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3-01

逸子晗瞻:二嫁侧妃奋斗史 46 - 50

【46】起疑

  既然薛世清并没有和其他的女人纠缠,那程秋也拉不下脸来硬赶人走,又见他这几日来竟憔悴许多,对他更是关心周到。
  她和薛世清两个人似有默契,皆不提那晚的对话,平日里只说些闲谈趣闻,日子倒是过的滋润平和。
  方晴倒是又让人请了程秋去云华院,在程秋欣然前往之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叮嘱她好好照顾薛世清,对她将人留在宛华院一事竟绝口不提。
  既是如此,那程秋也乐得缄默——方晴和薛世清之间虽有情分,却不似夫妻,倒似是结伴的同事一般。虽不谈感情,但两人之间只怕自己也难插进嘴去。
  虽然还有一个多月才过年,然而现下的事务却也不少,更兼着薛世清自宴会后算是正式宣告病愈,府上来往探望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虽然薛世清已经上了折子,但皇上以临近年关天气寒冷让他休养为由,让他继续在家里养着,且先不用上朝理事。
  薛世清也不急,又加上天气寒冷,便日日呆在宛华院里,和程秋的感情发展倒是突飞猛进。
  这日程秋接了舒王府的信儿,说是舒王爷和舒王妃要过来看望薛世清,便将些杂碎事都交给管家,自己直接回了宛华院里去。
  薛世清正在书房里看书,冷不丁程秋一个猛子扎进来,带出一股子寒气:“后面有狼撵你呢跑得这么急。”
  程秋甫一遇着屋里温热的空气,忍不住遮着嘴打了个喷嚏:“舒王府来信说王爷王妃要过来看你,所以我急着回来告诉你一声,快些准备着,他们估计午时前就到了。”
  薛世清嗯了一声,却是亲自将面前的热茶递了给她:“喝口茶水暖暖身子,府里的事杂多,不要什么都亲力亲为,累坏了身子就得不偿失了。”
  “我知道,”程秋下意识的吸了吸鼻子,“我前两天去燕华院里看过于侧妃,也说过年关事忙,让她出来帮着掌掌事……”
  薛世清见她没说完就停了口,笑了一下:“碰钉子了?”
  “没,”程秋轻咳一声,“只是这两天她正好身体不爽,等她爽利了再出来帮忙。”
  “嗯,”薛世清也撇开话题,“舒皇叔对我一向不错,他一向最重规矩,既然亲自过来,那你就先去好好打点一下,免得让他见着心里不爽快。”
  程秋闻言,点了点头:“好,那你赶紧收拾一下,让丫鬟伺候你换了衣服就去前厅吧。”
  薛世清伸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打趣道:“这点子事打发个奴才来传信儿也就是了,竟自己巴巴的跑一遭儿。真不知是该说你傻呢还是夸你认真。”
  见程秋微微红了脸,他又促狭一笑:“还是说你想我了,所以特地来看我?”
  程秋抬手锤了他一下:“光天化日的,乱说什么呢。还不是舒王爷和舒王妃来得急,所以我才自己跑一次吗?”
  两人正在说笑,婉容在外头敲门道:“主子,王妃派紫英姐姐过来,说是请你过去一趟。”
  方晴那里自己只派了个小厮过去传话,想必是她有话要亲自对自己说。程秋想到这里,便道:“姐姐那里有事找我,我就先过去了。前头管家也得了信儿,想必现在已经在安排了。”
  薛世清点头,为她拢了拢衣服:“路上慢些走,这几天下了雪,地上不好走,自己注意些。”
  程秋应了他一声便转头出去了,剩下薛世清站在屋里暗自盘算舒王爷的来意。
  程秋出去见了紫英,就听她道:“王妃知道舒王爷要来,所以特地派奴婢来请程王妃过去商议一下。”
  程秋见她鬓角微微沁出汗珠,喘气还略略不稳,就知道她定是先去了前厅扑了个空又急急忙忙转头跑到这边来的。
  按理说舒王爷送了拜帖,虽然说午时前便到有些急,但此时尚是卯时,更兼着这几日都在宴请来客,东西都是一应齐全的,方晴有什么事竟急成这样?
  程秋虽心里微微起疑,但也没多想,又见紫英确实急着回去,便吩咐婉容伺候好薛世清,自己笼着披风跟着她走了。
  等到了云华院,方晴已然在座位上坐了,正拿了碗茶品着。面色虽和往常一样,但神色之间却略显得急躁。
  程秋见了礼,在旁边座上坐下:“姐姐有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来?”
  方晴也弃了之前的慢条斯理,开门见山道:“刚刚小厮过来禀报,说舒王爷下了拜帖,今天中午就要到了?”
  程秋点头:“虽然急了些,但幸好东西都是齐备的,所以也不会太手忙脚乱。”
  “确实是急了些,”方晴低头看着手里的茶碗,“舒王爷一向最懂礼数的,想不到临近年关倒也浮躁了呢。”
  程秋心里一紧,方晴这话说的意味不明,虽只是闲谈之语气,但却不好接话。自己不过是个后来提上来的平妻,哪里有资格对长辈品头论足?
  而且薛世清也说了舒王爷以前对他不错,看他神色之间对舒王爷也颇见恭敬之情,怎么到了方晴这里竟是这样言语?
  方晴见她不语,自己笑了笑:“说起来王爷和我病重的那段时间,舒王爷也曾三番两次的上门探望,想必妹妹对他是极熟的了——妹妹觉得这位皇叔是个怎么样的人?”
