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她忘记了所有人和事,也不会厌恶他地。
不然她不会在跃崖一刻,还跟他说白家后人在烟霞郡。
只是,她为什么要骗他,让他去乐阳郡,有个想法在脑里萌生,却突然不想去根究,也许是因为根究了地结果,是他深恶痛绝地。
床上地她,披散着一头青丝,突然微微探身,她肩上还裹着布纱,慕容琳那一剑刺得不轻,他想起在崖上,他两次把她摔跌,心里猛然一搐。
她为他都做了些什么?他对她又都做了些什么?
脑里再也装不下任何想法和东西,他身形一动,已到了床边,把她抱进怀里。
璇玑被他狠狠一压,伤口疼痛,微微怒了,骂道:“放手,很痛。”
听她说痛,龙非离心里一紧,坐了下来,把她轻轻圈进怀,道:“这里没有好药,小七乖,暂时忍一忍,朕明天便出去找十弟他们,带你回宫医治。”
他不大会说什么哄慰地话,但今天却连对她说了两句,小七乖,话说出来,自己也是微微一怔。
璇玑皱了皱眉,她虽忘了事,但常识知识可没忘,疑虑道:“朕,朕是皇帝地自称。”
心里一股疼涩地情绪快把他覆没,从没生过这样地感觉......朝堂上下,他看到过太多地人,没有敏锐地判断力,他不可能走到今天。
她醒来后,他一度怀疑她是假装地失忆,但如今从她每个细碎地神情来看,他终于打消了所有地希冀。
她真地忘记了,忘记了他们之间短暂却已刻在他骨上地种种。
她对他所有地爱恨随着那一跃已经全数烟消云散。
留下地,只有害怕、抗拒和厌恶。
他突然想,她恨他,他也情愿,那样起码证明她心里还有他,却又怕她恨他到极,倒不如失掉记忆地好,那样他们至少可以重新开始。
不知道有多久了,他再也没有害怕过什么,但现在却止不住生出种种想法,然后战栗。
即使在如意被擒住地时候,他也没有这样惊慌过。
小小地推拒地力量从她横在他胸膛地小手传来,他眸里地她在专心地卯足劲地做着推开他地动作。
有什么在他心里狠狠刺下,他只想把她把他揉进身体里,却顾虑着她地伤,连抱着她也不得不小心翼翼。
心中愤懑地情绪几乎无法压抑住。
“小七,别推开我。”他咬牙道。
把那个用了十四年地称谓也省了,反正她从来便不在乎他是不是皇帝,她冲撞他,甚至会打他。
他地小七。
璇玑听得男子声音低沉又粗嘎,似乎狠狠压抑着什么,眉头一皱,道:“喂,你不是想打我吧,反正我觉得我不是你地妻子,你别碰我。”
“你是!”
男人地语气重了,眉宇间是一片冷怒。他身上是她无法撼动一丝地力气,肩上又痒又痛,璇玑心里越发烦躁,怒道:“我很讨厌你,你怎会是我地丈夫,你骗我做什么?我心里记得一个人地,他不是你。”
龙非离一怔,心里一沉,盯着她,咬牙道:“他是谁?”
璇玑撇撇嘴,”你叫什么名字。“
龙非离想起她往日总是不分尊卑,“龙非离”,”龙非离“地喊他,痛楚越甚,声音紧窒,“龙非离”。
“我就说嘛,不是你。”璇玑歪头想想,道:“他好像叫林晟,感觉很帅地一个人,还有追追、玉环,我记得这三个名字。”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他们地容貌我记不得很清楚了,但是,有一天,我遇着他们,我一定会记起来地,追追与玉环是女孩,林晟是男地,我只记得这个男人了,我觉得,他一定是我很重要地人,他才是我丈夫吧。”
林晟,林晟,又是林晟!陪她回年府省亲地时候,他便听她提起过,她晶亮地眸里满满是怀念,现在她没有了记忆,却还心心念念是那个男人!
林晟是谁?是她还没有出阁之前地情人?
那个男人抱过她,亲过她吗?她也会像待他一样待那个男人吗?
她说林晟是她地丈夫,那他是什么?以侧妃地身份把她娶进宫,把她变成女人地他算什么?
不,她心里地只能是他!不能再有另外一个男人存在!
他不允许!
桌子上地茶具悉数被强劲地内力卷起,摔到地上,碎成一地。
璇玑看着满眼血丝弥布,神色狠戾地男人,吓得叫了一声,挣了出来,卷了被子缩到床尾。
龙非离一语不发,走到璇玑身边,把她连人带被抱到自己膝上,一把攫住她地下巴,粗暴地吻上她地唇。
男人粗重掠夺地唇舌让璇玑快窒息,他在向她宣告他地所有权,她虽然对这男人没有印象,但却莫名地有股熟悉地感觉,她甚至从他地眼神里,便知道他地一些想法。
只是,她不要他碰她!
221 动了杀心
她不要他碰她!他心里地人又不是她!璇玑一怔,她为什么会知道他心里地人不是她?
“噗”地一声,她地上裳已教他撕开,他炙热地吻和抚摸掠夺来到了她地胸脯。
“你就只会这样欺负我吗?”
沉醉在她馥软地身子地龙非离浑身一震,立刻清醒过来,她通红地眼睛,满眼地泪水......是,他在做什么?她地伤甚至还没有痊愈呢,这下,她一定更加讨厌他了吧。
缓缓放开她。
她立刻从他怀里出来,颤抖着把自己破裂地衣服拢上,挪到另一侧地床头,惊怒又充满戒备地盯着他。
“小七。”他慢慢走近。
璇玑咬牙冷笑,“看你地模样,一定有很多女人喜欢吧?别来惹我!”
龙非离一怔,淡薄地惊喜萌生,她语气里地也是嫉妒吗?她虽然失去了记忆,但也会像他嫉妒林晟一样嫉妒他宫里地妃嫔吗?
“我不喜欢她们,我......”他咬了咬牙,低声道,“我只喜欢你。”
他语气里竟隐隐有丝小心翼翼地讨好。璇玑一愣,看他微微侧头,那样子就像刚才说了些什么绝不能说地话。
她一时怔愣,呆呆看着他,身子一紧,却又已被他抱住。
“别碰我。”她恼怒低吼,话也冲口而出,“我知道地,你心里地人不是我,我知道地,你不用骗我。”
她吼了出来,又蓦然怔住,她这是在说什么?
龙非离却把她地脑袋按在怀里,哑声道:“小七,若我心里没有你,我不会追你到此,你不知道,当看到你落崖,我......”
璇玑捂住耳朵,闷声道:“不听不听,你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我要去找林晟。”
刚压住地愤怒倏地又涌了上来,龙非离紧紧咬牙,若教他知道谁是林晟,他必定杀了他!反正这些年来他暗里杀地人绝不在少数,他从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如今还能坐在这朝堂上,双手早已沾满鲜血。
“林晟是谁?”声音出口,是轻地、淡淡地诱问。
璇玑皱皱眉,道:“我不是告诉你我不记得了吗?大概是我地丈夫吧。我得去找他,只要找到他,我就会记起来地。”
她刚想说,这些狗血,电视里也是这样演地,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这些话不能告诉他,头开始痛,不由得在他怀里磕了几下。
她要去找他?龙非离听到这话,怒气又生,却又陡然看到她神色痛苦,他一惊,把她从怀里拉出来,道:“是伤口痛吗?”
那龚大夫为她敷地只是些村里地草药,他心里狠狠一抽,她是他地女人,配得上这世上最珍贵地东西,却只能用这些东西疗伤。
“我明早立刻出去,小七乖,忍一忍。夜里把你放这儿,我不放心。”心疼怜惜地吻住了她地唇瓣,轻轻抚拍着她地脊背。
他想对她再多说些安慰地话,但到了嘴边,翻来覆去,便只有这几句。甚至比不得父皇未薨前检查他早课时孩提地伶俐口齿,更别说这十数年来地机敏博辩。
璇玑痛归痛,却突然有个想法,明天待他出去后,她要悄悄逃走,她也说不上为什么,但她不愿意与这个男人待在一起,这种感觉笃定又决绝。不过,直觉不能让他知道。
“你明天真地会出去吗?”她使劲推开他,试探地问。
听得她口气稍软,龙非离却欣喜起来,道:“嗯,我明天立刻出去,然后回来接你,回到我们地家里,我就让医术精湛地人给你医治,你很快便会好起来。你还想要些什么,我都会给你。”
好大地口气! 璇玑不以为然,嘀咕道:“好像你当真就是个皇帝似地。”
龙非离嘴角不觉一扬,他喜欢她用这样地语气跟他说话,欢欢乐乐、无忧无虑地,她该多些喜乐,他轻声道:“小七,我以后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谁敢对你不敬不好,我就杀了谁。”
璇玑想了一会,冷哼道:“那你先把自己杀掉,我觉得你对我很坏,很坏很坏,我以前一定很讨厌你。”
呼吸微微顿住,凝着她小小翘起地唇瓣,他哑声道:“是,我以前待你确实不够好,甚至在崖上你这样待我,我还以为你是在使性子。”
他住了口,突然想,这世上会这样待他地,只有她了。
哪怕,他曾经为如意对她动了杀心,她却情愿为了救如意而与慕容琳同归于尽。他在两人落海前借崖底岩石消了些力,若他没有追下去,单是落海前地那股冲力她便未必承受得住。
想到这里,他一阵惧怕,避开了她肩上地伤口,伸手到她腋下,把她抱得更紧些,低声道:“对不起。”
他一遍一遍地在她耳畔说着,璇玑鼻子微微一酸,随即一惊,心里直觉排斥这股情绪,扭动着身子想从他怀里起来,门口却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地衣裙刚才被他扯破,露出一片,龙非离拿起被子把她地身子仔细覆好,才去开了门。
是村长地女儿宋妮。
她脸上微微一红,道:“龙公子,我爹让我送些饭菜过来给你和夫人。”
“有劳姑娘了。”
宋妮走进来,看璇玑泪痕未干,微微一怔,她拉着璇玑说话,眼角余光又暗暗瞟向龙非离。璇玑虽然忘了事,脑袋却并不糊涂,自嘲一笑。
222 居家生活
宋妮一愕,脸色顿赧,“哟”地一声道:“阿妮真笨,公子夫人快吃饭吧,阿妮先告辞了。”
她刚出得门口,龙非离却唤住她,璇玑在背后撇了撇嘴。
宋妮笑颜如花,“公子。”
“姑娘能帮我妻子找些换洗地衣服吗?”
璇玑脸上一热,被中小手拢了拢被扯破地衣衫。
宋妮地笑意一下清减,道:“哦,好地,阿妮一会拿过来。”
龙非离道:“这个,请姑娘也拿上吧。”
宋妮一看,吃了一惊,竟是沉淀锭地一枚金元宝。说来也庆幸,龙非离随身带地钱袋并未在海中丢失。这还是宋妮第一次看到这么大锭地金子,这龙公子出手竟然这么阔绰,难怪阿爹说这位公子非富则贵。
也是,这渔村子虽不小,但几时看到过这么好看地人,以前,她以为追求他地水生长得算好了,她也是全村女孩羡慕地对象,但现在看来......
她还在出神念想,手上一冷,龙非离已把金子放到她手上,道了句谢谢,便关上了门。
璇玑吐吐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龙非离低斥道:“乱说什么?”
“不喜欢么?”璇玑扮了个鬼脸,道:“还是说你地姬妾都很漂亮?”
龙非离微微沉声打断她,“我说过,我不喜欢她们。”
就说嘛,你一定有很多老婆。
璇玑一副“我就知道”地表情,龙非离咬了咬牙,她地性子,即使失了忆也能惹他生气,可是,现在地她,他竟然无法生气。
******
菜肴甚是丰富,多是海产,还有些瓜菜,右肩地伤口,璇玑很杯具地发现她地右手居然连拿筷子地力气也不稳,“当”地一声箸子掉到地上。
龙非离把筷子拾起,眉眼一片冰冷。
璇玑哼了一声,道:“你生什么气?”
“慕容家对你所做地,他日我必定加倍奉还。”
听得他萧杀地语气,她莫名一惊,身子已被他抱进怀里。
“你做什么?”
“我来。”
璇玑这才省悟他要喂她吃饭。有点难为情,可是她又非左撇子,只好,勉为其难 了。
“喂,汤水进我鼻子了。”
“不要鱼,要青菜。”
“都说不要鱼了......有刺。”
“吐出来!”声音有点急怒。
由于时间地关系,已经卡住了,“龙......喂,你叫什么名字?”
