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0-15

青春日记(储薰莸)21-30


21
  一前一後来到图书馆,秋玉树掏出备份的钥匙打开门登上顶楼的天台。身在露天的高处,秋天的早晨显得较为寒气逼人,秋玉树瑟缩了一下身子,孟涛见状二话不说就脱下制服给他披上。看著他给自己披衣服笨拙又小心的样子,之前看到他欺负同学的不快也抛到爪哇国去了。
  “还痛吗?”秋玉树看著他左颊的淤青问。昨天的事纯属蒋静莹和蓝海音的恶作剧,虽然对於小风而言只是提供了和孟涛交手的好机会,对於面前这个“老大”而言也只是他千万次干架中的一则小儿科,但夹在他们中间的自己可没少担心。既然是打架又怎会不受伤?再旗鼓相当也是拳脚的直接碰触,小风胳膊肘膝盖骨的红痕让他揪心,他脸上的青青紫紫更是让他心疼。
  “这点小伤算不了什麽啦!过个几天就看不见了。不过你妹妹的那几下子可真不是闹著玩的!招式、力道、技巧无论哪个方面都不输人,差不多可以达到职业选手的水准了!如果她不是个女生的话该多好,加入我们的‘焰风堂’的话一定打遍天下无敌手啊……”
  秋玉树丢给他个卫生眼,径自走到阁楼里去拿说好要带回家但几次都没带回去的药箱。如果小风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别说帮他“打天下”了,不毁了他的“天下”就已阿咪托佛。
  “坐好别动!”秋玉树帮他擦著药水,暗付这次一定要记得把药箱带回去。昨天明明看到小风身上的伤,但却碍於药箱的事没敢主动帮他擦药,任由小风的性子不管它们。
  这让他涌起极浓的罪恶感。
  小风和孟涛之间的平衡终究要打破的吧?连一只小小药箱的事自己都处理不好,哪还有自信继续隐瞒下去?
  “我好幸福哦!”孟涛看著秋玉树秀致的脸庞,一脸陶醉。
  “白痴哦!哪有人为这种小事觉得幸福的啊?!”秋玉树睨他,嘴角也忍不住扬了起来。
  “可是为我擦药的人是小树啊!”
  “你不问我吗?”擦完药,秋玉树收好药箱放好,想起今天来这麽早的原因不由问道。“昨天当著那麽多人面说不认识你,你没有话要问我吗?”
  “我相信小树一定有自己的原因啦!当著那麽多人面承认自己的恋人是男生是需要很大勇气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这样勇敢;再说小树这麽漂亮,从小铁定没少男生骚扰,突然说自己喜欢的人是男生也会不大好意思;而且让那些女生知道我喜欢的人是小树的话,小树以後肯定会被整惨的,所以小树才有所顾及对不对?”
  秋玉树越听嘴巴张地越大,对於自己会喜欢这种笨蛋感到空前的匪夷所思。
  “那些应该是我不承认和你的关系的理由吧?!我说的可是‘不认识你’耶!”
  “有区别吗?”孟涛抓起後脑勺。
  无语问苍天。
  转而抬眼看他,秋玉树的目光中透出异於平常的严肃和认真。“答应我一件事!”
  “嗯!小树你说!”
  “从今以後,不要再和小风打架!”
  “不是我要和她打啊,昨天的事你也知道……”
  “我明白!但是我希望,以後无论是谁先挑起的祸端,你都不要和小风交手!”
  “小树很为难是吗?”
  “不止是这样,”秋玉树把手支在栏杆的小平台上,轻轻叹了口气。“如果还想和我见面的话,最好不要在小风面前说我们的事……”
  “为什麽小树?你妹妹很讨厌我吗?”
  秋玉树笑了。“是啊,她讨厌任何一个接近我的人!尤其是像你这样有‘非分之想’的人!”转头看他,嫣然又些微苦涩的笑容看得孟涛心直砰砰跳。“知道吗?你可是我十六年里惟一的一位朋友哦!”
  “我才不是小树的‘朋友’!”孟涛上前从後赌气似地搂住了秋玉树的腰身,“我是小树的恋人──可是,为什麽小树的妹妹不喜欢接近你的人呢?小树也该有自己的朋友啊!”
  “那是……快十年了吧──”秋玉树的语气淡了下来,“我跟你说过的吧,小风从小就很淘气,可是她的淘气仅仅持续到她六岁那年。那年发生的一件事,彻底改变了她的性子,也改变了我们之间相处的模式,以至於到现在她都心有余悸。其实现在想想似乎也没有什麽大不了的,但当时,对於只有六岁的我们来说……真的,好恐怖……”
  “发生了什麽事?”孟涛拧紧了眉。
  “一次意外……”清晨的风吹到脸上凉凉的,秋玉树直觉地往後靠了靠才开始他的回忆。“我记得那是星期天,小风和我没有去幼稚园,父母在武馆里忙著,就我们两个在家。和往常一样,调皮的她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的,就在她追著我帮他折的纸飞机满屋子跑的时候门铃响了。我们都以为是爸爸妈妈回来了,小风兴高采烈地跑去开门,但是进来的,却是贼……他按门铃只是想知道这家有没有人在,如果有大人就说走错门了,可是看到只有我们两个小孩子,马上露出了掏出匕首露出了凶相。我们都很害怕,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麽办。他一边威胁著我们一边开始翻东西,把小风的毛公仔和娃娃扔得到处都是,小风忍不住冲过去打他,我连忙跑过去阻止,两个小孩子和一个贼就这样混战开来,最後……那个人长什麽样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刀子是怎麽落到我肩上的也没搞明白,但是小风那声尖利的哭叫声忘我却永远记得……那个人吓得跑了,爸妈很快回来把我送到了医院。医生说我肩骨受伤,不适合再习武,而且有可能留下後遗症。我生下来体质就不是很好,从那之後更加容易生病。事後爸妈问我们是谁开的门时,就像以前闯了祸喜欢躲在我背後一样,小风没敢回答;我怕爸妈责罚她,便说是我开的门。现在想来,我一点都不清楚这个谎言是帮了她还是害了她。自此以後小风乖巧沈静了好多,以前经常偷懒不练武,变得勤快刻苦起来;原本喜欢在我面前撒野使泼的,後来反而一直我身边看护我、保护我,生怕我被人家欺负。大人都说她变得懂事,我却越来越觉得她是在赎罪,把继承家业的担子照顾人的担子全往身上抗,尽量让我没负担,却由她一个人背下来……那时她才六岁啊……”
  秋玉树觉得眼角有些湿湿的。“其实我的伤并没有医生说的那样严重,爸爸执意教我一些强身健体的和防御性的武术,我的身体随著年龄的增长好起来,肩上的伤痕都差不多都消失不见了。每次看小风那麽辛苦地保护我,我都忍不住想告诉她我有保护好自己的能力,可是又怕她伤心。小学的时候她为了我和三个男生打架,她赢了,但是鼻子被打到出血不止。我抱著她求她以後再也不要为我打架了,她却瞪大眼睛望著我问我:‘阿玉不要小风了吗?’……後来我就再也没提过。我那天出手帮你的忙,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总觉得你拼命的样子像极了小风,要不然我才懒得理你呢……”
  “小树……”孟涛扳过他身子,粗糙的手指胡乱又小心翼翼地刮著他脸上的泪珠。
  “小风现在的身手这麽厉害,不知吃了好多苦……都是因为我……其实我真的好想告诉她,早点忘记那件事,我已经没事了!我可以保护自己──我真的已经没事了,你看我的肩膀,一点伤痕都没有了啊……”秋玉树急急地解开制服的上扣扯开领带,“你看,真的没有了是不是?”
  “小、小树……”孟涛努力咽了咽口水,盯著他白皙细滑的锁骨和肩膀看直了眼。
  “你在看什麽啊?!”这个白痴笨蛋,人家明明那麽伤心伤感,跟他讲的都是自己从来不想提的心底话,没表示半点同情和难过就算了,眼睛却在这时候乘机吃豆腐!简直……简直混蛋加三级!!