  程秋听她越说越不对,心里暗自警醒,小心翼翼的回道:“舒王爷在王爷和姐姐生病那几日统共上门了两三次。虽次次都是由我接待的,但舒王爷却并不多言语,而且看起来为人稳重,最是重规矩,其他的却并没有太关注。我毕竟是晚辈,也不好对长辈多加评论。”
  她哪里见过真的舒王爷?不过是把之前薛世清告诉她的自己编了编又告诉了方晴。
  方晴闻言,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既是这样,那我也能略略放心。舒王爷身份尊贵,我怕你应付不来,这次就和你一道儿去吧。”
  程秋吃了一惊,这时才在心里确定下来方才方晴确实是在试探她。她不确定方晴是不是知道之前来的是个假的舒王爷,闻言也只得应道:“那就请姐姐多多费心了。”
  既然方晴开了口,又当着程秋的面叫人来嘱咐了该准备的事体,程秋也没了理由自己出去,只好陪着方晴一起在堂上坐着。
  方晴早就对先前舒王爷访而不见的做法生疑,又兼薛世清这些日子于政事上也淡了心思,不免对程秋多出了两个心眼,这才非拘着程秋一起见客。
  差两刻到午时的时候,舒王爷和舒王妃的轿子就到了。小丫头来禀报了说轿子已经到到了门口,薛世清已然去迎接了,这才站起身来对程秋笑道:“既然舒王爷来了,那咱们也出去见见吧。”
  程秋却有些发急——她虽没见过真的舒王爷,但上前头走一遭儿打个照面必然认得出来;然而舒王爷却不是和她一般有心,能在一众女眷里头将自己单独挑出来。到时若是当着方晴的面出了岔子,那自己之前说的话可就圆不过去了。
  然而方晴看她看的紧,竟没有半分机会想个法子周旋,面上还不好让方晴看出端倪,只得跟在方晴后头亦步亦趋。
  等到了前头大厅,舒王爷舒王妃两个果然已经坐在正座上了,旁边薛世清坐在侧座上正和他说笑。
  方晴进门之后,先是朝舒王爷夫妻俩拜了一拜,就听舒王爷含笑道:“你身子不好,怎么今日倒出来了?”
  方晴也笑着应道:“既是皇叔来了,妾身怎么能不前来拜见呢?”
  说着侧了侧身子将身后的程秋让了出来:“皇叔想必还没见过,这位便是王爷之前请旨奏上封的平妻。”
  程秋一愣——之前自己明明和她说见过舒王爷的,如今她这么说分明就是误导舒王爷,竟是连一丝开口打诨的余地都没留下。
  她早在进屋之时便看清了这位舒王爷与那位“舒王爷”不是一个人,他必是不认识自己的,如果他顺着方晴的话说,那自己就彻底露馅了。
  虽不知方晴为什么突然之间对这件事起疑,然而此时却由不得她多想,正要开口之际,就听堂上中年美髯男子温声道:“这可错了,我与程王妃却是见过两次面的。”
  程秋听他竟然圆过来了,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是,妾身有幸,曾与王爷见过几次。”
  舒王爷闻言笑道:“你既已经是平妻,不妨唤本王一声皇叔使得。”
  程秋见他有意遮掩,忙点头应是,一番下来,竟在一顷刻间出了一身冷汗。
  上头舒王妃看了方晴和程秋两个的神色变化,与舒王爷对视一眼,便开口请她们坐了,与薛世清一起说说家常。
  没过多久就有小厮上来禀报说宴席已备,请几位主子移步。方晴先起身朝舒王爷舒王妃一拜:“妾身身子虚弱,怕到时扰了二位的兴致,就先回去了。”
  舒王爷点头应了,旁边舒王妃又添了几句让她好好休息不要劳心劳力,这才看着她搭着丫鬟的手走了。
  虽是备了宴,但程秋和舒王妃却是不与他们一起的,二人自结伴去了后堂宴席上,于静已在那里等着了。
  舒王妃被程秋小心扶着,又被提醒小心脚下的雪,心里欣慰,拍拍她的手:“果然是个好女子,正好配世清那倔孩子。”
  程秋想了半晌,终还是开口道谢:“多谢皇婶从中周旋,若不是您,妾身当场就要失礼了。”
  舒王妃呵呵一笑:“我又帮了你什么忙?”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程秋:“我家王爷挂心世清,在江南也没住安稳,特特自己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回了京来府上探望,竟生生把我给扔在了江南。”
  话说到这里双方都明了,程秋适时行了一礼:“正是要多谢皇叔多次到府里来看望我家王爷呢。”


【47】多事之秋 上

  自从舒王爷来过之后,程秋敏感的发现方晴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变了少许,仔细分析下来竟是掺杂着一丝丝的敌意。
  程秋虽然不知道原因为何但倒也识趣,轻易不去云华院和她打照面。反正两人现在名义上都是正妃,也没必要天天去给她请安。
  薛世清感觉出两人之间的关系微妙,并没多说,只嘱咐了一句凡事小心谨慎,不要被人抓到把柄之后便闭口不言。
  年前事忙,加上程秋是初次掌权,因此整日忙的脚不沾地。她虽然不怎么喜欢于静,但一是她毕竟在靖王府时日甚久,二是薛世清长住宛华院,自己对她和两个庶妃就不自觉多出两份愧疚心思,因此诚心多次邀她与自己一起管理家务。
  于静本来对她一肚子的气,并不想出面帮她做什么。然而一则她往日掌权久了,没了权自己首先过的就不舒服;二则薛世清那日亲自前来,既为谈心也为请人,自己倒也不好推脱,只得顺势出面,和程秋一起料理家事。
  年前最是忙碌,各府的礼品单子要一一看过,根据亲疏远近增添删减,又要仔细打听各府的喜好,免得送了忌讳的东西去。自家要用的东西也要一一开库房挑拣出来,选合用的管事婆子等看管好。至于像各房里洒扫清理,小厮丫鬟的赏银红包之类的小事更是数不胜数,忙的程秋和于静两人脚跟打着后脑勺,却竟也在相处中处出一份算不上太融洽的默契来。
  于静虽然恨程秋夺了她的位子,然而她自己也清楚,当时薛世清对她的感情怎么说也要比刚进府的程秋重得多。只是可惜自己那时怕了生死,让薛世清满抱着希望落了空,这才转头恋上了新人。自己落到今日这个地步,与自己当时错误的判断不无关系。幸而薛世清虽不再与她亲昵,却依旧顾着她的面子,平日的待遇比之之前也不遑多让。
  然而虽然知道是自己导致了这样的结局,于静对程秋却依旧看不上眼。因着薛世清偏护,她也不好太过使脸子,又见程秋得势之后并没有趾高气扬的横行,做事也还算有条理,这才慢慢息了要闹事的心思,把重心放到了管理家务上。
  繁忙的日子眨眼即过,程秋刚觉得事情都理清了大概,一翻日历才意识到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一。
  京里向来有在二十三过小年的惯例,程秋想起该和于静商量一下二十三小年的具体过法,刚要起身去寻她,不防薛世清进了来。
  “你怎么来了?”程秋见他一副悠然做派,“不是说今天中午在王妃那里用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薛世清随口道:“王妃她身体不大舒服,请了御医过去诊脉,说是要静养,我就不在那里搀和着了。”
  “胡说!”程秋被他逗笑了,“你留在那里,王妃只会高兴,哪里会觉得你烦?”
