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3-01

逸子晗瞻:二嫁侧妃奋斗史 51 - 55

【51】阴谋 中

  等薛世清被安顿下来之后,程秋转身关上门,脸一下子拉下来,吩咐婉容一声:“将王姨娘带到我闺房来。”便甩了袖子自己进了屋。
  不大一会儿王姨娘就被几个膀宽腰粗的婆子扭了进来,一张嘴被条帕子堵得严严实实,涨得整张脸都变得紫红起来。
  程秋连瞄一眼都欠奉,放下手里的茶盏:“将她压住了,把嘴巴给她解开。”
  见压着她的婆子面有犹豫之色,程秋轻笑一声:“若是她敢喊,就拿板子照着她的嘴巴扇,一直扇到她不喊为止。”
  她虽是面含轻笑,但整张脸似乎都能掉下冰碴子来,整个人也散发着冰冷的气势——她即便是再软弱再与世无争,也不能忍受别的女人将歪心思打到她的男人头上。
  王姨娘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刚被拿出来帕子就嘶声道:“还有没有天理了,我的闺女被……”
  话没说完,旁边一个婆子已经举起板子朝着她的嘴狠狠的扇了过去。这王姨娘平日里最是嚣张刻薄,如今有这么个名正言顺的机会,自己还能不好好利用?
  “啪”的一声脆响,王姨娘的嘴霎时肿了起来,旁边原本死死坐在地上不肯起来的程艳惊叫一声,忙向她爬过去。
  “二姐,你怎么能如此心狠手辣?”程艳一双红肿的眼直直看向程秋,似是豁出去的道:“我和王爷已经木已成舟,你为什么不看在我们姐妹情分上饶我们一次?”
  程秋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讥讽的看着她笑了笑:“姐妹情分?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小孩子不懂得人情世故,处处都让着你帮着你,却想不到我认为的天真的四妹居然妄想着要破坏我和王爷之间的感情。你说你这样做,让我怎么顾念姐妹情分?”
  “我已经是王爷的人了,你不能这样对待我和我娘!”程艳闻言,脸色涨得通红,歇斯底里的喊道,“王妃都同意了的,你别想反悔了!”
  程秋闻言一愣,见程艳似乎明白过来自己说漏了嘴懊丧的低着头,气急反笑道:“好啊,我可没算到我的好妹妹居然能和王妃搭上线,打着娥皇女英的心思呢。不过,我是娥皇,难道你以为自己就是女英?”
  她的手几不可见的抖着,心里是一片不可思议的愤怒。早就应该想到的,如不是有人在背后撑腰,单凭一个王姨娘一个程艳,怎么能有胆子做出这种事来?原来背后竟是方晴在挑拨。
  想到这里,她似是忽然明白过来,转头看向从一开始就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程元山:“爹,你……你不会是已经知道了吧?”
  程元山见问到自己头上来,清了清嗓子,面带尴尬的道:“秋儿,这事儿我原本想过后再跟你说的。你难有子嗣,在靖王府里根基不稳,所以王妃才会想着让艳儿帮帮你。再说都是自家姐妹,子嗣与你也有血缘关系,到时候……”
  程元山看程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自己也知道这番说辞的确站不住脚,只得咳嗽一声:“总之现在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你好好和王爷说说,看看能不能尽早让艳儿进门,不拘做个什么……”
  程秋闻言,只觉得脑中懵的一下,片刻之间竟然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秋儿,你怎么了?”见程秋面色隐隐透着青灰,刘夫人心知不妙,忙上前劝解道,“你爹他也是为了你好,你别钻了牛角尖。”
  程秋微微点了点头,冷笑着连声说了三声好,却一挥手将桌上的茶盏扫了下去。
  众人皆被那清脆的破裂声惊了一惊,程元山见程秋当面扫了他的面子,脸上也有些不好看:“秋儿,不要胡闹!王爷还在隔壁休息,你不要在这里失礼!”
  程秋闭了闭眼,睁开之后眼里一片冰冷:“程大人,这里都是女眷,你一个外男在此多有不便,还是先请回前头吧。”
  程元山闻言,几乎要跳起来,唇上的胡子气的一跳一跳的:“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爹,你居然对我这样说话?!”
  程秋缓缓站起身来:“你也知道你是我爹,那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你之前联合着四妹想这个法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程元山听她提起这个话题,气势倏尔弱了下来:“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再说,是靖王妃派人递了消息,说是有意让艳儿进府。否则,我怎么会答应艳儿未出门前就做出这种事?”
  他见程秋不说话,又接着道:“刺史府里传来消息,说是家里老太太已经撑不过二月了,寻思着想和我们合计一下婚事——我是个做爹的,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女儿生生在府里待成个老姑娘啊。”
  程秋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你就牺牲了我?”
  “这对你来说也是好事……”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如何做是对我最好的?”程秋打断他的话,“我要的是他的整个人整个心,你却在背后捅我一刀给他塞女人……你让我怎么办?”
  “事情已经闹出来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见程秋还不愿意撒口,程元山狠了狠心硬声道:“这事儿本来就是靖王妃的意思,现在信儿想必都已经暗地里传出去了……”
  “你!”
  程秋怒目:“好,既然你做的不留余地,那我也不必太过心软。既然程四姑娘说是和王爷木已成舟,那我便来问一问你程大人,你怎么就能确定在此之前程四姑娘是在室女?既然能在出嫁前做出这种事来,那我也可以怀疑她之前对这种事已经轻驾旧熟……”
  她自己逞怒说完也知道自己说的太过分,但看着和王姨娘依偎在一起一脸梨花带雨的程艳,心里却似刀割一般:“我原本想着你是个小孩子,即便平时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日后也会慢慢改过来。我却是没想到你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那你想怎么样?”见王姨娘肿了嘴不敢说话,程艳只得硬着头皮自己道,“我如今已经是王爷的人了,王妃她也答应我日后进府就让我做庶妃。你虽然是平妻,但靖王府还是王妃说了算!”
