儿,我可非常不喜欢你的口吻哦!我不是阴谋家,来这里更不是接受你审问的!”长臂一伸欲揽他入怀,狄亚慌忙转身脱开。
“放肆!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那又如何?在圣.米克勒教堂里爽到尖叫时你不也知道自己是谁吗?”
“闭嘴!”狄亚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是我神经错乱才会不止一次跑到教廷教堂和你交媾!那不是意乱情迷也不是弥足深陷,那是错误,根本就不该发生的错误!”
“这麽亟於否认我们之间发生的事吗?你害怕?”
“是!我害怕!你以为我会相信王兄突然生病时你的出现只是个巧合吗?你根本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你混入皇宫是想以此要挟我达成你不可告人的目的。教皇大选在即,最近宫里又经常出事,别想把关键时候刚好出现的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生在皇室里的人都像你这样疑神疑鬼吗?真想剖开你的小脑袋瓜看看里面塞的什麽!”莫祈无聊地捋捋黑发。“好吧,既然你那麽想知道我来这里的原因,那麽我就告诉你。”
终於要承认了吗?
就在狄亚如此心念之时,一股迅雷不及掩耳的强力让他眩晕地转身,等他站稳脚跟,他发现自己已经被完全禁锢在莫祈强健的臂弯里。
“你……放手!”他快咆哮。
“嘿嘿,宝贝儿,没人教你别人想发言时要尊重点吗?我可是很好心地要给你解疑解惑哦,不乖乖听的话我可是很快忘记的。”
尊重?为什麽世上竟有脸皮厚到这种程度的人!
狄亚恨恨地转过脸不说话。
“我来皇宫的确是有点事情,但是那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遇到了你!”一只手捏起他下颚强迫他以面相对,另一只手已经开始不安分地蠕动。“我可没忘记你放我一整晚鸽子是什麽滋味!本来是有场火热地缠绵的,为什麽最後却是我一个人像傻瓜一样对著冷冰冰的墙壁等了一晚?我这个人很会计仇,尤其是放我鸽子的人,宝贝儿,就是你!我发誓即使掘地三尺也要找你出来,不管你有什麽滥借口,我一定要好好地‘折磨’你到哭泣,求我饶你,让你直不起腰来……”
“……最重要的是为了我?昨晚在内莉的床上也说过同样的话吧?我还没愚蠢到相信这种骗人的鬼话!”狄亚咬住了下唇,憎恨自己的身体竟然因为他下流的言语泛起了甜美的酥麻。
“嘿,你在吃醋吗宝贝儿?不相信我的话,”两唇近得只有一公分的距离,炽热的气息全然传达了他的所思所想。“那麽我就要以实际行动证明咯。”
“住……手!”狄亚拼命推开他,“故意设计混入皇宫千方百计地算计,你小气到这麽大费周章就为报复我这个爽了一次约的人?!”
“够卑鄙!给我戴高帽子给足自己退路吗?”他阴冷的笑容里含著明显的欲望,“可是我就是那麽小气的人!”
狄亚看著他的火热的双眼,忽然觉得呼吸有点沈重起来。
“这里是皇宫,还容不得你放肆!”
“喊人吗?我可不介意表演现场秀!”
“请你出去!”他不可以让圣.米克勒的事情重演。他还没有绝望到完全放弃的地步,只要教皇的正式继承人还未揭晓他就还有希望,他不能再让自己堕落到深渊──因为这次,他绝对爬不上来的……
“过来!”薄唇吐出诱惑。
“不!”
“宝贝儿,乖乖配合大家都会‘性福’,否则弄出点什麽动静传出去打扰别人睡觉可是很没礼貌的,尤其是陛下!”
他在……威胁他!而且那麽地一语中的!
不管他来皇宫的真正目的是什麽,只要他手握这张王牌,他都只有任由宰割的份吧?
强烈的不甘和愤恨让他钉死了自己的脚步,狄亚觉得从来没有如此憎恨过一个人。
他听到了接近自己的脚步声,衣物被撩开了,温热的唇舌、手掌,火辣嘶哑的低语……
“只几天没做,你就忘了怎麽兴奋了吗?是不是每天晚上都有男人侍奉你,把你爽到没多余精力留下了?他们是怎麽搞你的?技巧很厉害吗?”他的无动於衷终於触怒了他蛰伏在心里的兽,从臀间切割处粗暴地探入手指,“这里已经快被男人戳滥了吧?早就没我的味道了是吗?”
“痛……”他咬牙硬忍。好久没被贯穿过的部位被毫不怜惜地蹂躏著。当感觉到他的手指在涂抹著什麽冰冷湿黏的液体时,心底不禁升起没来由的恐惧。
“那是什麽?”他不会傻到以为是润滑剂。
“你很快就知道的,宝贝儿。”在他唇上刻下一吻,莫祈放开了他。
狄亚拉扯著不整的睡袍退後,直到裸露在外的背脊碰上冰冷的墙面。他看著男人邪恶的眼睛里倒影出的自己的狼狈模样,不由委屈地想哭。
他为什麽会沦落到这种地步的?
等不到他寻到问题的答案,异样的感觉忽然由浅至强烈,慢慢吞噬起他身体里的每个细胞。
刚才他给他涂抹的是……媚药!
“你……”狄亚愤怒地盯著他。
卑鄙、无耻、下流、龌鹾……凡是他能搜刮出的恶毒言辞都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而同时,那本来酥痒的不耐感已经蔓延成为千万只啃噬的小虫,密密麻麻地布满身体每寸肌肤,让从体内深处一直到四肢百骸都窜烧起可以灼伤人的欲火。
“……解药?”他无力地伸手。
氤氲的双眼,映著红霞的脸颊,火红的甜美嘴唇,炽烈的气息……
“我!”莫祈注视著他的双眼暗沈炙热地可怕。
他太明白那种眼神的含义。
“去死……”他喘息地更厉害,身体也更加敏感,睡袍和肌肤的摩擦都让他受不了地嘤咛出声。
意识开始模糊起来,他不支地想扶住什麽,双手却碰到了一具温暖的身躯。
“滚开……”本该是恶狠狠的斥责,出口後却更像欲拒还迎的邀请。
“宝贝儿,我可是你的解药哦。”略嫌粗糙的掌伸入睡袍直接握住了他的分身,狄亚差点尖叫出来。
“啊……嗯嗯……”被揉搓著,旋转著,根本经不起刺激的前端很快溢出体液。
脸部贴著他的胸膛,狄亚流出了不知是快乐还是羞耻的眼泪。
莫祈强迫抬起他的脸,再也受不了的一把扯他入怀,瞬间两人紧密地没有一丝缝隙。他粗鲁地吻住他,缱绻的舌火辣地吮吸、啃咬,大手一路从背脊顺滑到臀瓣间的缝隙,用力地探入摩擦,随之掌心包裹般地揉捏起他的臀瓣。
粗重的鼻息不止一个人。
莫祈抱起他双双滚落在床,粗暴地扯掉他的睡袍,像只饥饿的野兽享受美食般疯狂地啃噬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角落。
“小妖精……你真美……”炙烈的唇语落在他耳际,像一定要灌输给他知道似的反复咀嚼。
“别……碰我……嗯……嗯……别碰……”被他抚摸的地方舒服地难以想象,残留的意念犹如浪花回落海洋般很快就消融在欲望之巅。他弓起身子,热切地渴求他更粗鲁更用力的抚摸,但体内肆虐的火焰依然猖狂著折磨人。
“好难受……呜……给我……嗯……不许碰……”他语无伦次地企求。
“想要我进去吗,小妖精?”他翻过他身子,捋开黏在背部的发丝,沿著曲线往下吸吮。
“不要……啊……要……啊嗯……”
臀瓣被拨开,舌头在穴口的褶皱处舔弄著,狄亚扭动著腰身发出细细的娇鸣。
从後进入了。
“好贪婪的小嘴,紧紧吸住我不放!”
“啊……嗯嗯……我……恨你……恨你!嗯……好棒……好舒服……”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了,随著律动晃动的身体淫荡地妖冶。
“尽管恨好了,每恨一次就让你想起一次!”邪恶的低语缠绕在他耳边,大手不放过他得揉捏著他胸前的突起。
“嗯嗯……嗯……我不行……”
“不行了吗宝贝儿?我也受不了了……再等一下……”手圈住他的分身不放,挺腰的冲刺越来越猛烈迅速,肉体的撞击声和湿濡摩擦的淫靡声响彻耳鼓。
一阵眩晕的模糊,狄亚大叫著“杀了你”的同时,被放开束缚的分身立刻得到解放。“……啊……嗯嗯……”在感到滚烫的体液充满自己的体内时,刚刚释放过的分身又抬起了头。“还要……还……要……”
不够,完全不够!欲望像深壑,一次的填补很快就被无尽的空虚掩埋,放松後的身体又扭动著企求再次的交欢。他抬臀,期待著更深更快更用力地摩擦。
“遵命,我的女王!”
一个挺腰,莫祈狠狠地冲刺入他体内。
“啊……啊啊……”
无休止的呻吟粗喘!无尽头的交媾合欢!!无止境的甜腻快感!!!寝室里弥漫的旖旎情色久久未散,连窗外路过的圆月都羞怯到低头……
3
全身遍步青淤紫痕,白皙的皮肤找不到一处干净的地方,凌乱的长发铺散在同样凌乱的被褥上,几许发丝垂下床沿落在地面。躺在床上的狄亚像只剪碎的破布娃娃。
骨架快散掉了,全身都痛,尤其是遭受凌辱的地方,太多次进入,穴口竟一时无法闭合,冷风吹入伴著火辣疼痛的触感,一再提醒他昨晚发生的事实。
被人下了药,不知羞耻地胯下承欢,抛弃自尊地企求侵犯,哭著、叫著、喘息著……
“不要想了!”他大喊著阻止自己回忆那些屈辱的画面,随之牵动到的肌肉却痛到他咬牙。
好痛!好累!
累的不止身体,还有心!
可是明明那麽累,明明那麽困倦,他却一丝睡意都没有。睁开的双眼无神地望著床顶,想哭却挤不出一滴眼泪。
悲惨到欲哭无泪吗?狄亚苦笑著合上眼睛。
他知道那个男人已经走了。
发泄完他的欲望,折磨蹂躏够他的身体,彻底践踏他的自尊後,他心满意足地走了。
他的目的,完全得逞。
自做孽不可活,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尝,但怎会知道有这麽难堪苦涩呢?他又怎会招惹上那样卑劣质的男人呢?!
好恨!