  薛世清没答话,喝了口茶,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这些日子都和静儿一起处理家事,可有哪里觉得处理不当的?”
  程秋咦了一声:“当初不是你说要我事事都和于侧妃商量着来的吗?我虽然是初次掌家,但于侧妃在府里也有几个年头了,这种事轻驾旧熟的,怎么会出错?”
  “没有出错那是再好不过了。”薛世清放下茶盏,转头看向她,“静儿在靖王府也好几年了,你跟着她多学学,凡事不要自己出头。”
  薛世清一向不是个啰嗦的人,然而这次又不着痕迹的说了一次,程秋的心里不免打起了小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薛世清倒没想到她脑子转的这么快,闻言含糊道:“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我只不过是怕你初次掌权,不熟悉其中的利害关系。正要过年了,万一闹出点事来就不雅了。”
  程秋虽知道他没说实话,但也没接着问,只道:“我听说杨先生要回来了?”
  薛世清一顿:“嗯,他之前的事办完了,正好回来过年。等过了年之后,再与我一起办事。”
  虽然他说的含糊不清,但程秋也知道他所谓的办事便是之前的谋逆心思,闻言心情不免打了折扣:“后天就是小年了,我去和于侧妃商量下最后的事宜。”
  等到了燕华院,正好碰上于静无事。程秋将来意说明,两人又商量下具体的流程做法,程秋才道:“妹妹对这些事向来熟悉,就按你的意思办好了。”
  于静心里暗骂她一声滑头,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姐姐未免也太小心了些,咱们这些日子商量的法子办的事,你个个都说依我的意思,竟是没有一件儿是自己独办的呢。即便是第一次上手,总也要自己拿捏主意。要是传出去堂堂的王妃竟不能自己做主,外头的人还不知道要把我说的多难听呢。”
  程秋却是牢记薛世清隐晦的提醒,万事不出头,闻言也不恼:“妹妹也说了我是初次上手,总有许多想的不周到的地方。妹妹掌管后宅这么久了,年也过了好几个了,总比我有经验的多了。即便是都照着你说的办,那也没错啊。”
  于静也不过是发发牢骚,见程秋非但没恼反而恭维了自己几句,心里也舒妥了:“既然姐姐这么看得起我,那我也就不扭捏了。只不过这府里迟早都要你当家,还是用心学些吧。”
  程秋倒不理会她这些言语,只笑着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下午就不过来了,劳妹妹你多担待。”
  程秋回了屋,见桌上饭食都摆好了,薛世清坐在旁边歪着,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本书,便假嗔道:“怎么不先用?饭菜都凉了。”
  “主子,王爷是等着你回来一起用呢。”婉容在旁边伺候她换下外头的大衣裳,笑嘻嘻的道,“饭菜刚上来,都热腾腾的呢。”
  薛世清见程秋回来了,将手里的书撇开,和她一道儿净了手开始用膳。
  程秋一向不喜欢吃东西的时候有人在旁边站着伺候,更何况今日还有事要问他,因此早就叫一班人都下去了。
  薛世清见她欲言又止,主动开口道:“有什么事这么为难?”
  既然他问起,程秋索性直接问出口:“我不明白,王爷你为何三番两次让我事事都拉上于侧妃?我虽然知道自己第一次掌权颇有不到之处,但这样拉着她一道儿还是有些……”
  她心下暗道,别说于静见着自己不自在,自己见着她也尴尬,却想不清楚薛世清为何要硬将她们两个绑到一块儿去。
  薛世清听她提起这个话茬,脸色一暗:“和静儿相处的不好吗?”
  程秋摇头:“于侧妃礼数上都还好,只不过我想不出王爷你叮嘱我的背后意思。”
  她见薛世清似乎还是不想说,便道:“王爷,我知道你必不会害我,但有些事如果早有了打算也好预先思量着趋吉避凶。你虽事事为我考虑,但奈何我万事不知,到时不小心踢到了石头自己也不知道。”
  薛世清自己想了一道儿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儿,便放下筷子道:“这事儿我本来不欲让你知道,不过你说的也对,事先知晓对你也没坏处。我也不好说的太多,总之你最近小心些,院子里头云华院里送来的人能不用就不用吧。”
  程秋吃了一惊,她倒是想不到这事居然和方晴有关,又想起自己院子里还有她派过来的两个丫鬟,心里一沉:“可是我这里什么事不入王妃的眼了?”
  薛世清叹口气:“小晴也是个苦命人,她原本是宁陵县主的女儿,只是因为她的父亲在外头不大正经,坏了些名声,让县主面子上不大好看,便被圣上早早发配了。”
  “那她怎么会……”
  程秋心内疑惑,薛世清时正经的皇家王爷,如果方晴的父亲坏了名声,皇上又怎么会将她指给他呢?