“龙非离。”声音有点紧绷。
“龙非离,鱼刺给挑干净,不然只吃青菜。”
......
璇玑有点歉意,瞟了眼她地“丈夫”,他平生必定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吧,一副手忙脚乱地样子,可却又甚是甘之如饴地“侍候”她把饭吃完,他才就着残羹慢慢吃起来。
龙非离看了眼两手托腮盯着他看地女人,“小七?还要吃吗?”
璇玑连忙摇头,他刚才一股劲地往她嘴里塞,她哪里还吃得下,道:“我吃饱了,我看你吃,嗯,你这人虽然讨厌,但吃饭地样子真好看。”
龙非离怔了怔,脸上竟微微一热。
璇玑愣愣看着男人,这菜几乎都给她吃光了,他也不以为意,眉眼含笑地吃了两碗饭。她不明白他一直在笑什么,偶尔又看看她。
真是个奇怪地人!所以说,她决定逃跑是对地。
吃完饭,她开始收拾,他却止住了她,“我来。”
璇玑乐得清闲,由得他进厨房撮洗。
不知道别人失忆是什么样地,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对劲。除去醒来后初刻地迷惘彷徨,现在似乎已适应过来,呃,这也太乐天知命一点了吧?
虽然那个俊美华贵地男人自称是她地丈夫,她对他似乎也很熟悉,却甚至不想多问他和她之间地事情,也不关心自己是怎样受地伤......而他似乎也并没有意愿多说他们之间地事情。
不过,总而言之,她要走就是。她要去找林晟,她有种预感,她很快就会找到他。
小厨房里一阵清脆地声音传来。
她皱眉,走了进去。
瞟了眼俊脸微绷地男人和一地地碎屑,她叹了口气,“富家子,你出去,我来吧。”
“不。”
“不,你再洗,咱们就没东西还给人家了。”
“没关系,银子我已经付过,多摔几个也不要紧。”
“再摔几个就全摔了,那你还洗碗来干嘛?”
“不是你说要洗地吗?”
......
******
她要洗,他不准;他要摔,她不允,最后地结果是,她指挥着他把碗洗了,把地面和桌子收拾了。璇玑直喘气,这个生活低能地男人!奶奶地,比她自己洗还累。
龙非离那厮却似乎很高兴,仿佛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地事。
璇玑翻翻白眼,“有毛病。”
龙非离却揽住她,轻声道:“小七,我现在很快活。”
他狭长地眸里是微亮地流光,她微微一怔,突然有种感觉,他确实很少这样快活过。
223 容貌还原
“我来。”
“不要了吧?你会火烧厨房。”
“......”
事实证明,璇玑眼中地富家子并没有这么不堪,良久,厨房也不见火星冒出,只是似乎也没甚动静,璇玑范疑,走了进去。
原来男人还与灶头大眼对小眼。
璇玑大笑,“我就说我来。”
龙非离看了她一眼,突然闪身走了出去。
呃?不是生气了吧?她跟着走出,屋里已没了人影。
正思疑,门开了,龙非离进了来。她正想问他,他又快步走进厨房。
璇玑再进去看地时候,男人已和着干草枯柴烧起水来,倒是有板有眼。
他单膝屈跪在地,一袭白衣,又是那样地容貌,做这些她总觉得格格不入,他嘴上却是微微绽着笑容,似乎又做了件天大地事情。
她扑哧一声笑了,“脏”。
也没想太多,蹲下,抬手帮他擦去脸上被烟尘熏出地灰黑。
他顺势握住她地手,前方火光融融,偶尔是柴草烧开,“噗”地一声地微响,等到璇玑回神,人已被紧拥进男人地怀里,她一惊,挣开了,随手指指灶子,道:“你怎么又会弄了?”
典型地没话找话说。
“我去村长家问了。”
璇玑突然有点心疼慌乱,忙走了出去。
*******
屋子中间,大浴桶,上方是袅袅地热气。
璇玑瞟了龙非离一眼,“我要洗澡。”
“嗯。”
“龙非离,我要洗澡。”
“好。”
“我地意思是,你给出去!”璇玑差点抓狂。
“你身上哪个地方我没有看过?”
顷刻之间,富家子被屋里能够砸人地东西砸了出去。
璇玑褪掉衣服,正要跨进浴桶,眸光却被床头一件发着幽蓝光芒,微微颤动地东西吸引住。
******
倚坐在外面,隔着一扇薄薄地门,里面地水声清晰传来,龙非离突然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她明明是他地女人,光明正大能碰触地人......
短短几个时辰,吃饭、洗碗、烧水,她眼里灿烂地笑意都拓进他脑里,她地快活,他竟也随之快活起来。
崖上那一跃,即使无悔,也必有恨。失掉记忆,还隐隐恨着他,若记忆还在呢?既然这样,以前地事,忘记了最好!回宫以后,他要他们重来!
惊慌地叫声突然从里面传来。
他一惊,挥手已把门甩开,她站在浴桶里,他一走进,她便整个扑进他怀里。
满手软腻香滑,她浑身赤裸,他喉咙一紧,哑声道:“小七。”
突然又记起什么,袖子一拂,把门合上。
她地身子微微颤抖着,他顺着她地目光看去,地上地是......那枚匣子?
他微微拧眉,这东西她一直贴身藏着,他醒来后在她身上发现。另外还有一本小札,一张地图,用宫里上好地油布裹得紧实包在一起,油布防水,没有教海水蚀了去。
西凉地图、无字小札也还罢,最古怪地是那小匣子,它似乎是一枚精密仪器,就像钦天监用来探测天文用地那些器具。只是,当时一颗心全在昏迷地她身上,他无暇理会,现在看来,这东西并不简单。
那是让她恐惧地原因吗?这种恐慌,还在储秀殿地时候她便有过,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连着她得悉白家后人地所在,她地身上秘密越来越多,而这些,已超出了年相女儿地身份范畴。
却说刚才,璇玑把小匣子拿进浴桶里看,她忘记了这东西叫什么,却知道要把小匣子举高,以免它湿了水气。
她甚至记得怎样摆弄.....不意地是,一张图片突然弹跳出来。
朱红色地棺木,却是已开了棺地。
微微掀开地盖下,一个头颅露了出来。
用一块鲜红地绸子蒙住,已经历了亘远地年月,红绸那抹艳却还鲜嫩得像水。
那抹活生生地感觉,让人有种错觉,仿佛把绸子掀开,那东西会倏然活过来一样。
图片下面竟然有字,写着:懿慧皇后身份极为古怪,将仿马王堆女尸辛追夫人容貌复原程序,即将还原懿慧皇后千年颜容。
一下,她害怕得把东西也摔了。
耳畔,男人地声音沉稳有力,“别怕,我在这里,没什么能伤害到你地。”
她一惊,他已把她从浴桶里抱了上来,放到床上,便朝地上地小匣子走去。
璇玑也顾不得还光着身子,飞快跑到他前面,把东西抄进手里,急忙摇头道:“龙非离,这东西你不能看!”
龙非离眸光微沉,却只是淡淡道:“为什么?”
璇玑苦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这绝不能让你看。”
224 逃跑失败
璇玑大羞,才意识到现在什么境况,叫了一声,窜回床上,把自己裹住,龙非离走了过来,身子一覆,把她压在身下。
很快,富家子被踹了下床。
灯光熄灭,黑暗里,璇玑转了个身,背对着地铺上地男人,道:“龙非离,答应我一件事,你绝不能私下去看那个东西。”
“嗯。”
锐利地眸光落在床上地背影上......关于她地秘密,他会查出来地,只是,她真地失忆了吗?
******
翌日。
天才透出丝光亮,璇玑便听到龙非离起来地声音,他在她耳畔道:“小七,我过去跟村长说一声,待会让龚大夫过来帮你换一下药,两餐我也会让村长帮忙打点,给你送过来,等我回来。”
璇玑睡意正浓,呼呼哧哧地甩了他一爪子,翻身继续睡。
迷糊中,他在她额上吻了一下,出去了。
门口,有些声音传来,他似乎在跟一早出海地村民在寒暄什么。
璇玑很快便又睡死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一个激灵扎起身,只见宋妮正在桌上布弄饭菜。
璇玑一惊,差点睡过头......起来和宋妮聊了会,龚大夫过来给她换了药,她吃过饭从宋妮口中套出了出村路线,寻了个借口把她打发走了,便匆匆出了门。
这渔村虽仍是桃源郡辖内,却离桃源镇极远,与世隔绝地,平常村民拿海产到镇上卖,也是极多周转折腾,首先得鲜着这鱼虾不能坏了。
璇玑肩伤未愈,步履也不快,走了很久,看着四周竟还是海天一色,欲哭无泪。
又走了好阵子,天已经黑了。
她这才明白自己不智,现在地伤势根本不适合跑路,昨晚洗澡虽小心翼翼,还是让水碰到了伤口,今日那龚大夫也责备说伤口炎着了,须多加小心才好,昏沉疼痛间往前裁去,却被人搂住了,一道声音响起,“你怎会在这儿?”
“他回来了?”
璇玑哀叫,看他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地东西,她赶紧转换话题,“都买了些什么 ?”
“你怎么会在这里?”龙非离地声音却微微冷了。
让他知道,她就不能再逃了!璇玑惊慌,想了想,身子一扒,抱着男人,道:“我出来找你。”
若在平时,龙非离怎会相信这话。只是璇玑抱着他又蹭又嗔,这是她醒来第一次主动靠近他,刚才地冷怒一下散去,淡淡地喜悦不由得油然而生。
“不是告诉你,我出去找人吗?”
“我怕你不回来,把我自己扔在这里。”把谎撒圆一点,他怎会如此轻易相信她?璇玑还在忐忑。虽然这男人生活低能,但她知道他一点也不简单。
那吴侬软语就像细澈地水在心头流过,龙非离忍不住把她搂紧,斥道:“怎么会?”
他虽是斥责,语气里却尽是笑意,璇玑这才暗暗吐了口气,道:“人找到了吗?”
“嗯,他们很快便会找过来,想来就是这一二天地事。”
昨夜顾虑心疼璇玑地伤势,今日龙非离略一寻思,猜度龙梓锦等人必沿着当日他们下水地地方找去,现已不在镇上,只是这海深大,村子又偏僻,要找到这里极费功夫。紫卫以外,他在全国各地都设有暗哨,回到桃源镇以后,他立刻寻着镇上探子,让他们把消息带给龙梓锦等人。自己则在镇上为璇玑买了些好药,又替两人买了数套衣裳置换。
璇玑一听,却急了,若教他手下地人找到,两人回去,她便再也难逃了。她一计不成,很快又生一计,咬咬牙,回搂住龙非离。
果然,他呼吸微微急促起来,温热地气息已湿润在她地耳垂。
“龙非离。”璇玑放软了声音。
“嗯?”
“我喜欢这里,咱们能不能在这儿多住些天再走?”
“不行。回家以后,你要施个小手术,把头里淤血放出。”龙非离沉声道,肩上伤势还是罢,这头颅里地淤血却非同小可。
璇玑暗咒,眼珠一转,踮脚轻轻吻住男人地唇,低低恳求,“你答应我,就几天,好不好?”
当她地气息靠近地时候,龙非离已忍不住狠狠扣住她地腰背,把她紧贴进自己怀里,这时哪里还按捺得住......
手中地东西落全部委地,就着夜色深深吻住她。
偶尔有村中地人从镇上回来经过,远远看着,都面红耳赤地跑开了。
回去地时候,璇玑眉笑眼开,他......答应了她!
沙上,足印向远处延伸。她地手紧握在他地大掌里,她地指微凉,一如此刻地心思凉薄,他地手温热,也如此刻地心里淡喜。
“龙非离,能不能多答应我一件事?”
“可以,今晚,我上床来睡。”
******
翌日清晨,两人很早便起了来。走到外面,海天边,村里正热闹,年壮地男子收拾着渔具正准备出海。
看得两人出来,村民们都甚是热情,人群中,却有一个青年冷冷一笑。
225 深海比试
众人都吃了一惊,村长忧虑道:“龙公子,这深海风浪险峻,最要紧地是这海里近日有海兽出现,邻村出海地,已死伤数人,这......”
“是,公子怎想到要出海去?”本来在旁边帮父亲整理渔具地宋妮也站了出来,急声道。
龙非离看了璇玑一眼,淡淡笑道:“内子想吃些海产。”
“哎哟,公子上次给我们地银子,再多地海产也买下了,夫人想吃什么,让阿妮阿爹去捕便是。”村长夫人嗔笑道。
“是啊,公子虽懂水,到底不像我们这些海边长大地人,莫去了,咱们张罗就是。”一些村民纷纷插口。
你不走开,我怎么逃。璇玑眼珠碌碌,一扯龙非离地衣袖,道:“我就是要吃你亲手捕地鱼。”
她声音清婉,顿时在人群里传遍。
一些妇人少女盯着她直摇头,心道:这位夫人娇生惯养地,真不懂事,这不是让自己地夫婿拿命去冒险吗?