被单下的拳捏到指甲都揿入掌心,狄亚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似的继续著他的自虐。
他一定要杀了他!一定……
“二王弟,陛下派人来催您去早会。”侍官那勒斯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知道了。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今天是他们王室三兄弟早会的日子,难得可以和王兄享用早餐的时间。
他立即忍痛起身,先找件睡袍披上,然後将床单被褥连同昨晚被撕碎的睡袍包在一起命人扔了,这才赶紧沐浴打理仪容。
腰部以下实在疼痛难当,整理完毕後他只得令下人备马车送他到国王的撒耒宫。可以见到王兄的意念支撑著他快支离破碎的身体,虽然肉体很痛苦,但是与王兄相聚的快乐能使他忘掉一切。
匆匆忙忙感到早会的地点。人一踏进大厅,狄亚震惊地看到餐桌上除了王兄和莱希尔外,还有那个折磨了他整晚的人。
三个人谈笑风生,笑容可掬的他还不时向莱希尔大献殷勤。
难言的错愕和愤怒霎那间席卷了全身,对和王兄相聚所抱的快乐期望一下子跌至谷地掉落深渊。
狄亚死死地盯住那张深恶痛绝的脸。
“二王兄怎麽到现在才来啊?要不是莫尔大夫在的话,我和王兄都快等得无聊死了!”第一个看到狄亚的莱希尔抱怨道。
“为什麽他会在这里?”走近的狄亚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俯视著桌上的人,却不知他的焦距在谁,他又问的是谁。
“是我请大夫过来的。” 弗尔科恩明显不悦地蹙眉。
“王兄,礼拜一的早会不是我们王室兄弟的餐会吗?为什麽要邀请一个外人?”狄亚问得咄咄逼人。
“莫尔大夫不算外人吧?他可是王兄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我们整个圣菲尔斯的恩人啊!”莱希尔替莫祈辩护。“而且二王兄这麽晚才到,一声抱歉都没说,对大王兄该有的起码礼节也没有,反而一来就责问大王兄,也太没礼貌了吧?!”
“如果在下的出席让二王弟困扰的话,那麽在下还是告退好了。”
“不行!大夫是我亲自邀请的,岂有半途退席的道理。狄亚,别胡闹了,快坐下!” 弗尔科恩的语调里已有分明的威严。
“王兄认为我在胡闹吗?”狄亚咬紧牙关,紧到使人怀疑就此咬碎牙齿的地步。“您宁愿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霸占本该属於我的位子,也不愿意让我参加我们兄弟的餐会吗?”
“狄亚!你太放肆了,莫尔大夫是你这样侮辱的吗?!”弗尔科恩动怒。
“是啊二王兄,这里也没有人不允许你参加啊。而且你明知道莫尔大夫曾医治好王兄的痼疾还那麽不尊重他……”莱希尔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岂不是讨厌看到王兄康复。”
“我没有那个意思!”被扭曲原意的狄亚愤恨地看著莱希尔。
“那莫尔大夫得罪你了吗?”
狄亚无语。双拳紧握的他全身崩紧到发颤。
得罪?
岂是得罪两个字可以轻描淡写过去的?!
那是侮辱是轻蔑是践踏是蹂躏是血肉拨离骨架的撕心裂肺的痛是噬骨嗜血的恨啊!
“如果真有得罪二王弟的地方,还请见谅。”嘴角噙著优雅的笑,毫无歉意的眼神轻佻也狂放。莫祈就这样紧紧盯著他捕捉在爪下的猎物。
“我不要你的道歉!”
那种毫无可信度和诚意的语言只会让他恶心。
他只要他──死!
狄亚凛冽地回视著他!交错在两人视线间浓重的火药味和充满敌意的较量明显到在场的其他人轻易感觉得到。
“先告辞!”狄亚目无表情地转身,就像来时一样没有一丝礼节,踏著紊乱的步伐大步离开。
剩下的人个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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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撒耒宫,全副武装的身心立即疲惫地瘫软下来。强自伪装的坚强面具剥落了,那刻忘记的痛感加倍地反馈到身体内。狄亚捂住不断翻涌疼痛的胸口,无神地拖著步子。只想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静静地为自己舔噬伤口。他明白,那是说不出口、也说不得的伤,羞耻的、羞辱的伤!
所以只可以一个人。
之前,他到底做了什麽,说了什麽,脑子疲累到无力去回想,但他清楚,他犯了一个他承担不起的错误。
他竟然因为那种卑劣的男人和王兄当众争吵了!
千辛万苦和王兄维持下来的平和关系,就这样轻易粉碎在自己手里。因他发怒的王兄,从眼底深处流露出不耐烦和厌恶。他生命里视为一切胜过一切的人,他最尊重最崇敬的人,那时就是用那种眼光看著他!
曾经有那麽点希望,希望哪天也可以和莱希尔一样,在王兄面前撒娇、嬉戏,即使是愉快的交谈也好,只要让他觉得他是王兄的弟弟、让他有身为弟弟的感觉,只要这样就够了……
可是现在,仅有的那麽点希望也化为泡影了。
他的王兄只有一个弟弟。
而这个人,不是他狄亚。
永远都不会是他……
心好痛!痛了十多年依然不减的痛,哪天才会停止?
只要那个男人还在,就不可能有停止的一天吧?!引发他的失控和无礼,让他在王兄和莱希尔面前丑态百出!只要面对他,强烈的嫉恨愤怒便会咆哮著超越理智、喧嚣而出!
那个辱蔑威胁他的男人!即使杀他一千一万次也不够的男人……
一阵晨风穿进他的衣袍激起包裹住全身的冰冷。刺骨的冰冷平息著心脏的鼓动,避迫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他看到了那个引发所有恶果的祸首!
仿佛看到他就污染了视线般转身离开,莫祈却挡住了他的去路。
“见到我就走吗?真的怕我?”莫祈挑眼看他,“刚才怎麽没怕我?那麽勇敢的对白,精彩到我差点叫好!”
“怎麽?让你在陛下面前丢脸,恼羞成怒了?”狄亚毫不客气地回敬过去。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吧?”
狄亚的脸色瞬间惨白。
“昨晚的事那麽让你愤怒吗?弄得你很疼?可是宝贝儿,你要知道我也很辛苦的,你的‘爪功’很厉害,我的背上可是多了好多……”
“啪──”
清脆响亮的一声巴掌,顺利堵住了轻浮男人的嘴。
“你让我恶心!”他咬牙切齿。
“恶心?”莫祈将他逼退到墙面。“宝贝儿,我可没忘记我们做恶心事的时候你有多沈溺有多忘情!不要告诉我那不是你,即使昨晚对你施了药,快乐到哭泣求饶的还是你这具躯体吧?剖开这里会看到什麽?你不是安於现状的人,每天念著经文重复单调无聊的皇宫生活那不适合你。这里有猛兽!呼啸欲出的猛兽!亟於寻找发泄出口的兽,它沾染过情欲,它吞噬过快感,它像吸食罂粟一般上了瘾,从他的小嘴里吐出‘恶心’两个字才真正让人恶心!”
“不是!根本就不是!别把自己的臆测强加到我身上,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
“不是吗?对,因为这里有一个对你而言相当特别的人!我很好奇为什麽在圣.米克勒和在皇宫的你有那麽大的不同,为什麽昨晚的性爱让你今天失控到这个地步。现在我明白,你去圣.米克勒完全是逃避,逃避皇宫里无奈的现实,逃避你自己不想看到的人和事,所以你可以完全释放你心中的兽,在我身下尽情享受欢娱。而昨晚,与其说你愤恨我‘强奸’你,倒不如说是你难以面对被人要挟的难堪,而这种难堪不是来自要挟本身,而是被我要挟的筹码,我一下子就下对的赌注!我说的对吗狄亚?那个人,那个对你来说胜过一切的人,就是……”
“够了够了!你以为你是谁?凭什麽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在我面前颐指气使?!你知道我多少?你认识我多长时间?别太自以为是!你根本什麽都不懂。我告诉你,你刚才说的全错了,统统错了!事实根本就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根本就不是!”冷傲的面具被血淋淋地撕下,狄亚近乎歇斯底里地咆哮。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为什麽他只需一眼就完全看穿了他,完全看透了他?!这些隐藏在心里十多年的秘密,他从为对任何人袒露过的秘密,为什麽他能如此轻易地挖掘出来,并且恶劣地故意在他面前暴露在光天之下?他有什麽权利这麽做?他有什麽权利这麽做啊……
狄亚抬起快崩溃的模糊的眼,看著头顶上那双冷静鹰隼的眸子,仿佛洞悉全部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眸子,无力地笑起。
为什麽第一次见他会认为他是个轻浮草率的男人呢?他根本就是匹危险的狼,会透析掠夺你内心秘密的狼!
随之而来的黑暗,漫天卷地。在意识离开躯体的那一刹那,他忽然想起,那个男人第一次唤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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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所及尽是熟悉的摆设。狄亚有点费力地从床上坐起身子,一时无法运作的脑子还不清楚自己到底发生了什麽。残留的片段和画面断断续续地闪现出来,慢慢拼凑出一幅完整的画面。争吵、辩解、咆哮、不耐厌烦的表情,凌厉冷酷的眼神……然後呢?他似乎昏厥过去了,但是自己怎麽回寝宫的?
难道是──那个男人?
揪紧床单的手阵阵发颤!他宁愿死在外面也不要那个男人送他回来。这算什麽?肆意嘲笑践踏後的大发慈善,还是不得不处理他这个突然晕倒的累赘?被他蹂躏整晚的身体,滴水未进的胃肠,撒耒宫的针锋相对後,最终在他无情辛辣的言辞下崩溃掉!他一定很满意他的杰作吧?踩著别人的伤口欣赏别人的痛苦,讥笑讽刺之余还不忘在伤口上撒盐,这麽卑劣的男人为什麽还会活在世界上?!
“哧”地一声,手里拉扯的床单居然被他撕裂了。
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 狄亚在瞬间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二王弟终於醒了!”那勒斯端著一碗米粥和一个精致的长颈瓶走了进来。“您已经睡了大半天了,莫尔医生送您回来时……”
狄亚挥手示意他不想听。那个男人的名字只会让他想吐!
“这是什麽?”他指著那勒斯托盘里的长颈瓶。
“这是陛下派人送过来的。来人说陛下看您今早的脸色不太好,心情也有点焦躁,所以特意送来安神助眠的御药。请二王弟在用膳过後服用。”
“是……陛下派人送的?”