  似是看出程秋的疑惑,薛世清接着道:“宁陵县主与皇太后的关系不错,出了这种事,皇太后岂会让县主吃亏?不过两三个月便又指了另一家宗室,连带着将小晴也带了过去。”
  “小晴的父亲为人虽然不大正经,但对女儿却是极好的。更何况他被发配的时候小晴已经懂事了,知道自己的父亲落处不好,心里难受的很。她本来就是个玲珑性子,不然也不能被她的继父当成眼珠子似的,求了太后指给我。”
  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我之前因为母妃的事伤了心,和她又是少年夫妻,一来二去便都知道了对方的心伤。”
  程秋闻言,恍如一个惊雷劈下来,瞪眼看着薛世清:“你不要说……你那叛上的心思是王妃她……”
  薛世清苦笑一声:“也不全是她,总之两个人说着说着便起了心思,现在想要收手倒是骑虎难下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程秋一说出来便明白了——方晴在她院子里安的人不是聋子,自然是打探出了自己劝着薛世清动摇了心思,这才想要对自己下手。
  怪不得薛世清不厌其烦的告诫自己凡事都让于静搀和一脚——于静的父兄在朝中位高权重,本人对薛世清又没有威胁,方晴不会轻易下手动她。
  知道了事情的缘由,程秋反而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敌人能看得到总比潜伏的好。


【48】多事之秋 下

  既然知道了方晴的心思,程秋做事更是倍加小心,凡是牵扯过大的必定要拉着于静一起出面。
  幸好于静早先都是熟悉了的,更兼程秋在一旁帮她想着边边角角,因此准备起来倒也有声有色。
  二十三那天一早起来,由薛世清领着在前头放了鞭炮,接了宫里赐下的各色礼品,薛世清便和方晴程秋以及于静着了正服,去宫里参拜谢恩。等从宫里回来,丫头婆子们早就候着了。下了饺子,由薛世清打头,几个女眷坐了一桌,也算吃了顿团圆饭。
  这一天过得极其忙碌,各种准备事宜以及杂碎琐事将程秋原本想着要好好观赏古代过年盛况的心思早压了下去。及至回了宛华院,一头栽倒了就昏昏欲睡。
  今天算是个大日子,薛世清早间和方晴一道儿回了云华院,晚间是不过来的了。程秋想到这里,更是懒得起身,勉强脱了外头的大衣裳拿被子一裹,翻了个滚就睁不开眼了。
  婉容有心要叫她起来洗漱,又见她懒得起身,便端了热水拧了帕子,胡乱给她擦了把脸,盖好了被子,就出去守着了。
  白日里确实累极了,加上旁边没有闹事的人,程秋这一觉着实睡得香甜。一觉醒来,透过床帐空隙看到外头亮白的天色,才暗道今日起晚了。
  等她起了床着了衣,婉容端着热水盆进来才笑道:“昨天晚上下了好大的雪,主子快些趁着小厮们没扫之前出去看看吧,院子里都白茫茫的一片,可真好看。”
  程秋笑说了一句瑞雪兆丰年,便洗了脸推开窗户,果然见院子里自家窗户前的一片雪地晶莹剔透,连半个脚印也没落下。
  婉容边说她不知道顾念自己的身体怕贸然开窗着了凉,边给她披了披风:“你前几日说没捞着看刚下完雪的平地,我今天早上特地吩咐他们将这块地留出来不准扫,单等着你赏雪呢。”
  程秋朝她一笑,在现代,随着环境问题的恶化,不是极北地区,雪景确实算的上稀少了。
  今儿已经是二十四了,程秋心里暗道,还有六天过年,余下该收拾的东西也应该结个尾了。
  因薛世清昨天在云华院里歇着,程秋也懒得大张旗鼓的摆弄饭食,随便弄了点粥点素菜打发过去,便请人邀于静到宛华院来商量剩下的事宜。
  谁知等了半天,请人的小厮却是空手而回,吞吞吐吐的道:“于侧妃说今日身体不适,怕过了病气给主子。再加上快过年了,所以想好好养养。”
  程秋一愣——她昨天晚上和于静吃饺子的时候她还生龙活虎的,怎么一晚上时间就病了?
  “请御医过去看诊了没?”
  程秋原本想的是昨天晚上下雪,于静不当心冻着了,然而听到小厮回答说请了御医,却只是开了副宁神的方子时,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想起昨天晚宴,婉容曾说过看见紫英和于静身边的大丫头伍月嘀嘀咕咕,颇有些鬼祟的神态,她瞬间悟了——自己只想着要拉于静入伙免得形单影只着了道,却没想过若是自己失势,那这靖王府里自然就是于静重新风光了。
  想也是紫英和伍月说了其中的厉害关系,所以于静茅塞顿开,这才要装病和自己划清界限。
  想到这里,程秋苦笑——看来方晴果然是将自己当成眼中钉,不除不快了。
  幸好此时各类事宜大体上都讨论的差不多了,只有些琐事需要操心。既然之前和于静拟出了大体方针,那程秋也不怕自己一个人担干系,索性按自己的想法将细节之类的布置好,又让管家帮忙看了看,才定下具体的做法。
  虽然这样吃力的些,但程秋想着依靠别人总不如自己都掌握,因此倒也没什么怨言,只是镇日里忙的脚不沾地,倒不觉年前最后的时间已经悄然溜走。
  不知是自己做的确实是差强人意挑不出大错,还是薛世清在方晴面前替自己讨保说情,抑或是方晴觉得年关将近不宜闹出事情,总之这个年算是勉勉强强没出大问题的过完了。
  正月里不好闹病,因此于静的病不得不在二十九晚上就宣布痊愈。既然她痊愈了,那程秋正月里的任务就轻了许多。说实话她初入王府,根本就搞不清楚和各府里关系的亲近程度。正月拜年时的礼物轻重是最能反映两家是否交好的佐证之一,因此她并不敢自己裁判,只得厚着脸皮拉着于静一起商量该给其他人家的礼单。