  她这话说的战战兢兢,心里直打鼓。原本姨娘和自己说的是,反正她和程秋是姐妹两个,她进府有了子嗣对程秋也是好事,因此一旦把事情闹大了,程秋便会松口帮她。她却怎么也没想到程秋的反应居然如此之大,竟然咬死了口不放松。现在看来,程元山根本就不能倚靠,刘夫人和王姨娘就更不用说,思量再三也只有拿方晴来做挡箭牌了。
  程秋不认为薛世清会醉到人事不知的地步,既然他说要自己相信他,那自然是两人之间清清白白。她从未怀疑过他,刚刚如此生气也只不过是因为看到整个家的人都联合起来欺骗自己的急怒攻心而已。然而终究是亲人,她又能做的多过分?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四妹,我知道你和徐小公子的亲事不大稳定,但你也要知道,靖王府是滩浑水,你踏进来又能有什么好处?到外头去许个平常人家做当家主母,难道不比在靖王府做个庶妃侍妾强得多吗?”
  程艳却是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被自己之前的说辞和方晴吓到了,心思一转以为自己抓住了王牌便不由得意起来:“二姐,这事已经变不了了,而且我进府以后肯定是尽心竭力帮你巩固地位,你何必在这里吃这些干醋?”
  见她犹自不知悔改,程秋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手指在椅背上紧紧地攥了几下,深吸了一口气道:“四妹,我说这些是想给你留些余地,免得走到最后大家脸上都不好看。王爷是我的男人,我了解他比其他人都深——你口口声声说王爷坏了你的清白,那我问问你,你可敢让婆子验验你还是不是室女?”
  程艳不意她居然当着程元山的面就这样说,立马涨红了脸。虽然恨她口无遮脸却也知道自己不能答应。
  她本来就是由王姨娘授意,趁着守门的不注意溜进程秋的闺房。虽然知道只要事成了自己后半生就无忧了,然而让一个待嫁的姑娘主动做出什么事来也不是只需要克服心理障碍就可以的。她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上前,却不料薛世清警觉的很,自己不过刚刚动手解开他的衣襟,他就已经转醒了。
  刚开始是以为自己是程秋,所以他才没有反抗。然而睁眼看到是自己时,他就立马起身推拒。确切来说,两人的衣服就是在拉扯中挣开的。
  当然,这年头女子的贞洁比生命都重要,自己都做到这份儿上了,薛世清看着程秋的面子上自然也不好出头说出真相。
  原本以为就可以这样蒙混过关,想不到最大的绊脚石居然是程秋。
  想到这里,程艳眼里闪过一丝愤恨,却怎么都不敢答应程秋的提议,只得低着头不说话。
  “秋儿,她是你妹妹!”程元山不赞成的皱皱眉,“靖王府的女眷也不少,多她一个又能怎样?而且她还是靖王妃指明了要给你用的。”
  他在开始的时候虽然也觉得这件事对程秋有些不公平,然而想到程秋不孕,如果程艳有个一子半女,那程秋在靖王府的脚步也会站的更稳。他怎么也想不到程秋对此事居然如此排斥,虽然他此时已经隐隐后悔答应方晴,但面子上还是要再劝着争取一下。毕竟此事一出,程艳以后的婆家只怕不好找了。
  “你总要想想你妹妹以后的生活。”他看了旁边的程艳和王姨娘一眼,“这种事,让她以后怎么嫁人?”
  程秋却毫不松口:“如果她和王爷真的发生了什么,那不用我说,王爷自会迎娶她进府;若是她和王爷之间本就是清清白白的,那王爷又为何要为她的下半辈子负责?”
  她转头,目光灼灼的看向程元山:“如果今天是王爷酒醉之后误入四妹的闺房,那这个责任自然是该由王爷来承担,我一句话都不会多说。然而现在却是四妹趁王爷酒醉之际偷偷进房,难道王爷就该是冤大头,随便别人怎么戏耍,到最后还要给她收拾烂摊子?”


【52】阴谋 下

  正当气氛僵硬之时,一个挺着肚子,双手扶着后腰的少妇缓缓进了屋。
  程秋瞥了她一眼,就见她十八九岁的模样,眼细唇薄,进门先扫了四周一眼,接着朝程元山拜了拜:“见过老爷。”
  程元山随手挥了挥让她起来,口气不佳的问道:“曹姨娘,你不在自己屋里好好歇着,出来做什么?”
  曹姨娘看程蔚不在屋里,神态收敛了几分,毕恭毕敬的道:“我在屋里听见外头吵闹,又听说王姨娘和四姑娘被揪着送到二姑娘的闺房来,所以过来看看。”
  她不等程元山呵斥,自己先道:“虽然这样不合规矩,但王姨娘总是我的姨娘,血缘使然,我也得过来看个究竟。”
  程秋眼皮不抬,知道这就是自己大哥程蔚纳的那房姨娘了。
  程元山和自己儿子的姨娘也没多少话说,又见一屋子的女人,程秋方才还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脸上确实有些过不去,自己站起身来粗声道:“这里的事我也不管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见程元山起身走了,曹姨娘脸上喜色一闪而过。她本来就是为了王姨娘和程艳来的,如果家里掌权人在,那自己位卑言轻根本说不上话。如今当家人走了,一屋子的女人,身份最高者就是程秋了,但她既然嫁出去了,程家的事自然不好多加插口。至于刘夫人,她现今怀着她的孙子,自然要多给她几分面子。
  想到这里,她底气更足,人也不复一开始的卑谦:“夫人,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只是如今不是计较谁对谁错的时候,女儿家的名声最为重要,今天的事传出去,四姑娘的一辈子可就毁了。”
  她见刘夫人无动于衷,只得加大了力度:“四姑娘虽不是夫人亲生的,但总也是夫人膝下养大的娇客,是老爷的血脉。日后嫁了人有了出息,自然都是第一时间想着老爷和夫人的。再说这件事,最值得考虑的不是咱们这些女眷的想法,而是王爷他的意思。”
  她句句都朝着刘夫人,根本不去问程秋的意见。因为她心里清楚,之前事情之所以闹僵,是因为程秋的态度太过强硬,以至于府里众人攻陷不下。但如果同样的事情拿去问薛世清,曹姨娘笑了笑——男人,总是爱偷腥的,更何况程艳长得不差,她就不信薛世清面对佳人投怀送抱会无动于衷。
  她的那点小算计怎么能逃过程秋的眼?她冷笑一声:“娘,这个女人是谁?居然能当着一屋子的主子抬头挺胸的说话——我怎么不记得府里还有这么号人?”