  秋玉树气到涨红脸,伸手就要给他一拳。孟涛轻巧地接过他的手掌,顺势把他整个身子都抱在了怀里。“好啦好啦,我知道小树很心疼妹妹!小树和妹妹的感情那麽好,让我都嫉妒呢!我答应小树一定不和她作对,一定不再和她打架,一定不让小树为难伤心好不好?!可是小树,我不要做你的长久‘地下情人’哦。小树应该试著让她了解你已经不是以前的小树了,你已经可以独立照顾自己,就是打架也不会输人!你们感情再好也毕竟是兄妹啊,她不可能保护你一辈子。所以,接下来的任务就有我来继续好了!我会保护小树一辈子……”
  “又胡乱保证了!”窝心的话语让秋玉树的鼻子又酸酸的。
  “才不是胡乱保证呢!我孟涛说话一言九鼎,一百匹马也追不回来!”
  想不到这个粗线条还会活用成语!
  秋玉树破涕为笑,偎依在他厚实又温暖的胸膛里久久舍不得离开。这麽多年来从未对任何人说的话,想不到今天却被自己全盘道出。经由这个笨蛋的胡搅乱缠,似乎也并没有预料中那麽伤怀……
  预备铃声响起,秋玉树慢慢抬身把外套脱下还他。“该去教室了,要上课了……”
  “时间怎麽过得这麽快啊!”孟涛不爽地皱眉,环住纤细腰身的手臂丝毫没有放松的迹象。“亲一下,好不好?”
  “哪有人问这种问题的啊?!”
  “那到底好不好嘛?!”
  “不好!”秋玉树瞪他,这人泛起傻劲来会傻得出奇。
  “为什麽啊?”
  “罗嗦,不好就是不好!哪有为什麽啊?”
  “不行──今天一定要亲一下……”
  “不要啦……”
  “放开我家阿玉!”就在两人笑闹成一团时,突然的一声怒喝像晴天霹雳震得两人猛然转头──
  “小……风?”

22
  秋玉树睁大眼睛望著突然出现的秋临风,一时间愣到忘了移开抵在孟涛胸前的双手。
  秋临风把手骨捏得“嘎嘎”响,额上青筋暴突画成大小纵横的“井”字。扔掉手里的便当,长臂一伸便把秋玉树拉到了自己身後,“我可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同性恋,敢碰我家阿玉者──死!”
  压迫死人的气势加上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拳速度,不敢回击的孟涛被逼得连连後退;秋玉树见势连忙急急拉住秋临风,“小风你误会了,他没有对我怎麽样……”
  “阿玉你什麽都不用说,我都看到了!我知道阿玉心地善良好说话想替他开脱,但是我秋临风可没那麽好打发!”咬牙切齿地说完两句话,秋临风作势又要扑过去。秋玉树赶紧挡在两人之间不让她靠近,秋临风旋身从旁闪过,一记凌厉的直拳又向孟涛攻去。
  “喂喂,你别逼人太甚!别以为你是小树的妹妹我就怕了你女人……”
  “闭嘴!再敢叫‘小树’非打滥你嘴巴!”
  “你……”本想顶上去的孟涛想起秋玉树方才对他讲的,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给他压了下去。为了小树他忍了!可是当真要他一直这样躲闪下去吗?十六年里只有他扁人的份,可没他被人单枪匹马追杀的记录,这麽窝囊又丢脸的事恁是怎麽忍也难忍下去啊!
  瞥眼看到秋玉树焦急又为难的神情,孟涛心里一阵抽搐,什麽窝囊不窝囊丢脸不丢脸霎那间都抛到外太空去了。
  那神情只让他揪心。
  好吧,男男情长英雄气短!只要不让小树为难,他就做一次窝囊废又怎麽样?!
  咬咬牙,趁著小树纠缠住秋临风的空档,孟涛赶紧绕过他们从侧门溜了下去。
  “有种别跑……”
  “小风算了啦……”
  “我想放过他可是我的拳头可不答应……”
  “小风……”
  叫嚣和劝阻在身後响起,听在孟涛的耳中不啻於恶魔的诅咒和天使的福音。同胞兄妹一对孪生,为什麽两人的差别会有那麽大呢?
  脑袋高速运转,双腿更是没闲著。眼看前面五六个男生围成一团堵住道路,孟涛连大喝让开的时间都没有,直接跳到花坛上穿了过去。
  “……真的,孟涛和公主是一对啦,是猛涛自己要我们对大家说的……刚刚秋临风问我有没有看到公主,还是我们告诉她公主的去处的呢……”
  急速奔跑的脚步与地面摩擦发出紧急刹车的刺耳声响,孟涛转头,一双利眼喷火般地盯著那两个正在响应他号召为他免费宣传的男生,同时也明白了秋临风那麽快找上他们的原因。
  两个男生直涌现毛骨悚然的感觉,掉转头颅往後看到孟涛杀人般的凶眼,三魂七魄立即吓掉两魂六魄,来不及他们想出到底哪里惹毛了这位老大就口里喊著爹妈开始逃命起来。
  “居然敢跑──”孟涛怒吼著飞速追赶上去。
  “孟浪你给我站住──”秋临风掌风呼呼很快追了过来。
  “不要再追了啦──”秋玉树也跟了过来阻拦秋临风。
  一行五人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在圣德的校园里追打成一片,把秋天里微带著凉意的大清早闹得热翻了天。
  直到最後秋临风还是没发现孟涛和秋玉树的关系,但自此之後孟涛作为欺负秋玉树的“色狼”,成为秋临风防范名单中的头号注意对象。

23
  秋玉树有一个星期没见到孟涛了,自那天忘了拿便当,他和孟涛在图书馆天台被送便当的小风碰到,然後引发一场惊天动地的马拉松追杀长跑之後,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孟涛。
  当然不是不想见他,而是秋临风二十四小时的紧迫盯人让他偷偷瞧一眼孟涛的机会都没有。白天在学校的时候,一到下课秋玉树还没有时间从教室里走出来,秋临风已经火速从圣心赶到了他的身边;午休时秋临风会带著便当和他一起吃,直到下午的课开始她才会离去;傍晚回家,无论秋临风有多忙她也会在第一时间跑到秋玉树的教室去接他,让他单独从教室走到校门口的机会都没有;秋玉树上室外壳时她也会在旁巡视,生怕孟涛从哪个旮旯里钻出来非礼他。
  持续一周的铜墙铁壁保护,秋玉树的同学老师都快神经错乱,秋临风自己也越来越疑神疑鬼,别说接近秋玉树,凡是多瞧一眼他的人统统被她列为黑名单。上次体育课上,体育老师因为纠正秋玉树练单杠的动作而多盯了他几眼多碰触了他几下,秋临风一怒之下竟然把那位一米八五的男老师扁到肩膀脱臼,因为被一个女高中生扁成这样太过丢脸,那位老师第二天就向校长辞职走人了。
  事情怎麽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呢?
  秋玉树双肘搁在椅背上看著厨房里轻快的身影,细瘦修长的身材和白皙爽朗的脸蛋,专心看著微波炉调著温度时间的天真表情,这样的小风怎麽看都没有半点杀伤力呀!
  要怎麽才能让她了解自己现在的状况呢?十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事,从年龄外貌到心境心情,自己已经不是那个残留阴影的六岁孩童了。就像孟涛说的,自己也该有自己的朋友也该有属於自己的小圈子,小风也是,牵畔住自己的同时不也牺牲了她的时间和精力吗?
  放了他,其实也是放了她吧?
  还有孟涛……
  他不能让孟涛真的这麽一直躲下去……
  “这是阿玉你的!”秋临风从厨房端出两杯牛奶,将一杯送到了秋玉树的面前。
  又是牛奶?!秋玉树嘀咕在心里,手上还是乖乖地接过了杯子。
  “阿玉怎麽不喝?太烫了吗?我看好时间的呀。”
  “没有,温度刚刚好……”秋玉树把杯子移到嘴边小辍了一口。
  “阿玉最近好象不开心,经常心不在焉的,有心事吗?”
  “呃……”秋玉树犹豫了一下。望著小风担心的眼神,暗里咬了咬牙,心想这是个沟通的好时机也说不定。豁出去了,该说的总是要说的,这麽多年来到嘴边的话就在今晚全吐干净吧!
  “小风!”
  “嗯?”
  “我有话要跟你说!”