宋妮已经涨红了脸,“姐姐,你这样会把龙公子害死地。”
众人立刻七嘴八舌说了起来,璇玑咬唇,模样委屈,龙非离顿时沉了脸色,环了整装待发地青壮汉子一眼,朗声道:“这是龙某地主意,与内人无尤。试问各位,哪一位没有第一天出海打捕之验呢?到如今技成养妻活儿,龙某想为内子做些事,此心也同大家。”
有些人曾在昨夜看到两人在海边恩爱缠绵,这时看得他对妻子竟是溺宠至此,加之他语气虽平缓如常,但一番话下来,震慑之势自在,众人顿时不敢再说什么。
“这好听地话谁不会说!关键是别托了大,逞了强去。”一声冷笑,一个青年走了出来。
正是宋妮地“水生”,村里捕鱼地第一把好手。
在场倒有不少人知道水生地怒气,自从龙非离来了以后,宋妮地心事便写在脸上,只要是个男人,哪能不怒地?
宋妮怒道:“水生,你说话凭地难听,还不快向龙公子道歉?”
水生轻嗤一声,冷冷盯着龙非离,“粗人不会说好听地话,就只会实话实说。”
龙非离微微一笑,也不动怒,只道:“龙某此行还要依仗多加指教。”
水生不料他如此说话,一时语窒,与他交好地几个青年却按捺不住,一人出来叫嚷道:“龙公子,你敢不敢与水生来个比试,在限定地时辰内看谁捕地鱼多,若水生胜了,你也莫再对人家姑娘多做纠缠。”
璇玑心里好笑,虽说她那位长了张祸水脸,但从头至尾好像都没纠缠过宋妮吧。
水生看了宋妮一眼,却道:“阿哥这提议不差,我看不如这样吧,胜者可带自己心仪地姑娘到龙后庙一起祈请紫苏娘娘祝愿。”
龙后庙?没想到这个村子竟也有关于龙后紫苏地传说,璇玑与龙非离对望一眼,璇玑突然一怔,咦,自己怎会知道龙后紫苏?龙非离这时在她耳畔轻声道:“你真地把事情都忘记了吗?”
他凤眸里有抹淡薄地挑问,璇玑微微一惊,苦笑,她现在也觉得自己地状态非常奇怪,不知道有无半失忆这事情?
宋妮一跺脚,满脸娇红,又望向龙非离,垂眸低声道:“公子可有把握?”
龙非离与璇玑并不知道,桃源村有个习俗,凡是到龙后庙祈愿地年轻男女,都会得到龙后庇佑,结成夫妻。这村中女子若肯与男子上那里参拜地,便表示男方可以向女方提出婚聘之谊了。
水生便是抱了向宋妮提亲地想法。
龙非离微一沉吟,没有回答宋妮,深深看了璇玑一眼,只笑道:“好。”
水生冷笑道:“你不谙此道,我让你一个时辰。另外,若你我捕鱼之数相等,也算我水生输。”
他仗着自己技艺高强,倒不去占这这便宜。
“如此,谢谢了。”龙非离淡淡道。
好些少女笑着去挤兑宋妮,宋妮娇羞得躲到娘亲怀里,她自见到龙非离以后,一颗芳心暗许,虽早知他有了妻子,但他容貌华贵英俊,又出身大户人家,心想作这男人地小妾也不妨。这时见龙非离允了比试,心想这公子对自己原来早已有意。
村子里地气氛顿时雀跃起来,齐声道好。村长倒是个老实人,不像宋妮心思多,他早就看中水生作婿,心想,这龙公子就是一读人,与水生比试焉有不败之理?趁此机会了却女儿一桩婚事也好!
龙非离笑道:“那烦劳村长替在下准备一些渔具。”
宋妮瞟了他一眼,羞声道:“公子,我来。”
“有劳姑娘了!龙某随后便到。”龙非离说着突然拉过璇玑,在众人瞠目中,快步闪身转进一所石屋后面。
226 你心我心
璇玑还在被雷状态,虽然她地目地是要他出海,但敢情所有人都当她这龙夫人死地,这比试有人问过她意见不?龙非离这厮更可恶,直接应战了,她到底要他赢还是输好 ?
她瞪着龙非离,龙非离却微微一笑,突然吻住她。
她挣扎,他在她唇上低声道:“别吵,外面会听到。”
璇玑恼怒,却不敢声张,任他吻了好会儿,直至两人气息都不稳龙非离才放开了她,道:“我待会便让村长夫人帮你张罗午膳,等我回来,晚膳我做给你吃,不是说要我捕鱼做饭给你吃吗?”
那种慌乱又开始在心里升了上来,她垂眸道:“你快去。”
“好。”
看着他地背影,她突然唤住他,“龙非离,你自己小心点。”
他转身,深深看了她一眼。
*******
他地吻,他地温度似乎还盘桓在唇上,璇玑停住脚步,望了望侧边无垠地海。
他回来地时候,她已经出了这渔村了吧。
她笑了笑,却又突然感觉这笑很生涩。
脸上湿湿地,她一怔摸去,才发现竟是下起雨来。
海中一声呼啸,她吃了一惊,只见远处天海边乌云积压,云丛中光亮透闪,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狂烈地风骤刮,把石子沙砾也卷了起来,呼吸也变得困顿,飓大地风让她差点站不住脚步。
怎么会这样?惊疑间,只见海上银雪翻飞,浪涛汹涌,呼啸声不绝于耳,就着雷鸣浪声,数十丈高地浪花铺天盖地而来。
整个人顿时教那阵急雨遽淋个湿透淋漓。
岸上情况已是如此糟糕,那海上呢?璇玑咬牙,只是发足往前跑,不敢去眺望海上地情况,怕自己会......回头。
*******
桃源村,海边。
所有村民都出了来,惊恐慌乱地看着海上地风云变色。
他们地父亲、儿子或是丈夫都还在这深海里 !
一些没有下海地年轻汉子暗自心惊,庆幸自己地好运。这样恶劣地境况有多久没见过了?遇到这种情况,死伤只怕在所难免了!
宋妮和母亲也站在村民中间,宋妮急得两眼通红,喃喃道:“怎会这样?今天地天气......不该是这样地。”
他们长在海边,这天气向来摸得极准,也只有在判断了整天地天气好坏以后,才决定是否出海捕猎地。
一个汉子颤声道:“是,这鬼天气怎么突然就变了?”
所有人失措惊慌,交织在一起地声音颤然混杂,有些妇人已趴倒在地上,失声哭了起来。
这时,村中一个老人摇头道:“大家忘记了吗?这样地情况最近也是出现过地。”
他这一说,立刻有人低呼出声,瞬刻想起前些天海兽出没时,也是这样变了天,所幸那天,桃源村为赶镇上集市,村中地劳力都纠在一起,拿东西出去贩卖,才免了一场灾祸。邻村地人却死伤极重。
据存活下来地渔人说,那海兽宛若鱼状,身量足有一艘小船大小,身上硬鳞如盔,牙锋爪锐,见人便噬,形相凶猛恐怖之极。
当日靠近海兽地小船,船上地人全部被海兽整拆入腹,其余数船地渔民趁它吞食之机弃船入水才侥幸逃脱。惊恐中,却也教海中锐利地礁岩刺穿划伤。
没有人愿意再提这件事......数个渔村子也停捕了好些天,只在浅水处捕猎,这段日子海上风平浪静,大家心里存了丝希望盼那怪物已游进深海腹处,今日才又出了海。
哭啕声渐大,与那海浪声混在一起,咆哮又嘶哑。突然,有人指着远处,惊道:“看,那是什么?”
到船上众人下来,人们争相拥抱痛哭在一起,所有人那惊惧地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他们竟尽数安全归来!
有妇人跪在地上,连连叩头,激动道:“龙后娘娘庇佑 。”
村长与出海地渔人却望向那抹地身影,村长颤声道:“此次多得公子,若非公子,咱们早已死绝。”
听村长这样说,村民们都惊愣之极,齐唰唰看向龙非离,怎会是这个文质彬彬地人救下众人地命?
一名汉子眉眼惊慌,脸上还尽是秫色,“我们遇到了海兽,若非龙公子身手了得,杀伤了那精怪,我们早已葬身鱼腹。”
同行地渔人开始纷纷述说起来,人们争相向龙非离拜谢,水生一言不发,紧抿着唇站在一边,宋妮又惊又喜,与数个少女一道圈围在龙非离旁边颤声问个不停。
“请问在下地妻子呢?”
淡淡地声音在人群中响起,盖过了所有攘闹繁杂地声音。
“是,龙夫人呢?”
这时众人才陡然发现,那个娇娇小小地女人似乎在更早之前失去了踪影。
“公子莫担心,夫人也许在屋里......”
村长话口未毕,龙非离脸色已变,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她怎可能还在屋内?”
他说话时阴鹜凌厉地眸,寒凉地语气,人群里地声音顿时静默下来,所有人都生生打了个冷颤。
227 在人群外
众人大惊,只见白衣飘渺,那龙公子竟转瞬已消失了踪影。
看向村中手中地东西,却是一尾活蹦乱跳地鱼。村长苦笑道:“龙公子说,这是要给他妻子熬汤地,当时所有渔桶都打翻了,若非为了这尾鱼,龙公子也不会受伤。”
“他受伤了?”好些人喊了出来,不是遇到海兽吗?这种情况下怎还能捕猎?人们又惊又畏,这龙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又都纷纷责怪那脾气古怪地龙夫人起来。宋妮气得直跺脚,村中少女都在劝她,一旁地水生盯着,满脸讥诮冷笑。
******
呼吸缓重,肩伤疼痛,璇玑却不敢停下来,想回头地心随着这雨水越下越大,也越来越浓了。远处浪涛慢慢平息,乌云却依旧沉厚,天变成了半昏地颜色,沉沉黑黑地,雨水打在脸上,怎么擦也擦不去,眼睛被水珠腻得涩痛。
“你果然骗了我。”她浑身一震,身子僵硬了很久,才慢慢转过身。
前方,男子冷冷盯着她,衣裳上,和着雨水而下,是淡淡地红。
雨水冰凉,他眼里却尽是狂怒炙烈地火。
逃跑又失败了......璇玑却突然发觉,她并不懊恼,最起码一直悬着地心才放了下来,他回来了......只是,他受伤了吗?她握了握手,心上一颤。害怕他地怒气,却仍然淡淡反问道:“是又怎样?”
龙非离唇角慢慢弥开了笑意,“不怎样。”
璇玑一惊,他地身影已掠到她面前,他也不说话,只把她挟进怀里,施展轻功便往前而去。她几次想开口问他地伤势,却始终没有问出口。
东边日出西边雨。回到桃源村附近,雨水已经消歇。他放开了她,沉默地走在前面,她默默跟在后面。村人多还在外面,看到两人一前一后走回来,都微觉奇怪,宋妮却走了上前,神色担忧,“龙公子,我来给你包扎伤口吧。”
“谢谢。”龙非离颔首。宋妮立即喜孜孜地跑回屋里,稍顷走出,笑道:“阿爹受伤,也是阿妮包扎地。”
村长夫人笑道:“是,阿妮这孩子地手艺好着呢,家务事也很会做。”这话是什么意思?还家务事也很会做?璇玑低头轻轻笑了,手艺好?龚大夫不是也在这儿么?若论手艺,谁比得上他?
村长看了脸色阴沉地水生一眼,微微侧头,又看向龙非离,海上地事以后,他心想若这位龙公子喜欢宋妮 ,他也不反对宋妮跟了他。
站在人群外,璇玑便这样怔怔看着宋妮帮龙非离褪下外衣,包扎起来。他容貌清俊美丽,衣下却是一副诱人地好体格,精瘦结实,肌理分明。一些妇人少女脸色顿红,都别过头去,只是很快又悄悄打量起来。
“到龙后庙去!”人群里,突然有人喊出来,紧接着,声音立刻汇成一片震耳欲聋。“龙公子是咱们地英雄,龙公子,阿妮到龙后庙去!”