“是的。”
“拿过来。”虽然尽力控制住自己的激动,接过瓶子的手还是细细地抖动起来。狄亚如获至宝般将瓶紧贴在胸口,颤动的唇瓣已泄露了太多太多。
王兄……没有责怪他吗?即使今晨那麽无礼取闹,即使惹得他动怒,他还是派人送来了药物慰问他,他可以奢侈地理解为是王兄关心他的表现吗?
“请二王弟先吃点东西吧!莫尔大夫送您回来时吩咐等您醒来後准备一些清淡入口的食物,所以我特意准备了您喜欢的小米粥……”
“是莫祈要你准备的吗?”一听到那人的名字,本来欢欣的心情立即降至谷底。狄亚冷酷地盯著那勒斯手里端的碗,仿佛那只碗是他憎恨的人的化身一样!
“是……”
“扔掉!扔掉!统统给我扔掉!”
“可是莫尔大夫说您需要吃点东西……”
“我的话没有听清楚吗?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你是听那个男人的还是听我的……”
“当然是听有道理的人的!”莫祈如风般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那勒斯如负释重,而狄亚则顿时铁青了冷豔的脸。
“你来干什麽?这里不欢迎你!那勒斯,送客!”
“这……”
“那勒斯,当医生在时,病人的话是不可以作数的。”莫祈挑起唇角,邪俊的眼紧紧盯著狄亚。“而且二王弟确信要赶我走吗?您的身体已经好到不需要医生了吗?是不是要在那勒斯面前检查一遍才好?”
明显威胁的话语,让狄亚愤恨地闭上了嘴。
“那勒斯,你先出去,我来劝劝你的主人,我相信病人在医生面前是不会太任性的。”
那勒斯放下碗颔首退出,顺带关上了门。
屋内流动的空气弥漫起僵硬。
“吃下去!”莫祈坐到床沿舀起一匙米粥送到狄亚的嘴边。
狄亚转过脸。
莫祈捏住他下颚扳过他的脸庞,唇角扬起笑意,黑阒的眼却闪著冷峻的怒气。“吃下去!”
“吃?看著你怎麽吃?你的脸让我想吐!别说看到你,和你呼吸一样的空气都让我起鸡皮疙瘩让我恶心!”狄亚一字一句地吐出毒辣的语言。
“好有精神!看来睡过一觉後恢复不少!刚才昏厥在我怀里的人已经有力气骂人了。”
“如果你不出现在我眼前,我会恢复地更好!”
“不错!没人说你心事揭你疮疤让你恼羞成怒,自然会好很多!”莫祈嘲弄地笑起,“不过宝贝儿,我的耐心非常有限,不合作的後果是否想尝试一遍?我不介意招呼那勒斯进来检验你身上的淤青紫痕,啃啮的伤口,当然,还有後面撕裂的肌肉……”
“下流!”狄亚羞愤咬牙呼出两个字的同时也狠狠地赏了他一个巴掌。手臂挥舞时挥到了莫祈手中的碗,一碗温热的粥立即撒在了被单和自己的睡袍上。
“啧啧,好大的火气!”莫祈迅速掀掉被单防止粥液扩散。几乎同时,狄亚条件反射地将手往後躲藏,但手里紧握的东西还是落入了莫祈如鹰般的双眼里。
“这是什麽?”
“不关你事!”
“宝贝儿,吃过苦头还真是学不乖啊!”莫祈单手扣住他的脉门,另一只手伸过去取。就在他快到手之际,狄亚不甘地挥动手臂,只听得“啪”地一声,精致的陶瓷小瓶被甩出撞在桌角上。
碎裂!
看著不断流出液体的碎瓶,狄亚睁大的双眼里透出绝望!
他机械地爬下床,不声不响地移近破碎的陶瓷瓶。
颤抖著身子,他伸手去抓碎片。
一只大手伸在他之前挡住了他,但因为与碎片太过接近,手背的皮肤立即划出血痕。
“不要靠近,里面有毒!”莫祈的声音里没有了刚才的讽刺和流气。
许久才反应过来的狄亚缓缓转首定定地看著莫祈。“你说什麽?”
“看桌腿!”皇宫里桌椅的四只腿一般都是镀银的,沾上碎瓶里溅出的液滴的地方,在片刻间已经全部变为黑色。
狄亚的脸色霎时比死人还惨白。
无声。
空气中开始涌动风雨欲来前的浮躁。陈寂散开,只仿佛听得血液随著心脏的搏动在血管内窜行突厥的暴戾声。
狄亚突然跳起来集齐全身的力量向前扑去。一旁的莫祈迅速作出反应,扣住他腰身的同时以自己的身体阻挡住他自毁的进一步行动。
“你想死吗?”莫祈制住他胡乱挥舞的双臂。
“谁能违抗陛下的命令?”他的表情出奇地镇静。
“你王兄?!他没有杀你的理由!”
“王兄──王兄?只是我一相情愿在认他这个王兄罢了,他何时想要我这个王弟?无论我做什麽怎麽做,怎麽千方百计讨好他,他都吝啬到正眼瞧我一眼!我只是他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莱希尔是他惟一的弟弟,他根本就不需要我这个累赘这个凶手!”大幅度起伏的胸口溢出郁积的激烈言辞,狄亚几乎是在控诉。“是我毁了他的容颜!是我害他只能以面具示人──多少王公大臣皇亲国戚谏他、劝他整容,他都置若罔闻,他宁愿保留下丑陋的伤疤戴著冰冷的面具度过余生也不要恢复到以前的容貌,因为他要一再提醒我曾犯下的过错,以此折磨我、凌虐我!他要我一辈子都在不断的悔恨中自责忏悔,他要我永远在他面前他抬不起头来,他要我最好消失在他面前眼不见为净──他恨我!他恨我啊……”无表情的脸开泄出细微的裂口,那裂口越积越大,终於冲破他强自伪装的冷然跳跃而出。狄亚开始笑起来,撕扯著心肺地笑,笑到最後转为凄厉的悲鸣呜咽。
“你尊敬爱戴的王兄是个以公报私的伪君子吗?在圣菲尔斯杀人是这麽简单容易的吗?冷静点,陛下真的要处死你,怎会连圣旨圣谕都没有?!”莫祈握住他双肩,敛容正色分析。
“需要吗?”他抬起疲累的眼。“在他眼里,除了莱希尔,人命都如草芥!皇室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根本稀松平常,做不到冷酷怎麽可能登上最高位?!为弟者也为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狄亚的表情透出凛冽。
轻轻一碰,就会破碎的凛冽。
莫祈搂住他。没有反抗的狄亚任他抱紧自己,瞪大的眸子失去神采,神志已在昏迷的边缘线。莫祈抱起他把他安置在床上,狄亚像个人偶娃娃一动不动地盯著床顶,无焦距的眼睛怎麽都不愿合不上。
唤来那勒斯换上新被单,自己回寝宫取来医药用具给狄亚注射了一剂定神补身的针液,好不容易狄亚才昏沈沈地睡过去。
安顿好一切的莫祈坐在狄亚的床沿静静地注视著这个棘手的病人。
宁愿崩溃在自己深恶痛绝恨不得碎尸万段的人的怀里吗?他对长兄的执著固执到自己都远远没意识到那麽深的地步吧?
莫祈拂开他脸上的发丝,顺手向下解开他的衣袍,露在外的颈子胸口上一大片青紫红点和咬痕看得人触目惊心。莫祈微蹙起了眉。
都是昨晚的残留吗?并不介意在他身上烙下如此多自己的痕迹,但稍稍动动脑子就该知道他不可能有别的男人的,为何却那麽轻易激起了自己的怒火?粗暴鲁莽到完全失控,甚至还对他下了药!莫祈,你对自己的技巧没有信心了吗?
斜起唇角,他替他整理好衣物。手指沿著他的轮廓轻抚著他的脸,对这样安静睡在眼前的人儿,著实很难和清醒时倔强冷傲的他联想在一起。剥离掉伪装的面具其实只是颗渴望关爱宠溺的容易受伤的心而已,他并没有他表现出的那麽坚强,很多时候,他真该好好学学他美丽可人的麽王弟才对!
“狄亚,当你生来就处在三兄弟排行的中间时,就注定了你人生的尴尬和不公!这不是外界的因素可以扳回,也不是後天的努力就能纠正!夹缝中的人是没有被宠爱的资格的!这是定律!不管你是高贵的王族还是阴沟里的杂碎,谁都逃不了这个定律!”
揪眉眯眼的莫祈看著床上的人,冷冷的目光中夹著别人读不懂的复杂。
说出这些话的自己也是一样的吧?
掏出烟度步到窗前点燃,吸了两口後便就狠狠拧灭在窗棂。
莫祈转首望向床边。
血液鼓动著异常昭示不妙的预感。
恐怕今生他都很难放得下眼前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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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了一下针剂的药效时间,在东方的天色泛起鱼肚白时莫祈终於准备离开。临走前他唤来了那勒斯。“那瓶药是谁送来的?”
“来人自称是陛下派遣来的,但是面生的很。他说自己是新来的。”
莫祈凝神思索片刻,旋即又望了一眼仍然在床上好睡的人。“准备点容易入口的东西,二王弟很快会醒来──不要说是我吩咐的。二王弟的精神不是很稳定,他醒後一定要时刻陪在他身边,寸步都不能离!”他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告诉他,那瓶药是我开的!”
“可是……”
“如果你想二王弟平安无事,就照我说的做!”话音未落下,莫祈已扬袍远去。沿著回自己寝宫的廊路走了些时候,他突然停住了脚步,立定数秒,旋身掉转方向大步迈出了宫门。五分锺後,他来到了坐落在皇宫西南角工部大臣的府邸之中。
“大夫好早呀!” 穿著一身丝质睡衣的内莉.维那芙一看到莫祈,立即喝退了寝室里的侍女,摆著慵懒的身子徐徐走近。
“内莉小姐是在抱怨我不是在晚上来吗?”深邃的眸子满含电流直击对方,挑起眼梢的人顺势将美人抱在了怀里。
“岂敢哪!大夫夜夜都有自动送上门的美人侍寝,销香销魂,哪还记得我呀。”
“吃味了?都是谣传而已!”
“可我还听说昨天早晨大夫和二王弟在陛下面前起了争执,这也是谣传吗?”
“内莉小姐的消息很灵通嘛。”莫祈扬唇斜笑。
“现在恐怕整个圣菲尔斯都知道了吧!”内莉如水蛇的手臂环住了他的颈子。“大夫来找我只是想离开皇宫排遣一下郁闷吧?唉,也只有这种时候你才会想到我咯!”