  “阿玉说啊。”
  “……其实我和孟涛……”
  “阿玉又想替那个‘色浪’说好话了?!”秋临风倏地站起来,“哼,那个人类败类渣滓混球混蛋混世王王八蛋胆小鬼窝囊废……我秋临风绝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最近天天跑圣德都没看见他是他运气好,让我碰见他非揍到他认不得东南西北──啊,说得我都出身热汗了,阿玉你喝完牛奶先上床睡觉吧,我去洗个澡……”仰头咕噜喝完一杯牛奶,秋临风直接走进了浴室。
  “啊?!……”
  秋玉树望著秋临风的背影张开嘴巴,千思万想也没料到第一次准备好坦白内心的自己居然落得这样的回答!小风的性子是急了点,但也不用急到这个程度吧?!
  天意吗?要他缄口不言的天意?!
  秋玉树叹口气,转头看著面前的牛奶一双细眉扭成了一团。如果孟涛在的话就好了,他一定会帮自己解决掉他非常讨厌的牛奶吧?就像他帮他吃掉胡萝卜一样。
  现在想起曾经一起吃便当的温暖时光心里只有酸酸的,因为两人都是男生所以注定交往不会太顺畅,但是像他们这样确认心意之後几乎不能见面的悲惨还是少数吧?别说一般情侣的约会了,一起吃饭聊天都只能在记忆中寻找,毕竟连见面都是他们妄想的奢侈品啊!
  哪有像他们这样子的情侣啊!
  一个星期没见到他,真的很想那个笨蛋啊!
  好想好想……
  秋玉树双手捂著杯子,心里不断翻涌的酸涩感快漫出心窝溢出眼眶了,忽然看到白白的牛奶上啪嗒啪掉下一滴水珠。摸摸自己的眼睑,这才发现已经湿了一片。
  想他想到掉眼泪吗?
  真像个没用的女生!
  “RRR……”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让秋玉树浑身惊了一下,他胡乱抹了抹眼睛,起身去接电话。
  “喂──”
  “……”
  “喂──请问找谁?”
  “……是小树吗?”
  “孟涛?”秋玉树抓话筒的手抓得更紧了。乍然听到朝思暮想的声音,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快要流出来了。
  “是我啦!真的是小树麽?”
  “嗯……”
  “阿玉是谁的电话?找我的吗?”秋临风穿著睡衣从浴室出来,边走边拿干毛巾擦著湿头发。
  “不是不是,打错了!”秋玉树赶紧“啪”地挂上电话挤出笑容,“小风这麽快就洗完了?”
  “快吗?已经二十分锺了?阿玉的牛奶怎麽还没喝完?凉了吧?我帮你再热一热……”
  “不用不用,我拿去房间喝!”不想让她发现自己的异常,惊魂未定的秋玉树端著杯子就闪人进了自己房间。
  背靠著门後脑也抵在门上,秋玉树为自己刚才的行径叹气。条件反射地就挂断了电话,还说什麽要跟小风摊牌,别自欺欺人了。十年来形成的模式犹如恶性痼疾,不是自己一下下就能挣脱得了的啊!
  窗外忽然响起欷欷簌簌声音,秋玉树狐疑地放下杯子走近窗户,猛地拉开窗帘,一张黝黑的脸近距离地呈现在眼前,却是他连日来想个没完的孟涛。
  “你……”
  “小树我们终於见面啦!!”孟涛咋呼的声音传来,吓得秋玉树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轻点啦!小风在隔壁!”
  “哦──”孟涛顺势喜滋滋地拉住秋玉树的手,“可是我开心嘛,都一个星期没见小树了!”
  “你怎麽上来的?”秋玉树探头看他的双腿搁在什麽地方。
  “爬水管啊!好在这幢大楼的水管是设在墙外,要不然还真难上来呢!”
  “你……”秋玉树不由冒火,“好在这是二楼,如果是十几二十层什麽的你怎麽办?还是爬吗?你又想找死了是不是?”
  “嘘──”孟涛撅起嘴,“小树不是说要小声点吗?”
  “……”秋玉树被他堵得苦笑不得。转眼想到那杯牛奶,於是从桌上拿过来没好气地推到他面前,“喝了它!给我全部喝光!一滴都不准剩!”
  孟涛倒也不客气,一个仰脖就解决地干干净净。“好好喝!就是味道怪怪的。”
  “是吗?”秋玉树偷笑。味道不怪才有鬼,不过反正也是想他才想得掉眼泪的,活该由他处理!
  “小树好象瘦了很多呢!”孟涛痴痴地看著秋余数,眼神有点心疼。
  “你怎麽知道?”秋玉树靠近他,“没碰过我又没抱过我……”
  “我眼神好啊!”
  秋玉树吐血。“猪脑子啊你?” 虽然他不是女生,虽然十六年来这是他的第一次恋爱,可是他多少也该知道许久不见的情侣一般会做些什麽的吧?!自己都铺好路给他走了他竟然木到回他这麽一句话!会有人像他这样子的吗?自己怎麽就会喜欢上这麽没情趣的家夥!
  “小树──”只手揽住秋玉树纤细的腰身,孟涛把头埋在了他的肩窝里。“我好想你……”
  满腹委屈和抱怨在听到他这句话後瞬间烟消云散,秋玉树有点心酸地回抱住他。“我也想你……对不起,孟涛……”
  “阿玉在跟谁说话呢?房间里有其他人吗?”不敲门直接闯入者,毫无疑问除了秋临风没有第二人选。
  “没有啊!”秋玉树条件反射地一推,重物坠落衣袂划过空气呼呼风声响起。秋临风狐疑地凑到窗前往下看,月光下除了楼底草坪上多了一个人形大坑外,一切如往常。
  “好奇怪,我明明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的。”
  “是小风听错了吧──是我在自言自语啦……”秋玉树心惊地冷汗频频,望著楼下只求老天保佑孟涛没有摔断胳膊摔断腿……

24
天气越来越凉了,中午的阳光依旧明媚,只是没有以前那样温暖,对孟涛来说更是没有一点温度。
蹲在教室的门槛边,孟涛端著便当盒无精打采地用筷子挑著里面的饭菜,表情有点痴呆。
只差一点──就差那麽一点点他就可以亲到小树了!难得见到一面还没大谈相思之苦居然以那种死没面子的方式结束掉,而且是被小树亲自推下去的,连想找个发泄的对象都不行!
想到昨晚的事孟涛不禁又开始呕水。不就是喜欢上一个人而已嘛,别人谈恋爱不都是顺顺当当甜甜蜜蜜的,为什麽一到了他身上就全不一样了呢?因为小树太漂亮老天嫉妒他喜欢上他,还是自己平时干架太多让他不爽啊?即使这样也不能这个法子折磨他啊?这种日子什麽时候才有完?
秋临风、秋临风、秋临风……
郁闷地又捣起筷子,憋了口气的人一个用力,“啪”地一声便当盒上多了个小洞,折磨筷子便当盒的人自己也暗自龇起白牙。
胳膊到现在还是有点疼,昨晚摔的那下可真不是盖的!
真是逊毙了!出师未捷,身未死,不过也快挂了……
“唉……”孟涛继续捣著筷子,仰天长叹。
“你觉不觉得,涛哥最近特别……深沈!”不远处的两个男生吃完饭没事蹲著,看到这边的孟涛不爽的模样不禁凑起耳朵小声议论起来。
“嗯,从那天和圣心的女罗刹挑了一场後就开始这样了!”
“听说第二天她还跑到圣德来撒野!”
“这个星期她一直围著公主转是为了防备涛哥吗?”
“嗯,好象盯上了涛哥专跟他过不去!”
“难道传闻公主和涛哥的事是真的?”
两人的脑中浮现出秋玉树温柔雅致的美丽模样,再看看前面正咬著筷子发呆的人,对望了一眼後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事实很明显,那个野女人看不顺眼涛哥就专门找茬!”
“不给涛哥面子就是不给我们面子!”
“不错,得给她个教训!”
“怎麽教训?”
“扁她!”
“你去?”
“呃……你呢?”
“这个……得另想办法才行!”