  曹姨娘的脸一下子僵了起来——凭她一个小小的姨娘自然没有权利当着一屋子的主子指手画脚。然而她进门之后就随着程蔚到了任上,上头没有夫人奶奶管着,程蔚为人又温柔,再加上她怀着身孕,自然不会有下人不长眼的告诉她平日的举动已经大大的逾矩。
  如今虽然徐氏生了嫡子,但自己肚子里这个也不是不值钱。曹姨娘本就是仗着这个孩子来这里为程艳求生机,没想到当面就被程秋驳了面子。
  她之前听说过程秋的名号,知道她因为性子绵软和善妒被陈家休回家后,又走了狗屎运被薛世清抬举进了王府做了侧妃,又因陪护薛世清有功而被封为平妻。
  本来她是没怎么把她放在眼里的——一个下堂妇能进王府走到这步地位,自然该是知情识趣,知道要倚靠别人来巩固自己的地位。然而她却想不到自她进门之后一言不发的程秋会直接给她当头一棒。
  她脸色青白不定,最后还是咬牙低头给程秋行礼:“妾身曹氏,见过程王妃。”
  程秋漫不经心的抬头道:“曹氏?王姨娘的远房表侄女,自己求了夫人恩典主动伺候大哥的那个?”
  这件事在程府曾被传为笑话,程秋特地提起,自然是为了给她难堪。然而即便曹姨娘再脸色涨红,却不得不应道:“正是妾身。妾身仰慕大少爷人品……”
  “仰慕大哥人品,就该好好修习自身品格,免得降低了大哥的格调。”程秋不待她说完便冷冷道,“我却不记得大哥觉得,一个姨娘能在满屋子的主子面前侃侃而谈是件好事。”
  曹姨娘额头的汗一下子下来了,自己还没开始讨保就被直面对上了:“程王妃说的是,是妾身逾矩了。”
  程秋挥手让她退到一边去,自己看着程艳道:“四妹,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是想在家里安安稳稳的等着徐小公子过来迎娶呢,还是现时就让我给你找个婆子验验身?”
  曹姨娘本来是想过来凭着自己的肚子给程艳加油助威,却想不到程秋将她抛到一边不理不问。她即便是再得程蔚的宠爱,也不敢真的出头得罪程秋,只好愤愤的站在一边。
  而程艳早在一开始就六神无主,眼见之前撑着自己的助力一个个消失,自己心里也没了主意。呐呐半晌才红肿着眼道:“二姐,我求求你,你问问王爷……你问问他愿不愿意……”
  程秋面无表情的吩咐身边的丫鬟:“四姑娘说的你都听见了,将四姑娘的话转达给王爷,顺便将王爷的意思带过来。”
  丫鬟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对程秋行了礼之后一板一眼的道:“王爷说,他对四姑娘根本没有任何逾矩的举动,对四姑娘更没有别的心思。事情到了这步田地谁是谁非已经不重要,请四姑娘自己调整好心情,安心等着徐小公子来迎娶。”
  此话一出,程艳瞬时哭倒在地。她此刻终于死了心,知道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对她竟无半分心思,更没有对程秋的怜爱之意。
  这件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薛世清醒了酒之后吩咐下人过来告诉程秋:“天色将暗,若是处理好了事情就起身回府吧。”
  程秋原本的打算是在家里多住几天,然而第一天就闹出这种事,她也没心情继续住下去。她打发人去回了薛世清马上动身,自己去了徐氏的房间。
  徐氏之前也听见了风声,见程秋来了,神色之间颇有些不自在:“真是对不住,若不是我,也不会出这种事。”
  程秋勉强笑笑,安慰她道:“你不要多想,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本来想着多住几天,也好帮你劝劝大哥,谁想到出了这种事,我也没心思住下去了。”
  徐氏拍拍她的手:“公公他想必是糊涂了,不过幸好风声没传出去,这件事只有家里人知道,倒也还不难办。”
  程秋沉默,没有告诉她背后的主谋是方晴,半晌叹气一声:“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去见王爷了。等天气暖了,你出了月子,好歹抱着小侄子多去靖王府走走。”
  徐氏知道她对程元山失望至极,然而总归是父女两个,自己不好多说话,只得道:“放心吧,我一定将这小子养的白白胖胖的,等开了春就抱过去给你看看。”
  两人又闲谈了几句,徐氏见程秋意兴阑珊,又见窗外天色不早,便催促道:“王爷说不定正在等着你呢,别在我这里瞎磨蹭了。至于公公,一笔写不出两个程字,都是自家人,初衷也是好的,你不要太记恨他。”
  程秋点点头,起身告辞。
  等上了马车见着闭目养神的薛世清,程秋终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对不住。”
  薛世清脸色有些发白,那一阵的忙乱也闹得他不轻。他伸手握住程秋的手轻轻拍道:“胡说什么呢,该说对不住的人即便不是我也不该是你。”
  薛世清睁眼,两人相对无言,半晌都苦笑起来。
  “放心吧,我已经派人去封锁消息了,这件事不会传出去的。”薛世清安慰的轻轻抚摸着程秋的手背。
  程秋抬起另一只手揉揉额头:“真是闹腾,本来想着要在家里欢欢喜喜的多住几日,却想不到会出这种事。”
  薛世清没再说话,只是将程秋的身子揽过来,抱着她靠着身后的软垫阖目养神。
  等回了靖王府,薛世清直接去了云华院,程秋则让婉容将晚膳撤了,自己一个人和衣躺在床上。
  方晴想要薛世清起事,所以才痛恨自己能轻易影响薛世清的决定。她要做的,就是降低自己对薛世清的影响力。今天这一出给薛世清送女人不过是小试牛刀,自己不上钩,那下一步的动作只怕不会这么温和了。
  程秋心里暗自盘算着方晴可能的动作,心里也开始戒备起来——方晴平日看起来冷冷淡淡的,但真动起手来,只怕十个自己也不是她的对手。
  想要在靖王府找帮手那是不可能的。靖王府虽然一直由于静打理,但说到底于静不过是在为方晴跑腿,而且是让人心甘情愿的跑腿。于静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照样被她玩弄在鼓掌之中而不自知,那自己呢?