自作聪明的女人!
“果然什麽都瞒不过小姐,”莫祈的手移到了女人的下身,在紧挨著自己的丰满臀部上揉捏起来。“二王弟实在很难相处,连陛下都不大喜欢他呀!我记得您说过他们的关系有点僵,事实果然如此!”
女人嘤咛了一声。“那是当然了。陛下脸上的伤痕可就是因他造成的。”
“那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嗯……都是因为圣蒂斯山上的水窨花。二王弟一心想看看这种极少人见过的圣菲尔斯国花,但是它偏偏只生在险峻的悬崖或是山顶上。陛下为了达成他的心愿和他一同前往圣蒂斯山,但是在接近目的地的地方却出了意外……嗯……”
“什麽意外?”莫祈停手。
内莉不满地轻锤他的胸口,催促他的手继续动作。“要攀上山顶必须要经过一条只容得下一个人通过的羊肠小道,二王弟为了追一只蝴蝶什麽的,不小心摔了下去。紧跟在他後面的陛下连忙扑过去救人,结果两人都摔下。陛下一只手攀住崖边凸出的碎石,另一只手抓住那时才五岁的二王弟支撑了好长时间。因为道路实在太窄,崖边的坡度又陡,随行的侍从将士很本没法救人。他们只好下山去拿绳子。绳子放下了,陛下先让二王弟紧抓住绳子,自己却因支持不住而滚落下去。等众人惊慌失措地在崖下找到陛下时,发现他浑身被荆棘刺得出血,半边的脸被碎石刮破碾碎了……”
“陛下应该很疼二王弟才对,否则怎麽会上圣蒂斯呢?”移手往上,手指从胝骨一路划到颈项,细腻柔嫩的触感却让他不对劲似的皱起了眉。
“曾经或许是,但是那件事之後,就很少见他们亲近了。尤其是三王弟一天天长大,出落地越来越可爱漂亮,陛下的心思似乎就全放在三王弟身上了。他对三王弟的宠爱每个人都看在眼里的……大夫,你今天来是专门听别人的传闻的吗?”妖媚的眼眨起,故作风情地撩发凑过红豔的唇。
一股属於女人的香味扑鼻而来,莫祈侧身躲开。“我突然想起陛下今早还要传召我替他复诊。抱歉内莉小姐,下次再继续吧!”
无视她快扭曲的漂亮脸蛋,莫祈转身退出她的房间。
算她说对了,他就是来打听别人的传闻的。
一路走在回环的长廊,莫祈阴沈的脸一直未改。
自己究竟是怎麽了,一夜未合眼的自己哪来那麽多闲情老早跑来这里询问别人的隐私?温香软玉在怀都不为所动吗?何时成了柳下惠的?柔软丰满的女体不一向是自己的偏爱吗?怎麽脑子里却全是那具没有任何温柔可言的硬邦邦的身躯?
见鬼!
莫祈一边在心里诅咒一边迈开大步。
一定是头脑不清醒了!先睡个饱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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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过了四天。除了腰部和羞耻的地方还有些残痛,身上的痕迹已经明显淡下去。四天内没有受到那只野兽的骚扰,狄亚的体力和精力都恢复了许多。
那天搞砸的早会後他再也没见过陛下。很多次都想跑到撒耒宫去质问王兄关於毒药瓶的事,但是万般踌躇和思量後都未敢迈出步子。暂且不管王兄的回答如何,只要王兄的表情的动作透露出半点细微的肯定答案,那都会将他打入无底渊壑永复不劫。
在看到那只碎瓶流淌出毒液染黑了桌脚底瞬间,他的确想死。
滴血噬人的绝望啊!血液狂暴地肆虐乱窜,四肢却麻木僵硬到一丝都无法动弹。除了死,他想不出任何办法结束那硬生生扯裂肝脏的痛苦。生不如死,莫过於此!
被最崇敬最爱的人如弃履般丢掉,第一次和死亡如此接近,他差点就成为一缕怨愤的亡魂,若不是……他的话……
指望对他感恩涕淋瓴鼎膜拜吗?
狄亚捏紧了拳。
因为挽救了垂危的王兄,皇宫里最炙手可热的御医就是他。如果真的是王兄派人送药来,那开药的人非他莫属。而他就是最方便在药剂里动手脚的人!
起先只以为是自己宁愿栽赃给他也不愿意承认王兄对他下毒手的自欺欺人,但是在他苏醒後,那勒斯的对他袒露的实言证实了他的猜测!
下毒、救人统统是他,自导自演出一台戏想遮盖虚伪掩尽卑劣吗?如果他真有那麽好心救人,上帝也要为之大笑三声了!
狄亚鲜少显露表情的面孔冷到凝结冰霜。
摊开在面前的经文被风吹得哗啦啦响,抬头看到吹进夜风的窗户,他起身去关大开著的窗扇。
向前的脚步仅迈开两步,狄亚看到窗口突然窜进来的黑色身影时立时定住了。
他倒吸了口气。
是莫祈!
“你来干什麽?”经过一系列的事件,也许是看穿他的优越,也许是斗不过他的认命,狄亚忽然觉得自己没有害怕面对他的必要。
“当然是来──看你!”莫祈轻佻地凑近他说道。黑色长裤配及深色丝质衬衫,恢复成外界打扮的他在以黑夜为背景的衬托下,优雅狂肆地犹如一只夜行寻食的黑豹。“陛下赐毒没有毒死你,我还真担心这几天会另立名目赐你死呢!”
“王兄根本没有赐毒!”是的,如果送那瓶毒药是王兄的本意,那麽这四天来他大可以利用自己最高位的职权除掉他。
“可是那天倒在我怀里信誓旦旦那瓶药是陛下派送的人,似乎也是二王弟你吧?!”媚惑的眼闪起狭促和少许的讽刺。
“那天的事不作数!”狄亚掉转身子背对他。在和他激烈争吵过後,身体和精神都不在平常自然状态,而是精疲力竭到快支持不住。在那种情况之下说出偏激钻牛角尖的话不算丢脸。况且害他至此的人可不是别人,就是他!
但是为什麽要在他面前失态!他宁愿是只猪也不要是他啊!
“这几天都没见陛下吧?为什麽不去亲口问他确认一下呢?二王弟那麽自信毒药事件与陛下无关吗?还是──你怕……”
“我怕什麽?我有什麽可怕的?!”被说中心事的狄亚旋身面对他,看到他似笑非笑的令人憎恶的脸,他顿悟自己中计了。可恶!真想把那张脸抓开撕碎!“我当然有自信,因为我知道你是你的杰作!派人送药的人是王兄,而在药里掺毒的人,是你!”
“哦?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可是毁谤哦!”
“那勒斯可以做证!”
“那勒斯是你的侍官,做下人的当然惟主子命是从!”
“你……”狄亚气到脸充血。
“啧啧,果然还是生气时最漂亮!”莫祈痞痞地伸手欲抚摸狄亚的脸庞,却被他一掌挥开。
“滚!”
“我马上就滚!不过我可要带你一起滚哦!”迅雷不及掩耳地伸臂环住狄亚的腰身,在怀中的人破口大骂之前,莫祈像突然消失在空气中一样虏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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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奔腾飞跃、翻墙穿门,连连躲开巡夜侍卫的岗哨,心惊胆战又刺激的连续运动,被虏的狄亚惊到挣扎呼喊都忘记。在这个男人眼里还有所谓固若金汤的地方吗?一切形同虚设,他简直比如履平地还来得轻松,何况他还挟持著几乎没有用到腿的自己!
狄亚又见识到这个男人另一个厉害之处。
所以,他只能甘败於他居於劣势永不得翻身?!
曲腿一个挺进,他似乎要把满腔愤恨全浓缩在腿的力道中,拼命向他的胯下踢去。
“啧,想让我後世‘不举’啊!从小受主熏陶的二王弟怎麽一点也没仁慈怜悯之心!”莫祈轻松闪开,松下了一直圈紧他腰身的手臂。狄亚像躲避瘟神一样急急退开好几步。
“你就不该有……”不知该怎麽确切表达胯下的东西,狄亚只好恨恨地打住。“你又想怎麽样?深更半夜捋我来这里干什麽?”
“赏花!”莫祈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暗里看不到他的表情。
狄亚环顾四周。许久之後,当他发现自己所处位置正是圣蒂斯山脚下时,不由大变脸色。
“我要回宫!”他转身便往回走。
“现在正是观赏水窨花的时节,听说晚上赏花还会有很奇妙的景象出现。二王弟没有兴趣去看看吗──哦,对了!应该是二王弟在十四年前览尽美景,此时恐怕已经没有兴致再去观赏了吧?!”
“你都知道些什麽?”他旋身。
“我知道你在陛下出事後的十四年里,从没有靠近过圣蒂斯山半步。”
“与你无关!”狄亚咬牙切齿。
“我没说与我有关!”
“那你来这里干什麽?!”
“我好像说过了吧?”莫祈捋捋额前垂下的发丝。“登山、观景、赏花──要不要一起?”
“我没时间和你一起发疯!”
“随便!”莫祈的唇角扯出了然的弧度,“我也知道,你不敢!”丢下一句刺激人的话语,他掉头便沿石径往上走去。
不敢?不敢又如何?敢不敢为什麽要证明给他看?他凭什麽一副高深莫测洞悉一切的样子?他是白痴吗?这麽晚登圣蒂斯山有多危险连弱智都该清楚,经历过其中艰险的他更是有切肤之痛!
这痛可一直延续到今天都没断过啊!
他是希望他死!
恨不得一片片切下他的血肉慢慢折磨他至死!
但是不可以死在圣蒂斯山!
欲制止他愚蠢行为的狄亚回过神来,发现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树木灌丛里。
周围舞动著枝叶和草丛,黔黑的夜里发出沙沙的响声;透过遮天大树撒下来的点点星光,在小道上拉出他茕茕挣扎的影子。
他要逃走!
是的,他是不敢!鲜明的恐怖记忆,让他十四年来听到圣蒂斯这几个字就发颤,遑论再去攀登它一次!
可是为什麽还矗立在这里订死了回去的脚步?
