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灾难始降临
李玉荷再度怀孕是在三年后的五月，接近临盆的时候已是寒冬腊月。这一年的雪下的特别的大，触目所及的尽是白茫茫的一片。北风时而呼呼的刮，吹得树枝摇摇晃晃，落下厚厚的积雪。
天寒酷冻，结队上山狩猎的村户却是多了起来。都是干惯了活的农家大汉，裹着厚棉袄背着弓箭便上了山。
齐绍言是跟在齐绍天的身后上的山。因着这几日的收获颇丰，家里接连好几日有了野味吃。齐绍天就临时起了意，让时年已有十五岁的齐绍言一起上山长长见识。
同行的人不少，齐绍言又是第一次跟着众人一起狩猎，齐绍天理所当然的带着齐绍言走在了最后。一路走走停停，迎着飘飘洒洒的雪花，慢慢的向山上行进。
不得不说，站在山顶上俯视脚下的宁贤庄，满眼的银装素裹极为美丽。面朝悬崖站定，齐绍言深吸一口气，将淤积心底的沉闷暂时抛之脑后。
“我说齐绍天，你吃饱了撑的还把你这傻弟弟给带了过来？也不嫌麻烦！”嘲讽的口气，鄙视的面容，想也不用想，定是一贯与齐绍天不和的秦子南无疑。
“我说秦子南，你没吃饱怎么不把你那书呆子弟弟带上山？难不成怕丢人？”一如既往的，齐绍天冷着脸搬出接连考了三年方考进洛和书院的秦子仲说事。
“齐绍天，你找打！”他家子仲勤奋好学，只是时运不济，直到十五岁才考进洛和书院。即便如此，那也是齐绍言这个傻子望尘莫及的。
“秦子南，你欠揍！”见秦子南挥拳过来，齐绍天提脚就踹了过去。他和秦子南打小就看不过彼此，二十几年下来吵嘴打架的次数多不甚数。特别是从齐家多了绍言的存在后，两人之间的关系更是急剧恶化。
“大哥小心。”眼前的两人说打就打，齐绍言面色担忧的站在一旁提醒道。
“哟，原来傻子也知道疼人啊！我还以为傻子就只会种菜卖菜，旁的什么也不懂呢！”眼见齐绍天居于上风，秦子南猛然扭身，一脚踹在了齐绍言的腿上。
猝不及防被秦子南踢中，齐绍言身子一歪，摔倒在了雪地上。
“秦子南，你敢踢我弟弟？老子不揍死你，老子不姓齐！”自从齐老爹过世，齐绍天便成为了齐家的当家人。三年下来，护犊的意识早已根深蒂固。此刻见秦子南将齐绍言踹倒在地，当即冲了上去。
没预料齐绍天会忽然发飙，被摁在地上的打的秦子南结结实实的被揍了好几拳后方回过神。身上被打中的地方火辣辣的痛，秦子南自是知晓齐绍天这回是下了狠手：“齐绍天，你疯了你？”
“老子就是疯了！老子揍死你！揍死你！”三年了，绍言不再如以往的憨笑傻笑，却是愈发的寡言少语。更是经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与外人接触。个中理由，齐绍天比谁都清楚。可就是因为知道才更加心疼，更加舍不得。
“干什么呢？你俩怎么又打起来了？”听着这边的动静，已经四处散开的农户们纷纷回头。无可奈何的停下脚步，习以为常的大喊道。
“齐绍天这个疯子要打死我！”伴随着饱含怨恨的怒喝，秦子南用力将齐绍天推开，一个翻身就压倒在了齐绍天的身上。
“老子今的就是要打死你！”双腿毫无章法的乱蹬，齐绍天的拳头挥向了秦子南的脸。
齐绍天凶狠蛮横，秦子南又岂是吃素的？顾不上其他，不吃亏的回击。
看着两人的争斗越演越烈，最后更是抱在一起在雪地上翻滚，自地上爬起身的齐绍言慌忙扑了过去。于是，两人变成了三人，拳脚无眼的四处挥打猛踹。直到齐家两兄弟合力将面朝雪地的秦子南按在地上再也不得动弹，秦子南这才惊呼求饶。
“我说你们两个打了这么些年还没打够？有这点力气怎么不去抓熊瞎子？”一众看热闹的村民颇为好笑的嚷道。
“抓就抓？谁怕谁？”发觉众人的视线都望了过来，秦子南不再求饶，气呼呼的喊道。
“行了行了，都消停会。咱们上山是来打猎，不是来打架的。也不看看你们待的是什么地方，悬崖边上！还不快过来！”在宁贤庄辈份尚属比较高的贺大叔看不过眼的喊道。谁不知道山上雪滑，一个不小心就摔倒？
齐绍言闻言立刻听话的松开按住秦子南双腿的手，直起身子走向众人。