“嗯……”
两人又对望了一下,眼珠转动间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了相同的讯息。相视而笑,两人都为各自的聪明感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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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放学後的傍晚,圣德高中的正门由热闹渐渐转为平静,三两的人影晃过之後,大门口就只剩下一个孤单的纤瘦身影。
秋玉树拎著书包不断往圣心的方向张望著,心里不免有点焦急和不安。这个星期都是在他还没有时间从教室里出来小风就已经赶到身边了,今天却到现在都没看到她的人影,最近小风应该没什麽特别忙的事,即使有急事她也会及时通知自己的,难道发生什麽事了?
心里的不安慢慢扩大起来。小风迟到的事不是第一次,但是让他如此紧张还是第一次。虽然他不大相信心灵感应之类的东西,但是属於孪生子之间特有的敏锐感觉却不断提醒著他小风有不好的事发生。
这麽担心是不是杞人忧天了?以小风的身手应该没问题的吧?!
秋玉树尽力安抚起自己,专注於自己的情绪中一时没有发现悄悄接近的四个身影,直到脚上踩到了一个人的影子,秋玉树才猛然抬起头看到四个在他面前一字排开都用黑布蒙著脸的人。
没有等他有时间质问“你们想干什麽”,事实上他也不想把口水浪费在这个无聊又没用的言辞上,四个人就已经开始朝他攻了过来。
理南四大天王都是他的手下败将,这四个人的拳脚水准跟他们比可差多了,所以对付眼前的四人并不让秋玉树吃力。只是他不明白为什麽这些人都戴上了咸蛋超人的面具,最近哪个电视台在播放咸蛋超人吗?
瞄眼仔细瞧著他们各自的身形露在外的眼睛,秋玉树不禁疑惑心里涌起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好象在什麽地方见过呢,是认识的吗?这就是他们戴上面具的原因了吧?那攻击他的原因是什麽呢?被小风教训过所以以此报仇吗?
不无可能!
只可惜他们低估了他的实力,不要以为他秋玉树真的弱不禁风只是个等著姐姐保护的搪瓷娃娃!
左拳挥出,右脚同时揣下,不消半刻工夫刚才还竖著的四个人全都横著哀号躺下了。
秋玉树拍拍制服把打斗的痕迹抹平,慢慢度步到其中一个人的身边蹲下,伸手便要揭下那人的面具。
“沙”──空气中忽然扬起一抹白色的粉尘,秋玉树的手还没够到面具,异味袭来,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地晃动,身体随之瘫软下来倒在了地上。
“挖靠!有没有搞错,这真的是‘公主’吗?怎麽这麽厉害啊?!”
“别说啦,赶快把他弄走再说!阿贡那边支持不了多久的,凶八婆肯定马上就会赶到──除非她也被迷晕了!”
“哇,第一次这麽近距离地看他耶,比平时看起来还要漂亮几百倍啊……”
“是啊是啊,怪不得那麽多男生都被他迷得七晕八素的……”
“哼,再漂亮也是秋临风的弟弟!谁让秋临风惹到我们老大,这次落在我们手上,一定要玩死他杀杀那个女人的锐气……”
“那到底怎麽处置他啊?”
“先奸後杀,奸了再杀,再奸再杀,再杀再奸……”
意识完全消失之前,秋玉树在昏昏沈沈中听到了上面的对话,再後来迎接他的便是全然的黑暗……

25
因为心情太过郁闷,午休时候孟涛就直接翘课回寓所睡大觉。躺在床上想著小树、想著和他相识後的种种、想著现在两人的凄惨状况,越想越睡不著,最後索性驾著机车出门解闷去了。一路飙到郊外时好巧不巧碰上理南的飙车族,其中就有那四个出门没看皇历的“四大天王”。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没有言语,一个眼神之後两路人就各自驾著机车在高速上狂飞起来。在他以零点九秒的优势胜出後,接著便是一场痛快淋漓的干架,借机发泄的孟涛自然是漂亮地大获全胜,打得理南一票人全躺在路中央去阻塞交通。虽然自己也挂了彩,但是总算稍稍抒解连日的郁闷没继续当成天下第一怨夫。
草草吃了点东西便回去自己的寓所,人还没进门,吵杂的声音已经从里面传了出来。因为是一个人住,而且离学校也近,他的寓所差不多已经成为帮内兄弟聚集的专用场所,手下几个要好的兄弟也握有他房间的钥匙,所以这点声响不会让他太奇怪。
推门进去,偌大的客厅并没有一个人,虚掩的卧室门内倒是热闹得紧。孟涛狐疑地走过去,就见里面一堆人把他的床围成了圈,七手八脚地在忙著什麽,不时发出啧啧和流口水的声音;另外三四个人蹲在地上捧著一本书翻看著,好象在研究什麽似的不断传出“原来要这样做啊”“高难度”“这样行吗”之类的话。
一屋塞满了七八个人,全都聚精会神地干著自己的事,专注到一个人大活人进来都丝毫没发觉。孟涛凑到离自己比较近的人堆去看看他们在钻研什麽东东,突然的哇哇大叫吓得刚低下头的孟涛又赶忙抬起了头。
有点不耐烦的孟涛捉起一个人拎小鸡一般提起来,被捉的人本想发火,一看到孟涛紧绷的黑脸急忙堆起了笑容。
“涛哥你终於回来啦!”
“你们在搞什麽飞机啊?!”转眼看到他脸上的青青紫紫,孟涛不由皱起了浓眉。“这麽多伤哪来的?”
“还不是圣心的那个女人!”
“秋临风?你没事招惹她干吗?!”
“为涛哥您打抱不平啊──最近她不是一直找您麻烦嘛,兄弟几个气不过就去给她颜色瞧瞧……呃,虽然,最後被落下‘颜色’的是我们……不过为小汤他们几个的行动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哦!嘿嘿,那个死女人的心肝宝贝现在落到我们手上,兄弟们正绞尽脑汁怎麽整他呢──阿贡还特意从他马子那里拿了好多满漫画书过来供大家参考,喏,这本什麽夕画的……”
不等他继续说下去,孟涛已经提著嗓子冲进围在床边的人堆里去了,当看到床上昏迷著的几近赤裸的人的模样时,他霎时像被雷劈到似的僵住身子动弹不得。
“涛哥!”床边的几个人又惊又喜地嚷起来,“看我们给您带来什麽礼物啦──圣德的第一美人秋玉树哦!”
“兄弟几个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他搞到手的耶!没想到他也是身藏不露的高手呢!”
“‘公主’落在我们手上,圣心的那个女人这次要气疯掉啦!”
“嘿嘿,我们正在研究该怎麽玩他呢!”
“瞧他的皮肤,好细好白好滑哦,看著就要兴奋啦!”
“兴奋你个头,当然要让涛哥第一个上啦!”
孟涛的脸色由青转绿,由绿转青;由白转黑,由黑转白,最後定格为棺材死灰。
“上?!好!!我、先、上、了、你、再、说!”铁拳喀喀作响,手掌呼呼生风,孟涛红著眼像嗜血的野兽般对著房间里的一帮人杀了过去,搞不清状况的一干人抱头窜鼠在房间跳上跳下左躲右藏,被追扁地哇哇大叫的同时也没忘记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涛哥,我们可是在为您出气啊!”
“是啊是啊,虽然这次用了点小花样,可这是没办法的呀!”
“兄弟们也没有先动他啊!”
“对啊,可是一直等著您回来让您尝先呢!”
“还说?!”孟涛气得暴跳如雷七窍生烟。“你们这帮渣滓,想帮我出气也不先打听打听状况,竟敢连我的人都想动!交往到现在我也只敢在梦里胡来乱搞,你们居然动歪脑子动到真人身上了──今天只要是看过他碰过他的人统统死!”
“原来传闻是真的啊!”
“涛哥真的和‘公主’有一腿的啊!”
“这下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别说了,快逃命啦!”