毒药事件後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他今晚没有喊他“宝贝儿”和“小妖精”。
等狄亚意识到自己在做什麽时,他发觉迈出去的步子,是朝著登山的方向去的。
他为什麽该死的总是注意到与他有关的这些细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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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适应了黑暗,狄亚在湿滑的石径上找到了前面人的背影。似乎感觉到後面有人跟上来,莫祈转身朝後看了一眼,狄亚肯定他会嘲讽自己,但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发觉那眼神里有他估计的意思。淡淡的一瞥,真要说出些含义,只有对他会跟上来的笃定。而这比讽刺他更让他难以接受。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会怎麽死在这里!也许……”
“也许你会在我後面趁其不备给我一脚,送我去山下见上帝!” 莫祈没有回头接下他的话,语气中说不出的调侃意味。
“你这种人会见上帝吗?下地狱的资格都没有!” 被看穿的狄亚恼羞成怒。
莫祈笑了,“天堂不收我是它的损失,上帝不会不要我的!”
自大的猪!
他这种人死後只会魂魄飞散永世不得超生!
闷气聚集在胸化作脚上的力气,狄亚大步迈开跨上石阶。毕竟是深夜,遮蔽星月的大树笼罩头顶,枝叶在石径上投下参差班驳的影子,踩著枯枝枯叶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吓人;偶尔惊动栖息的山鸟,拍打著翅膀怪叫著穿过树梢,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不想在莫祈面前示弱的狄亚压抑住内心翻涌的恐惧往山顶攀爬,看前面的人一直保持著同样快速稳定的频率迈步,开始喘气的自己不禁憎恨起他的怪力。
少说攀登了一个小时,为什麽这种环境中他一点没露出疲惫惧怕的迹象?!
他简直不像人!
额上、身上都泛起了汗珠,有点移不开腿的狄亚很想在附近的离宫休息一下,但是自尊心高人一等的他恁是驱使他跟上前面的步伐。
他在面前所受的羞辱已够他一辈子受用,他才不要让那个怪物又找到一个嘲笑他的理由!
迎面一阵夜风,骤然遇冷的狄亚不禁打个寒噤。单臂撑在石壁上稍作调整,呼吸顺畅後他蓦然发现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十四年前他出事的地方。
这个发现让他顿时如遭雷击。
先前一直和那个混蛋暗里较劲,加上夜黑景物看地也不真切,脚踏圣蒂斯对他而言到底意味著什麽居然一时被他忽略掉。而此时,身临其境的惧意连连追逐著他刻意遗忘的那段记忆,连呼吸都背叛他的意志剧烈的喘起来。
脸孔煞白到犹如白纸,全身僵硬得无法动弹半毫,狄亚贴著石壁,盯著漆黑的崖下的眼神无焦距地颤抖。
那来自记忆深处最碰不得最碰不起的角落,现在正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什麽不能露出心悸的模样,什麽不能在那人面前示弱,什麽自尊心,此时此刻都统统在他发软的脚底下流泻而尽。
惟一的感知,只剩恐惧!
是的,他在害怕,害怕到都忘记埋怨自己的鲁莽,後悔自己的愚蠢──他根本就不该陪那个疯子一起发神经,像嗑了药著了魔似的深更半夜来故地重游来亲手揭开他掩藏了十四年的伤疤!
该死的快动啊!手、脚、腿──他的手、他的脚、他的腿……
为什麽都动不了了呢?
“过来!”随著低沈严肃的嗓音,一只手臂伸到了狄亚的面前。
狄亚转首,视线触及他嫌恶憎恨的脸,条件反射地就是一掌挥开。
“滚!”他死都不要他施舍的帮助。
撑住石壁一顶,借著反推力狄亚欲站稳身形。然过於激动的自己没有估计好手上的劲道,猛然使上的力气大到把自己的重心推出了石径。
一切都在电石火光间发生──狄亚惊叫的时间都没有,整个身体就沿著悬崖坠落下去;几乎同时,一只有力的臂膀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抓住了他的衣袍。
“不要动!”
一点不像那个张狂邪肆的人,不同於平日的流气痞样,他的声音冷静到让人发毛。
人在最关键最危险的时候是不是都会露出与平时不同的模样?
他是!
他的王兄……也是!
“放开我。”狄亚睁大眼睛看著头顶上的人,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噩梦。
“不放!”
“放开我!”他几乎听见衣袍支不住他体重而撕裂的声音。
“不放!”
“我要你放开──”他吼。
“我不会放手!”嘴角咧出优美的弧度,莫祈的双眼透出笃定的决然。
“你会死的!”他咬牙。
“那要看我想不想!”提气施力,一个猛然向上提拉的动作,衣袍割裂的破碎声中狄亚的身体被硬生生拉扯上来。但因为石径过於狭窄,移动使力的莫祈必须侧过身子慢慢拖动。就在狄亚脱离险境安全上来的时候,莫祈的背後已经基本悬空了。
作势後仰,狄亚想也不想地伸手拉住他。
站稳身形,惊魂未定的狄亚扬手便送他一个响亮的巴掌。
“你是猪吗?听不懂我的话吗?我叫你放手你为什麽不放?聋子吗?我说你会死你以为是在开玩笑是不是?死都要看你想不想是吗?那怎麽差点就从这掉下去了?你不是一向很厉害吗?操纵控制别人的情绪玩弄於股掌,现在怎麽掌管不了自己的命了……猪、猪、猪!你们都是猪!!你是,王兄也是!!!明明叫他不要放开我!明明叫他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为什麽绳子放下来他却让我一个人抓紧,自己却直直地掉下去?!你知道眼睁睁看著最亲的人为救你连握绳子的力气都没有而坠落的感受吗?你知道看著他掉落在你眼前却无能为力的心情吗?为什麽你们每个人都自作主张一点都不顾及旁人的想法?为什麽你们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人不得不接受?那时为什麽不让我死?为什麽不让我掉到崖底摔个粉碎……好自私!你们都好自私……”狄亚涨红了眼,嘶吼到最後的嗓音都变得沙哑。
“那麽,你又为什麽救我?”莫祈的双眼透出犀亮的光芒,连黑夜都为之逊色的浩瀚中仿佛矗立著要挖掘人心的噬血猛兽。
狄亚的激动在他的眼神下化为震惊。
“你不是恨我吗?恨不得我被五马分尸走油锅点蜡人,恨不得我被鱼鳞剐再抛尸荒野喂狗──那为什麽又要救我?一个绝好的不著痕迹地解决我的机会,为什麽白白浪费掉?你不是会在适当的时候趁机给我一脚的吗?事到临头,怎麽反而出手拉住了我?”
狄亚被他的言辞逼著连退几步,背部抵在了冰冷的石壁。
“因为……”
“因为你不能让自己後悔!”莫祈单手撑在狄亚肩上的石壁,贴近他脸颊吐露出他特有的气息。“你没有选择狄亚!你还够不上心狠手辣这四个字,在那一刻你的本能反应已经告诉你这辈子不可能做出太过逾矩的事,更别说谋人性命──除了在圣.米克勒和我做爱!”
“住口!”羞愤让他的脸火辣地生疼。
“会的!但我必须把话说完!”乌黑的眼眸簇动燃烧的火焰,仿佛烧毁掉他心房禁锢的火焰,炽烈而噬人!“如果那时你有那麽一点点迟疑,我都可能命丧黄泉。看著我下坠,你也许会衍生报复的快感发泄的快意,但是这里──”莫祈的手指准确地点中他左胸脉动的中心之源,“这里会悔恨一辈子,罪恶感会纠缠你无休无止 ──陛下救你是他的本能,你是他弟弟,即使给他考虑的时间他也别无选择!也许他现在埋怨憎恨你给他带来的伤害,但是若再给他重来的机会,他一定还会救你!这份心意不会因为时间地点的改变而改变!因为同样的,如果他撒手放开你,他会为无能救你而痛苦自责一世,他会在每次想到你的时候都痛不欲生──就像你对眼睁睁看著陛下坠落而无力改变什麽是一样的心情!死很容易,但你的命在十四年前就不单单属於你一个人了狄亚!陛下救的人是你,更是他自己!陛下自私吗?或许是,但是求死的你不仅自私,还是对陛下心意的亵渎!”
“可是我活著!可是王兄的脸已毁了!事实就是事实,你凭什麽认定现在这种状况对王兄对我都好?你怎麽知道如果当年我死了比现在更遭?”
莫祈站直身体,深邃的眼注视著狄亚愤怒的眸子,缓缓後退。
“站住──”在莫祈的脚再往後踏一步便悬空的时刻,狄亚大吼起来。
莫祈扬起唇角,歪斜的弧度宣告著他最终的胜利!
“混蛋!”狄亚伸手又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以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吗?够有种!够英雄!!自己为什麽就狠不下心揣他一脚助他一臂之力成全他的英雄?
他死都不承认在看到他快踏空的霎那心脏差点停止跳动!他以天发誓他没有被他以身实验的愚蠢感动一丁点!他更不要让他看见自己因他不经大脑的行为红湿眼眶!
恨他、恨他、恨他、恨他、恨他、恨他……
他这辈子绝对绝对只会恨他!
立即旋身沿著石壁向前摸索前进。
转身的同时,他忽然明白落荒而逃的人,是自己!
好悲哀的认知……
不知不觉到达山顶的一块平地,洼地处聚集著不深的积水形成天然的小湖。狄亚喘著气倚著湖边的石块坐下,望著波澜无惊的湖水,慢慢调整好呼吸。
刚才的一幕幕像快速闪动的电影窜现在脑中,狄亚心烦焦躁地扔起石块,搅乱一池平滑如镜的湖水。
他讨厌如此平静的东西,就像那个混蛋一样,面对他的激动和恼怒他总是一副看透所有的冷静,任是你吼叫打骂,只须他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轻易撕扯掉疯狂後掩藏的面具,让你体无完肤让你血淋淋赤裸裸暴露出你最不为人知的一面。
好恨!
上辈子做错了什麽才让老天派他出现来惩罚自己的?
迎风抬头,脸孔上忽然产生轻柔的触感。狄亚愣了下,回神巡视周围,最後在脚下找到了一片小小的椭圆形花瓣。
俯身捡起,他惊异地发觉这片柔软的浅色花瓣,在夜中居然发出淡淡的亮光。
“我们到了!”莫祈向前走几步,忽然一个转身消失在狄亚的视野。
狄亚迟疑了下後跟了上去。
转过弯,眼前突地一亮,他立即被面前的美景震得呆愣住。
闪著微弱光芒的花瓣漫天飞扬,夜色中犹如翩翩起舞的花精,穿梭游荡在树枝灌丛间,装点出一幕不可思议的闪亮图画。踏上铺满花瓣的地面,轻柔的摩擦感,松软如棉花软糖。
置身花海,包裹住全身的美妙触感。不多时,两人的衣衫头发就已息上片片粉色。
“这就是水窨花!”莫祈看他。
“水窨花?”狄亚握住一片娇柔,望著满天的花瓣喃喃自语。
这就是他十四年前就想看的水窨花?引发他如今悲惨境遇的祸首吗?那他是不是也该对它责骂训斥一通以解他这十四年来的郁闷和不平?