向地上呸了一口，一条腿半跪在秦子南后背上的齐绍天也不再过多纠缠。放开禁锢住秦子南的手，自秦子南的后背上起身。拍拍手，迈步走向齐绍言。
“齐绍天，你给我去死！”许是今日的落败令得秦子南太过气愤，又许是众人的眼神令得秦子南太过羞怒。就在齐绍天站起身的那一刻，秦子南一个鲤鱼翻身的自地上跳起来。右腿用力踹向齐绍天的小腿，双手猛力一推，愣是将齐绍天给推了出去。
“啊...”没料想秦子南会突来这一招，更没料想身后便是深不可测的悬崖。齐绍天惊愕的瞪大了双眼，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如断线的风筝般落下了悬崖。
“大哥！”凄厉的喊声乍起，甫一回头的齐绍言用尽全身的力气扑向了崖边。
“我...我不是故意的...齐绍天他...他...”面色尽失的秦子南抖着身子惊骇的看着齐绍天摔下的地方，不敢置信的后退数步。随后，在一众人的惊呼声中，飞快的转身，脚下不停的跑下了山。
“快，快下去找人！”谁也没有料到会突然出现这种变故。起先的失措和骇然后，先前开口喊人的贺大叔忙召集众人意欲沿着另一边极为陡峭的山路寻了下去。
“贺大叔，到处都是雪，下不去。”山路太过陡峭，自上往下看极为渗人。只要稍不小心，定会溜下去的。
贺大叔闻言一怔，随之望过去确实为难。一时间，竟也有些犹豫不决。
“大叔，求求你救救我大哥，求求诸位乡亲救救我大哥。”心头的悲伤漫无边际的扩大，束手无策的齐绍言只能跪在地上，拼命的冲着一众村民磕头。
“绳子，谁带了绳子，都给我交出来！”面带凄色的别过头，贺大叔一咬牙，喝道。同住宁贤庄这么多年，浓厚的乡情是怎么也割舍不掉的。更何况绍言这孩子都跪下了，还磕了头...一想到绍言平日里跟他说过的那句暖心话语，贺大叔豁出去了。
“我带了。”就连齐绍言这个傻子都知道要救他大哥。他们这些亲眼目睹的人就此转身离开，还算是人吗？
“我也带了。”一人附和，众人齐上阵。不管怎么说，先找着人再说。
“谁跟我下去找人？”强忍住双手不再颤抖，贺大叔拿过绳子务求利索的将其结长，绑在了一旁的大树上。
“我！”不带任何迟疑的，齐绍言跌跌撞撞的站起身，面色坚决。
“你不行！”眼中厉色闪过，贺大叔一脸严肃的命令道，“你马上下山去找你大嫂，别让秦子南说些不该说的吓着了。”
“我要去找我大哥！”定定的望着贺大叔，齐绍言固执的站着不动。
“你大嫂马上就要生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跟你大哥交待？你大哥现在已经掉下崖，谁下去找人都一样。你大嫂一个妇道人家，让我们这群大老爷们谁去劝？别忘了大宝和怡嫣丫头还在家里等着你！”不能让齐绍言呆在这，更不能让齐绍言出半点差错。齐家已经没了齐绍天，若是再少了齐绍言，李玉荷母子四人可怎么过活？
“我...”被贺大叔一说，齐绍言神色一震，迟疑着不愿答应。
“快别耽误时间了。绍言你马上下山。大叔答应你，大叔第一个下去。只要能找到你大哥，一定把他带回来送到你面前。”贺大叔一生无子，中年丧妻。两个女儿早已远嫁，家中就剩他一人，也算了无牵挂。
“好！”听到贺大叔的承诺，齐绍言终于答应，却也不忘细心叮嘱道，“大叔你当心点，我和大哥还等着给您养老送终。”
“有你这小子这句话，大叔就知足了。”虽然无福消受，绍言这傻小子的话语却是此次戳进他心窝，引得他心甘情愿为其以身犯险。
话已至此，齐绍言不再多说，转身下山。秦子南已经下山有一会，他必须赶紧回家。
望着齐绍言跑远，贺大叔回过头，郑重其事的看着身边的一群汉子：“你们要是不愿下去也没事。等我找到齐家大小子，帮忙在上面拉下绳子就行。”
“贺大叔这是什么话？就许你做英雄，咱们就都是狗熊？下、下，我跟你一块下去！”青年汉子经不得激，心一狠下了决定。
“就是就是。我也跟着一块下去。又是下跪又是磕头，弄得我都不好意思说话了。”谁也不愿当狗熊！另一村民神色尴尬的站了出来。
【32】如是秦家人
有人开头就有人跟随。接着又有好几个较为相熟的村民出言相助，站出来帮忙。