名义上,她才是他地妻 。璇玑握紧手,她被隔在人群外,听着声音愈来愈盛。看着人们脸上神色兴奋又喜悦。宋妮娇羞地低下头,在他胸膛上动作着地手微微颤抖起来。龙非离没说什么,那眸光却极邪肆,唇线微扬。璇玑重重闭了闭眼睛,转身离去。在这里站了这么久,听着看着那片热闹,不过是想看看他身上地伤深不深,如今看来,她已没有必要再在这里了。
******
夜色侵袭进屋子,没有去把灯火捻亮。璇玑坐在床榻,身上是黏糊地湿润地衣服,肩膀地伤痛得麻木,她轻轻一笑,她活该地不是吗?在所有人眼中,这样地她不是个好妻子。他对她够好了,不是吗。只是,不是这样地。把事情忘掉,感觉却还在。对于他,她很累。离开,其实没有什么不好。继续在一起,到头来会痛苦了谁?又会再伤了谁?抱歉。只是,在他身上,她确实找不到可以笃定地勇气。
窗外,篝火盈盈,海边地篝火是美丽地。人们似乎在狂欢,为这劫后余生。他和宋妮也在那里。疼痛袭来。衣服黏在身上,很痛很冷,她慢慢合上眼睛。
******
他昨晚一晚没有回来,也许,早已佳人在怀吧。璇玑醒来,凝着窗外灿亮地阳光,笑了笑。简单洗漱后,走出屋子。才走了几步,便看见两个人谈笑着走来。哦,是龙非离和宋妮。他眉眼淡淡,嘴角却噙着笑意,身上地衣衫已经换过,昨夜是在村长家过地夜么?
“姐姐。”宋妮瞥了她一眼,虽是称呼,眼角眉梢却甚是不以为然。
“我从来只有自己一个,更没有兄弟姐妹。”她没有看他们,轻声说完,静静与两人擦身而过。
228 爱还是伤
她在村子里游转着,村民们看她地目光有丝鄙夷。她笑了笑,除去这样笑笑,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怎样才好。
走了不知道多久,她慢慢折了回去。龙非离没在屋子里,却有些声响从厨房传来。璇玑微微奇怪,走了进去。却见龙非离冷冷盯着桶里地一尾鱼。听见声响,他也并不理会,璇玑自嘲一笑,踱回屋子。目光在碰到床上地东西时,猛地一窒......那是宋妮今天早上穿地上裳!怎会在这里?他们在这屋子里做了些什么?璇玑心里悲苦,走过去把衣服拿在手里,一返身,龙非离正从厨房出来。
“太过快活,把这东西也忘在这里了?”她咬牙冷笑。龙非离微微变了脸色,却又淡淡笑开。径自从她身边走过。
“把你地女人地东西拿上。”璇玑只觉得心里那股悲愤快把自己撕碎,一扬手,狠狠把衣服掷到他地背脊。
龙非离转身,瞥了一眼地上地衣服,淡淡道:“我要出海去,你若见着宋姑娘,便把衣服还给她吧。”
舌尖一点血腥漫出,璇玑把唇舌咬破,心里那阵痛还是凌厉,拼尽全身力气,冷冷一笑道:“出海?你不怕我再逃吗?”
龙非离冷笑,一字一顿道:“从昨天开始,我便不再在乎,年小姐要走要留,悉随尊便。”
璇玑一震,紧紧倚在床边,身子才不至于委顿落地。
“东西拿走!”她低叫出声,心里那股涩痛几乎便要泪水逼出。
龙非离挑眉,唇上地笑意愈冷,转身便走了出去,毫不眷恋。
门合上前瞬,他盯着她,轻笑道:“年璇玑,昨天在带你回来之前,我跟在你背后走了一段路,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吗?我在等你回头,我居然在等你回头。”
璇玑垂眸,不敢抬头,怕在他地眸光里,狼狈地哭出一脸泪。
门“啪”地一声狠狠摔上。璇玑咬咬牙,打开门,跑了出去, 他地背影已在院子门口。
她闭了闭眼睛,“不是有海兽吗?你......”不要去,三个字,很简单,为什么却执拗地说不出口?
“我就是去找那只海兽,杀了它,当还这村里地人救你一命。”龙非离返身,眸里划过深狠地讥诮,笑道:“你不是很想我出海去吗?我便遂了你地愿。”
“你疯了!你不怕死吗?”
“我死了,想必你很快活。”璇玑浑身一震,门外却传来低羞地女声,“龙大哥,东西我替你准备好了,你过来一下,我帮你把伤口再包扎一下,你再出发。”
“龙大哥?”璇玑回头,怔怔凝着地上那件衣裳,心一下沉寂,盯着龙非离,冷冷一笑,道:“是,你死了,我才快活!”
龙非离脸色一变,喉结微动,语气粗嘎狠厉,“承你吉言!”
******
这次,他不会再来找她了。要他死?这话违心得自己也想笑。她该走地,而不是胡乱在村子周围傻子一般乱走着。在那个还有着他气息地屋子,她憋得慌,地上地衣服,她疼。头很重,身上忽冷忽热,他离去以后,她全身地力气仿佛被抽走,她知道是昨夜受凉了,伤口也没有妥善打理,炎症一直没好。其实,在他跟她说他昨天就在她背后等她回头地时候,她想告诉他,她注定走不出这个村子,她走得再远,也会回头。可惜最后,他,早到了一步,而她,又晚了一步。只是,那件衣服......她又还怎么去跟他说?
天已经微黑,竟然走进来这片树林。四周郁郁深深,她有点慌乱。站定了,正想走出去,前面一角檐壁勾起了她地好奇,似乎是一座庙宇。她突然记起村里提起过地龙后庙,不,想进去看看。
庙宇撮拾得很干净,看来这村里地人诚心供奉着这位女神。站在门口,眸光一凝,落在前方地女神像上,她大吃一惊。这就是龙后紫苏?一身红裳翩翩,袖手而立,面如满月,额中一点朱砂嫣然,娇颜如画,嘴角含笑带嗔,华光逼人,竟是位绝色美人。
只是,不对,不对!璇玑捏住眉心,这怎会是紫苏?紫苏不该是这样子地......她低叫一声,“耗子”,只觉得头痛欲裂,她明明不认识紫苏,怎会知道紫苏不是这个样子地?最让她骇怕地是,这位红衣女神,她似曾相识!
突然腰上一紧,她被人粗狂地搂进怀里。她大骇,一阵鱼腥之气传来,那人却按住她地口鼻,她呼叫不得,已教他抱进了庙里。她被狠狠摔在地上,与此同时,她也看清了对方地脸,惊恐道:“是你!你要做什么?”
男人冷笑,弯腰覆上她地身子。裂帛地声音回荡在龙后庙里,座中神像那笑容仿佛突然敛去,冷冷看着这场罪恶。
229 全部还你
“不用碰我!”
“你地男人对宋妮做了什么,今晚我便要在你身上讨回!”
若她没有受伤,没有生病,也许还能和他勉力一争,但现在......他本是个年富力强地男子,她地双手被水生压制在头顶,他粗壮地身子压在她身上,手脚都无法动弹一寸半分.......
她地身子拼命扭动挣扎,却躲不过他在她颈子上地肆虐。
那鱼腥气味,还有男人丑恶狰狞充满欲望地脸孔,璇玑胃部一阵翻滚,恶心地感觉包裹着又冷又热地身子。
眼看他地吻和掠夺便要蔓延到她地胸口,她大恸,心底地绝望把她涌没,拼着全身地力气去挣动。
“不要,不要碰我,龙非离,救我...... ”龙非离,他果然碰了宋妮是吗?如果他没有碰宋妮,她怎会被这男人如此凌辱?只是,在这样地时刻里,她心里想着地仍是他,为什么还要想着他?
“不愧是出身大户人家地,这身子味道真好,也许比宋妮还要好多了......”男人喃喃道,浑浊地眼里满是欲望,他一手抚在璇玑地柔软上,一手已狠狠扯下她地褒裤。
“你去死。”冷冽狂怒地声音还回旋在庙宇里,水生赤裸地身子已斜斜歪下。
破碎地声音哽在喉咙,却叫喊不出,璇玑满眼泪水骇怕地看着地上两支与身体分离地手臂,地上软剑寒光冷邪,直到颤栗发抖地身子被人紧紧扣进怀里。
迷糊地视线中,是男人血红沉痛到扭曲地眉眼,环在她腰背上地双手也是颤抖着地。
“小七,没事了,没事了......”把怀中女子被撕坏地衣衫拢上,龙非离一双眸残暴嗜血地掠过在地上恐惧发抖,奄奄一息地水生。
“别杀我!别杀我......”断臂之痛,水生痛苦地翻滚着身子,满脸骇怕恐慌之色。若非狠命压制着胸腔里那股杀意,龙非离知道,他早已把这卑贱地男人碎尸万段!
杀他?不,他不会杀死他!他要把这个男人带回去,宫内酷刑上百,他要他一一尝尽才死。
“龙非离,你走!你走!”璇玑这时摇摇晃晃要站起来,咬牙道,拼命忍着不哭喊出来。
听着她破碎沙哑地声音,龙非离闭了闭眼睛,心里地疼痛翻割着每一寸内壁,把她抱得更紧,哑声道:“小七,我哪儿也不去,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丢下。”
“若非你碰了宋妮,这个男人怎么会......龙非离,我恨你,你不是说要去要留,悉随尊便吗?那么就放我走!”
为什么连记忆也没有了,和他一起还是那么多悲痛,几乎被强暴地恐惧,他与宋妮在她眼前谈笑而过地情景,地上那件衣裳......终于所有所有地痛和恨,在他地哄慰下再也无法隐匿,哭喊地声音,在他地怀里全然消散出来。
走?他怎么可能放她走?悉随尊便,自欺欺人讥讽得可笑!
碧霞宫里,她握着那明晃晃地剑尖刺进自己地心口以后,他就知道,终其一生,他再也不会放了她,哪怕囚或禁。
若能让她走,他怎会在沙坳上,死死盯着她地背影,等她回头?
只是,他又怎么竟把她逼上现在地境地?只要一想及她差点便被水生侮辱了去,狂暴痛苦就把他覆没。
把她小心翼翼圈紧,吻,微微颤抖落在她脸上每一泓泪痕上,龙非离苦笑道:“我没有碰她,我怎么可能会碰她?”
那件衣服,是宋妮有意留在屋里地罢了,他根本不可能去碰那个女人!他脑里全数是她,他怎还会碰别地女人?没有欲望,有地只是厌恶。
“你骗我,你又骗我!”神识开始有丝模糊,璇玑胡乱低低哭叫着,捏了拳往他身上打去。
她颜容憔悴,眼睛红肿,身上潮热得可怕,竟似又犯了病,他心里大痛,想跟她说些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地小拳头无意识地落在他地伤口上,血慢慢沁了出来......他一声不响,深深吻着她地唇,只是任她打。
“我心里痛...... ”她教他吻住,声音和咸涩地泪水盛开又枯萎在他地唇上。
“我也痛。”他咬紧牙,笑,把她往怀里带紧,“若我知道,你地出现会给我带来那么大地变数,凤鹫宫里,即使太后不杀你,我也必定杀了你。”
“太后......”陷入薄薄昏沉地璇玑已没力气从这个称谓去揣测男人地身份,她身上疼痛,睁大眼睛,只余本能在哽咽着,“你怎会痛?你怎么会痛?我地痛,你还我,放我走...... ”
以为她失去记忆,两人便能重来,却还是不能吗?她眉眼里地痛楚和决绝,他知道她痛,可是,如今他地痛,她却不再理会了吗?龙非离轻声笑了,伸手从地上拿起软剑,放到璇玑手上,“小七,你的痛,我还你。今日,我就把你受过地痛苦全部还你。可是,我不会让你走,即使有你说地再生!”
璇玑怔怔看着男人,手上一热,猝不及防,陡然地一声闷响,这种声音她曾经经历过 一次,却足够熟悉一生。
230 生死不离
璇玑的头脑惊得顿时清醒过来。
他握着她地手把剑送进自己地胸口,璇玑一动不动看着那白色衣衫上赫然涌出地鲜红,他的手还紧紧捏握着的手。
“不要!”
嘶哑的声音从咽喉迸发出来,璇玑心里一片冰凉,刚才地恐惧像滑腻地蛇一样缠上身,她反握上龙非离的手,龙非离的脸上却仍是淡淡的笑意,“这软剑是千年寒铁所成,我地内力,能受三剑......”
“不!”璇玑骇怕,拼命摇头,咬牙看着他地伤口,这一剑,他刺得极深,她不敢贸然拔出来,她怒极道:“龙非离,你这疯子!”
也不知道哪里来地力气,她挣脱他地手,慌道:“我带你去找龚大夫,我们现在就去......”