  想着想着,程秋的脑子就迷糊起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第二天醒过来,才知道薛世清一夜未归,自己竟然裹着衣服就那样睡了一晚。
  婉容过来服侍的时候发现她神色憔悴脸色潮红,伸手试了试惊叫道:“哎哟我的祖宗,怎么烧的这么烫?”
  程秋慢半拍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觉得有些热。她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我发烧了?”
  婉容点头应答,将她外头的衣服脱下来,给她盖了厚被子,又给她倒水润嗓子,接着派人去请白御医过来看诊。
  白御医过来先是问了症状,又诊了脉,犹豫半晌却不下笔开方子。
  “大人?”婉容在旁边伺候了半天,见白御医游移不定,不由出声问道,“我家主子的病很严重吗?”
  白御医惊了一惊,手下一颤,笔尖上滴下一滴墨来:“没,只是我在考虑该用些什么药才好。”
  正在说话间,薛世清和方晴双双来到。
  薛世清听说程秋发烧之后,心里一急:“她没事吧?”
  白御医看看薛世清,又看看落后他一步面色淡然的方晴,神色纠结的道:“程王妃不过是受了风寒,搁在平时喝两服药也就好了。只不过现在……”
  “现在怎么了?”薛世清走过去看了看程秋潮红的脸色,又回头问道,“她昨天倒是劳累许多,难道还有其他病症?”
  白御医手指微微发颤:“回王爷的话,程王妃她……若是臣没诊错,她该是有喜了!”


【53】有喜

  白御医此话一出,屋内众人随之色变。薛世清震惊之余竟忘了说话,只将眼神看向面色憔悴的程秋。
  而方晴却是眉心一跳:“白御医,能确定吗?”
  白御医低头禀报道:“虽脉象并不很平稳,但臣之前已经诊过几次脉,应该不会错。”
  “太好了!”薛世清回过神来,忍不住上前拉起程秋的手,“你……你竟然真的有喜了!”
  程秋听闻这个消息也很讶异,一只手无意识的抚摸着肚子。她之前只觉得最近特别容易疲劳,提不上劲儿来,却没想到在不知不觉间肚子里面竟悄悄孕育了一个小小的生命。
  白御医见薛世清惊喜的模样,犹豫半晌还是接着道:“王爷,程王妃虽然有了身孕,但还是有些事情需要多加注意。”
  方晴低头抚了抚袖口,口气平淡的道:“白御医有什么话不妨现在就说出来,程妹妹身体不好,也是该提早将该注意的事情都了解了才是。”
  白御医点了点头:“程王妃的身体其实并不适合孕子,这次有喜也是之前用药补身的后果。虽然现在已经有了身孕,但前期胎儿极不稳定,所以日常之中要多加注意保胎。臣之前看过程王妃的脉案,也对程王妃的身体状况略有了解,若是程王妃这次不能顺利产子,只怕以后便再无机会了。”
  程秋闻言身子一僵:“白御医的意思是,我这胎不稳?”
  白御医行了个礼:“程王妃不必过于担心,女子孕子前三个月都是极其不稳的,更何况程王妃你现在又发了烧,状况比平常还要差些。不过只要好好注意,这三个月也很容易过去。”
  方晴垂下眼眸,手指有规律的抚摸着袖口上的皮毛,心里不知在打算什么,而薛世清则松了一口气:“那她现在已经几个月了?”
  白御医笑呵呵的道:“回王爷的话,已经一个多月了。幸好这次王妃发烧,不然依照之前王妃的劳累程度,只怕还要更凶险呢。”
  薛世清闻言,心里一块大石落下,竟觉得握住程秋的那只手隐隐出了冷汗:“不愧是专擅妇科的杏林高手,既然如此那就请白御医你好好为程王妃调理一下。”
  白御医连连点头应是,见薛世清没有别的吩咐,便倒退着出去开方子了。
  方晴抬眼看着与薛世清紧握着手的程秋,半晌弯起嘴角笑了笑:“程妹妹,真是恭喜了呢。其他女眷进王府多年,也没有像你这般的福气。”
  程秋闻言,眉头一跳,想起之前在侍郎府发生的事,心里暗暗多了几分警戒:“多谢姐姐关心,我也是恰好有此福分,能给王爷生儿育女。”
  薛世清拍拍她的手,回头看向方晴:“既然秋娘有喜,那宛华院里必定要忙起来了。你向来不喜欢沾染这些俗务,还是先让我陪你回云华院吧。”
  方晴淡笑:“说什么话?不过几步路,让紫英陪着我回去就行。程妹妹刚刚知晓喜讯,该是你陪在身边才好。”
  薛世清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就依你说的办。不过……”
  他顿了顿,看着方晴道:“刚刚御医说的你也听见了,秋娘她身子弱,前三个月又是极为凶险。为了让她好好养胎,这有喜之事还是不要外传了吧。”
  方晴瞟了床上的程秋一眼,稍稍一怔便笑道:“这是自然,程妹妹此刻的身子可娇贵着呢,哪里能让些外来人随便打扰?不过话说回来,王爷果然怜香惜玉,程妹妹真是有福了。”
  她心里玲珑剔透,一下便明白了薛世清话里的意思。整个后院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既然薛世清当着她的面说不想让消息外流,那为了避嫌,自己就要全力封锁住消息。
  她回应的干脆,倒让薛世清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道:“麻烦你了,既然这样,就让紫英陪你回去吧,我晚上再过去看你。”
  方晴点了头,慢慢扶着紫英的手出去了。
  程秋看着方晴慢慢离开的背影,咳嗽一声:“难为你想的那么周到,谢谢了。”
  “瞎说什么?”薛世清微微笑道,“你肚子里怀的可是我的孩子,我不小心一点能行吗?”