“下去的人不需要太多，就咱们几个吧！还劳驾其他乡亲暂时别走开，帮忙在上面照应一下可好？”并不意外会有人畏缩，贺大叔语气诚恳，神情认真。
“贺大叔尽管下去吧！我们一定在上面等着。”其他村民面色臊红，皆是点头应道。
除了惹祸的秦子南及被赶下山的齐绍言，竟是没有一人就此离去。贺大叔心满意足的点点头，带着几个英勇相助的村民抓着绳子小心翼翼的下了崖底。
齐绍言的步伐不慢，却终是晚了一步。伴随着秦子南一路惊慌失措的大喊，宁贤庄多数村民都已知晓齐家大小子出了事。待齐绍言跑回齐家时，正撞上大腹便便的李玉荷就着齐易行的搀扶吃力的走向门外。只有五岁的齐怡嫣则是含着泪，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叔叔，爹爹呢？我爹爹呢？”见到齐绍言回来，已有八岁的齐易行急急的问道。秦立孝的坏蛋爹爹说他爹爹摔下悬崖了，肯定是骗人的！
“大嫂，你这是去哪？”不知该如何回答齐易行的问题，齐绍言只得望向李玉荷。
“绍言，你大哥呢？真的跟秦子南说的那般摔下了悬崖？”秦子南的嗓门很大，不少人都亲耳听见了他的喊话。什么“齐绍天掉下了悬崖”，什么“我不是故意推他的”...
“是。”齐绍言不会撒谎，也不知道该怎样撒谎，点点头后又急忙解释道，“贺大叔已经帮忙下去找大哥了。大哥一定会没事的！”
“绍言，你跟大嫂说实话！你大哥是不是被秦子南给推下去的？”整个宁贤庄，秦家是最欺负他们齐家的人。不管是秦大娘，还是秦子南兄弟，没一个给过他们好脸色看。
“是！”丝毫没有犹豫的回答，齐绍言的眼中第一次蒙上了刻骨的恨意。
“果然是他！”极力压抑住心底的慌乱，李玉荷一脸平静的看着齐绍言，“我要去秦家！”
“大嫂，你先回屋歇着。有什么事等大哥回来再说。”大夫说了，大嫂这几日就要生了，万万马虎不得。
“我要去秦家！”颤抖着身子望着齐绍言，李玉荷面色决然，前所未有的强势。她一定要秦家给她一个交待！一定要秦家人给她一个说法！
“我带你去。”久违的冷冽声音自身后响起，齐绍言僵住身子没敢回头。怎么可能？肯定是他听错了！
“齐大嫂，我带你去秦家。”面无表情的走到李玉荷面前，无视齐绍言的愕然神情，时年十四岁的萧沁诺搀扶住李玉荷，一步一步走向了秦家。
“我不是故意的…是齐绍天自己站错了地方…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啊…”被秦家人问的厌烦，秦子南捂着耳朵大声嚷道。
“因为我家夫君站错了地方，所以你就将他推下了悬崖？”还未进门就听到秦子南的如是叫嚣，李玉荷气得浑身发抖，紧紧抓住萧沁诺的手方勉强平静下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被李玉荷问的甚是心虚，秦子南硬着头皮重复道。
“你这个大坏蛋，你还我爹爹，还我爹爹！”愤怒的瞪着秦子南，齐易行扑过去就打。
“干什么，干什么？”见齐家人找上门来，秦大娘粗着嗓子扯开拳打脚踢的齐易行，挡在了秦子南的面前。
“你们秦家还有脸问我们干什么？你们怎么不问问秦子南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伸手搂过放声大哭的齐易行，李玉荷气极反笑，冰冷的视线扫过屋内的齐家人，最后定在秦子南的身上，“秦子南，我李玉荷把话撂在这！如若我夫君回不来，你也别想苟且偷生的多活一日！”
“哈…真是好笑？怎么？你还敢杀人不成？”直接忽视“伤天害理”四个字，秦大娘精准的抓住了最后一句话。
“敢不敢，你们大可试试！”兔子逼急了还咬人，更何况她一个活生生的人！
“哟，我倒是从来没发现你李玉荷还有这般大的本事和能耐。”瞥了一眼李玉荷的大肚子，秦大娘忍了忍，终是没有动手。
“娘，你跟她废话什么？赶出去就是。”生怕自家夫君出事的秦家大媳妇急忙上前，意欲赶人。
“谁也不许动我大嫂！”齐绍言一个闪身，站在了李玉荷的身前。
“齐绍言，这没你的事！”自萧沁诺进门便不曾移开视线的秦子仲面色一冷，面上不无鄙视。这三年诺诺根本不曾搭理过齐绍言，今日又怎会突然出现在秦家？定是齐绍言这个傻子使得阴谋诡计。