  于静虽得了方晴的话语提点,然而也受了薛世清不赞成的眼神,更兼她现在病愈没有推脱借口,又见程秋年前将事宜都打点的不错,便也松了口伸手帮忙——她也怕程秋真的将府里事务都熟了手,自己失去这一席之地。
  这个正月里,程秋根本就没享受到过年的快乐,每天尽想着明天该去哪家拜年,礼品单子该如何准备之类的,竟然生生将之前的鹅蛋脸瘦成了瓜子脸。
  好不容易到了正月十五,这个年算是过完了。程秋松了口气,幸好徐氏的产期是在正月二十,自己那时应该已经将府里剩下的事情处理完了。
  正月十五上元节,薛世清照例带着府里的女眷去宫里团圆,大冷天的赶去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元宵,又趁着宫禁之前再赶着马车回府。
  程秋这几日似是被累狠了,连着几天都没精神,回府之后本应该是自家人围起来吃顿真正的元宵,她却只恹恹的咬了几个便没了胃口,头昏沉沉的想睡觉。
  薛世清原本想宣个御医给她瞧瞧,却被她阻止了:“正是正月呢,传出去不好,更何况我也没觉得哪儿难受,不过是这几日太忙了,精神不济而已。”
  既然她这样说,那薛世清也只好罢了心思,嘱咐她好好休息之后便让婉容一路将她送了回去。
  程秋累极倒头就睡,直睡到日上三竿醒过来,才感觉身上有了点力气。
  婉容虽担心她的身体,但也怕正月里招医会惹来忌讳,只得烧了些宁神汤之类的送给她喝。
  十五过了之后府里果然都清闲下来,又加上程秋身体不适,因此一切善后事宜就都交给了于静处理。
  然而到了二十,程秋等了一天却还是没见侍郎府的人来报喜,忍不住打发小厮去问,回来禀报说徐氏还没动静,只得静下心来再等。
  一直到了二十一晚上,她和薛世清都歇下了,婉容忽然在外头敲门,声音里掩不住喜气:“主子,大少奶奶生了个小少爷!”
  程秋呼啦一声坐起来,将薛世清冻的够呛,一伸臂膊又把她揽了下来:“发什么疯呢,既然生了儿子,那明天就去准备礼物,等洗三的时候回家住两天吧。”
  他捏了捏程秋的腰,咕哝道:“过了个年,居然把人给累瘦了,回了娘家好好补补吧。”
  程秋抓耳挠腮,亲自询问老婆子,备好了合适的贺礼,便单等着洗三那天好回家看看自己的小侄子。
  临走那天,她特地到云华院里向方晴拜别:“我也许久没回娘家,便想在家里多住两天。”
  方晴倒是没怎么为难,还颇为体贴的道:“既是如此,那不如让王爷陪你一道儿回去趟。洗三那天必定有许多人去,也好让你小侄子长长脸。”
  程秋不意她居然如此好说话,应了之后道谢道:“多谢姐姐,那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了。”
  方晴点头,坐在主座上淡淡的看着她离开,脸上一丝表情也无。
  程秋回了宛华院,倒没有央着薛世清一道儿去。一是因为他年后已经当值,且杨世渠回来之后两人天天碰头商量,闲空儿少,二是因为自己脸皮薄,想着若是他有心自然会去,若是无心,自己叫着去了也没意思。
  程秋按老婆子的指点带了些药材香料以及一些坐月子的女人补身的补品,趁着还没到晌午就起了身,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侍郎府。
  虽说自己是侍郎府里嫁出去的女儿,但如今身份地位不同,因此还没下马车,程元山已经带着一大家子人大开中门前来迎接。
  程秋下来马车,打眼一扫,就见程元山精神矍铄红光满面,刘夫人在他旁边喜形于色,程蔚跟在后头虽然极力保持面色但还是露出一丝喜悦得意,至于其他女眷则都跟在后头低着头。
  程秋先是叫了一声爹,见程元山声调颤抖的答应了之后,又叫了刘夫人一声,不知怎地眼里就有些湿润了。当时出嫁是急着离家,倒不曾生出今日这般酸涩的感觉。
  程元山见她眼眶红了,忙上前两步:“王妃快些入内吧,外头风大,小心迷了眼。”
  程秋嗯了一声,随着他们进了堂屋,挥退了左右伺候的人,这才吸了吸鼻子:“爹娘,大哥,恭喜了。”
  程元山虽然平日里严肃自持,但此时也绷不住了:“王妃惦念了,家里一切都好。王妃在靖王府里过的可好?”
  程秋点头:“好,一切都好。大嫂和侄儿怎么样?”
  程蔚上前两步道:“她精神很好,孩子正待在她身边,由乳母带着。王妃若是想看,那我即刻让人带过来。”
  程秋摆手:“不必如此,天气寒冷,没的让孩子受了凉。我也很久没见大嫂了,正好过去看看她。”


【49】洗三

  程秋由刘夫人领着,朝着后院慢慢走去。路上说着些家务琐事。
  刘夫人看着程秋道:“怎么才两个月不到,你又瘦了?王府里生活不好吗?”
  程秋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娘你多心了,王府里一切都好。只是年前我要处理各种事务,不免劳累了些,这才有些消瘦。再说,窈窕一下也才好看嘛。”
  她前头说的倒是正经,后面一句却已经有些调笑的意味的。
  刘夫人忍不住笑了一声,佯怒的伸手拍了她一下:“你呀,都嫁人这么长时间了,居然还改不了调皮的性子。瘦了有什么好?大户人家讲究的可是能生能养才是福。”
  她这话说完就觉得不对,一时尴尬,有心要说点别的圆过去,却接不上话去。
  程秋倒是没放在心上,有意无意的转换了话题:“大嫂何时生的?小侄子现在怎么样?”
  一提起孙子,刘夫人果然眉飞色舞起来:“是二十一晚上生的,一生下来我就派人去靖王府报喜信了,没扰了你休息吧?”