  他说着又伸手去摸程秋的额头:“你说你,怎么也不小心点?有了喜不知道不说,竟然还能感染风寒,若是伤及胎儿,我看你去哪里哭去!”
  程秋坐起身来,不好意思的低头道:“我哪里知道?昨天太累了,等你你又没回来,这才冻着了。”
  薛世清看了她半晌,忽然伸出手去将她牢牢揽在怀里,喃喃低声道:“难道真是上天的旨意,让你为我带来子嗣?你一定要好好的保重身体,千万不要有事。”
  程秋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块香饽饽,方晴必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想起自己岌岌可危的处境,又想起乍然知晓有了孩子的惊喜,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也伸手回抱住薛世清:“我会做一个好母亲,好好保护我们的孩子,不让他受任何的伤害。”
  她虽然不知道薛世清为何对方晴放纵至此,但也明白薛世清刚刚为自己争取的空间,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吧,以前我是一个人,所以吃点亏也就罢了。如今有了孩子,我就必须为孩子好好奋斗。”
  他们两个正说着私密话,冷不防婉容端着药碗进来,正看见两人抱成一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由羞红了脸。
  程秋看见婉容进来了,轻咳一声放开薛世清:“你这几天上朝,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就不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薛世清叹口气:“若不是有公事,我真想好好陪陪你。”
  程秋被婉容看着,心里老大不自在:“你赶紧去办公务吧,我可不想当你逃避公务的替罪羊。”
  薛世清呵呵笑了两声,又将手伸进被子里在她肚子上摩挲了两下:“你好好休息,我处理完公务之后再来看你。”
  等薛世清走了,婉容才端着药碗上前递给她:“白御医开的方子,我自己去熬的药,没让任何人经手。”
  程秋嗯了一声,赞许的看着她:“你倒是越来越机灵了,虽然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小心些总没坏处。”
  婉容看着她皱着眉头把药喝了,又赶紧将蜜饯递过去,打趣道:“之前让你喝个药就像是要你命一样,如今倒是喝的痛快。”
  程秋放下药碗漱了口将蜜饯含在嘴里,含含糊糊的道:“之前是一个人,耍点小性子没什么,现在我可是有宝宝的人了,怎么可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虽然这样说,但她的眉头一直皱着,用了好几颗蜜饯之后还是苦着脸道:“这白御医开的药还真是苦。”
  婉容听她抱怨完,这才上前道:“主子,你现今可是娇贵了。以前不用注意的地方现在都要小心。我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早就有了喜——这要是传回侍郎府去,哼,看那起子小人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程秋听她说起程艳,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提她做什么?”
  “我就是看不惯她们娘俩那种人!”婉容呸了一声,昨天压了一肚子火怕程秋听了上心没敢说,现在可是不吐不快了,“也不瞧瞧自己是副什么德行,居然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是不知羞耻!”
  程秋想起这一茬来,又联想到方晴,心里暗自有些不妙:“如今我有了孩子需要时时刻刻静养,也不敢去管外头那一大摊子闲事。若是这个当头上王妃有什么动作,只怕我……”
  “难不成王妃还真就看中了那个小蹄子,非要把她弄进来不行?”婉容恨恨的啐了一口,“主子你不用担心,之前她们可是以你不孕做借口想要将人弄进来的。如今你有了身子,看她们还能耍出什么花来!再说了,王爷又不是死的,难道凭着她们说要进府就进府?”
  程秋看她一脸泼辣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我怎么看你就是一副护食的老母鸡模样?谁要上前就啄谁?”
  婉容不依的瞟了她一眼:“人家是为了你着想,你倒好,居然取笑我,我不和你说了。”
  说着端了空的药碗就走了。
  自从知道程秋怀孕,婉容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要瞒着院子里头的人不说,还要时时处处的小心注意,没过几天竟然瘦了一圈。
  程秋心疼她之余也没什么办法能让她稍稍安心,只好多吃多喝闭门不出,减少她操心的次数。
  薛世清倒是没因她怀孕而去别的院子,而是和以前一样,除了偶尔去方晴院子里说说话,都是窝在程秋的屋子里和她逗乐,晚间虽然同床,但却没什么不规矩的地方,最多只是拿手去摸她的肚子。
  既然薛世清自觉的每晚过来报道,那程秋也不必违背本心让他去别的院子找人伺候。
  虽然目前的日子过得不错,但程秋独自一人的时候,便免不得开始思忖以后的日子了。
  白御医是宫里的人,上头是皇上,好处是方晴难以轻易收买,坏处是如果皇上不想让自己生子,那即便有薛世清做护身符也没用。
  自己对药理不懂,又不能全然信任白御医,而且怀孕的消息不好向外界透露,因此更是要悄悄的找一个能信得过的大夫留在身边才是。
  只不过要找谁,这就是个问题了。
  将自己知道的人一一拖出来排查了一遍,程秋暗叹一声:自己身边没个亲信的人,果然事事都不方便。


【54】转变

  程秋自从知道了自己有喜之后,将后宅的事务全数托付给了于静,自己则安心的呆在宛华院里养胎,对周遭的事情一概不管。
  虽然她没说出口,但没过两天薛世清便找了一位外地来的大夫送到院子里来,说是给她调养身体:“不要小瞧了这个大夫,他虽是刚出师,手上的功夫却是不弱。来京城的这几个月里,就没有他医不好的病症。”
  程秋知道之后对薛世清的体贴感知又上升了一个阶段,而且召人一见,竟是老熟人齐风阙,心里更是安稳几分。
  齐风阙还是那副温雅模样,为程秋把了把脉之后,思索半晌道:“之前是否有人为王妃安胎?”