“你们秦家害了我大哥，还想害我大嫂？”双手张开护住李玉荷，齐绍言未有丝毫退缩。
“谁害了你大哥？少在这信口雌黄！马上给我出去！”秦大娘怒喝一声，指着门外赶起人来。害死人这种事哪是三言两语赔个不是就能解决的？不能认，绝对不能认！
“秦家这是打算害死人不偿命，推的一干二净？”一直沉默不语的萧沁诺忽然出声，言语中不乏质问。
“诺诺这是哪的话？咱们秦家这不是什么也没干，不能凭白被人冤枉了去嘛！”强忍下到口的怒骂，秦大娘不得不对萧沁诺赔笑脸。
“你还有脸说你儿子什么也没干？你们秦家简直是丧尽天良，猪狗不如！”再也听不下的李玉荷强撑着有些晕厥的身子，咬牙骂道。
秦家人闻言皆是面色大变，想要还嘴却怎么也忽视不了门外越来越嘈杂的闲话声。眼瞅着围在门口的乡亲越来越多，秦子南心里的害怕越发的严重，转身就想躲进屋去。
“不许走！”一把拽住秦子南的胳膊，齐绍言仇视的瞪着秦子南。
“放开我儿子！”“放开我夫君！”秦大娘和秦家大嫂四只手齐上，不由分说的推推嚷嚷起来。
眼见齐绍言被秦大娘和秦家大嫂拉扯住，齐易行吧嗒着眼泪跑过去帮忙，片刻就淹没在纠缠的三人中。
瞥了一眼旁观的秦老爹和秦子仲，萧沁诺面无表情的走近混乱所在。左手抓住秦家大嫂的胳膊，右手径直招呼上了秦家大嫂的脸。
“萧沁诺，你干什么打我？”硬生生的挨了一巴掌，秦家大嫂气不打一处来的不再顾及情面。
“挤着大宝了。”理所当然的将混乱中被打了好几下的齐易行拽到身旁站定，萧沁诺给出解释。
“你...”秦家大嫂自然是惹不起萧沁诺的，一扬手就挥向了齐绍言。
右手拦住秦家大嫂的胳膊，萧沁诺毫不留情的又是一巴掌甩了过去。
“萧沁诺，你究竟想要怎样？”两巴掌下来，不仅是秦家大嫂，就是秦大娘也心生恼怒。
眼见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萧沁诺身上，秦子南连忙趁机脱身，扭头就往里屋奔去。
“秦子南，你别想走！”谁也没有料到大腹便便的李玉荷始终都死死的瞪着秦子南的身影，此刻更是毫不犹豫的扑了过去。
眼见李玉荷没完没了，秦子南烦躁不已的挥手一挡，将刹不住身子的李玉荷推了出去。
“大嫂！”“娘！”伴随着齐绍言和齐易行的惊呼，李玉荷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倒向一旁的木桌。
危急时刻下意识的一抓，李玉荷满脸惨白的抓住桌子的一角，险险躲过了跌倒在地的噩运。等到齐绍言和萧沁诺靠近，这才放松身子软倒在萧沁诺的怀里。
“齐绍言，马上去请大夫！”发觉李玉荷的不对劲，萧沁诺厉声命令道。
“好，我马上去。”此时此刻再也无暇顾及其他，齐绍言转身就往外跑。
“不用请了不用请了。老头子就在外面候着呢！”一听说齐家大嫂子来了秦家，赵大夫就直觉不对劲，赶紧抱着药箱赶了过来。齐家大小子已经出了事，齐家大嫂子再有个万一，齐家可就真的完了。
“赶紧找个屋让大嫂子躺着。”走近一看方觉李玉荷面色苍白的不像话，赵大夫急急的说道。
“绍言，诺诺，我们回家！”决绝中带着恨意，李玉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
“来不及了，大嫂子怕是要生了。秦大娘，你家空的屋子在哪？借齐家大嫂子躺躺。”赵大夫兀自说道。不管多大的仇恨，眼下保住大人孩子才是最要紧的事。
“不用，去隔壁。”感受到靠在她身上的李玉荷深深的厌恶，萧沁诺不待秦大娘说出推脱之词就已想出对策，“齐绍言，快过来帮忙。”
明显的感觉到大嫂听了诺诺的话后神色舒缓了一些，齐绍言点点头，忙走过来搀住李玉荷。
“你们这是...唉！罢了罢了，就去隔壁。赶紧的别耽误了。”赵大夫说完就先一步踏出秦家院子，冲着门外喊道，“隔壁家的嫂子赶紧收拾屋子铺床。接生婆，快去隔壁帮忙。”
“知道了，马上就去。”被点名的人连忙应声，急冲冲的忙活了起来。没有被点名的人亦是纷纷散开，将路让了出来。