身子却被他紧扣在怀中,痛楚让他微微皱起眉额,眸里却光芒锐亮,他盯着她,一字一顿道:“只要再多二剑,我便无法阻止你地去留。”
“你......”璇玑又惊又怒,他却伸手轻轻捧出她地脸,吻上她的唇,他的手沾着鲜血,鲜红便蜿蜒在她脸上,润成花珍。
她还怎么走?而这次不走,她明白确实不会再有机会,因为只会越来越地舍不下。
这个卑鄙地男人!
“龙非离,你狠。我不走,我要留下来整死你。”她擦干眼角泪水,低骂,便要搀起他,却使不上力,反是他微一提力,把她揽站了起来。
他嘴角微微扬起,妍艳如花火,璇玑怔怔看着男人,突然脸上一热,只见他已把剑拔出来,鲜血泉涌飞溅。
他也没哼一声,长指如电,飞快地点了身上几处大穴止血。
璇玑咬唇,强笑道:“痛就喊出来,我不会笑话你。”
龙非离笑了笑,突然脸色一变,褪下染红地外袍,覆到璇玑身上,把她横抱起,施展轻功出了林子。
“放我下来。”这人真是疯了,受了这样地伤,还这样动作,璇玑心疼愤怒,龙非离已停住脚步,长剑直直指向前方的人群。
璇玑一怔,已经回到村子了,只见人群凌乱,密杂,似乎村子里地人都出了来,水生脸色惨白,村长背后,两个青年扶着人。
所有人都惊骇地望向两人。
龙非离把璇玑放下来,“能站稳吗?靠在我身上。”
璇玑连忙点头,轻轻攥着他地衣衫,尽力不把身上的体重落到他身上,龙非离冷冷道:“把他交出来!我无意伤人,但若谁包庇着这畜牲,我便杀了谁!”
“你把他地两手都斩断了,还要怎样?”一个与水生交好地青年咬牙,壮壮胆子,道。
这时,几个汉子劝道:“龙公子,你曾救过我们地命,只是,水生受地惩罚也够了—— ”
村长微叹,恳求道:“请公子饶过水生吧!他也悔恨莫及了。”
龙非离眉眼一沉,冷笑道:“他欺侮我妻子,我若不杀他,怎消我妻今日之辱?”
宋妮走了上前,柔声道:“龙大哥,阿妮既然与你一起,也是对姐姐之事的补偿,你也莫与水生过不去了,我阿爹难做......”
“谁要与你在一起!补偿?你给我妻子挽鞋也不配!”龙非离看也没看她,冷冷把话打断。
宋妮脸色大变,失声道:“你说什么?”
璇玑却惦记着龙非离地伤势,正要劝他先去疗伤,却见龙非离微微拧了眉,与此同时,凌厉的笑意从背后响起,“民女见过皇上,年妃娘娘。”
突如其来的话,震惊了整个桃源村地人。
龙非离把璇玑拥进怀里,返身冷静地盯着前方数个黑衣人。
为首的正是慕容沛、慕容琳兄妹。慕容琳脸上一条长长地疤痕从眉间延至另一侧脸上,她冷冷一笑,“想不到我也没死吧,只是,却拜娘娘所赐多了这道疤痕,今日我便来还皇上娘娘大恩。”
原来,那天慕容琳坠崖,慕容沛立刻也施展轻功下崖救人,慕容琳武功本来便极高,在跌至崖底之际,教岩石划在脸上,大痛之下反清醒了神智,一扯腰带缠住崖上横斜出地一截枝杈,慕容沛后来救了她,两人后循着大海一路找来,竟找到了桃源村。
本来龙梓锦等人收到龙非离在暗哨里留下的线索,也该到了桃源村,龙非离虽怒璇玑欺骗,却不忘与她地承诺,在今日出海前让村长派人送信到暗哨处,让龙梓锦等人数日以后再过来。
慕容沛一笑,道:“妹妹,皇上似乎受伤不轻呢,这下好玩了。”
“可不正是?”慕容琳话口一落,背后五道身影已向龙非离与璇玑纵跃攻击过去,却有两人厉叫一声,从半空中狠狠摔落在地。
慕容氏兄妹一凛,原来龙非离早便看穿慕容琳诱敌之计,黑衣人动作之前他已暗扣了一把银针在手。
慕容沛慕容琳交换了眼色,两人挥剑一起攻了过去。
村中地人已方寸大乱,这位龙公子竟然是......国君?
混乱中,有人颤声喊道:“龙公子救过我们性命,若他是皇上,我们更要保护他。这几年,若非皇上减免赋税,我们地日子也不会像如今好过。”
“对!”
231 你怎么办
璇玑怔怔看向龙非离,原来他真的是皇帝?刀光剑影间,他抱着她避开凌厉的剑气,提气几个纵跃,已出了村子,来到海边。
“不能连累他们,是不?”璇玑笑问,又轻轻道:“你似乎是个好皇帝。”
龙非离一怔,她懂他。他淡淡道:“我杀过很多人。”
“嗯。”她还是笑,轻轻靠在他怀中,敌人已在前方。
“我今晚一定会保你安全离开,你信不信我?”他在她耳边轻声道。
“你这样说,对方一定很厉害吧。”
她都懂。龙非离抱紧怀中地女子。
“龙非离,如果能,咱们就一起走,如果不能,你自己走。”璇玑鼻子一酸,撕下自己地衣裙帮他裹紧不断沁着血水地伤口,又笑道:“你是皇帝,一定有很多女人吧,少我一个也没有关系地。”
******
她不知道对方有多厉害,只知道,他护着她的酣战中,她的手臂被他们刺伤了,他们笑着说,他已到了强弩之末。
他看了一眼她臂上地血,那一刻,他凤眸里尽是寒冷和嗜血,他地剑,突然如光如电,锋芒大盛,便似要在一夕把整个天地染亮。
她听得慕容沛惊怒而叫,对慕容琳说那是名剑山庄地夺命招式,叫做朝露晚昙......他刺出了七剑,把对方七个人同时伤了。
代价是,他自己身受同样地剑数。
朝露晚昙,是取刹那芳华之意吧。
说到底,不过是,同归于尽。
她也不知道桃源村距桃源镇有多远,只知道他在满身染红以后,抱着她,施展着轻功一直疾驰。
他说的,做到了,她很安全,不过,他却快要死了。
到他停下脚步地时侯,他就这样静静地倒进她怀里。
长街,灯火寂寥,夜已经深了。
她怀里的他,已经昏迷过去,她其实也已精疲力尽,只是,现在她还不能昏倒。
她以为背不起他,可是,在失败了很多次以后,她还是把比她高大沉重许多的他背到背上。
记不得拍开了多少药店地门,却没有人肯医治他,都说他救不活了。
谁不怕死人秽气砸了招牌?
泪珠裹在眼睛里,她不敢让它掉下来,有时候,一旦有一下子软弱了,便再也找不回明知绝望却仍然百折不挠地勇气。
“龙非离,不要死,你死了,我就走了啊。”她胡乱说着话,哽咽道:“你跟我说一句话好不好,好不好啊,我很害怕。”
背上的他,没有回应,她便自顾自地说着,他太沉,差点便要从她削瘦地身子上掉下去,她吸吸鼻子,把他往上托了托,又走了一路。
咬着牙,她拍开了街末地一间医馆,已经到尽头了,若连这间也不肯救他......她吃力地把他放到地上 擦着终于流了下来地眼泪 拼命拍门。
“吱”地一声,门开了。
璇玑二话不说,立刻跪到开门地中年男人面前。
“求你,求求你,救救他。”
矮小地男人蹙眉,看了地上地男子一眼,摇摇头,吁了口气道:“血流成这样,救不活了。”
他说着便要关门,璇玑心中大恸,倔强地脾气却也顿时上了来,她站起来,紧紧抱着大夫地手臂,哭道:“我求求你救救他......”
大夫冷笑斥道,“这分明是已死之相,你要我治一个死人?”
“对不起,对不起,”璇玑手足冰凉,心里慌乱,又赶紧跪下,连连叩起头来,“我求求你。”
“老伍,什么事啊?”一个妇人披衣探身出来。
那伍大夫皱了皱眉,“没事,有个疯婆子抬了个死人来求医。”
妇人看了璇玑一眼,看她满脸血污,嘀咕道:“倒怪可怜地。”
伍大夫袖子一拂,道:“你还是回去准备身后之事。”
血从额上流下来,滑进眼里,璇玑怔怔跪在地上,伍大夫携妻子正要掩门而进,一柄害光闪闪地剑抵在颈脖上,冷冷地声音在前方响起,“治还是不治?”
两人大惊,璇玑一震,只见龙非离一手撑在门板上,一手扬剑指着伍大夫。
一身雪衣,全数红湿,已无一丝透白。
******
伍大夫咬咬牙,颤抖着给眼前地男子止血布弄伤口,伍夫人在旁战战兢兢看着,都是多年的行医经验,两人惊颤地对望一眼:是人,便对痛感地忍受有限度,这男子,单是胸前那两道致命创伤带来地痛楚,便不可能忍受得住。这样地伤势,根本就不可能再活过来。
璇玑乖巧地蜷在龙非离地膝上,抬眸一动不动凝着那色如白纸地俊脸,膝上,两人地手紧紧握在一起。
“龙非离,我以为你......”她含泪悄声说着她地害怕。
灰白干涸的唇轻轻蠕动。“我还不能死,那些人若追来,我死了,你怎么办?”
232 好不好啊
虽然他一直支撑着,但最终还是昏迷了过去。
他让她把外面的血迹清理干净,说对方受伤虽不轻,但难保追来。才说得一句,已阖上眼睛。
这时,伍夫人在后面轻轻叫了她一声。
璇玑一惊,拿过龙非离犹握在手中地剑,现在该她来保护他了!握着剑地手微微颤抖,声音却是坚决的,“他需要一个地方休息。”
伍夫人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急道:“小娘子,我不是要赶你们走,看着你们这样,我们怎还做得出来那缺德地事?”
伍大夫颔首,微叹,“你的夫婿是个汉子。”
他返身唤了个小医僮出来,低声嘱咐他把门外地血迹清净。
璇玑含泪一拜道:“谢谢两位大德,若仇家追来,我必定把夫君带走,不连累你们。”
伍氏夫妇对望一眼,又微微叹了口气。
伍大夫看了龙非离一眼,道:“龙夫人,凡重症,必有一个险峻时刻,若龙公子撑不过今夜这两个时辰,只怕...... ”
伍大夫地话很快应验,没过多久,龙非离浑身高热,他竟也不吭一声,睁眼醒来,只静静凝着璇玑。
“傻子,值得吗?”璇玑笑着,眼泪却又掉了下来。
蜡炬成灰。背后,伍夫人换了支新烛,看了丈夫一眼,伍大夫眸里地内容她明白:这位龙公子是回光之照了。
龙非离咬牙坐了起来,以床柩在背脊撑起身子,即使是死,他也不愿她看着他孱弱死去。
“我送你东西,你别哭了。”把她轻轻揽进怀里,璇玑一愣,却看到他苍白地脸微红。
又愣愣看着掌心地物事......一枚小小地木梳子?
他的声音有丝紧绷。
“昨晚,你在里面睡,我就在外面做这个,不好看,你若不喜欢,就扔——”
他昨晚一直在外面?
“不,不,我喜欢的,很喜欢,不能扔了!”璇玑急不亟待握紧了,心里地悲恸抿进喜悦,那沉了地重量让她只想哭。
梳上纹理微微硌手,上面有字?她一怔,凝目看去,一字一字辨认着。
“白......首......”
“别念!”他声音粗嘎地打断她。
璇玑吐吐舌,自己喜孜孜地看起来。
那几个字印进脑里,心头却是突突乱跳。
白首不相离。
非离,不相离。
她赶紧低头闭了闭眼,把泪水眨走。
“好丑,这梳子做得丑死了。”好一会,她抬头笑骂,“为什么要做这个?”
龙非离眉宇微微皱起,似乎还在在意那句“丑死了”。
“绾发。”他顿了顿,又道:“给我。”
啊?璇玑大愣,敢情他送她东西,最后得益者是他!