反应过来的众人如梦初醒,个个撒腿往门处跑去,但是一扇门的宽度容不了那麽多人一起通过。五六个人挤成一堆谁都不愿先退下让别人先过,最後的结局就是越挤越紧,越紧越挤,越挤越跑不了。
“涛哥,原谅我们年幼无知,懵懂不明事,请您手下留情脚下开恩啦……”最外面的小汤声泪俱下。
“现在求饶,晚了!”咬牙切齿地送出几个字,孟涛作势便挥出了拳头。
“孟涛……”轻微模糊的声音,在吵闹成一片的房间里振动的频率几乎可忽略不计,但是却硬生生地拉住了孟涛亟将出去的拳头。
“小树?!”孟涛一脚揣在小汤的屁股上把他们踢出门外,关上门後急急地赶到床边看著无力眨动美丽眼睛的人。“小树醒了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真的是你?”脑袋好昏,不明白发生了什麽事的秋玉树抬起手臂,试图摸摸孟涛验证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可惜体力没有恢复的他抬手到半空便垂落了下来,耷在了胸前。
胸前,没有衣服。
这个发现让秋玉树倏地坐了起来,低头看著自己几乎裸埕的身子,脑袋“嗡”地一声被炸得有瞬间的空白。
拉起被单、裹住身体、跳下床,一连串利索的动作一点也不像是个刚刚从迷药中苏醒的人。秋玉树背靠著墙壁死死盯著孟涛,咬著嘴唇的羞愤和控诉模样显然是把他当成了趁人之危的采花贼。
“小树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我没有碰你一根寒毛,我是冤枉我是无辜我也是受害者……”
“你不要过来啦!”秋玉树叫起来,无论事情是什麽样子,此时他逼近的脚步只会让他心慌意乱到连连後退。“啪”地一声,脚边似乎碰到了什麽掉了下来,秋玉树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碰倒了堆在一起的漫画书。这本来应该只是一个小插曲一个小小的意外而已,但是当他定睛看清楚展开来的画页上面的内容时,刚刚苏醒的脑袋再次经受超量级的冲击,让他立时又尖叫了起来。
那画面已经不能单单用“火辣辣”来形容了,交缠在一起的两个男人从声音到动作,特别是进入的地方都描述得相当仔细清晰,这对於课外书从来只是辅导书和世界名著的秋玉树来说简直不啻於爆了颗原子弹。
虽然自己也曾幻想过和孟涛的亲密模样,但是跟这个相比根本就是两码事。他从不知道两个男人是可以“做”到这种地步,他更不敢想象自己是其中一个会是怎样令人羞耻到撞墙的情境!
转眼抬首,秋玉树看到孟涛正张大著嘴巴痴痴地盯著自己。背脊有点发毛地低头,发现包裹住自己身体的被单不知何时已和地板亲密接触时,秋玉树立即涨红了脸。
“不准看──我叫你不准看!”急忙蹲下去捞床单,狼狈的模样自己都觉得想掉眼泪。虽然同样生为男生他该大方以对,虽然他也曾经在他面前翘起长腿让他看,但是此时此刻,在他面前裸露身体只让他觉得难为情和羞耻。
“小树……”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站立在面前的孟涛,属於他身上特有的好闻味道,比平时略显沙哑的嗓音,紧揪住被单的秋玉树忽然像被震住似的僵住了身形。
看著他依旧英挺但略瘦的脸庞,看著他满腹委屈和压抑的表情,秋玉树此时才发觉,如果昨晚闹剧式的见面不算的话,他们已经太久没有独处在一起了。

26
一直好想他,一直好想见他,一直好想碰触他!只是非正常的见面方式和乱七八糟的突发状况让他忽略掉了此时的相处是多麽来之不易、多麽难能可贵!
这不正是他期盼的久违的时光吗?一慰相思之苦的最好时机!
胸口开始涌动起既酸楚又微微刺痛的心情,那是委屈,是心疼,更是渴望。
所以当孟涛的头颅缓缓接近自己时,带著心跳失常和全身的悸动,秋玉树不仅闭上了眼睛,而且抛开他一直执著的被单环臂圈住了孟涛的颈子。
没有遮蔽的身体被厚实高大的身躯代之被单包裹住,透过衣料传来的温暖感觉让整颗心也跟著暖了起来。秋玉树把头埋在他肩窝里,嗅著对方身上夹杂著香皂和微微汗水的味道,半点都舍不得放开。那味道闻起来奇异的舒服。
下颚被粗糙的手指强硬地抬了起来,在对上那双与平时不太一样的黝黑眸子时,像暗号似的,微张的唇被拥住他的人攫住了。
腰部被壮实的臂膀禁锢抬高,四片唇瓣变换著角度密合,侵入的舌头由口腔深处的黏膜舔到了牙龈内侧,唇角和下巴被无处可去的唾沫湿濡。
他的吻依旧没有技巧可言,但是蛮恨的力道和近乎贪婪的吮吸都让秋玉树在他乏善的经验中感觉出不同。今天的孟涛特别……热情,不像上两次的小心翼翼和温馨怜惜,现在的他热情到快让他招架不住。
嘴唇快麻痹掉,嘴巴快不能呼吸。
“孟……涛……”啃咬的短暂间歇,秋玉树含糊不清地低喃。
“别动!”放开他嘴唇的孟涛贴著颊面,维持抱住秋玉树的姿势命令。
“哦……”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的回答。
无意间的碰触中,下身突然感觉到了对方胯下紧绷的热度和硬度。秋玉树倏地全部了然地瞪大眼睛,全身血液逆流冲上大脑,从脸颊到到耳根到脖子都红个透顶。
“你……”本能地联想到刚才看到的漫画书中的情节,一面感受著每根发梢都火烫起来的羞赧,一面心慌地胡思乱想起来──如果真的“做”的话,那麽……进入羞耻地方的不就是……就是……秋玉树拼命压下再度尖叫的欲望,为自己感受到的实物惊吓不已!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这……不痛死掉才怪!
“我真不想勉强自己,”孟涛的声音有点不甘,“可是我更不要勉强小树!所以,你千万别动哦──一下下就好……”
“嗯……” 秋玉树战战兢兢地回答,说多乖就有多乖。
许久之後,秋玉树正怀疑两人会不会以这样的姿势变成化石的时候,孟涛终於放手离开了他。转过头走到床边,他开始一件一件地捡起秋玉树散落在地的衣物。
“喏,穿上,别著凉了。”孟涛侧著脸不看秋玉树把衣服递了过去。
秋玉树接过,抱著衣物护在胸口,倒是没有急著穿上。看著眼前人拼命隐忍的模样,心里竟有一丝丝不舍和隐藏的、跃跃欲试的……欲望。
秋玉树不自觉地舔了舔下唇。
“小树你不要用这种眼神勾引好不好?我真的会吃掉你哦!我是说真的哦!”孟涛故意凶凶的。
“勾引?谁勾引你啦?你眼睛脱窗啊?!”配合著反驳,秋玉树条件反射地把手上的东西使劲丢了过去。等他意识到自己做了多麽愚蠢的事情时,孟涛已经一副快受不了流鼻血的模样了。
“小树你故意的是不是?”
“谁故意啦?”秋玉树红著脸面冲过去抢衣服,“还我!”
“还不是故意的?”现在接近他简直就是挑逗他嘛!
“我说不是就不是!”
“就是!”
“就不是!”
“我想做!”
“做什麽?”
四周突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刚刚还是交战双方争夺不休的衣物此时成了明日黄花,掉落在地也没人理。反应过来的秋玉树只想狠狠咬断自己舌头,即使这样强烈的尴尬还是没阻止他听见自己急剧的心跳。
空气中有丝丝不知名的暧昧。
“呶、呶……你敢、敢碰我……的话,我就、我就……我就会再也……再也……”秋玉树费尽脑汁想思索出一个不太严重的威胁,可是结结巴巴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天旋地转之後,嘴唇被死死地封住,身体也被重重地压在床上了。
这家夥不是开玩笑的!