他笑了,苦涩到极至的笑。
坐下身子抱膝,狄亚有点茫然地看著花瓣缓缓飘落的身姿。
很美!
真的很美!
十四年来,心情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酸涩难解,但,也从没有像此时这般平和宁静过。
他的怨怼,就此到头了吧?
一切,早在这之前,原本都该结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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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向变了,看样子会下雨咯!” 莫祈掸落一身花瓣,经过狄亚的身边径直向著来时的路走去。耳边消失了莫祈的脚步声,狄亚才缓缓起身移动双腿。转身时摊开手掌,任由紧握到现在的花瓣掉落於地。
毫无留恋地离开。
回程途中一路沈默,不想说也没话可说。但经过那条制造过不堪记忆的石径,狄亚却走地分外轻快。
像丢掉块压在胸口的巨石。
只是……残留著一丝淡淡的惆怅。
一滴冰冷的雨点打在脸颊,顿时激起全身小小的战栗,清醒过来的狄亚这才感觉自己好冷好累。
大半夜都在攀登赶路争吵怒吼,怎能不疲累?只要跟他在一起,他就不可能知道轻松是什麽样的感觉。他是他的瘟神,更是他的克星,他总有千万种方法让他失控神伤到不能自已!
狄亚矗立在原地盯著前方的背影,莫祈忽然停住掉转过身子,两人的目光不期然在空中相撞。
莫祈挑唇,狄亚则赶紧低头。
“雨会越来越大,先躲避一下再赶路如何?”莫祈捋捋湿答答的发丝。
“如果你想休息的话。”狄亚抬眼看他,仿佛是看怪物的眼神。他怎麽也不敢相信这个蛮恨又霸道的人正在和他打商量。
“庆幸我们终於达成一次共识!”
逞强又倔强的人!他大概不知道自己在风雨中凌乱著长发、抱著双肩簌簌发抖的模样是何等凄惨和……诱人!
莫祈为此时下身的蠢蠢欲动皱眉──见鬼的真是太久不做太久没发泄,居然荒郊野外对著一个疲惫不堪的男人发起情来!
不爽地赶到离宫,明显经常有人打扫整理的宫内干净而整洁,隔离了外面风吹雨打的寒冷,莫祈的心情总算好些。
脱掉上衣,他光著身子从盥洗室拿出大毛巾擦拭著滴水的头发和身子,抬头看到抱紧身体躲在一角的狄亚,不由挑唇嗤笑。
“用不著拿防备色狼的眼神盯著我!我还没饥渴到那个地步──现在的你提不起我的‘性’质!”明白是不是在撒谎的莫祈暗骂自己没种,顺手拿起架子上的相册翻起来以“矫正”自己的视线。“里面有干净的衣物,去换一下吧……”
“不要随便翻别人的东西!”狄亚忽然冲过来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相册。
莫祈高举双手做投降状。
狄亚将相册摆回原处,盯了他一眼才转身往浴室方向走去。
看他消失在门的背後,莫祈重新拿起相册慢慢翻起来。这很显然是他们皇室成员及其亲友的相集,但有些照片却被人剪过,甚至有两张只撕剩下半张。从头至尾,狄亚的脸孔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他当然不会笨到去告诉当事人再刺激他已绷紧的神经。
只是,这会是谁干的呢?这个相册又怎麽会放在这里呢?
凝神弥想,视线却被一张空白页给吸引住了。
少了一张。
是狄亚的单独照,还是……?
“碰”的一声,隔壁一声重物翻倒的巨响。莫祈条件反射地直接冲了过去。
一张椅子歪倒在地,狄亚蹲坐在地毯上,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只泰迪熊,轻拍著扬起浓重的灰尘。
莫祈暗下呼了口气,看著他对待玩具熊的复杂神色,感觉熟悉的同时不禁嘲弄地笑起。
又是夹缝中人的尴尬吗?
“你的?”他故意问道。
狄亚摇头,淡若清风的表情。“……本来是……王兄送给我的八岁生日礼物,可是莱希尔喜欢,软磨硬缠地就要这只小熊。王兄平时总教导我身为兄长要谦让爱护弟弟,我以为把它送给莱希尔王兄会夸奖我……可是他看到莱希尔手捧著小熊时,他却对我说……如果你不喜欢就直接说好了,为什麽要转赠给别人做人情……那之後,王兄就再也没有送过我礼物……”
“那它怎麽被搁在这里?”
“莱希尔很喜欢爬山,明知道圣蒂斯山上发生过什麽事,每次都还要王兄陪他。也许这是他某次来时丢下的吧──我以为他真的很喜欢这只熊的……原来,他只是为了和我争!最後只是被束之高阁落灰落尘……”
发觉自己正在对谁说这些心理秘密时,狄亚立即警戒地转头看他,令他惊讶的是,他竟然从他的眼神里读出感同身受的理解和酸楚。
稍纵即逝的眼神而已,快到让狄亚只能解释为自己眼花。
他也不期望他这种强硬霸道的人会理解他的心情,在他眼里,这也只是取笑他的又一个资本吧!
为什麽要对这个混蛋说这些?!
想到这里的狄亚恨恨地自责起自己的多嘴!
“後悔了吗?不过现在再怎麽後悔也没用!你美丽的弟弟可比你聪明多了,对於想要的东西,不管什麽方法他就一定要拿到!身为弟弟又身为哥哥的你也只後若干年後後悔的份咯!”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狄亚昂首面对他。
“不想这样那就去争、去抢、去说!在这里自怨自艾可没人会同情你!”
“怎麽争?怎麽抢?莱希尔是我弟弟啊!”
“别忘了你也是陛下的弟弟!”
“那根本不一样!”
“不一样吗?那你就等著迎接一个又一个後悔吧!”
“你……”狄亚气到红了眼,“谁说我後悔了?谁说我要争抢?谁说我非得要这只玩具……”
“那就扔了它!”
莫祈一手夺过他手里的泰迪熊,对著窗口外就用力甩了出去。
“不要──”
狄亚急忙伸臂去阻拦,可惜动作远没有他的迅速,眼睁睁地他看著那只最後的礼物抛出他的视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他想也不想地立刻追了出去。
莫祈看著他近似疯狂的行为,咒骂了一声後也跟著冲进了雨里。
在模糊的视线中,他找到了正趴在不远处的泥水地上的狄亚,睁大的双眼揪紧著望著坡下面,那只被扔的玩具熊安静地躺在坡下湍急水流的岸边,风雨中像个遭弃的无助孤儿。
它像,他……更像!
“……争……”狄亚微微颤抖嘴唇,低哑的声音里夹杂丝丝哽咽和无力回天的绝望……
“这个样子……怎麽去争……”
淋透了的脸不住地落下水珠,夜色里莫祈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或者,这个逞强又爱面子的王族,真的会落泪吗?
颤动的双肩和发抖的身子,泥水中人反常的状态告诉了他想知道的答案。
莫祈承认,这一刻,他心底深处掩藏的某种东西,被眼前的景象深深触动了……
5
当晚回宫後狄亚就病倒了。好多年都健康无恙,突如其来的这场大病彻底打倒了他。不断地发烧呓语,他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脑袋完全处於混沌状态,不愿去想那晚发生的事,也刻意忽略那个混蛋的言行在心中激起的涟漪。
他不知道他深夜捋他去圣蒂斯山到底有什麽企图,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他再一次成功地侵犯了他的内心──他该恨他那麽残酷那麽冷血的行经吗,还是该谢他为自己解开多年的心锁?
他的确不再为王兄的伤疤耿耿於怀,但,是不是也得承认他永远都赢不了莱希尔永远都争不过自己的弟弟?
拒绝去想。
他是正在发烧中的病人,而病人,是有不动脑子的权利的吧?
迷糊中,似乎感觉有人试探自己的体温、抚摸自己的脸颊,还不时为自己擦拭身子。
滚烫的身体碰触到温热清凉的毛巾,舒服极了。
略嫌粗糙的大手抚摸在颊边,轻柔又温暖的触感,让他眷恋不已。
是那勒斯吗?不,他的手没这麽大,他也没这麽大胆子;莱希尔?他有时间一定会缠著王兄,从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他这个二王兄身上的;那麽……难道是王兄吗?
费力地睁眼,亟欲想知道陪伴在床塌上的人到底是谁。但是等他能打开重如铅锤的眼皮,已经是三天後的事了。
床边并没有人。
追问那勒斯,他也只是茫然地摇头,不解的眼神告诉狄亚,这几天确实没有人来过他的寝宫。
发烧中的幻影吗?
疑惑中度过两天,虚弱的身体渐渐恢复当中,正当他想出去散散心驱逐这几天的郁闷时,恰巧那勒斯呈上了一张王叔的邀请函。
“骑马会?”
是很想借机活动一下筋骨,但是喜欢铺张的王叔这次也一定请全了圣菲尔斯的王公贵族宠相重臣吧?王兄肯定是在受邀之列的,一想到这几天他对自己的不闻不问以及上次的毒药事件,狄亚不由犹豫了起来。
“怕从马上摔下来当众出丑吗?”玩世不恭的声音传来,狄亚猛然抬头看著突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那是你该担心的问题!”他怎麽忘了还会遇到这个棘手厌恶的人种!
“呵──有精神和我抬杠了!”莫祈抱胸,嘴角扬著淡淡的笑意。“别不识好人心,我是怕你大病初愈的屁股经不起折腾,三两下就落下马来有损皇家形象!”
“拿你的好心去喂猪吧!”狄亚恨恨地瞪他。“我会证明给你看你的‘好心’在我面前只是垃圾!”
“那我恭候您的证明──服装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你……”狄亚的脸一阵青白。明白中了他激将法,此时却已太晚。
“放心,二王弟真的摔下来,我会英雄救美的……”
邪气的笑声传进狄亚的耳朵,让他直升起堵住他嘴巴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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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马会是在王叔的一家农场举行的,绵延不止的绿地一望无际。圣菲尔斯的国土面积并不大,能在这里看到这麽一大片农场不得不让人叹息。是个适合骑马的好天气,只是湛蓝的天空下光鲜的宾客,长长的白桌上摆设的美酒和糕点,这场骑马会看上去更像是游园的酒会。
人群中很快看到王兄和莱希尔的身影。看著他们亲密融洽的样子,狄亚的步子犹豫著迈不开,而莫祈已经穿过人群走上前了。
远远地见他们开心地交谈了几句,随後就看到莱希尔勾著莫祈的臂膀兴高采烈地走了。
狄亚在原地踌躇著,片刻後终於鼓足勇气走了过去。
“……王兄……”
“狄亚?”弗尔科恩转过身,脸上掩不住一丝惊讶。“几天不见,你怎麽瘦了好多?”