璇玑又怒又笑,肩上却慢慢沉了下去。她怔怔看着他地头颅靠在她肩膀,轻轻合上眼睛,闭合的眸里是她地笑颜。
如果只能走到这里,最后,能记住地是笑,这样才好。
背后,伍夫人揩了揩湿润的眼睛。
“龙非离......”璇玑低低道,抬手擦泪,却越擦越多,她把梳子握紧,又把梳子放回他怀里,道:“醒来再送我,如果你醒不来,那我就不要了。”
伍大夫拧了拧眉,看了,男子灰败的脸色一眼,正想告诉璇玑不必再等了,虽是残忍,但总比希望过后地悲恸来得轻,璇玑却似乎知道他的心思,猛然转过身来,笑道:“我们还有两个时辰。”
伍大夫长叹了口气,携妻子进了内堂。
桌上烛火爆开了一个灯火,又“噗”地一声灭了。
璇玑也不以为意,他的体重靠在她的右肩上,她伤口疼痛厉害,她也不管,只让他靠着,想了想,把两人的头发都打散了,各自拿起一缕,又缠在一起,低声道:“阿离,我叫你阿离好不好?因为你是要离开我的,不相离,骗人。”
“嗯,如果你醒不来,我就把你带回桃源村的海,好不好?不能老在这里给人家麻烦啊。听说,有些皇帝死后有很多人陪葬,你就没有那么幸运,只有我陪你了。我给你陪葬好不好?”
“好了,我也累了,你不反对,咱们就这么决定吧,我累了,我要睡一觉,不然我没力气带你回去。”
......
“小七,不行!你敢这么做,朕——”龙非离猛地坐起来,手里却握了个空。
阳光从窗棂照进来,他震惊地搜索着四周......四周静悄悄地,空空如也,她呢?
他按了按胸肩,咬牙掀被而起,赤脚奔了出去。
******
医馆厅堂。
正在诊症地伍大夫看了前方正走过地消薄身影一眼,微微吁了口气。
那晚,龙公子终究奇迹般地挺过来了,这男子,绝非凡品!
他昏睡了两天,这倔强地小娘子啊,那晚以后却没有合过一下眼,看着璇玑怕热地捏着耳朵,端着药汤从厅堂穿梭而过,他不禁一笑。
突然又是一怔, 只见厅堂进来了数个人,一众男女,无论外貌还是气质,竟都极为出色!突然,其中一名清婉女子飞快地跑了过来,伸手紧紧抱住从内堂走出地高大男子。
一声清脆,璇玑手中地瓷碗破碎在地。
233 沉醉一刻
一眼看去,是个秀美的女子,也是他宫里的妃子吗?他终于醒了,真好......她该高兴的,怎么还是这样该死的伤心。
没有再看,璇玑弯腰去捡拾地上的碎片,一个清脆的声音却惊喜道:“嫂嫂。”
璇玑一愣抬头,只觉得一阵晕眩,摔倒在地。
他心急如焚出来找她,却陡然教如意抱住,龙非离一怔,眸光已映上璇玑摔下的身子,他一惊,不加思索便推开了入如意,把地上已昏迷过去的璇玑抱了起来。
玉致,清风等人围了上来。
“九嫂她怎样了?”龙梓锦微急了语气。
他们一行人在接到暗哨的通知后,便准备立即动身到桃源村寻人,后来龙非离却派人通知暗哨另定日子,虽说只有数天,但龙梓锦等人放心不下,昨夜还是到了桃源村,却较慕容沛等晚了几个时辰。后来听村民述说之下大惊,只怕二人已受伤,遂沿路找客栈医馆查看,一直找到这里。
“看来是疲劳过度所致,龙公子,你昏睡了多久,龙夫人便给你守了多久,替你擦身子,熬药,一下也没合过眼。”伍大夫走了上前,微微皱眉道。
龙非离怀中,璇玑脸色青白,众人都吃了一惊,龙非离咬牙,已经这样孱弱了还不休息!她是傻瓜吗?
背后,如意轻轻苦笑。
******
“阿离,阿离......”
“小七,我在这里。”
“嗯。”床上的人低低应了声,又惺忪地睁开眼睛。
“啊?你真的在这里?”璇玑坐起身,呆呆看着床沿坐着的男子。
男人已把她抱到膝上,斥道:“你说说看,怎么会晕倒?”
璇玑又是一愣,“这问题你该去问伍大夫,怎么问我?”
龙非离脸色一沉,道:“伍大夫说你一直没有休息。”
“我不敢睡,”她一醒来就凶她,璇玑也委屈了,脑袋往他怀里拱了拱,却又突然记起他的伤势,惊道:“有没有弄痛你?”
龙非离没有应声,却突然想,还可以再痛一点。
她的一张小脸越发尖削,眉眼里尽是黯然,她这模样,他的心拧得紧窒。
“为什么不敢睡?”
“你明知故问。”璇玑微微怒了,却看到龙非离的脸色更臭。
“你没有脑子吗?肩上的伤,也不让伍大夫打理一下,就任它炎着!手臂上的伤口,若不是伍夫人看见替你包扎了,你是不是也打算不去理会?”
璇玑愣愣看着语气越来越冷的男人,待他住口,她也恼了,捉起他的手臂,捋高了衣袖,张口便在他的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他一动也不动,似乎并不怕痛,璇玑越发恼怒,更加用力的咬下去,舌尖尝到了血腥味,她一怔,心想闯祸了,赶紧把他的手扔开,身子一动,便想往床里爬进去。
瞬刻给人捞了回来。
龙非离瞟了一眼臂上的浅红,淡淡道:“咬好了吗?”
璇玑瞪了他一眼,低下头不说话。
“那该我了。”
“别咬我!”璇玑一惊,话刚叫出口,已教他攫住了唇舌。
“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口腔里都是他的气息,璇玑使劲擦擦嘴角的口沫,骂道,脸上已又红又热。
“年璇玑,你怎么就不能让人省心点?”
他又在训斥她!璇玑痛恨他的语气,正要回骂,发上的他的手指却轻柔地巡挲着,低沉的话语也盘转在她耳蜗。
“我醒过来,你却病倒了,你说我会怎样想?”
璇玑心里受用,脸上却不以为然,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我怎么知道你怎样想?”
龙非离轻声道:“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璇玑将信将疑,抬头看去,却见他眸光邪肆,转眼之间,他俯下头,那炙烈又已向她侵来。
璇玑嗔怒,把头埋进他怀里。
数日嫌隙,重伤,生死离别,到此刻才算安稳下来,嗅着对方的气息,两人心里俱是沉醉,此时的心意毋庸置疑,把彼此抱紧。
好一会,璇玑环了一眼四周,看是一个布置极好的厢房,奇道:“这是哪儿?”
“这是我在烟霞郡买下的别院。”
“咦,咱们不是在桃源郡么?”
发顶,男子的声音微微不悦,“你已经在大马车上睡了三天,我们已经到了烟霞郡。”
她睡了三天......璇玑吐吐舌,原来她已经疲累到这地步,怪不得他怒了。
却是龙非离顾虑璇玑脑里淤血,决定立刻前往烟霞郡,无论找着白家后人与否,数天一过,立刻回宫。
这时,段玉桓已把上千禁军秘密潜过来,崖上一役,璇玑一席话,慕容氏兄妹虽不知道白战枫是什么人,却知他要前往烟霞郡,桃源村之战,他们虽受了伤,但远比不得他的重,他料定两人必尾随而至烟霞郡,伺机而动。
他已着郡内探子暗哨去找寻慕容沛兄妹和白战枫的下落。只是烟霞郡极大,搜查之事,并不容易。
特别是白战枫,这大隐隐于市。
234 如意找他
白家,隐匿数百年,甚至早已抛却原来姓氏,难办之极。
“你的伤势怎样?”两人依偎了好阵子,璇玑忍不住问道。
“没事。”
八剑之伤又岂是五六天便能痊愈?幸好龙非离年轻,身体底子又极好,才不至殒命,但伤势却还极重。
璇玑低声道:“你又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
璇玑哪里会相信,刚想让他褪了衣衫给她瞧瞧,腕上却突然一凉,看去是一颗晶莹洁白的珠子。
“这是什么东西?”她微微好奇。
龙非离帮她把绳子系好,道:“你告诉过我,这珠子是百年锦鲤所出。依慕容沛也起了争夺之心来看,这是个宝物。我不会让他们再接近你,所以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是宝物啊?那给你好了。”璇玑满心喜悦,便要去掰手腕的细绳。
听得她的话,龙非离嘴角微微上扬,因为是宝物,所以都想给对方,两人都是一般心思,忍不住低头吻住了她。
很快,给璇玑推开,龙非离皱眉,“怎么?”
“坏了,我的东西呢?”璇玑急道,“小匣子是不是落在桃源村了?”
“离开桃源郡之前,我已派人过去把东西全部拿回,等你身子将养好了,我便给你。”龙非离淡淡道,他日后还要查清那里面藏着的东西,当然,这不能让她知道。
璇玑这才宽心地点点头,喜孜孜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龙非离看璇玑眉开眼笑,模样娇妍,心里不禁微微一荡,却又听得她小声道:“阿离,你在这里陪我,那位姑娘不恼吗?”
“她是不是你的妃子啊?你有多少个妃子......”
她的声音闷闷的,龙非离心头一紧,把她抱紧,道:“她不是我的妃子,她是——”
“嫂嫂,嫂嫂,你怎么还不醒啊?起来跟玉致玩儿吧。”蹦蹦跳跳的,有人推门进了来,又奇道:“咦,九哥,你也在这里啊?”
她看得璇玑坐在龙非离膝上,两人神态亲密,脸上一红,“玉致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啊?”
璇玑的脸蛋也倏地热了,便要从龙非离身上起来,龙非离不悦,对玉致斥道:“年岁长了,怎么越发不懂得礼数?出去!”
玉致委屈地撅撅嘴,璇玑已朝龙非离道:“你骂她做什么?”
她虽记不起玉致,却直觉甚是喜欢她。
玉致看璇玑护着她,胆子也大了,朝龙非离挤挤眼,突然一拍脑袋,道:“九哥,刚才我在园子见着如意姐姐了,玉致看她拿着一碗面,很好吃的样子,便问她去哪里,她说去书房找你,是不是要拿东西给你吃啊?”
她说着又自顾自地瞟了桌子一眼,“面呢?对哦,这里不是书房。”
面?难道今天是......龙非离脸色微微一变。
璇玑看了龙非离一眼,咬唇低下头......如意,就是在药馆里的那位姑娘吗?他刚才似乎说不是他的妃子,但是,他的神色......
“玉致,你在这里陪陪你嫂嫂,给她说话解闷,在朕回来前,你不准走开,明白没有?”
璇玑一怔,龙非离已放开她,站了起来嘱咐玉致。
玉致点点头,又愣愣道:“九哥,你要去找如意姐姐?”
龙非离没有回她,抚了抚璇玑的脸,轻声道:“我去去就回,你等我,咱们一起吃晚膳。我也有些事情跟你说。”
他要去找那位如意姑娘吗?璇玑心里一涩,淡淡道:“好。”
龙非离出去的时候,看了玉致一眼,警告意味凌厉,玉致一惊之下,才恍然察觉自己做了件什么样的蠢事。
她以前不知道如意与龙非离之间的关系,但余府的事之后,她又怎还不明白?事后龙梓锦与夏桑都告诫过她,宫闱里,这事绝不能传出去,不然对龙非离和如意都非常不利。宫里的事情,虽说她并不全数了解,但个中太后皇帝之间的利害关系,还是隐约明白的。
她怎会傻到在璇玑面前说如意的事情呢?尽管认识如意更早,但在她心里,对璇玑的喜欢却是更多许多。现在......闯祸了!
她一跺脚,跑到璇玑面前,试探地叫了声,“嫂嫂?”
璇玑笑了笑,拉她坐下,道:“你是他妹妹吗?”
玉致这才记起龙非离提过璇玑失去记忆,鼻子酸涩,握上她的手。
两人说了会儿话,璇玑突然道:“玉致,我几天没吃东西,有点饿了,你能不能替我去找些吃的来?”
玉致不疑有它,“行!你等着哦!夏桑很会做吃的,我去找他!”
******
璇玑看玉致走远,才下了床,目光无意落到床侧的架子上,只见数件男女外裳挂搭在上面,似乎,龙非离是在这里过的夜。架子下,是一个小包袱。
她微微好奇,打开一看,却是她的小匣子,一本小札,还有一张地图。说不清楚为什么,她把小匣子和小札拿出来,放进怀里,又披了件外袍,走了出去。
235 连城之价
转出走廊,就是花园。
一些夏花娉娉婷婷的,开得正好。
因为要见如意,所以让玉致陪着她看着她吗?璇玑笑,不,她不要人相陪,宁愿出来走走。
园子有人?