感觉出他的拥抱是多强力,亲吻是多执拗,隐隐的不安的心情下,秋玉树的心也随著身上人粗鲁又温柔的抚摸而燥热起来。那是种非自然的燥热。陌生,也危险。
身体被笨拙湿濡地舔弄,从胸前的绯点一路下滑到小腹;配合著嘴唇的是从颈项到腹侧的手指。腰脊忍不住颤抖起来了。
“孟涛……”本想出言阻止的,可是出口的声音却意外地柔软无力。
秋玉树有点慌张又有点说不上来什麽情绪地揪紧了床单,随後想推开他又不想推开地攀上了孟涛的背脊。现在连他自己都搞不清自己到底要还是不要了。
不知什麽时候脱去的衣服,压在身上的肉体质感直接传递出灼热的体温。在感觉内裤被拨下的瞬间,秋玉树本能地想合上双腿。
“别看……”他羞耻地喊。转身匍匐想逃离这羞死人的境地,身子却被抓著脚踝拖了回来。臀部上烧灼而屹立的感触清楚到连震惊都显得多余,刚刚才忘记的害怕和紧张又回到身上,仿佛提醒他似的,漫画书上的画面非常不适宜地异常清晰地展印在了眼前。
“我不要做了……我不要做了啦……” 秋玉树的叫声中带著哭腔。
“小树……”压抑又诱哄的声音。
像带著魔力一般的呼唤,秋玉树“勇敢”地止住叫喊咬住了嘴唇。
“你、你要轻一点……”秋玉树觉得现在“难为情”“害臊”“不好意思”之类的感觉根本多余。
“嗯……”
提气敛神,生涩的动作中开始最艰难的一步──事关革命成功与否的关键一步!
……
“好痛!混蛋,我不是叫你轻一点的嘛……”
“我已经够轻了啦!”
“那就再轻一点啊!”
“第一次嘛,将就一下咯……”
“什麽将就不将就,你以为是吃饭啊!我也是第一次啊……”
“我知道!可是……不要乱动啦,我也很痛的耶……”
“骗人!”
“真的也痛啊!”
“不做了!不做了!我要回家……”
“我可不想强奸你……如果、如果小树不要的话……”
“你敢现在停下来我就打得你稀巴滥!”
“那我进去咯!”
“不要说出来啦笨蛋!”
激烈的对阵中继续著两人的初次,和温馨甜蜜搭不上界的气氛,吵吵闹闹下能不能完成到最後,还真是个非常伤脑筋的问题呢……

27
秋玉树睁开眼睛时外面已经漆黑一片了,不知道时间,伸手摸著开关打开床头的小灯,简简单单的小动作却因牵扯到腰部而让他痛到咬牙皱眉。
完全使不上力气的身体万分疲惫,想起来洗澡消除身上黏湿的感觉都做不到。脑袋还算清醒,腰部和以下部分的刺痛也一再提醒他不久的刚才发生了什麽事。一想到那时的羞耻画面,秋玉树真想在床上开个洞钻下去永不见人。毕竟那是在自己允许甚至是鼓励下,才完成到最後的。
一旦意识这点就不光光是脸红能了事的了,秋玉树趴在床上足足念了十遍化学元素周期表,才稍稍平复了心里的抓狂。身边均匀的呼吸声吸引他转过头来,犹豫了数秒才压制住羞赧勇敢地睁开眼睛。孩子般睡相的人将半边脸都埋入枕头沈睡,有点稚气但刚硬粗犷的脸部轮廓,还有像强调他男人味道的薄薄的胡渣。
刚才好象没有看到他的下巴有胡根嘛!秋玉树伸出一根指头轻轻地刺上去,微微麻痒又尖利的感觉,很好玩。收回手摸摸自己柔软的下巴,再联想到以前孟涛就他们两人比较体格和肌肉的结论,不竟有点泄气。
同样身为男生,怎麽他就一副熊见了都害怕,自己却是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样?
探手向上抚上他的嘴唇和鼻梁,莫名的怜惜涌上心头。反正他还没醒,秋玉树弯背吻上孟涛的下颚和嘴唇。已经够轻微的动作了,可是还是连带地影响到了腰部的肌肉,酸痛的感觉,让秋玉树有点小小报复似地用力咬了下去。
“哎哟!”沈睡中的人怪叫一声醒来,看到眼前放大了的美丽脸蛋,孟涛立即由蹙眉转为咧嘴而笑。
“小树你在亲我吗?我好开心哦!虽然第一次也是小树主动亲我的,可是那都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了呢!而且就在刚才我和小树做到了最後哦,居然真的做到最後耶!我不是在做梦吧?这样一来小树终於是我的了吗?”孟涛腼腆又开心地自顾说著,没发觉到秋玉树已经捂著耳朵将整个头都埋在了被单里,而且随著他越来越兴奋的话语把头埋得更深,连双腿都伸到被单外也毫不在乎。
现在最重要的当然是脸皮哪管得了其他,人家鸵鸟不也是这样子的麽?
说到最後的孟涛终於醒悟过来这里压根没有听众,试图去拉扯被单解放小树的头颅,却被他死死的抓紧著而抢不过他。努力两三次後,考虑到这是他家里惟一的被单,不能就此惨死在两人的拉锯中,孟涛索性连人带被单整个儿地把秋玉树抱在了怀里。
“小树打算永远不见我吗?”
被单终於慢慢打开了条缝隙,一双温润的美丽眼睛露了出来,半是怨怼半是害羞地看著抱著自己的人。
孟涛呵呵笑出声。“小树现在的样子好象繈褓里的婴儿哦,而我就像准备给婴儿喂奶的年轻妈妈……”
瞪他、瞪他再瞪他!秋玉树为他的比喻啼笑皆非到说不出话。这个家夥是少脑筋,但绝对不止一根。甜蜜(难道不是折磨吗)的第一次之後,一般的情侣恋人不都是会说些温言软语或是海誓山盟什麽之类的,以表永远一起的决心吗?(电视上好象都是这麽演的)怎麽他会想到“妈妈”和“婴儿”来形容他们?这怎麽想也想不到一块啊!
秋玉树气得撇过头。
“小树怎麽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很痛吗?我知道很勉强你,可是没办法啊!”孟涛伤脑筋地抓抓头,“谁让我没经验呢!不过这种事做多了就会习惯了吧?”
“什麽做多了就会习惯?!”秋玉树猛得掀开被单红著脸叫出来,“你就像‘东风’农用机只知道直进直出,我的腰都快被你撞断了;身体就像被卡车碾过去一样,骨架都散掉!这种事说习惯就习惯得了的吗?”
“有……那麽糟糕吗?可是、可是小树你不也……”
“哇──你敢说出来我就杀了你!”
身体在那麽疼痛不适的情况下还是宣泄了出来,这丢死人的事实仿佛成了孟涛手中在握的把柄一样让他难堪。可是就因为对方是孟涛,是他喜欢的人,明明那麽痛,明明一点快感也没有(好象还是有一点点的啦),他还是……还是……
秋玉树拉住被单又把头蒙在了里头。
“不说就不说咯!”孟涛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模样。挠挠头,困扰郁闷的表情,他喃喃自语起来。“可是这样子的话,那到什麽时候才能做下一次呢?好不容易才身心结合,我可不想这成了小树的噩梦就此终止──要不,”孟涛毛手毛脚地抚上了秋玉树的长腿,“现在就再做一次好不好?”
“死孟涛!滥孟涛!也不想想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你敢再来一次我就阉了你!”秋玉树拿起枕头当武器,一下又一下地狠狠抡向他,全身肌肤都因难为情染上红晕。
“好嘛好嘛!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有真的要做啦!”孟涛也不敢躲,任著他的攻击落在身上。不久之後,意识到什麽似的他忽然咧开嘴巴笑起来,“小树好象很有精神嘛!身体不痛了吗?”
他那傻乎乎的暧昧笑容看得秋玉树气血翻涌,不要猜也知道他简单的脑子里又在想什麽“恶心”+“淫荡”的事了。秋玉树这次把枕头改为拳掌,毫不留情地对著他的肩膀击了过去。

28
“痛、痛……”孟涛闷闷地轻嚷,另一只手臂护住了自己受攻击的肩膀。
看他额头直冒冷汗就明白他没有撒谎。秋玉树急急地撒手,忙不迭地轻按著他受伤的肩膀就温柔地揉起来。“我不是有心的,真的不是有心的啦!”
自己的拳头强悍到连他都挨不了一下了麽?出乎想象的厉害程度,如果他也成立个什麽帮什麽派,会不会也是称霸一方雄踞一角的头目?
“不关小树的事,这是前两天我被人从楼上推下来摔──好象推我下去的就是……小树你哦……”
“你怪我麽?”秋玉树用眼角瞟瞟他。
“没有啦!我怎麽可能怪小树。我知道是你妹妹突然闯进来的原因,你是情非得以……”
一提到小风,秋玉树马上叹著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孟涛夜访他房间的那晚之後,有几次他都想跟小风道出实情,但最後总被乌七八糟的事给搅了,不是厨房里的水炊叫,就是家用电器推销员在外按门铃,到了嘴边的话都硬生生地给吞了回去。而事後小风似乎也忘记问他要说什麽话,自己也没勇气继续说下去,好几次机会就这样半路夭折。
自己为难,但也明白孟涛比他更难;他欠小风的是解释,欠孟涛的则是情分和“名分”呀!