“……这些天有点不舒服。”
他可以理解这是王兄在关心他吗?他不来看自己是因为并不知道自己病了吗?狄亚抬头对上他脸上的面具,奇异的并不像以前觉得那样刺目。
“有没有让莫尔大夫看看……”说到这的弗尔科恩停住了。“还在和莫尔大夫生气吗?”
“对不起王兄!上次……是我不对!”不对的地方不是对那个混蛋的指责,而是惹到自己最在乎的人发怒。为了这个理由,他可以低头!
“嗯。最近宫里事情太多,我希望你们可以和睦相处,也少了我的一桩心头事。上次看你的脸色就不太好,这次更差,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有点受宠若惊地回答,强耐住汹涌的心绪,他几乎是战战兢兢地问道:“上次……王兄派人送的药……?”
“药?什麽药?”
“星期一不是您派人送到我的寝宫的吗?”
“我不记得有这回事!”
“难道是他?!”狄亚咬唇。
“什麽?”
“没……”
“王兄──刚才莫尔大夫教了我一些骑马的技巧哦,过来验收一下我学习的成果嘛!”莱希尔欢快地跑来拉起弗尔科恩的臂膀。“咦,二王兄也来了!一起去看好不好?”
“不了……让王兄陪你吧!”
热情的邀请,对他而言只是拒绝的暗示。这麽多年来,自己总是很有分寸地不介入他们太多,仿佛是对莱希尔的谦让妥协,实际上只是自己勇气的缺乏。
怕过於粘人让王兄讨厌,怕引起莱希尔的不满後王兄袒护他而冷落自己,更怕王兄脸上冷冰冰的面具投掷过来的刺骨寒意。
争?抢?
他连跟上去的勇气都没有!
知道那瓶毒药不是王兄的派遣,淤积在心头多天的疑问终於有了答案,可为什麽心里却释怀不了,高兴不了,反而愈发烦躁?
放眼远望,人群中轻易捕获那人的身影。一身黑色服装的他被!紫嫣红的女眷包围,略显张狂但又不失风度的举止,邪气、英挺,侃侃而谈中笑声不绝於耳。
他得承认他是很帅,但是他也比任何人清楚隐藏在帅气外表下的他是怎样的犀利阴狠、霸道蛮恨、报复心强烈……
那瓶药,真的是他动的手脚吗?他真的想置自己於死地吗?他真的是这麽憎恶自己的吗?
跃身上马,连连快鞭策马疾驰,任由长发在风中跳跃飞舞。
那为何在圣蒂斯山还要救自己?为何还以自己的生命做赌注逼他相信他没有错?为何深夜涉险带他去观赏水窨花?为何那麽煞费苦心地替他解开心结……
阴谋!
别忘了他是怎样恶质的人!别忽略了他的城府他的心机!
他才不会掉落他的迷魂阵,他才不会让他得逞他的处心积虑!
沈浸在心绪中的狄亚猛地抽鞭,就在此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身下的马吃痛,没有向前狂奔,反而是忽左忽右的弹跳起来。始料不及的狄亚双腿夹紧马身,拉著缰绳欲安抚马儿让它停下,但是马却更加放肆地东突西进,差点撞上行人。
人群中发出了尖叫声。
一道黑影驾马急速晃过人群,纵身一跃,空气中荡出优美的弧度,稳当地落在了受惊的马身上。镇住身形操纵缰绳,片刻後马儿便平静下来。
呼气声和赞叹声此起彼伏。
“不幸言中──陛下该封我为预言家才对!”莫祈笑得狂妄,“英雄救美,我没食言吧?”
“只、只是意外而已。”惊吓中的狄亚缓缓定下心神,对他的及时出现说不出的惊讶。
他不是在莺莺燕燕中打趣调笑的吗?什麽时候注意到他的行踪了?如果没有注意他又怎麽会这麽快便赶到稳住局势?
背部贴著他的胸口,衣服的摩擦传递到肌肤,身体竟因此产生小小的酥麻。
经历过情欲洗礼的自己当然明白这意味著什麽。
僵住身体,狄亚对自己身体反应悲哀不已。
说什麽厌恶他,说什麽憎恨他,这样子的自己才是自己最厌恶最憎恨的啊!
“该下马了──”轻声提醒,吐出的气息全喷在了狄亚的耳後,狄亚的耳朵霎时泛起红光。
“用不著你说……”逃离犯罪现场般地慌忙下马,他立即远远地躲开他的接近。
莫祈看著他的慌乱,微挑的眼梢夹藏意味深长的愉悦。
弗尔科恩一脸担心地走过来,但没等他出口关心,莱希尔带著他的护卫已经抢先一步赶到了。
“二王兄没受伤吧?”急切的出言,及时制止了弗尔科恩的话语。
“我没事。”狄亚拼命安抚不是因为马受惊事件而急剧跳动的心脏。
“那就好──莫尔大夫,你刚才的表现好英勇呢,我们圣菲尔斯又不知有多少女性为您著迷了!” 莱希尔笑起来。
“是吗?那麽三王弟呢?”
“我当然也是啦!”莱希尔勾住他手臂,慢慢走著远离前来询问关心情况的人形成的人堆。“不过莫尔大夫,如果我和二王兄一起遇险的话,您会先救谁呢?”
小可人笑得很甜。
“当然是先救圣菲尔斯的第一美人咯!”
莫祈笑得深沈。
“莫尔大夫可别忘了今天说的话哦!”
“天地为证!”莫祈瞥向一直跟随在旁的护卫。
伊格收到投射过来的目光,不自然地转过了脸。
同时的另一边,一大堆人包围著狄亚询东问西;王叔在一旁额头直冒冷汗,对这次事件道歉个不停;弗尔科恩一边差人欲送狄亚回宫一边命人疏散,一时狄亚身边热闹非常。
穿过人群看著莫祈和莱希尔谈笑风生,狄亚忽然觉得四周的嘈杂都渐渐变成透明。不明白心里泛起的不满该归位哪一种感觉或情绪,但是他知道,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王兄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的目光在追随著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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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里荡漾著温暖的氤氲水气。狄亚全身浸没在水中,仰身享受著全然松弛的惬意,只是脑中不断重复著白天发生的情景和镜头。
拍掌荡起水花,扬起心中的烦躁和不解。
还在执意毒药事件是他的阴谋吗?今天的事证明了这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可是不是他所为,又会是谁呢?
狄亚苦笑。难道是因为找不出凶手,难道是自己潜意识希望是他,才一直认定就是他的阴谋吗?
因为不愿相信这是王兄的本意,因为想多一些恨他的理由!
而如果没有了毒药事件,他还能恨他什麽?
意志的穿透,身体的……侵犯吗?
低首细看,他在身上造成的痕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综,就像他这个星期来从未对他有任何言语和行为上的轻薄侵犯一样,曾经那麽激烈的交缠仿佛只是场春梦,随著梦醒,什麽也都结束了。
因为对自己已经失去兴趣了吗?还是如他所说,他只是想报复他在圣.米克勒的突然消失,一晚的揉虐已经足够平息掉他的怒火?
无论是哪个原因,他都庆幸!
真的……庆幸吗?
狄亚倏地起身披衣,连忙离开雾气腾腾的浴室。
是上次发烧烧坏脑子了吗,还是现在热泡晕过头了?为什麽会有这麽无聊的反问?
凉风从窗口吹进,还湿淋的身子立即微微的激颤。转身走向窗户想关上它,然窗台上的某样东西进入他的视野时,狄亚霎时呆愣住了。
这是……圣蒂斯山上被扔掉的玩具熊!
但它不是被扔下山谷,不是已被打湿弄脏了吗?怎麽毛发还闪亮著光泽出现在这里?
“那勒斯!”狄亚大喊。
“是!”门外急急的脚步声後那勒斯恭敬的出现在房里。
“这是哪里来的?”狄亚指著窗台的泰迪熊。
“三天前突然出现在窗台上的。我看它沾著污水肮脏不堪,便擅自拿下去清洗烘干後再放回原处──这不是您带回来的吗?”
“三天前?”也就是他攀登圣蒂斯山的那晚!也就是那个不要命的家夥捋他、救他的那晚!也是他扔掉它而後自己追出去被雨淋到生病的那晚……
狄亚盯著窗台上的小熊慢慢走近,思维纠结成一团理不出头绪。
是他吧?除了他不可能有别人!可是那段流淌著溪水的山谷有多陡峭有多湿滑只需一眼便可看出来,难道他又不怕死地下坡去捡它?他为什麽要这麽做?仅为了弥补自己丢弃它的过错?
窗棂上一个个大小相差无几的圆形疤痕吸引了他的注意。凑上前仔细观看,狄亚发现那居然是熄灭烟头时残留的痕迹,毫无规则的分布,许多都重叠在一起,使窗棂看上去焦黑一大片。
又是他?!
整个皇宫里吸烟的人,只有他!
有多少痕迹就有多少支烟,他在他的房间里究竟呆了多长时间?在干什麽?他又为什麽要背著他出现?
难道……难道他生病的几天陪在床边的人是他?难道替他擦身清理的人也是他?难道一直抚摸安慰他的人也是他?
“那勒斯,”狄亚转身面对他,双眼迸出欲穿透人心的火亮光芒。“我生病的几天,究竟有谁来过?”
“没……没有……”那勒斯低头後退。
“看著我的眼睛说话!”
“是……莫尔大夫来过!您生病的几天他每天都来看望您……是他让我别对您说的!”
“还有呢?”
“什麽?”
“你还有什麽事瞒著我,还有什麽他不让你说的,现在全部给我讲清楚!”
“二王弟!”那勒斯“扑通”跪了下来,“还有上次那瓶药,莫尔大夫命令我对您那是他派人送的。他说那样说对您有好处。我不知道那里面是什麽,但是既然他是大夫,我想关於药品的事听他总没有错……”
“够了!”狄亚突然大声呵斥住他。“下去吧……”
那勒斯匆忙告退。
门关上的同时,狄亚也全身瘫软地跌坐在椅子上──
天!