  程秋摇头:“没,那时还没就寝呢。王爷听到信儿也很高兴。”
  她不知道薛世清今天是不是会来,因此也没提前告诉刘夫人他可能来的消息,免得到了最后空欢喜一场。
  说着说着就到了徐氏的寝房,刘夫人先推开门,让程秋跟着她转过一个屏风,就见徐氏头上包着帕子,正歪着身子靠着床棂低头逗弄着孩子。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来,见着刘夫人身后的程秋,颇有些惊喜的道:“王妃,你来了?”
  程秋点头,上前含笑问道:“大嫂觉得还好?”
  徐氏连连点头,指着床边襁褓里的孩子道:“王妃快些看看吧,就是这个小家伙闹腾了我九个多月。”
  程秋低头去看,只见那小家伙攥着拳头,咿咿呀呀的向口里送,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乱转,颇有些机灵淘气的意味。
  程秋一见便喜欢上了,忍不住伸手连襁褓一起抱起来:“哎哟我的小宝贝儿,长得可真喜人。”
  那小家伙也不哭,只盯着程秋看,时不时啊啊的叫两声,两个肉肉的小拳头四下挥舞,软软的身体也不安分的扭动。
  程秋抱了一会儿就抱不动了,只得将他放下:“这小家伙倒是重,我可抱不住了。”
  徐氏低头看着孩子,眼里一片怜爱:“嗯,虽然才三天,不过倒是能吃能睡,是个壮实的小子。”
  程秋见了孩子,又和徐氏笑谈了一会儿,见徐氏脸带疲倦,便起身道:“大嫂,你此时正要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等用了饭再过来看小侄子。”
  徐氏见程秋要走,忙起身要送,被程秋一把摁住了:“你现在不宜起身,躺着就好。”
  等出了门,程秋忍不住长吸了一口气:“小孩子可真是可爱,大嫂如今算是心愿得偿了。”
  “嗯,”刘夫人脸上也乐呵呵的,“你大哥三年任期也快满了,你爹说这次他很可能会调回京里,到时也不用你大嫂再独守空闺。”
  说起程蔚,程秋突然想起一件事:“娘,之前不是说王姨娘的远房表侄女说给了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刘夫人哼了一声:“之前看她算是个好样儿的,女工家务做得极好。我虽然不待见王姨娘,但想着你大哥出门在外,不好没个女人照顾着,这才点头同意。谁想到不过半年多,回来之后就满不是之前的样子了。”
  程秋眼皮一跳:“怎么了?”
  刘夫人叹口气:“之前看着性子之类的都还好,又见她虽是小户出身,难得人长得水灵手又灵巧,这才同意将她纳给你大哥。谁承想跟着你大哥去了任上不到一年,回来之后脸倒是越发大了,时不时居然还给你大嫂脸色看!真是没一点家教修养!”
  程秋一愣:“她一个姨娘,怎么敢给大嫂脸色看?大哥不制止吗?”
  刘夫人啐了一口:“你大哥天天忙着出去应酬,哪里会知道内宅的妇人事?她不过是凭着自己有了肚子,这才张狂起来!哼,如今我有了孙子,看怎么教训她!”
  原来那个姨娘随着程蔚到了任上之后,没过多久就怀了身孕。她自小干惯了体力活儿,身子骨强健,又能吃能睡,来了多少个大夫都夸赞她定能生个儿子。等到了年假程蔚带着她回家,便仗着自己有了身子,越发的横行无忌起来。连带着王姨娘也跟着趾高气扬,颇有些狗仗人势的气场。
  程秋听刘夫人说到狗仗人势,免不得苦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即便是那姨娘生了儿子,也不过是个庶子而已,你岂能因此而怠慢了大嫂?”
  刘夫人叹了口气:“秋儿,我怕你担心所以一直都没跟你讲。你大嫂这一胎怀的不稳,差点儿就保不住了。大夫说若是这一胎滑了,你大嫂以后只怕就怀不上了。我若不是为了后嗣,能让那小贱人如此猖狂?”
  程秋倒是不知道徐氏这一胎这么凶险,闻言吓了一跳,想起刚刚见小侄子长得壮实,这才放下心来:“既然大嫂平安生育了,那就好好制制那姨娘的气焰。总不能宠妾灭妻,让她爬到大嫂的头上来。”
  “不说这些了,”刘夫人很不愿这些事坏了程秋的心思:“后头的宾客现在差不多要到齐了,我们快些过去吧。”
  程秋嗯了一声,还没走两步,就见婉容急匆匆过来:“王妃,王爷过来了,正在前厅呢。”
  程秋愣了一下:“他来了?”
  她记得他今天说有事要办,所以也没开口让他过来,想不到他居然真的来了。
  刘夫人也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欣喜的道:“哎哟,这可是大荣耀。秋儿,王爷可是为了你来的,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迎接啊。”
  程秋反应过来,转头去刘夫人道:“娘,那我先去前头,你自己去后堂吧。”
  刘夫人点头:“这还用你说?赶紧去吧,别让王爷久等了。”
  程秋带着婉容急急朝前厅走去,果然见薛世清一身深紫锦袍,带着紫玉冠坐在堂上和程元山说话。
  程元山想是没料到他会来,神色之间颇有些受宠若惊之色,小心的筹措的言辞回答他的话。
  程秋紧走几步上了堂:“王爷,你怎么来了?”
  薛世清抬头看见程秋,抿嘴笑了笑,站起身来亲自过来迎她:“今儿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提前跟本王说?差点儿就让本王失礼了。”
  程秋轻咳一声:“不是多大的事,原也没想劳动王爷出面。”
  程元山见前厅陆续来了客人,便上前道:“王爷必定累了。秋儿,你先带王爷去你的闺房歇歇。等待会儿客人来了再请王爷出来吧。”
  薛世清无可无不可,轻轻颔首,任由程秋带着他朝内堂走。
  “你今天不是有事吗?怎么来了?”
  程秋边走便问道。
  薛世清见左右无人,上前两步拉住她的手:“你还说?我之前明明和你说过要一起来,你倒是一声不吭自己走了。”
  程秋被握着手,脸色一下子红了,挣了两挣也没挣开,便由着他握着:“我不是怕你忙没时间吗?”