【33】齐家添小宝
是日，在一众村民的担忧关怀下，齐家的第三个孩子安然来到了这个世上。齐绍言给起的名字，齐易宝，小名小宝。
抱着怀中的婴儿，萧沁诺僵着身子没有动。
“诺诺，我来抱吧！”早已带惯孩子的齐绍言伸手接过啼哭不已的齐易宝，轻轻哄了起来。
视线随着走来走去拍着齐易宝的齐绍言游来移去，萧沁诺微微勾起嘴角，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叔叔，我也要抱弟弟。”齐怡嫣张开双手，拦在了齐绍言的身前。
“怡嫣你还小，抱不动小宝。走，咱们去看娘。”齐易行拉住齐怡嫣的手，小声说道。
“哦。”失望的收回手，齐怡嫣仍是乖巧的任齐易行拉着走到李玉荷的床边。
“齐家大嫂子，你现在什么也不要想。先把身子骨养好。”隔壁家的大嫂子一边帮李玉荷擦脸一边劝道。
李玉荷紧抿着嘴，一言不发的望着头顶的蚊帐流泪。
哎！也是个苦命的！隔壁家的大嫂子正待多劝两句，便见齐易行和齐怡嫣两兄妹跑了进来。当即止住了话头，笑着招呼两个孩子过来陪着李玉荷说话。
“哎哟，生了个大胖小子，好事好事。”门外，有人如是说道。
“可不是。齐家老大已经出事，要是齐家大嫂再出点什么事，秦家可就是天大的罪过了。”有人跟着附和道。
“哎，你别说。之前看秦家，除了秦大娘凶悍泼辣了点，可好歹也不是什么坏人。今的看，怎么就那般…”话没说完，言下之意却是众所周知。
“哪里只有秦大娘？依我看，秦家一家子都…秦家大嫂子又是赶人又是动手，哪里有半点忏悔的模样？秦老爹虽然没动手，可也是默许了秦大娘和秦家大嫂子的举动的。秦子南更是不像话，简直是没天理。还有那秦子仲，你们说他们家子仲怎么说也考进了洛和书院，咋也不分是非黑白呢？”一个读书人居然那般冷漠的任由自家人欺负人，有违圣贤之理啊！
“要不是萧家诺诺在，指不定秦家二小子也跟他大哥那般动手了呢！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秦家二小子最喜欢找齐家绍言的麻烦。两家大小子本就不和，二小子还是仇敌…哎，也是天生的对家。”齐绍天和秦子南，齐绍言和秦子仲。可别说，还真是有缘。不过都是些孽缘罢了。
“什么啊！撇开今天不说，两家大小子也就是打打闹闹，哪有见真章的？我看那秦子仲对齐绍言倒是打心眼里恨上了。你们说他一个读书人，跟个只会种菜卖菜的傻小子计较什么？还不是为了萧家…”能说出这种话语的，除了庄里的长舌妇再无他人。
“行了行了，嚼这些舌根子做什么？赶紧都回去看看家里有什么好吃的给齐家大嫂子送些过去。谁家没点麻烦事？乡里乡亲的，能帮的都多帮着点。”赵大夫一出门就听见一群人越说越不像话的碎嘴，拉下脸挥手赶人。
赵大夫的话在宁贤庄还是有些威望的。众人一听也就不再逗留，转身各回各家去了。
待萧沁诺和隔壁家的大嫂子扶着可以下床的李玉荷回到齐家时，一众上山打猎的人还未归来。眼看着天色渐暗，将齐易宝放在摇篮里请萧沁诺帮忙看着，齐绍言再也忍不住的冲出了门外。
“叔叔，等我。”一见齐绍言跑出门，齐易行连忙追了出去。
“怡嫣，站住！”来不及拦住齐易行，萧沁诺出声留住了五岁的齐怡嫣。
“诺诺姑姑，我也要去找爹爹。”齐怡嫣撅着嘴巴委屈道。
“不许吵！你娘累了刚刚睡着。”萧沁诺的话不甚温柔，面无表情的模样有着十足的震撼力。
萧沁诺和齐绍言生间隙时，齐怡嫣只有两岁。不比齐易行那般与萧沁诺相处了好几年，自然也就少了几分亲近。此刻见萧沁诺冷眼瞪过来，齐怡嫣瘪着嘴巴有些害怕，却也不敢再吵着要出去。
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山上的雪越积越厚。齐绍言本想将齐易行赶回家中，无奈已有八岁的齐易行极有主见。实在没有功夫多费唇舌，齐绍言终是选择了妥协。
“绍言，你怎么又回来了？贺大叔他们下去找人还没上来呢！”见到齐绍言和齐易行出现，守在崖顶等得心急的村民说道。
“多谢诸位叔叔伯伯和大哥帮忙在这等我大哥。”齐绍言先是认认真真的跟众人道谢，随即走到崖壁边上，“我大嫂刚生了个儿子，还在家里等着我大哥回去。我下去看看。”