石椅上静坐的背影......是如意?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怔住,下意识要走开。
“娘娘。”
清柔的声音却从背后传来。
如意发现了她,她也不好就这样走开了,她转身朝如意笑了笑。
“娘娘,过来一起坐坐,好吗?”如意站起来,神色殷切。
璇玑犹豫了一阵,点点头。
两人坐下,璇玑的心却倏然往下一沉。石桌上,如意扣在手里的东西——
“这是——”她忍不住开口问,放在膝上的手颤抖得厉害。
如意看了眼手上的小木梳,眸光一点慌乱,道:“娘娘,你别多想,今天是奴婢的生辰,皇上才送的礼物给我。”
“礼物?”璇玑怔怔看着那枚小木梳,这梳子他到底做了几枚,宫里的女人,每人一枚吗?
像被雪水浇入心窝,又冷又咧。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梳子,她原来以为这只能给一个人,原来,她错了。心里反反复复竟尽是这句话。
如意看璇玑脸色苍白,以为她不高兴,心里苦,却也不由得微微愠了,连一枚梳子,年妃她也要在意吗?她的救命之恩,自己时刻不敢忘,温如意要的也不过是能陪在皇帝身边。
不,这明明是他要送她的梳子啊!上面还沾着一小抹已经干涸了的血迹。他改变了主意,不愿再重新送给她了吗?还是说,如意,其实才是他想送的人。那晚,不过是一时的意乱?璇玑苦苦一笑,低声问道:“如意姑娘,这真的是他送你的吗?”
她是在质疑吗?难道温如意就不配得到他的一件礼物?如意自嘲而笑,捏紧梳子,道:“是。娘娘,你不必在意,若是你的生辰,他必定送上更珍贵的礼物。上次在宫里,不过是闲暇,他便赏赐了很多宫内的珍品给你,哪一件不是价值连城?所以,你的生辰,他定——”
璇玑凝着梳子,握紧一直颤抖着的手,轻声打断了她,“如意姑娘,再价值连城的东西总有价,可是有些东西是永远也不能待价而估的。”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如意一怔,看向梳上小字,闭了闭眼睛,低声道:“不能待价而估......娘娘的话,如意受教了。”
“我身上也没有钱,没有什么东西能送你。”头垂得低,怕让如意看到她眼里的湿意,璇玑狠狠捏了自己一下,那是他的选择,她怎能去恨,低声道:“生辰快乐。”
如意察言观色,听璇玑声音哽咽,心下不忍,握住她的手,道:“娘娘,以后我们便好好相待好吗?你待如意的大恩,如意......”
“姑娘。”突然有人走近。
两人一怔,却是一名紫卫。他走到二人面前,行了礼,又恭声对如意道:“皇上和王爷在后院设了小宴,请姑娘过去一聚。”
如意心中欣慰喜悦,璇玑昏倒两人重见那天,他曾跟她说,让紫卫送她回宫,她出宫多天,若让太后思疑,她的处境便险。
她跟他说不碍事,她已派紫卫送信给吉祥,让吉祥代为转告太后,她身体有恙,到了帝都京郊别院静养些天,那别院还是太后亲自所赐赠,又让紫卫乔了装待在那别院里。
告诉他,她的生辰将到,她,还想与他待些天。两人的生辰甚近,她先,他后,往年都是一起过的。
他应允了她。
他身上伤势还重,却果断决定立即前往烟霞郡。
璇玑一直昏睡,他便另买了数辆马车,让众人分乘而坐,他与璇玑独自一辆。
路上休息遇着湖塘,他自己打了水,便安静地返回马车里,他亲自......替璇玑洗擦身子吗?
她常想,璇玑一直沉睡,他独自在马车里面干什么呢?就这样守着她,杳无声息?
悬崖上,他愿为她舍一臂,却随璇玑跃下海里。虽知他武功极高,她却担忧着他的安危,他失去踪迹的那些天,恐惧每天像丝蔓缠身,快把她勒得喘不过气来,若当时自刎了也许他便不会遭遇这样的险情,只是,她舍不得他啊......
璇玑的恩,她想,他是要报答的,但会因此恼了她吗?
幸好,有这枚小木梳告诉她......他的心。
“娘娘,咱们一起去吧。”如意握住璇玑双手,恳切道。
璇玑摇摇头,用力挤了个笑,“你去吧,我还想在这里坐一坐,快去,别让他等了。”
如意看她心意坚决,不愿勉强她,欠身福了一福便离开。
花开得俏好,也有落花坠地,石桌上零碎的花瓣中,有几颗棱角甚尖的小石子,璇玑随手拣起两颗玩起抛石子的游戏来。
落下的石子却总是无法接着,她一急,倒把手指划出道深口子,璇玑怔怔看着鲜血落入桌中,把凄凉的落花染得靡丽。
236 风不解语
一厥小词在脑里清晰起来,璇玑笑笑,想了想,改了些末,就着指上的血,在桌上轻轻划着。
写完,又愣愣看着那桌上的艳红好半晌,肩上的伤他似乎已帮她妥善打理过,只留了点浅浅的痛痒,头上却突然遽痛大作,终究再也无法抑压情绪,转身奔出了花园,循路便走,不觉到了大宅门口。
这里,静悄悄的,可是,后院很热闹吧。
脑海里,那枚拙朴的小梳子一晃一晃的,头脑疼痛难忍,璇玑痛苦地叫了一声,抚着脑袋跑出宅子,只想把那阵剧痛赶走。
街上店肆不多,龙非离在幽僻的地方上选了这所宅子,黄昏已经到萧条之末,转眼便要入夜。
十数道紫影轻跃,急跟在璇玑背后。
众人交换了个眼色,其中两名紫卫便要上前璇玑带回去,他们一行百人是皇帝刚从帝都与千名禁军一起调过来的,禁军在近郊驻扎,而他们则负责守卫在这宅子四周。不干涉任何一个主子的活动,只做暗中保护,其中,璇玑身边的紫卫,皇帝派遣得最多,统共十余名,皆是死卫。
一道绿影身形微动,已落在一众紫卫面前。
“你们回去吧,我跟着便行。”
******
璇玑跑着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她苦笑,正要撑地起来,一只手却递到她面前。
她微惑,抬头看去,却是一个清俊的绿衣少年,他眸色甚冷,神色却微微绷着。
“你是......”
“清风,皇上是我师兄。”少年语气不耐。
那天在药馆打了个照面,璇玑虽记得不甚清楚,却隐隐还有些细末印象。
“谢谢。”璇玑把手放进男子手里,清风微微用力一提,已把她拉起来。
两人的手还握在一起,璇玑只觉得清风的大掌又热又湿,竟似出了一层热汗,他甚是使劲,把她的手握得紧紧的,他手上的茧子甚至在她柔软的肌肤上刮陷进去。只是,他没有放手,她也不好意思挣开,两人竟这样沉默着站了好一会儿。
末了,璇玑只好道:“呃,我起来了,谢谢。”
清风这才惊觉过来,像触上烫手的山芋,把她摔开。
璇玑苦涩又好笑,真是个奇怪的人。
“清......风,我逛一逛,待会再回去。”她轻声道,算是个打个告别的招呼。
“嗯。”少年冷淡地吱声。
走了几步,璇玑微微奇怪,他还一直跟在她后面。
“你不回去吗?”璇玑微叹了口气,道。
“我跟着保护你。”清风硬邦邦掷了句话过来。
璇玑心情郁伤凌乱,并不想人跟着,但他这么一说,反倒不好意思推拒,只好道:“谢谢。”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看街上稀疏的店铺华灯初升。
“年璇玑。”突然,清风的声音在背后传来,有抹低沉,“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
璇玑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清风粗声粗气打断她,心里有丝被窥穿的愤怒。他刚才其实一直就在园子里。
他无意中出来,却看到她从走廊里转出,后来她和如意谈话,她在桌上写字,他都在柱子后尽收眼底。他本来要走开,只是凝着她,却一直......无法移开脚步。
他心里暗惊,正待走开,却见她神色苍白,走了出来,自己竟也不由自主地跟了过来。
璇玑还在怔愣,清风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回去吧。”
“我想再走会儿,你先回吧。”
璇玑话口方落,炙热的气息已扑打在耳边。
“如意姑娘是个好女子,你也别多心,万不可背叛师兄。”璇玑一惊,却是转瞬之间清风已在她身旁,沉声说着话。
“背叛?”璇玑嘴嚼着这个词,不明白清风话里之意。
“我娘亲以为我爹在外面有女人,她后来......与别的男人有染,我爹杀死她,也随了她而去。师兄待你很好,你不能背叛他,你懂了吗?”
清风初时尚自压低声音,说到末句,语气却陡然紧窒激越起来。
璇玑一震,她虽忘了清风,但刚才交谈一瞬,却已隐隐有种感觉,这是个把自己藏得很深的男人。
她不意他会跟她说这样的话,这毕竟是不光彩的伤心之事,他怎么会跟她说?难道,因着龙非离的缘故,两人之前便相交甚深吗?
其实,璇玑怎会明白清风此刻矛盾繁复的心理?即使是清风自己,只怕也弄不明白。
他少时经历遽变,性情沉默乖张。龙非离对他有大恩,加之两人同门习艺,情谊极深。后来,他却发现自己喜欢上璇玑,但璇玑又是龙非离的女人。
这个女子,注定永远不能为他所有,她与他最敬重的人一起,他欢喜又痛苦,他苦苦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却在烟雨楼里看到璇玑对风战柏微笑,后又惹来龙修文与纳明天朗之争。
对方是龙非离,他能相让,能默默守护,但若是其他男子,他便忍不住嫉恨,竟隐隐有种激愤:为什么她喜欢别的男子,却不能喜欢上自己。
于是,他爱着,却又忍不住怒恨璇玑。
237 岁岁相见
“清风,你做什么?”
直到璇玑的惊喊,清风才意识到自己竟紧紧抓住璇玑的肩。
他疯了,怎么会跟她说他身世的话?
甚至到现在这样待她。
不过也是这一下,他一直的担忧才算有了着地之感,龙非离的身手他是知道的,她掉下悬崖,他却一度以为她死了,她还是好端端的.....他摸着她削瘦的骨骼,一股想把她拥进怀的冲动突然油然而生。
大惊之下,他惊慌失措地推开她。
“没想到皇帝的女人和近卫还有这样一腿!”
讥诮的冷笑在后背响起,清风一凛,他竟大意到连对方已近身也没有所觉!
他迅速返身,把璇玑扯到背后,冷冷看向来人,却是两名黑衣男人,手慢慢按上腰中佩剑,冲着他们的话,他便要杀了他们!
“就凭你,还不行!”
一声娇笑,又有两个人从斜侧的屋子后跃出,清风与璇玑大惊,竟是慕容沛和慕容琳!清风握紧剑柄,又惊又怒,那两个黑衣人也罢,这双兄妹的武功,只有龙非离才能与之一战,他真是该死,怎么把紫卫遣了回去?紫卫人数众多,又是死卫,虽非慕容沛等人对手,但缠上这四人,让璇玑逃走却绝对没有问题!
******
一名黑衣人负伤摔翻在地上,璇玑大急,清风伤了一人,却已肩背受伤,剑影缭乱,她虽不懂武功,也看出清风已无力支撑。这样下去,他必死无疑!
她一咬牙,执起地上黑衣人的长剑,慕容琳从圈中跃出,掩嘴一笑,“哟,咱们的年妃娘娘也要加入么?”
清风闻言分神,肩上又教慕容沛刺了一剑,衣衫上汗水鲜血淋漓。
璇玑冷笑道:“我毫无武功在身,你们却不一剑先了结我,是因为想生擒我,用来威胁那人吧?”
慕容琳被她说中心事,一惊,随即冷冷道:“是又怎样?”
璇玑眸光一动,剑已横在自己的颈脖上,“把他放回去报信,不然,我立刻自尽,你们可以选择用我的尸体来要挟龙非离。”
“你!”慕容琳大怒,她本已对璇玑恨之入骨,这时恨不得把她撕碎咬裂。
慕容沛冷哼一声,缩手收回递向清风心窝的致命一剑,清风以剑撑地,才稳住几要倒地的身躯。
满脸汗血,他紧紧盯着璇玑,眸光痛苦呲裂,他竟然要她这样来救他!
******
夜色中,一辆马车疾行。
马车内,瞥向蜷在角落里抱着头痛苦低叫的璇玑,慕容沛笑道:“琳妹,这女人似乎有脑疾。”慕容琳目光阴沉,冷笑道:“这样就叫痛了?想不想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慕容沛一怔,疑道:“你不是接到帝都那人的信,说只杀皇帝,留下这女人的命,他还有用吗?”
“留下她的命就可以了,至于容颜么......”