  两人手拉着手低声说着,不多时就到了程秋之前住的闺房。薛世清倒是毫不客气,自己推开门就进了去,四下打量里头的格局。
  “这就是你之前住的地方?”
  程秋嗯了一声:“我去给你泡茶。”
  薛世清摆摆手:“我刚从朝堂上下来,又急急忙忙回府换了衣服过来,倒是不忙着吃茶,先铺了床让我歇歇吧。”
  程秋见他脸上依稀有疲惫之色,忙铺了床,又给他脱了外头的大衣裳:“你也真是的,累了就不要来了嘛,干嘛委屈自己非要过来?本来身体就没好利索,万一累病了怎么办?”
  薛世清微笑着听她嘀嘀咕咕的啰嗦,半晌起身将她抱了个满怀。
  程秋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呢?青天白日的……”
  薛世清直起身来将她放开:“没干什么,我暂且躺一会儿,等前头开席了你再将我叫起来。”
  程秋嗯了一声,服侍他躺下:“我知道了,你安心睡。”
  趁着薛世清睡的时候,程秋翻出自己带来的包袱,从里头拿出一件还没完工的衣服,不甚熟练的开始继续缝起来。
  等外头的丫鬟过来叫人的时候,程秋刚缝好一条袖子,看着歪歪扭扭的针脚苦笑了一下,便将衣服放起来,转身去叫醒薛世清。
  将他叫起来之后又端了热水给他净了面,这才披上大衣裳,叮嘱道:“你身体还没好彻底,不要喝太多酒,免得明天早上头疼。”
  薛世清回头捏了捏她的脸颊:“知道了,我喝多了顶多在你的闺房里住上一晚。倒是你,还没老就这么会唠叨,等老了可怎么办?”
  见他笑嘻嘻不正经的模样,程秋假嗔的一把拍在他手上:“赶紧去吧。”
  天色将暗,程秋眼见着薛世清裹得厚厚实实之后才打点了一下自己,转身朝后堂走去。
  等到了后堂,果然见满屋里都是人,个个喜逐颜开,正围着刘夫人成了一个圈儿,个个交头接耳的称赞孩子长得壮实可爱。
  程秋见孩子已经抱过来了,忙上前两步朝众人打招呼。众人早知她已是靖王平妻,此时地位不可同日而语,忙个个过来行礼问安。
  程秋一一避过:“各位不必多礼,今天是为了我的小侄子来的,各位都是他的长辈,不要因为我在场觉得拘束才是。”
  众人见她这样说,便都放开了心思,对着小家伙夸赞不已,一时后堂热闹非凡,气氛融洽。


【50】阴谋 上

  这场酒席一直喝到日落西山才逐渐散场。程秋虽然没怎么喝酒,然而怎么说也是程家的姑奶奶,又是今天女席上地位最高的人,因为免不了四处应酬说笑。
  虽然头有点昏沉,但程秋心情还是不错。她与徐氏一向交好,如今又见小侄子机灵可爱,心里也免不得痒起来,心想若是以后自己的生了儿子女儿,是不是会和小侄子一样可爱?
  然而快到散席的时候,眼角忽然瞥见家里一个丫头神色阴沉,疾步走进来对着刘夫人耳语半晌,就见刘夫人蓦地面色大变,手里的酒也颤抖的几乎全都洒了出来。
  “娘,你怎么了?”程秋见状,走过来问道,“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刘夫人一见她过来,忙迭声道:“没事没事,你快些去招呼那边的客人。”
  程秋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又见那边席上的女眷招呼她,也只好朝她一点头:“好,那我先过去应酬。”
  刘夫人见她走远了,这才扯住刚刚的丫头厉声问道:“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
  那丫头似乎被吓得不轻:“夫人,奴婢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骗您?王姨娘已经哭哭啼啼的准备过来诉苦了。”
  “胡闹!”刘夫人知道事关重大,决不能让王姨娘当着众位客人的面将事情抖出来,也顾不得生气,忙吩咐道,“还愣着干嘛?赶紧去找几个有气力的婆子将她架住了,堵了嘴先弄到后院去,客人没走之前不准让她出来瞎嚷嚷。”
  “可是……”丫头有些犹豫,王姨娘的表侄女是大少爷的姨娘,加上她又有了身孕,这次回家气焰十足,连带着王姨娘的身份也水涨船高。
  刘夫人拧了她一下,恶狠狠的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啊,要是她进了这个门嚷嚷出来,你以后也不用在侍郎府里干了。”
  丫头吓了一跳,也顾不上思考这样是不是会得罪王姨娘,忙点头转身出去找人帮忙去了。
  “王妃,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从刚刚起,我就看刘夫人的脸色似乎不怎么好呢!”
  和程秋说笑的一位夫人试探的问道。
  程秋一怔,也觉得刘夫人从刚才开始脸色有些难看,却不能当着她的面直说,只好笑道:“许夫人多虑了,家母这两日为了大嫂生养之事也操了许久的心,脸色确实比不得许夫人呢。说起来许夫人果然是天生丽质,哪里看的出来已经是四十的人了?我和你一起出去,估计都得让人认成是我姐姐。”
  许夫人被夸得欢天喜地,忙顺着程秋的话相互恭维起来。
  等应付了这一边的女客,程秋一转头,却发现原本坐在桌旁的刘夫人不见了。
  她招手将一个伺候的小丫头唤过来:“可曾看见夫人去哪里了?”
  小丫头怯怯的道:“刚刚铃铛姐姐过来回话,夫人脸色有些难看,后来让铃铛姐姐找几个婆子,好像说是要把王姨娘架回后院去,不准让她出来乱说话。”
  程秋一怔:“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可知道铃铛回了什么话?”
  小丫头摇摇头:“铃铛姐姐声音太小,奴婢没听清楚。”
  此时,婉容忽然从外头气喘吁吁的进来,扫了一圈之后走向程秋:“主子,出了点事,夫人让你尽早将宾客送走吧,前头的男客已经离席了。”
  程秋更加摸不着头脑,又见婉容脸色也不好看,便问道:“你可知道出了什么事?”