“绍言你就别下去了。贺大叔他们都下去好几个时辰了，说不定这就打算上来了。”说实话，谁也不对齐绍天的存活抱有希望。此刻听说李玉荷为齐家添了儿子，众人心中稍安。
“叔叔，我也要下去找爹爹。”不待其他人阻拦，齐易行就已跑到齐绍言的身边。
“绍言，你赶紧把大宝带过来这边站着。”眼瞅着一个孩子站在崖边，众人心惊胆战，急忙吼道。
知晓崖壁边上危险，齐绍言正准备牵着齐易行走开，便听蹲在大树下手中握着绳子的村民大喊道：“动了，绳子动了。”
“拉！”一听绳子动了，众人精神一振，齐声大喊。齐绍言和齐易行也连忙跑过来帮忙。
先上来的大汉面带喜色，一见到齐绍言连忙喊道：“绍言，你家大哥还活着。”
活着！只要活着就好！众人更是拉的起劲。接着便是一个又一个下到崖底的汉子平安归来。
齐绍天是被贺大叔背上来的。初一见到面色发白，嘴唇发紫的齐绍天时，齐绍言神色一慌，手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齐易行更是拽着齐绍言的袖子不敢上前，隐隐有大哭的架势。
“别担心，他只是晕过去了。”感受着背后不断传来的心跳，贺大叔咧嘴笑笑，望向一旁惊住的众人，“赶快来个人帮忙把齐家大小子背下山，找赵大夫看看。”
齐绍天的命终于还是捡了回来。尽管赵大夫说齐绍天摔断了双腿怕是再也不能行走，齐家人仍是喜上眉梢，一脸的欢喜雀跃。只要人还在，其他都不重要！
“来来。这是我攒了好久的鸡蛋，给齐家大嫂子补补身子。”一篮子新鲜鸡蛋摆在了齐家堂屋的桌上。
“家里没啥好东西。这点骨头熬汤，炖了给齐家大小子喝。”跟着便是一条上好的骨头。
“大宝和怡嫣都还小，不能苦着。这是大娘早上刚做好的肉饼，多吃点啊！”纸包里数十个肉饼，怎么看也不像是单单只给两个孩子吃的。
“绍言啊，别忘了把篮子里的水果提进去。”苹果、橘子、梨，都是家里准备的年货。
“还是老母鸡好。绍言会不会杀鸡？要不要嫂子帮你杀好了再送过来？”扑腾扑腾的活鸡，不安分的叫唤着。
……
“哎呦，你们这些人怎么那么没眼色？饭呢饭呢？”端着一大锅热腾腾的饭的萧大娘粗着嗓门喊道。
“萧大娘，你这光端饭怎么可以？菜呢菜呢？”被嫌弃的众人也不生气，跟着起哄道。
“菜在这，还有汤。”手里端着大托盘的于妈妈快步跑进齐家院子，后面跟着揣着汤盅的萧老汉。
“于妈妈，您这些饭菜有没有咱们的份啊？”一位大嫂子笑着问道。
“今的没有。下次记得提早报备。”将托盘放下，于妈妈顺着回答。
“大家伙听见没？下次都记着提前说一声啊！”大嫂子开玩笑的说完，转身往外走去，“走了，今天回自己家里吃饭去。”
其他人见状，纷纷点头。口中嘟囔着“下次一定提早说”，笑着离开。
“小小姐，老爷让我们做好饭菜送过来。”将饭菜都摆了出来，于妈妈走近齐易宝的摇篮，轻轻的摇了起来。
“爷爷吃了吗？”爹爹和娘去了于家，于妈妈三人都来了齐家，家里就只有爷爷一个人在了。
“已经吃过了。老爷腿寒，不能冻着。不然早就过来瞧瞧了。”齐家的事闹得这般大，整个宁贤庄都知道，更何况是萧家？萧老夫子年纪大了，早些年的老毛病也愈发的严重，需得好好养着。
“嗯。”萧沁诺了然的点点头，见萧大娘将汤盛出来送到李玉荷的屋子，转头看向齐绍言，“吃饭。”
大哥正处昏迷，大嫂要坐月子。齐绍言还没来得及做饭就见萧家送来饭菜。一时间也不好多说其他，带着齐易行和齐怡嫣坐下吃饭。
萧大娘送完汤便随着萧老汉回了萧家。于妈妈站了一会也扭身离去，临走时不忘叮嘱萧沁诺：“小小姐先吃着。晚点妈妈再来接小小姐回去。”
“好。”饭锅、盘子、汤盅…于妈妈若是不来，她一个人拿不回去。
默默的听着于妈妈的话，齐绍言无声的垂下头，眼神黯然。
恍若未觉桌上的沉默，萧沁诺兀自吃饭，心中另有盘算。
【34】齐家有菜铺
“齐家菜铺？萧沁诺，你这究竟打算做什么？就算是开菜铺也该叫萧家菜铺吧？怎么就改姓齐了？”指着一干忙碌的人，于承业的脸上是止不住的好奇和八卦。