  程秋点头:“是宫里头的御医开的方子,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齐风阙摇头:“这位御医开的方子极好,对王妃的身体大有裨益,如果每天坚持服用他的药,想必前三个月胎儿应该无事。”
  程秋倒是没想到白御医会对自己这么尽心,闻言倒是也微微放了心,脸上带笑道:“多谢齐大夫。”
  齐风阙摆手道:“我什么都没做,哪里当得起王妃这样说?”
  他说着又道:“不过王妃有一事需要注意——你的身子虚寒,血气不旺,本来并不适宜孕子。我看你的脉象,多半是之前有人给你开药,硬是将你血气补足。只是此法虽好,对王妃的身体却并不合适。”
  婉容一听急了,忙道:“齐大夫,那你看怎么办?”
  不知是不是初出茅庐,齐风阙并不懂得避讳,直接道:“王妃若是想要生下孩子,虽然是件难事,但有御医和我在旁护理,倒也无碍。最难办的是生育之时……母子只怕不能同时平安。”
  程秋眼皮一跳:“齐大夫这话的意思是……”
  “王妃这一胎本来就是逆天而行,即便侥幸保住了,对王妃来说也并非好事,除非王妃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换孩子的性命。”
  婉容急了眼,上前将齐风阙向后一推,登时骂道:“你这是什么庸医,说这些不着调的话来哄骗人!来人,还不赶紧将他拖出去打死!”
  程秋倒是比她冷静的多,她挥手示意婉容停口:“你先出去,在门口守着,不要让人进来。”
  接着转头看向齐风阙:“齐大夫的医术我之前也见识过,如果没有你,说不定我家王爷早就不行了。那么依你之见,我该如何做?”
  齐风阙皱了皱眉:“最好的法子当然是趁着时日尚浅将孩子堕掉……”
  见程秋面带愠色,他又接着道:“如果不愿堕掉孩子,那就只能小心保养,多做利于生产的活动锻炼。但即便如此,我也不能保证到时会母子平安。”
  “也就是说,我仍有机会?”程秋听他语气之间尚有余地,喜出望外的问道。
  齐风阙点点头:“有机会是有机会,但我可不敢保证会有十足的把握。”
  “即便只有四五分,我也要试一试。”程秋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去,“这件事你先不要告诉别人,特别是王爷。我知道你是杏林高手,必不愿意因为我放弃在外头救死扶伤的机会,所以我也不强求,只要你每天过来为我诊一次脉,开一服药就好。”
  她说完之后,发现齐风阙脸上现出不加掩饰的失望之情,不由愕然:“难道这样你也不愿意吗?”
  齐风阙失望的摇摇头:“本来我还想着能天天住在王府里头呢,这可是靖王爷亲口对我说的,谁想到王妃是这个意思。”
  程秋一愣:“你愿意住在王府里?”
  齐风阙面对她的惊讶更是摸不着头脑:“王府里有吃有喝还有免费的地方住,我为什么不愿意?”
  程秋闭上嘴,心里暗道:好吧,并不是每一个神医都是那么仙风道骨,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
  有了齐风阙在旁边,程秋的心里安定不少,平日里也按照齐风阙的要求在院子里做些有益于生产的活动。
  孕妇嗜睡,程秋经常是在日落黄昏之际就已经上床歇息了,而薛世清这些日子却是忙了起来,常常是三更半夜才回来,天不亮又走了。薛世清动身之时,程秋必然会从睡梦中惊醒,迷迷糊糊的起身为他准备衣服。这么几天下来,程秋还没觉得什么,薛世清就先心疼了起来。
  这日他回来的早,正赶上程秋传膳,便一起坐下用膳:“我想了想,这些日子我都得忙到半夜,早上又要起早,十分妨碍你的休息。再加上我以后事情多了,来往的人也就多了,进进出出的也不方便。这样吧,以后你不必再等我了,我去君华院里歇息便是。”
  程秋闻言一愣:“你该不会是变了主意吧?”
  见薛世清躲闪的眼神,她屏退了四下伺候的人,又将门窗关紧了,回过神来面色渐渐严肃的道:“当初我们可是说好了的,如今我有了孩子,你怎么还不肯放下叛上的念头?”
  薛世清咳嗽一声:“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你不要多想,安心养胎便是。”
  程秋见他反悔,眼圈儿一下子红了:“当初可是你亲口答应我的,怎么如今说反口就反口?你和皇上是亲父子,为什么一定要闹得这么僵?”
  薛世清听她提起皇上,脸色也暗沉下来:“你守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自然也该知道我和皇上之间的关系。我倒是想做个好儿子来着,可我的好父皇既然能狠下心来给我下蛊,自然也能对我毫不留情的下手。”
  他看向程秋:“小晴说得对,与其束手就擒,不如放手一搏。”
  “可是我怎么办,孩子怎么办?”程秋想不到方晴居然还没打消念头,急忙劝道,“我身子不好,好不容易才受孕,难道你想着我们母子两个整日跟着担惊受怕吗?”
  她想起齐风阙说的话,又想起自己生产之时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心里更是酸涩:“皇上对你未必没有情意,若是他真的想让你死,那当初就不会三番两次的到靖王府来,回头又派了御医过来。父子之间,有什么话不能摊开讲?”
  薛世清身子一僵,他虽然早就怀疑过,但如今听到程秋亲口证实,心里还是莫名激荡着。当初自己知道被下了苗蛊时,心里不是不痛的。他愤恨自己的父亲为何如此狠心,也恨自己为何会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弄到回不了头转不了身的地步。
  但是方晴说的未必没有道理——自己现在有了孩子,若是真的听之任之,若有朝一日皇帝动了杀机,那岂不是连累自己的孩子也跟着遭受无妄之灾?