  婉容见她问,脸色更难看,忍不住啐了一口:“果然不是个正经东西!”
  再问却是怎么都不说了。
  程秋虽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也明白绝非好事,又怕宾客在场闹出来惹笑话,便打起笑容和客人们周旋着,不多一会儿就将众客人都劝离席了。
  眼见客人都快走光了,程秋一皱眉头:“现在还不说?!”
  婉容欲言又止,犹豫半晌还是闭了嘴:“其实没什么大事,你忙了这么许久也该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程秋慢慢严肃了脸色:“连你都学着瞒我了?你不和我说,是不是要我自己去问王姨娘?”
  婉容听她这样说,忽然红了眼眶,声音里略带哭腔:“可不就是那不要脸的东西生的浪荡货,眼见着王爷醉了,居然生出了龌龊念头……”
  程秋脑子一懵,不自觉抓住婉容的手腕:“你说什么?”
  事情很简单,薛世清虽然病愈,但身体始终没恢复到以前那么强健,再加上他这几日忙于公务,更是乏累疲惫。今日在席上饮了几杯酒之后不胜酒力,便被扶着去了程秋的闺房稍作休息。没想到的是,程艳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避过了门口守着的下人,自己溜了进去。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且一个酒醉一个年少,被抓现行的时候皆是衣衫不整。幸好程元山适时安抚住了前头的男客,不至于将乱子闹得更大。
  原本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但不知怎地王姨娘居然跑到那里去,见了两人之后开始嚎啕大哭,说自己的闺女受了委屈没了清白,又一路嚷着要到后堂来找刘夫人请她主持公道。
  程秋脸色铁青——若不是刚刚刘夫人派人将她制住送回后院去,那她岂不是要在这席上的满堂宾客面前将事情都闹出来?
  想到这里,她面无表情,站起身来直接朝自己的闺房走,连婉容伸手拉她都被她毫不留情的一把甩开。
  “主子,你不要激动,王爷他绝对没有其他的心思。”婉容急的在她身后小跑着劝道,“这肯定是王姨娘她们的阴谋。”
  程秋只觉得心都砰砰的快跳出了胸腔,全身的血液都似乎是涌上了头脑,以至于她的两只手都滑腻湿冷起来。
  等到了自己的闺房,果然见大门敞开,程艳捏着衣襟缩坐在地上低低啜泣,薛世清面沉如水坐在床上,旁边程元山和刘夫人都站在一旁。
  见到了人,程秋的脚步反而慢了下来,不疾不徐的跨过了门槛:“王爷,爹,娘,这是怎么了?”
  程元山见程秋到了,脸上滑过一丝尴尬:“秋儿,你……你来了。”
  薛世清抬头看见她,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拿一双墨黑的眼睛盯着她。
  而程艳则忽的抬起头来,可能是在地上坐的时间太长,她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两下,才朝程秋扑过来。
  程秋面无表情,歪了歪身子避过她,就见刘夫人也伸出手将程艳挡在程秋身前,厉声道:“你还想做什么?你要不要脸了?”
  程艳似乎被吓到了,一双眼红肿着看向程秋:“二姐,二姐,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我已经……”
  程秋根本不看她:“女孩子家家的不要随便坐在地上,你衣衫不整的成什么体统?婉容,还不叫人进来将四姑娘送回后院去?”
  程艳闻言,面色一下子扭曲起来,双手四下胡乱挥舞,声音也尖利的响起:“我不要,我不走,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
  门外伺候着的小丫头见了她这幅样子,都吓得在原地不敢动弹。
  “二姐,你一定要帮帮我……”程艳见丫鬟们不敢过来,忙又收回手做出一副受惊模样,眼巴巴的看向程秋哀求道。
  程秋嫌恶的避开她的眼神,却不理她,而是拢了拢衣袖走到薛世清面前:“王爷,冷不冷?”
  薛世清似乎没想到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她第一句问的居然是自己冷不冷,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程秋叹了一口气,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到他身上:“你身体不好,怎么也不穿件大衣裳就敞着门坐在这里,也不怕着了凉。”
  薛世清握住她为自己系带子的手,踌躇道:“秋娘……”
  程秋拿手指抵住他的嘴巴,头也不回的吩咐:“婉容,你带王爷另找间屋子休息。再打盆热水给王爷擦脸,弄碗参茶压惊,免得这一会儿的功夫着了凉。”
  婉容想不到她居然会这样做,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反应过来:“是,我这就去。”
  程元山眼睛闪了闪:“秋儿,你冷静下,王爷他不能……”
  “王爷他不能走!”打断程元山的是程艳尖利的声音。她笼着衣襟脸色苍白中透着潮红,“二姐,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我已经……”
  “我刚刚要你走,你却不肯。难道你不走也不许别人走吗?”程秋不待她说完便转过身去,平静的看着她道,“你既然知道对不起我,那就好好的呆着,闭紧你的嘴巴。再说,王爷是我名正言顺的丈夫,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我的男人要做什么难道还需要你一个订了亲明年就出嫁的侍郎府的四姑娘来操心?”
  程艳脸上的潮红迅速退去,她无助的回头看了程元山一眼,见他似乎没有为自己说话的意思,回过头来泫然欲泣道:“二姐,我不能嫁人了……我求你了……”
  程秋却不去看她跪在地上梨花带雨的姿态,自顾自转身道:“王爷,别多想,好好歇歇,睡一觉就好了,这里的事我会解决。”
  薛世清的脸色似乎回转了一些,他看着程秋轻声道:“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相信我。”
  程秋点头,退到一旁让开路让薛世清离开。
  程艳原本跪在地上,此时见薛世清真的要离开,忙膝行两步上前,张开双臂想要抱住薛世清的双腿,却不想被程秋抬起脚毫不留情的朝着她的胸膛踹了过去。
  她哀痛一声向后仰倒在地上,就听程秋冷漠的声音响起:“我的男人,也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