“别露出那麽苦恼的表情嘛,天塌下来当被子盖!我还是喜欢小树开心的模样,笑起来的时候最最漂亮了!你和那个蛮女……不,是和你妹妹要说的事也不急於一时啦,往後机会多的是……好吧,我承认我是有一点点、就那麽一丁点不耐烦,可是我更不要小树为这事烦心为难!即使要我当一辈子地下情夫也没关系,只要小树喜欢我,我什麽都可以不在乎……”
够热切的告白吧?小树会不会感动得亲他啊?
“孟涛。”
“有!”这麽快就要亲他吗?
“以後,别打架了好不好?”一直羞於赤裸而没敢仔细看他的身体,此时才发现他露在外的身体上的伤痕何其多。虽然大多都暗淡得快消失,但依然依稀可辨。有缝线後留下的蜈蚣曲线,有刀子划过的长形疤痕,有仿佛是近期才落下的淤青紫块,大大小小,密密麻麻,身上几乎都找不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如果以前他不清楚他的“焰风堂”如何创造出现在的地位,那麽看到这麽多伤痕,他总算真实感受到了其中的艰辛和不易。
原来维持振兴一个帮派,是需要付出这麽多的吗?
他可以不管别人的生死,但是他身上的伤痕会让他心疼。
“噫?”不是要亲他吗?
觉著低著头的秋玉树声音闷闷的,孟涛弯身垂脸去看他的神情。视线聚焦在他湿湿的睫毛上的时候,孟涛的心都凉了半截。
“还这麽痛吗?都快掉眼泪?我的技巧就这麽滥啊?”
“你、你在胡说什麽啊?”
“难道我说错了?”
“当然错啦笨蛋!”
“我怎麽笨啦?”
那一脸认真无辜的蠢样让秋玉树想气都气不起来,撇脸悠悠叹口气,秋玉树再次重申刚才的要求。
“别再打架了,好吗?”
“这怎麽可以?堂内的兄弟都还仰仗我去打天下呢!如果身为大哥都只让手下去干架,自己却在一边乘凉快活,他们不依我也不爽啊!”
“那就别做大哥好了!”
“不行!我不做大哥谁照顾我手下的兄弟们?流落到其他帮派是会受排挤受欺负的!”
“那就重新推选一个大哥!”
“有我在,谁敢做老大啊?”
“那、那就……”秋玉树做梦都没想到居然会有被他反驳到没话可说的一天,情急之下也顾不了那麽多地就使起泼来。“我不管,反正就是不准你再打架!”
“可这不行啊小树,我不能不打架的!”
“难道你还嫌身上的伤不够多吗?你不心疼我心疼啊!”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肉麻,秋玉树气恼地想退开身子,却被孟涛缠著腰安回他怀里。
“小树会心疼我哦!”孟涛的声音有点沈醉地摇晃,俯头用鼻尖嘴唇摩擦秋玉树细白的颈子和耳垂,贴著耳朵的话语恍惚得不真切:“我答应你。”
感受著他的亲昵和越来越升高的体温,秋玉树明白自己刚才的话不仅让他感动了,还让他情动了。
“不要好不好……我、我还很疼……”剩下的话全消失在相缠的四片唇瓣中。闻著他身上叫人舒服的味道,被自己喜欢的人抱著、吻著,即使他的吻有点粗鲁莽撞,秋玉树还是慢慢软下了抵触在他厚实胸膛的双手。
如果能这样永远吻下去该多好!
如果小风能接受孟涛……小风?秋玉树忽然觉得一阵毛骨悚然,整个背脊都潮涌般渗出寒意。拼命躲开孟涛追逐的吻,侧头往寒气最浓的地方望去,秋玉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心跳停止。
不知何时门口已多了一抹他再熟悉不过的纤长身影,脸上的震惊和不可思议完全不亚於他自己。

29
某位哲学家说人的一生总要经历一次大的战争,比如一战二战,比如海湾战争,比如现在正打得热火朝天的伊拉克战争。但是那些毕竟离秋玉树很远,时间和空间距离的关系,给人感觉很不真切。比起那些来,秋玉树倒觉得眼前小风的怒气比起战争更加可怕。
以他和孟涛现在赤裸著身子同躺在一张床上的暧昧姿势,即使再口若悬河天花乱坠恐的人怕也混不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秋玉树张著嘴巴看著头顶黑烟汩汩的小风,再看看同样吓得不轻的孟涛,暗想这次不光是死而且死得很惨!
“穿上衣服,你,出来!”秋临风朝孟涛勾了勾小指头,旋身大步离开门口,临走前关门把门甩得像地震。
孟涛起身开始一件一件套衣服,秋玉树看著他利落的动作,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孟……涛……”
“放心小树,该来的总要来。这样也好,省下很多口水呀,我会趁这个机会和她好好说说的!” 孟涛穿好衣物走出房间,出门前还朝他安慰似的挤了挤眼睛。
秋玉树也不知道说什麽好,看著他的背影心里不免有点辛酸。门合上了,没有时间让他忐忑外面的情形,一阵劈里啪啦拳脚和暴怒的声音立即从外面传了进来。
秋玉树用被单盖住头颅,心里想著这由三个人构成的死圈该怎麽解才好。

30
一直安静地呆在房间内,没有急著穿衣服冲出去看情况如何,也没有试著去阻止小风和孟涛的对峙。他明白他现出去只会忙里添乱,给小风的火气上加油。不论她看到刚才的情形会怎麽想,就像孟涛说的,迟早得告诉她他们的事,继续瞒瞒不住也没必要了。
只是,听这外面的声音,怎麽都觉得“解释”是天书上的单词,“沟通”是奢侈品呢?
外面的吵闹和巨响归於平静,门“框裆”地一声被粗鲁地撞开了,小风犹如她的名字一样风一般冲了进来,一把抱住秋玉树,紧紧地抱著,半天没说一个字。
“小风……”秋玉树觉得她在颤抖,一面心慌小风,一面又止不住担心孟涛怎麽样了。穿过她瘦削的肩头探头向门外望,怎麽变换角度都瞧不到孟涛,心里不由更加不安起来。虽然不担心那个笨蛋的性命之忧,可是……不要被扁得太惨才好。
“对不起……阿玉,对不起……都怪我没保护好你……都怪我……我不该忙著教训那几个混球错过了接你的时间,我不该没看出他们是串通一气拖住我不让我脱身,我……我居然让阿玉遭遇这种事情……我怎麽跟老爸老妈交代、我怎麽有脸去见他们啊!”秋临风突然离开他,双手死死扣住他的肩膀,表情无比认真痛心地说道:“阿玉,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秋玉树顿时傻眼,他这才明白小风劈里啪啦的一通话到底是什麽意思。
被孟涛强暴?如果小风知道整个过程是在他许可甚至是鼓励的情况下才完成的,她会是什麽样的脸色?
秋玉树想笑的,不过没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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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底了,天气一天凉过一天,圣德高中的制服也换上了较厚的质料,藏青色的西服下季,硬币大小的银色纽扣镶嵌成的黑底双排扣呢料制服取而代之,颇有复古味的剪裁,任谁穿上去也多了三分英气。
秋玉树躺在床上,看到小风替他代领回来的新制服,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拨弄上面的银质纽扣。这麽多扣子,不知道那个笨蛋会不会有耐心把它们纽好扣好,一定是松垮著领口敞开衣襟,坯子十足的模样吧?不过即使那样,应该还是很帅吧,虽然有点坯,但是更加酷才对……
想到这里的秋玉树不觉开启了唇角。好多天不见他了,从那天被小风从“狼窝”“解救”回来,小风认为他受了很大的创伤,坚持不让他回学校上课,而强制地命令他在家修养开始,已经快一个星期。又是一个星期,不知道他是不是又打架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不知道有没有变瘦,不知道那个家夥是不是笨得一如往常,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自己如自己想他……
唉──
浓浓叹气声。
身体的酸痛早就消失了,落下的痕迹也不见了踪影。在家的几天,小风简直把他当废人般看待,吃饭、喝水、给全身抹药全由她照顾到床上,就差给他吃事後避孕药;只要在家就粘著他谈心聊天,在他面前她也从不提起那天的事,尽量避免他忆起那段“难堪”;即使人在学校,她也是每隔差不多一节课的时间就打来电话,生怕他一个人胡思乱想想不开。 秋玉树对此只有苦笑,面对这样的小风,他实在不忍把真实的情况说出来。
转头望望窗外,兰色帘子被略带寒意的秋风撩开又落下,起起伏伏的。每次飘起弧度露出窗户时,他都幻想那里会突然冒出一个熟悉的脸庞,就像那晚他不带任何预兆的出现一样……
明白这只是自己的奢望而已,可是这一个星期来,他怎麽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接到呢?