  “王爷,皇上未必不想挽回父子情分,否则又何必亲自过来探望?”程秋见他犹豫,忙加紧劝道,“之前你们之所以会闹得那么僵,都是因为你们两人太过好强,不肯先退一步。”
  “你要我怎么退?”薛世清烦躁的挥了挥手,“难道让我忘记我母妃的仇吗?”
  “那你想怎么样?”程秋道,“你已经承受过这样的痛苦,难道还想让别人也和你一样吗?”
  她伸手探上薛世清的肩膀:“如果挑起战争,那将会使无数的战士离家战斗,他们的父母将会失去儿子,他们的妻儿将会失去丈夫和父亲,他们的家庭将会就此破灭。而可笑的是,战士们宝贵的生命并不是陨落在保家卫国的对外抗敌上,而是消失在皇家父子的争斗中——你一个人的痛苦,难道要让这许许多多的百姓替你承担吗?”
  薛世清明显被说动了心,眉心痛苦的皱了起来,低头喃喃道:“我该怎么办,我究竟该做什么才是对的?”
  “皇上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只要你向他表明自己的态度,他绝不会为难我们的。”程秋将他的头揽在怀里,柔声道,“放手吧,我只需要一个疼爱我的丈夫,我的孩子只需要一个关爱他的父亲。即便再多的权势,又怎么比得上一家人在一起的温馨?”
  薛世清伏在她的怀里不说话,只是无声的沉默着。他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温柔的母妃,慈祥的父皇,还有那个天真无邪的自己。
  第二天一早,婉容就进来回禀说杨世渠在外头等着召见。
  程秋知道杨世渠是薛世清的军师,这次前来只怕是和薛世清起事有关。她不敢怠慢,换了衣服就去了前头,果然见杨世渠等在那里。
  杨世渠朝她见了礼,坐下捧着茶抿着不说话。程秋见状,只好自己先开口:“杨先生,这么早来,可是有什么事?”
  杨世渠见婉容带着伺候的人都下了去,还将门也掩上了,这才放下茶盏笑着道:“说起来之前还是在下去侍郎府向程大人提的亲,却想不到王妃进府之后这么长时间才有机会相见。”
  程秋笑了笑:“杨先生事务繁忙,自然不像我这般有时间闲着。”
  杨世渠微微点头:“王妃说的不错,前段时间在下受了朝廷的诏令去了外头办事,直到年前才有机会调回京城。之前在外头的时候便听说过王爷病重,王妃一人将整个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备受宫里赞赏。如今在下回府,更是听说王妃已经被封为平妻,所以特来道贺,顺便有点事前来向王妃禀报的。”
  程秋想起昨晚薛世清的态度转变,知道他必是要与自己讨论这件事,心神渐渐警备起来:“杨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55】山雨欲来

  “杨先生有话不妨直说。”程秋见他状貌,知道他必是因为薛世清而来,面上不显,含笑喝茶。
  杨世渠微微点头:“说起来在下与程王妃倒也有缘,当初王妃还在家中时,前去侍郎府提亲的便是区区。”
  程秋但笑不语,手指拨弄着杯盖。
  见程秋不说话,杨世渠接着道:“程王妃果然是富贵天成,进府未满一年,便得以封为平妻,享尽富贵。”
  程秋微微一笑:“这全赖王爷王妃看得起,我才有如此机缘。”
  杨世渠点头:“这其中虽有王爷和王妃的提携,然而若非程王妃在王爷病重之际仍不弃不离,那也没有今日的地位。”
  程秋见他绕弯子不肯步入正题,而且言语之间多加暗示,便放下茶盏:“其实说到底,若不是杨先生你上侍郎府说媒,那我也不可能会嫁进靖王府。可惜我一入府,便听说杨先生有要事远离京城,甚至在靖王府最危难之际也不见踪影。虽有心要结识,却苦于久无机会。”
  见杨世渠面色微变,程秋笑笑:“现今王爷重病得愈,靖王府正是百废待兴之际,杨先生能及时回来,正可为王爷添一臂膀。”
  杨世渠勉强一笑:“说起来是在下汗颜,若非那时有要事在身不得不离开京城,也不必让程王妃在王爷病重之际如此劳累。”
  “杨先生是王爷的谋士,行的自然是王爷的吩咐。我不过是个内宅妇人,如何干涉得了王爷在外头的军务?”
  程秋不疾不徐的噎了他一下,接着笑着问道:“如今王爷正忙得脚不沾地,杨先生作为王爷的左膀右臂,自然也该难有清闲才对,怎么有时间到我这宛华院里来做客?”
  她虽含沙射影,但杨世渠也辩驳不得,又见她有意无意轻抚微微隆起的肚子,心神一转,起身作揖道:“实不相瞒,在下今日前来是有要事要请程王妃帮忙。”
  “我说过了,”程秋不紧不慢的摸了摸肚腹,也不抬头去看他,缓缓道。“我一个后宅妇人,可管不得王爷在外头的正事。再说,杨先生是王爷的心腹,王爷自然不会瞒你。我已有了身孕,正是该好好调息的时候,可不能分神去管身外之事。”
  杨世渠万想不到自己还未开口就被堵住了,心里暗道这女人的精明,脸上还是一派笑容:“程王妃多虑了,在下哪里敢让王妃千金之躯为在下做事?只不过程王妃现在虽然体弱,但有些事终究不是身外之事。”
  “既然如此,那还是要请教杨先生了,不知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杨世渠顿了顿:“靖王府里少有子嗣,如今程王妃身怀有孕,自然是天大的喜事。只是……”
  “只是什么?”程秋垂下眼皮慢慢问道。
  “只是子凭母贵,夫荣妻贵这个道理程王妃想必也明白得很。”杨世渠淡笑道,“王爷是成大事的人,自然不能只龟缩一隅。”
  “如果杨先生是为了这件事来的,那我只怕无能为力了。”见杨世渠果然是方晴一方的人,程秋的笑容淡了下去,“杨先生是王爷的谋士,是天下读书人的典范,自然知道该如何帮着王爷辅佐皇上定国安邦。”
  “程王妃不要忙着拒绝。”杨世渠打断她的话,“在下并非是受了谁的委派前来,而是真心实意的想和程王妃探讨一下现今的局势。”
  他站起身来,深深鞠了一躬:“在下今日前来实是想让程王妃体谅一下王爷,不要让他如此为难。”
  “哦?”程秋闻言冷笑,也站起身来,“王爷如何为难了?”