“给齐绍言的。”一反以往的不搭不理，萧沁诺给出了一个在于承业意料之中，同时也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齐绍言？不会吧？我说萧沁诺，你这几年不是没跟齐绍言走动了吗？怎么突然就想起来给他开铺面了？还开个菜铺？这是个什么新鲜玩意？镇东菜市场没地给齐绍言摆摊了？又被谁欺负了？小爷偷偷帮齐绍言出了四年的头，还敢有人如此嚣张？小爷饶不了他！”于承业越说越激动，嗓门也是越说越大。
“去镇东市场放出消息，洛和镇新开了一家菜铺。东家是齐绍言。”直接忽视于承业的叫喊，萧沁诺冷声说道。
“什么？还真的是给齐绍言开的啊？他哪来的银子？你花大把银子在这最繁华的闹市买下最贵最好的店铺，还没偏偏就在浣纱衣坊的隔壁。这般好的铺面，你不扩张浣纱衣坊，居然白白送出去给齐绍言？我要去跟爷爷说，看你怎么跟爷爷交待！”于承业说着就作势打算离开，一边转身一边小心留意着萧沁诺的神色。
不过，让于承业万般挫败的是，萧沁诺的脸色自始至终都未变过。听到于承业的威胁，更是只做耳旁风般置若罔闻。
于承业先是丧气的垮下脸，瞬间又堆满了笑容，讨好的凑到萧沁诺面前小声问道：“我说萧沁诺，你到底打得什么主意？稍稍跟哥透露一下呗！”
“与你无关。”视线定在浣纱衣坊的账簿上，萧沁诺头也不抬的回道。
“萧沁诺，有你这样过河拆桥的吗？远的不说，就拿去年冬天来说。你一句话丢过来，让小爷马上带着洛和镇最好的大夫前往宁贤庄救齐家大哥。小爷搪塞过吗？推脱过吗？亏小爷还冒着被我娘骂的悲惨遭遇，帮你将于家的人参、鹿茸、雪耳...但凡好东西，小爷哪样没帮你拿去齐家？现在倒好。齐家大哥的身子慢慢好了，你就不搭理人了？小爷不过是问问这铺面的事，你又是冷脸又是冷眼，你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越想越悲愤，于承业气呼呼的抓过一旁的茶壶，极其粗鲁的直接往嘴里灌。
四年前，萧沁诺忽然就跟齐绍言生分了。说是生分也不对，冷着一张脸命令他护着齐绍言不被镇东市场的那些摊贩欺负。还不准于家和浣纱衣坊买其他农户的蔬菜，定死了齐绍言的生意不能变。当然，齐绍言的蔬菜确实便宜又新鲜。谁买也不亏，也没什么好怨言的。
这四年来，为了护着齐绍言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他时刻准备着暗地里教训欺负齐绍言的那些摊贩。同时，还必须小心翼翼的防着不被家里人发现。只不过，教训人这种事不可能彻底瞒得住。于是没过多久，就有人风传他这个于家小少爷横行街市，仗势欺人，乃当之无愧的洛和镇小霸王。
起初听到这个称呼时，他气得差点没跑去宁贤庄找萧沁诺要败坏他名声的补偿银子。要不是为了齐绍言，他的名声能落得如此之差吗？相比之下，萧沁诺每月分给他的那点辛苦费完全不值一提。
在此必须郑重说一下，他可不缺银子，也不想贪萧沁诺那点银子。“辛苦费”这个词语是萧沁诺主动提起的。既然萧沁诺要给，他自然是心安理得的接受。反正他平日里跟着朋友出去吃饭喝酒，也少不得的要花银子不是？
再说了，就因为洛和镇小霸王这个称号，他还挨了爹爹的骂，被罚跪祠堂一天一夜呢！要不是因为他这人聪明，没有因此拉下课业。他还不被他那爱面子的爹爹打断腿，关在家里闭门不出？
虽然萧沁诺很有义气的赶来为他澄清，请动爷爷训了爹爹一顿。顺便还强令爹爹，只要他的课业没落下，爹爹就不准插手他所做的事，为他争得了绝对的自由。但是，这也抹杀不了他迄今仍是洛和镇小霸王的恶名。
言而总之，总而言之，这几年他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萧沁诺即便不对他感恩戴德，也不能不给他好脸色看！
“你是我哥。”淡淡的瞥了一眼于承业，萧沁诺起身走向门外。
“我当然知道我是你哥。我要不是你哥，我能由着你的性子来？你要不是我妹妹，我...”后面的话于承业没有叫喊出口。愣愣的看着萧沁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忽然傻子般的哈哈大笑起来。