心里又犯起不安,他总觉得这个星期过得太平静,平静的後面,好象隐藏著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就像陪在身边的小风,面对自己时,太过若无其事的脸,反而让他阵阵发慌。
忽然响起的门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秋玉树起身去开门,透过门上的安全孔他看到了多日不见的海音。
“社长,你怎麽好多天都不去……咦,是秋同学!好久不见呀,最近好吗?”海音笑容可掬地说道。
“老样子。”秋玉树的语气淡淡的,算不上热络,如果以前还觉得她的笑容牲畜无害,那麽经过上次的事,他也该明白那背後藏著多少整人的鬼点子了。“你来找小风吗?她还没回来。”
“咦?社长不在家?她已经好几天没去学校了啊,社团也不去,只打了个电话拜托我代理负责几天,可是一两天还行,再这麽下去我可管不了那麽多鬼精啊……”
“等等,你说小风好几天没去学校?”秋玉树愣住了。
“嗯,快一个星期了。”
……
送走海音後秋玉树就一直心神不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打开电视打发时间等小风回来,却怎麽也看不进去。三分锺後,敌不过心里的慌张,秋玉树关掉完全不知所云的画面,换了衣服出门去。
已经放学了,既然海音说小风没去学校也没去社团,那去圣心也不会有什麽结果。小风不是个喜欢在外跑的人,平时放学之後都是直接到圣德来接他回家,活动范围很小,去了她假日比较常去的几家咖啡店和书店又没见她的身影,秋玉树不死心,漫无方向地跑在街上,祈祷著可以误打误撞能碰见她。
小风翘课一星期是从来没有的,不论她这一星期在外干了什麽,秋玉树坚信一定和自己与孟涛的事有关。把自己封闭在家里,一心要瞒住他,肯定不是去做他乐意看到的事。
心很急,瞎转了很久,黄昏下已经亮起灯光,就是看不到小风的人。有点泄气地缓下急促的脚步,看看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一路找到了城郊的理南高中。
看著空荡荡的校园,想著小风已经回家也说不定,於是便掉头开始回走。可是看著不知伸展到什麽地方的道路,秋玉树不紧有点傻眼──这可是他第一次一个人走了这麽长的路,方向感不佳的自己能不能原路返回,还真是个非常费脑细胞的问题。
不远处的旮旯里传来不间断的怦怦声,理南向来以帮派争斗聚众打架闻名,即使再不熟悉此类事的秋玉树也有所耳闻,不想惹事的他径自绕过去。现在是越早回去越好,如果落在小风後面到家可吃不消小风的碎碎念。
“还不点头吗?我看你能死撑到什麽时候……”怦怦又响起,秋玉树听著那句被风送过来的话语,立时停住了前行的脚步。
那是……小风的声音。
“说啊,说你再也不接近他,说你再也不见他……”
“……不可能……”
几乎破碎的声音,有气无力,但是秋玉树马上知道跟小风对话的人是谁。心脏跳动的频率乱了,扭头朝声源方向跑去,转弯处,秋玉树立即被眼前的情景惊得忘记了呼吸。
五个身穿理南高中制服的男生围成一圈,其中四个是他见过的,正是曾败在他手上号称的“四大天王”,小风一脸怒容地和他们站在一边,一起恶狠狠地盯著倚靠在墙角的孟涛,明显受过重创的身体,脸上一片淤青,眼角破了,嘴唇边流淌著血迹。
秋玉树赶紧捂住了嘴巴,双脚像被打了桩似的动弹不了了。
“嘴巴还真硬啊,风姐,还要继续吗?这次可所亏了有你在,以我手下那几个饭桶怎麽也治不了‘孟浪’替我报仇──有什麽吩咐尽管说,要知道修理‘孟浪’可是件非常愉快的事啊……”大笑。
秋临风没说话,只是冷酷地盯著墙面上的人。“现在答应我,我可以保证你安全地离开!”
“你保证?你想放过我,他们也不会答应吧。”孟涛笑得很清醒。 “你以为这种程度的威胁就能让我屈服吗?不是我说你,瞧不起我也就算了,还间接侮辱了小树。你也太不了解他了,小树会喜欢上一个那麽软弱的家夥吗……”
“闭嘴!”秋临风气得脸色铁青。“我和他从出生就在一起,到底谁比较了解他用不著你来说。阿玉会喜欢上你是被你蒙骗了,他与人交往一向很少,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你是他第一个比较接近的人而已,他才不是真的爱上你!”
“是不是不该由你代他说吧?如果想确认,为什麽不去直接问小树?”
“这种事不用你操心!”
“你清楚的,你最清楚小树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其实很早就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吧?在那次蒋静莹和蓝海音设计的恶作剧的第二天,在图书馆的天台被你撞见我们在一起,你就开始怀疑了是不是?就因为你察觉到小树也喜欢我,所以才千方百计堵小树的口,让他想说说不出来,而且不惜二十四小时紧迫盯人阻止我们见面。”
“不错,我是不想让你们见面,我不要小树犯错陷下去,他迟早有天会感激我的,这不是适合他的感情方式。”
“那把他绑在你身边就是属於他的感情方式了吗?”孟涛咳了一下,有点嘲笑的口吻。“我很羡慕你和小树的感情。小树说因为小时候发生的意外,你心存愧疚,所以这麽多年来你一直保护陪伴他身边。我原先以为正因为这样你才不愿他让别人抢走,可现在我知道事情不仅仅如此。其实你早明白小树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你保护的娃娃了,他能自立,也该有自己的交往圈子,但是你一直把他圈禁得死死的,根本不是他需要你,而是你需要他……”
“阿玉是我的,我才不会把他交给任何人!”秋临风说得斩定如铁。
“喂,死女人,小树又不是人偶,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吗?”
“是又怎麽样?”
“如果是我的话,我才不会勉强小树,他有选择自己喜欢的人、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的权利,我喜欢他,会疼他,会珍惜他,也会尊重他,才不像你──如果他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他一定不会原谅你。”
“你以为我会让他知道吗?”秋临风说得杀气腾腾。
“杀人灭口吗?”
“杀人?杀人要吃牢饭的,这麽蠢的事情谁会做?!封口,不一定要灭口吧!”先前曾经说过话,看样子像是老大的人接口道。一个眼色下去,身旁的四个人立即摩擦著拳骨围过来,伸出拳头还未挥下,背後突然响起的一声清亮的“住口”声让四个人都停住了动作。转过头想看看是谁在叫嚷,眼珠还没转动到位,又准又狠的拳头已经像雨点一样落到了各自的身上。不一会儿功夫,四个人已经呻吟著倒地不起。
刚才下达命令的人看到自己的手下被攻击,连忙挥舞著拳头来帮阵,但是拳头挥到一半还在空中时就被秋临风阻止了,不明白地看著她,秋临风二话不说就踢腿将他撂到在地。
“……阿玉……”秋临风皱紧眉头看著突然出现的人。
秋玉树没看她,径直扑到孟涛面前,揪著他的衣领就骂起来:“你猪啊,干吗不回手!少根筋而已,又没缺胳膊少腿,哪有人等著挨揍啊……”
“我答应过小树,不再打架的啊……”
“……你这个笨蛋……笨蛋……”秋玉树红著的眼眶终於掉下眼泪来,也不管会不会弄疼他,抓住他胸口的衣服就把脸深深地埋在了他怀里,放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