  杨世渠看她戒备的神色,无奈的叹了口气:“在下本来也并不是支持王妃的,但是前几日王妃邀请在下到云华院去谈话。”
  他苦笑一声:“王妃也没说什么,只是说她以王爷的名义向四川送了一封信件。”
  程秋挑眉:“四川?”
  杨世渠点头:“四川向来是镇南王的地盘。”
  “她给镇南王送信做什么?”程秋口气变得森然起来。
  就算不知镇南王是谁,但是一个京师里头的王爷与边疆的亲王互通信件,谁都知道这不是儿戏。
  “没什么,”杨世渠轻咳一声,“只是将王爷平日用的印戳当成了镇南王府和靖王府交好的信物而已。”
  程秋一拍桌子:“她疯了不成?!”
  她想不到方晴居然会如此做,这样一来,不管信件是不是薛世清的主意,他都难以逃脱干系。与外臣私通有无,这可不是能等闲视之的罪名,更何况是在这种敏感的时候?!
  “王妃的意思便是先下手为强,如今事情已成定局,镇南王的回函也已送到,只怕之后的事就不是王爷能扭转的了的。”
  杨世渠长舒一口气:“在下知道程王妃是为了王爷好,也知道王爷对程王妃的看重。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谁也无力回天了。”
  “王爷在什么地方?我要去见他!”
  面对程秋凌厉的问话,杨世渠颇显得招架无力,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王爷从今日起已经离开靖王府在兵部处理公务,他留话说让程王妃你收拾一下东西,到京郊别院去住两天养养胎,等过几日胎儿定了再回来。”
  “这是要将我圈出去了?”程秋冷笑。
  “这是王爷的意思,请程王妃千万不要为难在下。”
  “那王妃呢?”程秋接着追问。
  杨世渠叹口气:“王妃说她身子不适,不宜长途跋涉,所以还是安心呆在靖王府里。而靖王府里大多数的事情都要靠于侧妃来处理,她也不能轻易离开。所以这次京郊之行,请程王妃一人享受。”
  “好,好,好,”程秋简直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想不到方晴不但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居然会将身家性命都倾付在这一局中。
  程秋来势汹汹,方晴却含笑奉茶,像是已经知道她要来,神色之间不见一丝惊讶。
  “姐姐这是何苦呢?”程秋见势,知道自己还是鲁莽了,但仍怀着一腔怒气问道,“你身子虚弱,还要操心这些男人的事情,真是难为了。”
  方晴眉目轻垂,随意撇着茶沫子:“妹妹身怀有孕,这些杂事不需担心。之前杨先生到访,想必已经与你说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去京郊别院?”
  程秋闻言,怒极攻心:“姐姐真是抬举我了,姐姐尚稳坐府中,我又怎敢逾矩?这京郊别院不去也罢。”
  方晴抬起头,一双眼无悲无喜看向她:“若是之前,妹妹任性也就罢了,可别忘了现在你可是要做母亲的人了。之前王爷和我说,妹妹将会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妹妹不会让王爷失望吧?”
  程秋听她提起薛世清,又是一股无名火起,然而看她一副镇定模样,想起现在薛世清不在府里,自己孤立无援,声调不由缓了下来:“姐姐说的是,刚刚是我太过失态了。”
  她顿了顿,接着道:“我许久不见王爷,听说他现在在兵部处理军务。姐姐也知道,王爷的病虽然好了,但身子终究还是没养过来,再加上我初次怀孕,心里也难免忐忑。能否劳烦姐姐使人告诉王爷一声,就说我想见他一面?”
  方晴慢慢眨了下眼睛,微微笑了起来:“妹妹多虑了,虽说你是初次怀孕,但府里备着好几个大夫,绝不会让你有所闪失。而且王爷因为年前生病,耽搁了大批的军务,此时□不暇,妹妹还是不要闹小脾气,让王爷来回奔波了。”
  程秋心里暗骂一声奸诈,却也知道,自己现在相当于被困在王府之中,薛世清不回来,自己也送不出信儿去,只得勉强笑着又说了几句后告辞。
  等回了宛华院,婉容一脸愤懑:“王妃这是什么意思?趁着王爷不在就想将你赶到京郊别院去,那地方偏僻无人,明显就是不待见你。我倒是要看看王爷回来之后,她怎么和王爷交代!”
  程秋揉了揉额头:“王爷回来之前我必然已经被送走了——其实这未尝不是王爷的意思,他怕回来见到我之后会为难,所以索性将我送到漩涡之外,也好免去后顾之忧,可以放手一搏。”
  她心里不是不怪薛世清的,然而方晴派人以薛世清的名义送信给割据一方的霸主,且还带回了信物,那不管薛世清有无谋逆之心,此时都已是骑虎难下。
  她虽然不愿意让薛世清做傻事,然而此刻让他坐以待毙也是不现实。只是薛世清在起事之前命人将自己送到城外,只怕也存了玉石俱焚的意思。若是他起事成功,那自然可以将自己风风光光的接回来,若是起事失败,那自己也会在事态无法挽救之前被人带离京城,从此隐姓埋名。
  程秋深深叹了口气,想起方晴古井不波的面容,不禁疑惑——究竟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能让她不顾自己的生命也要设计让薛世清起事?
  正在烦闷之际,外头跑进来一个面生的小丫头:“见过程王妃,舒王妃派人传来帖子,想要和程王妃一起去大国安寺上香,为王爷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