谁来告诉他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片刻时间要他相信他一直恨之入骨的人竟是暗里关心关怀他最甚的人吗?那个在他面前只会颐指气使恶劣又放肆的混蛋?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窗外郗蔌的声响传进耳朵,狄亚转头,冰冷的双眼瞬间睁大。
一身夜装的莫祈正歪斜著身子倚在窗边,左肩处,鲜红的液体不断从划破的衣服内流出。
外面忽然亮起火光,凌乱又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时还有“这边”“那里”的喝声。
“二王弟──”宫廷侍卫长蓝迪的声音。“刚才有贼闯进陛下的寝宫行窃,左肩受伤後,现在正往这个方向逃窜,二王弟有没有看到什麽可疑的人出现?”
“……没有!我没有看到任何人!”狄亚注视著莫祈似笑非笑的脸说道。
“打扰了!过去那边再搜……”
“等一下!”冷峻的嗓音,立即制止了门外欲离开的骚动。“请二王弟允许我们进去搜一下!”
话音刚落,一众人已粗鲁地推门而入。走在最前面的人,正是刚才发话的伊格。
“放肆!”步入外厅的狄亚冷若冰霜地瞪著领头的伊格。“你是在质疑我的话吗?谁给你这麽大胆子闯我的寝宫?”
“历行公事而已!冒犯之处请二王弟见谅──搜!”
“大胆!我看谁敢向前再迈一步!”戾气环绕一身,结合浑然的尊贵透出无法言语的威严。“伊格,据我所知你的任务是保护好莱希尔,搜查皇宫的事应该是蓝迪的事!厉行公事这种话似乎不该由你来说!”
“保护三王弟是职责所在,但是保证皇宫里的每个人都安全,伊格也义不容辞!”
“每个人?你要管的范围可真不小!却不知莱希尔现在是不是正被贼人挟持身陷危险,如果真是那样,我看你怎麽向陛下交代!”
狄亚冷冷地看他,伊格在他的注视下慢慢垂下了头。
“容我先告辞!”
“蓝迪,你还要搜吗?”
“不……属下也告退!”蓝迪的额头已经开始冒冷汗。
一个手势,浩浩荡荡的禁卫军瞬间撤出了狄亚的寝宫。
门合上的瞬间,狄亚迅速走进内室,转身从墙上抽出长剑,冰冷的剑锋直指莫祈的喉头。
“你到底是什麽人?”
“贼!”莫祈的笑容微显苍白,但无损他邪气又迷人的魅力。
“这就是你千方百计混入皇宫的真正目的吗?你想偷什麽?是不是想对王兄不利?”狄亚的双眼喷火。
“是的话,你会怎样?”
“杀了你!”剑气一抖,莫祈的喉间划出细小的血痕。
“那干脆把我交给伊格不是更好?”有点耍赖的人痞痞地笑著,无视喉头的伤口往前迈步。
“站住!”狄亚咬牙,握剑的手在看到剑锋快刺进他喉咙时不由抖动。
“不站呢?”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我刚才救你只是有事问你!”
“好啊!你问,我知无不言!”
“是不是你在那瓶药里动的手脚?”
“不是!”
“是你让那勒斯对我撒谎?”
“是!”
“是你把玩具熊放到这里?”
“是!”
“我生病的时候,是你整日守在我床边?”
“是!”
“是你……替我清理身子?”
“是!”
“……你……为什麽?”狄亚发觉手中的剑越来越重,几乎快把持不住。
“因为我是贼!”
“这是什麽理由!”狄亚恼道。
“因为我偷的东西,很特别!”刻意压低的嗓音,不顾剑指的地方执意逼近,逼迫著狄亚慢慢後退至墙面抵背。
“是……是什麽?”狄亚注视著他浩如瀚宇的阒黑眸子,几乎失神到快被他吸进去。
莫祈抬起右臂,准确地抚上狄亚脉动著全身血液的中心,一如他曾经所做过的,但是此时却是全然地另一种意义──
偷心!
反应过来的狄亚睁大了双眸。
惊愕讶异中感受更多的是身体里每个细胞的舞动,欢快地、激越地,完全背离主人的意志,为心脏的急剧鼓动增添紧张又期待的气氛。
莫祈扬起邪恶的笑容,缓缓地、一步一步地、像踩著心脏跳动的节拍般接近他。
“别过来……”
“我想吻你……”
“去吻猪……”
“我想要你……”
“去死……”
扬剑劈下,没有使上多大力的剑柄很快被莫祈半路拦截,握剑的手也被他顺势压贴在墙面。剑身掉落,与地面相撞弹跳起来,发生“亢档”的连续响声。
“刀剑不适合你──虽然握剑的样子也很诱人!”将整个身子都紧贴住他,长腿伸进他胯间分开双腿,邪笑著的人俯首便吻下。
狄亚涨红著脸撇过头颅。
“不想吗……”在耳边沙哑的低语,“宝贝儿?”
久违了的亲昵呼唤,轻易召唤出隐藏在体内的快感因子,狄亚的全身都因他的嗓音痉挛起来;靠墙的背部泛起小小的甜美的麻痹感;直接贴著他胸膛的肌肤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出火热的温度。
莫祈捏住他下颚扳过他的脸颊。
这一次,几乎没有反抗的狄亚,轻易地被封住了嘴唇。
“嗯……”唇瓣接触的刹那,甜腻的嘤咛泄露了太多心底的渴望。
莫祈不著急地轻咬著他的嘴唇,诱哄他直到主动开启唇齿迎接自己。探舌进入,勾勒他湿黏柔软的内腔,舔弄他的牙龈齿根,进而缠住他的粉舌狠狠地吮吸。
变化著角度的吮吻,越来越深入,越来越热烈,直到满意地感觉出对方紧贴著自己的腰部阵阵颤抖。
往後移动头部退出他的口腔,狄亚追随著他动作也往前移动头颅,半眯著氤氲的双眸,喘气的间歇窥见红豔的舌,喉咙深处不满的呻吟流泻。
“表情,好棒!”莫祈看著狄亚斜唇。
狄亚羞红地转脸,举手便要推开他。莫祈抓住他伸过的手臂,连同另一只被按在墙上的,带领引导著它们环住自己的颈项。
“抱紧了宝贝儿!”
低哑的命令,同时单臂圈住他臀下抱起了他。想耍开他的狄亚被腾空抱起,双臂本能地环紧了眼前的依靠。来不及他破口骂人,身体急速地旋转中被压在了柔软的床铺。
“唔……”嘴唇再次被掠夺,汹涌如潮的气势一点也不像刚才挑逗诱惑的试探,反复咬吮中,大掌伸入薄薄的睡袍用力抚摸、揉捏,撩拨出身下人儿难耐的喘息和扭动。
移下嘴唇隔著薄薄的衣料咬住胸前的绯点,突然的刺激让狄亚惊叫了出来。
羞耻的、让人脸红心跳的呻吟!
这不是圣.米可勒的放纵,也不是被下药後的身不由己。
在他玩弄下的情难自禁吗?
悲哀的发觉。狄亚扭身挣扎,只想远远离开躲到安全的地方,不受他施了魔法般的抚摸和亲吻。
转身向前爬去,却被莫祈捉住腰身不得动弹。湿濡的唇、柔软又刚硬的舌,敏感的背部感受著他的舔吻,支著身体的双肘都颤抖起来。
胸口被揉摸著。
紧密贴在一起的臀部感觉到了背後人胯下的火热和硬挺。
“宝贝儿……”
耳朵也遭到侵袭……
逃不掉了!
那越来越粗鲁越来越激烈的碰触和纠缠,让狄亚的身体和神志都开始沦陷。
为什麽会这样?为什麽会这样?
明明讨厌他的!
明明恨他的!
“多久不碰你了,宝贝儿?”动作有点焦躁起来,“该怎麽补偿我才好……该怎麽吃掉你小妖精……该拿你怎麽办……”
怎麽办?为什麽问这句话的是他?为什麽发出疑问的人是他?为什麽接受他质问的人是自己?
“混蛋!混蛋……”狄亚愤恨地握拳敲打他,胡乱的使力让莫祈本就受伤的肩膀又开始流血。红色的液体沾染了贴合在一起的两人,睡袍上衣上绽开朵朵妖冶的花朵,远远望去仿佛捆绑著两人的红豔纽带。
急切又耐心地用手指撑开後穴,莫祈拨开狄亚的臀瓣,在他不要命的出拳出掌中一口气刺入他体内。
深深地埋藏在最底处。
狄亚尖叫出来,大声呼痛的同时张口便咬住了莫祈的肩膀,滚烫的泪水顺著眼睑滑落。
受伤的肩膀再度受创,莫祈闷哼一声,随即吻住他耳颈挺腰抽送。
“宝贝儿,你好热、好紧……”强力激越地律动,激喘的气息夹杂在一起,“好棒──快被你熔掉了……”热烈地拥吻住他的小嘴、分离、喘气、再次咬住对方的唇瓣,激情让狄亚喊痛的声音全融化在甜美的呻吟里,捶打挥舞的手臂转而紧紧圈出了莫祈的颈子。
“我……不行……嗯……嗯……唔──”抓紧他的背脊,顶点的来临让狄亚情难禁地在他背上烙上爪痕。而同时,莫祈也在他体内留下了滚烫的体液。
依旧激烈喘息的两人互相看著,亟欲从对方眼里读出讯息的急躁,最终让两人什麽都没获得想知道的答案。
莫祈微微挑起嘴唇,俯首啃起狄亚柔软的下巴。
狄亚仰头,两人很快又纠缠在一起。
滞留在狄亚体内的昂扬又蠢蠢欲动起来,莫祈开始轻柔地抽腰,大手摩搓著他的腰侧一直流连到胸口的红点。
“嗯……”从未有过的温柔让狄亚迅速沈溺,不自觉地挺腰迎合他的抽送,修长的腿主动地缠住了他的腰。
淫靡的声响和喘息在房间里飘荡著,旖旎的空气久久回绕不息……
翻身从狄亚身上滚落,莫祈揽腰抱著狄亚湿黏光滑的身子,从後轻柔地吻著他的颈子耳垂。
“你……不回去吗?”狄亚问得气若游丝。一晚的羞耻运动,身体疲惫到无法再移动一根手指,但是身旁人久久不离开让他惊讶到不得不问。
这是以前没有过的事!
“你要我回去吗?”莫祈轻咬著他的肩。
“……”
“我留下来好不好?”
身後传来温暖的体温,一种全新的、从未有过的奇特体验包裹住全身每个细胞,松弛的身体仿佛浸没在柔软的羽毛中,温暖舒服得难以想象。
没有回答,狄亚向後动了动身子,合眼沈沈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