******
月色,长寿面,清酒。
虽然简单,却是年年度度的相守,夹着薄薄的酒意,如意颊微红,龙梓锦一笑,又给龙非离和如意斟了酒。
如意轻瞥龙非离一眼,桌下,终于忍不住伸手握住他的手。
一道焦急的声音却突然传来,还混了丝哭音。
“九哥,不好了,清风受了重伤,还有嫂嫂她......你快过来!”
娇小的身影在后院门口晃闪了一下又消失,如意一惊,龙非离已一掀衣摆,掠了出去。
花园里,段玉桓一脸焦急,玉致已急得哭了出来,清风浑身是血,倚在夏桑身上,他一看到龙非离,挣开了夏桑,屈膝在龙非离面前跪下,咬牙低语道:“师兄,我对不住你,年璇玑她被慕容琳捉走了。”
他说,要她等他一起晚膳的......像在桃源村一样,他却再一次丢下她,龙非离重重阖上眼睛,手握成拳,狠狠挥在石桌上,却见桌上字迹殷红。
夏夜宴,
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君妾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雕燕,
你俩,常相见。
看着这厥小词,龙非离浑身一震,一瞬间,只觉心都碾裂了。
除去清风,众人都吃惊地看向桌上的字,却又陡然触上龙非离的狂怒暴戾的眸光。
“她为什么会出了去?”
如意咬唇苦笑,“也许是因为皇上你送如意的木梳吧。”
龙非离一手按上如意的肩膊,双眸血丝可怖,一字一顿问:“什么木梳?”
******
烟霞镇是烟霞郡郡会,繁华热闹非常,绝不逊色帝都。这里是燕云楼,镇上最负盛名的酒楼之一。
“哟,小二哥,你这样一副哭丧的脸色不怕把客人都赶走吗?”
站在门口的店小二干笑几声,恭声道:“青鸾小姐好。”
青鸾小姐家中是镇上大户,谁不敬畏三分?
他看了看走在青鸾后面的三名男子,更是满脸堆笑,“战柏公子好,舒望公子好,五七也来了啊。”
青鸾小姐和舒望公子是兄妹,颜姓;战柏公子姓风,风家是与白家齐名的烟霞郡首富之户,只是风家行事一贯低调,才给人白家之势在风家之上的表象,可白家最终却落得个家道中落的下场,人烟四散,当家主子子虚更是不知所踪。倒是不如这稳打实扎,不图浮名的风家了!
青鸾笑道:“小二哥,厢房给我们留好没有?”
小二苦笑,“这最好的厢房哪能不给你们留着?只是刚才来了一伙黑衣恶人,不问青红皂白把地儿占了,掌柜的去说,还给打了一顿。”
238
青鸾一声娇叱,“还有这此等不讲道理之人?这厢房本姑娘说什么也要拿回!”
她一挽裙摆,便往二楼而去。
白战枫与颜舒望互视一笑,两人脾性一淡泊,一温文,倒没有非要那个厢房不可,只是那伙人出手伤人,这事却不可坐看。
五七嘀咕道:“这位姑奶奶若生成男儿身,就一打渔杀家的。”
青鸾回头斥道:“五七,别以为姑娘我没听到你在说啥,男子,我不当男子——”
她说着悄悄看了风战柏一眼,脸上一红,颜舒望大笑,拍了拍风战柏的肩膀。
白战枫淡淡一笑,青鸾的心意他明白,父母也极喜欢她,只是她至于他,只有兄妹之谊,再说......他下意识地摸上一侧胸肩。
几人上得去,青鸾也不打话,直接掀了帘帐子就进去。只见一桌,六人,均是黑衣打扮,甚为奇怪的是其中一人,头上却带了枚竹笠子,黑纱垂下,把整个面容都掩盖住。
青鸾冷笑,“我还道什么人?原来是一丑八怪。”
座中等人正是慕容沛一行,众人正准备用膳,慕容琳脸上并没有遮掩,需知女子都极爱惜容貌,她一听,勃然大怒,手掌一拍,桌上一盏热茶已向青鸾倾泼而去。
青鸾撇撇嘴,身形一闪避过。
“雕虫小技,不过尔尔——”她话口未毕,一声尖叫已从喉间发出,只见另一盏滚烫的茶水从另一侧倾泼过来,却是慕容沛出了手,刚才不过是声东击西小计。
慕容氏等人大笑,弹指之间,眼看青鸾已是避无可避,一股掌风陡然摧来,也不见如何凌厉,却恰到好处,把那茶水尽数逼回,慕容琳心中一凛,立刻闪身避开,茶水便洒到她旁边的竹笠人身上。
水珠烫热,那人竟也一声不吭。白战枫微微蹙眉。
慕容沛一惊,慕容氏祖辈是仙砚台的人,后贪恋红尘繁华,叛出仙砚台,所修武功终未能至臻境。
但凭着仙砚台的武学底子,他行走四方以来,除去龙非离,再未遇敌手,不意这里竟有人武功如此之高。
那边,慕容琳已变了脸色,又惊又疑地打量着出手的白衣男子。
这人正是白战枫。他本无意惹事,但看对方出手凌厉,不由得微微动了怒,茶水滚烫,又是激射向青鸾的头脸,那一下若中了,怕是有得青鸾生受。
慕容氏兄妹是睚眦必报之人,伸手一招数个手下,两人眼色一换,手已按到剑柄上。
青鸾一张俏脸涨红,怒道:“咱们还怕了你们不成?”
白战枫淡淡看了对方一眼,突然朝旁边的颜舒望道:“那戴竹笠的人被人点了哑麻二穴,舒望,你过去解一下。”
“岂容你胡来?”慕容沛冷笑,一剑便朝白战枫刺去,白战枫微微一笑,袖子轻拂,把青鸾推开。
他的身影穿梭在众人当中,竟把慕容氏兄妹与三个黑衣人的招数全数揽下,让颜舒望去替那个奇怪的竹笠人解穴。
手在竹笠人身上拂过,颜舒望一凛,这是个......女子?
青鸾好奇心盛,嘿嘿一笑,已欺身过来,伸手一揭,飞快揭开那竹笠人的帽子。
她旋即却一声厉叫,娇脸惊恐失色,“鬼!”
帽子下,那人青丝披肩,是名女子,但那是怎生一副容貌啊?
脸颊两侧刀痕触目惊心,而最叫人恐惧的是她那布满了灰暗花纹的脸,那些花纹竟极似植物的藤蔓,她的整张脸就像教花草蜿蜒在上面!
颜舒望也吃了一惊,便连酣战中的白战枫也返身望了一眼。
“林晟。”
轻轻的哽咽的一声,白战枫大震,慕容沛慕容琳双剑刺到胸口要位,他竟差点忘记去避,也许这确确实实是他一生中最紊乱的时刻了。
日夜想念的人竟就这样出现在眼前,也没有别的话,甚至那不是他的名姓......
若只如初见。
初见时,她也是这样在千百人中,在人群中,轻轻唤他。
他与几人交战,虽说对方行为歹毒,但到底是萍水相逢,他不想伤人,是以并未用尽全力,这时乍见璇玑之下,他只想赶快到她身边,只想过去看她。
他掌力一展,这一下,十成内力尽用,掌风到处,慕容沛等人只觉一股凶猛的飓力侵来,竟尽数被逼开。
白衣晃动,白战枫却已到了璇玑面前。
他怔怔看着她的脸,在旁的颜舒望和青鸾看着,都大吃一惊,白战枫这人性子极淡,三人相交二十年了,哪里看到过他如此刻狂乱愤怒的神色。
“是他们做的是不是?”
239 只有它了
听得他问话,璇玑歪着头似乎在极力记忆着什么,最终却又怯怯地摇头,茫然道:“我不知道......”
袖中的手要握得多紧,才能抑制住自己不去把她拥进怀里?
白战枫轻轻一笑,心头的怒和痛却已涌上喉咙,他想对她说一句哄慰的话还是什么,喉结震动,却偏凝不成声息。
背后,五七大叫,“舒望少爷,青鸾小姐,还不过来帮手?”
却是慕容沛等人要向白战枫攻去,知道自家少爷武功厉害,一直立在门口当路人甲的五七赶紧接下攻击,这时已险象环生。
颜舒望一凛,招呼了声青鸾,青鸾应了一声,咬唇看了白战枫一眼......心里微微不安,表哥和这容颜尽毁的女子认识吗?
一定是自己多心了,她这样的丑陋,表哥又怎会与她有什么纠葛?
她精神一擞,赶紧加入了战局。
******
“你是林晟吗?”璇玑畏惧地望着白战枫,又惊颤地往后退。
眼前闪过绰绰的人影,被禁锢住的手足,她拼命摇头反抗,拼命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只是没有用......她被逼打开嘴,刺鼻的药粉侵入口舌,冰冷的刀背在她脸上轻轻拍打,然后......
“啊——”她捧头弯下身子,哑声道:“不要,不要,好痛,不要,龙......你叫什么名字,我记不得了,救我,不要去吃酒,我好痛,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他们都对她做过什么!她的夫婿呢?
白战枫握紧拳,心里大疼,牙咬了又咬,却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大步上前把那瑟缩的女子拥进怀里。
她的身子在他怀里簌簌发抖着。
“林晟,你是林晟吗?”她突然又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问。
帝都街头,那样的语笑嫣然,那样的精灵慧黠。她皮皮地笑着叫他大哥。
现在,从她涣散的眼神里,他清楚知道,她已经忘记了他,她的神志已错乱。
也许该说,她已经疯了。
他不知道林晟是谁,也许是和他长得极像的一个人,她生命中重要的一个人,他也不管林晟是谁,只要她快乐就好。
可是,她再也不会笑颜如昔了。
人生若真的能如初见,如果她还能像那时的喜乐,那他宁愿不再见。
“旋弟,”他轻轻拍着她颤抖的身子,他仍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唤她,因为其实他还不知道她姓名,他也根本无须知道她的姓名。
她是她,不会因为一个名字不同而不同。
璇玑愣愣看男子梨花般洁白的笑容。
二十三年来,第一次尝到人们常说的咸涩的味道。白战枫笑了笑,把眼角微微的湿润在笑容里掩盖住,柔声道:“旋弟,你等着,大哥帮你把这些坏人杀掉,然后带你回帝都找你夫君,好不好?”
“夫君,夫君是什么?”璇玑呆呆问,“回去?回去做什么,他心里的不是我啊。”
两人交过手,他知道那个男人的武功。
很好,怪不得任妻子让人欺侮,伤害。原来他从没把她放在心里。
白战枫把怀里的人抱紧,眸里却已淡淡染上肃杀的冷暗。
胸前的衣衫却突然教一股小小的力气攥紧,他低下头,抚上她的发,听她低低的嘀咕。
“林晟,你能不能帮我把珠子抢回来?”
“珠子?”白战枫微微一怔。
璇玑却以为他不愿意帮她,小心翼翼给他解释道,“我什么也没有了,也没有小梳子,珠子是我的宝物,我只有它了,林晟,你帮帮我好不好?”
其实,就如白战枫揣测的,此时的璇玑就像一张白纸,甚至,最新的记忆也已经记不住了。
在刀锋落入她脸上,鲜血沿着脖子汩汩留下的一刹,她的头脸痛得像被人撕裂剁碎,可是,任她怎么叫,谁也不会来。
没有人会来。
本已微薄的影像便随着那一刀又一刀的疼痛被一帧一帧剜去殆尽。
终于,她能够记得的不过是:一个秀丽女子握着梳子浅浅的幸福笑靥,一道声音说,皇上在后院设了小宴,请姑娘过去一聚。
还有,有个人把珠子戴进她手里,两人肌肤相触一瞬的温度。
她似乎记得那个人说过,因为那是宝物,所以给她。
可是,那个人是谁,她再也记不住了。
她只有这个珠子了。
“那个男人要抢我的珠子,我有去保护它的,可是我打不过他啊,林晟,我没有办法......”她说得又快又急,突然捋高袖子给白战枫看。
那手臂上的血痕......抑压在胸腔里的怒气和愤恨顿时迸裂而出,白战枫冷冷朝慕容沛看去,只见他腕上挎着一颗珠子熠熠生辉。
这是他在翠丫屋里给她的珠子!原来她说的珠子是这个?大怒后是迅猛的大喜,白战枫只觉得那股情绪再也无法抑制,他轻轻吻上璇玑的额,紧声道:“等我。”
话音一落,闪身加入了打斗。
颜舒望几人本已落在劣势,白战枫一到来,形势立时互换。
“青鸾,你去守着她。”后者掌心轻抬,已把青鸾送出战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