萧沁诺刚刚说他是她哥？她喊他哥了？不行，他得好好去跟于忻怜炫耀炫耀。说走就走，于承业再无刚才的怒火和不甘，笑呵呵的离开了还未开张的齐家菜铺。至于为何要将这铺面送给齐绍言，反正这银子是萧沁诺的。她爱送谁就送谁，他管不着。于家抑或萧家，也都管不着！
“诺诺的意思是，让夫君去洛和镇卖菜？”李玉荷愕然的看着萧沁诺，有些不敢相信她的耳朵。打年前出事到现在，时隔小半年了，夫君的腿是真的摔折了。洛和镇最好的大夫来瞧过，于家小少爷还送来了那么多的好药。可最终，还是一点也没用。
“是。浣纱衣坊旁的铺面正好招租，我瞧着价钱和地势都挺好，就买了下来。只是买了以后才想起来，浣纱衣坊这几年在各地也开了不少分铺。短时间内不需要再扩张，也腾不出人手过去忙活。铺面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让齐绍言把蔬菜都放在那买。这几年齐绍言在洛和镇已经卖出了好名声。可是总在镇东市场摆摊也不是长久之计。若是有了铺面，就能把齐大嫂做的那些凉菜拿出来卖。这样既能多赚一些银子，齐大哥也不用老是窝在家里不出去。齐大哥和齐大嫂觉得如何？”萧沁诺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明原委，道尽打算，最后还不忘征询齐绍天和李玉荷的意见。
“诺诺是说嫂子的那些凉菜可以拿出去卖？”因着齐绍天不能再下地，齐绍言便用水田换了菜地多种了一些蔬菜。而家里的那点旱地，则是种上了萧沁诺买回来的瓜果种子。此般一来，齐家的蔬菜一下子便多出了不少。整日吃着同样的菜不免有些腻味，李玉荷便听了萧沁诺的建议变着花样做。就如凉菜，被萧沁诺一提点，配着油盐酱醋，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是。洛和镇暂时还未有此种吃法。而大嫂的调料味道甚好，只要不断精进，也不怕被人偷学了去。”萧沁诺肯定的点点头，不遗余力的说服道。
李玉荷闻言心底大喜，连连叫好。就连只能躺在床上无聊干瞪眼的齐绍天，颓废的神情也为之一震，现出几分神采来。
“那就这样说定了。铺面已经准备好。齐大哥和齐大嫂只需每日跟着齐绍言一起前往洛和镇，傍晚再回来便是。若是觉得来回路途太远而不方便，铺面后面有一后院，也可入住。”在齐绍言回来之前，萧沁诺必须跟齐绍天和李玉荷说定。其实她一开始是想让齐绍天一家直接搬去洛和镇的。后来一想齐绍言执拗的性子，还是晚点再说为妙。
“诺诺的点子确实很好。可是夫君的腿，怕是禁不起来回折腾。”想到齐绍天不能行走，李玉荷犯起了难。
“无碍。大夫说齐大哥的身子已经可以坐轮椅了。只要齐大哥多加练习，熟能生巧后便可以轮椅代步。”而轮椅，她已经为齐绍天备好。
“好，我答应。”这一次，不待李玉荷开口，齐绍天就已抢先答应。整日躺在床上当废人拖累绍言的日子他已经过够了。现今诺诺给了他一线生机，他就是死也会拼命抓住。
“那我就先回去了。”看着齐绍天坚毅的神色，萧沁诺点点头，告辞离去。
“诺诺...”齐绍天忽然开口叫住萧沁诺，眼中极其复杂，“绍言那...是齐大哥对不住你。但是，齐大哥不后悔。”
“我知道。齐大哥无需介怀。”齐绍天是真心疼齐绍言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顺着齐绍天的意思做出对齐绍言最好的抉择：远离！然而今时今日，她是再不可能放齐绍言一人承担所有的苦难的。
“谢谢！”简短的两个字，饱含齐绍天对萧沁诺的感激。谢谢萧沁诺没有因此记恨齐绍言，谢谢萧沁诺在齐家最危难的时候没有袖手旁观，谢谢萧沁诺为他安排了可以看到希望的新人生。
“齐大哥只需说服齐绍言答应此事便可。”萧沁诺并不在意齐绍天的感谢。她唯一在意的是齐绍言会不会顺着她的安排行事，会不会固执的不让她帮他。
“诺诺放心。绍言那就交给大嫂了。”自信的拍着胸脯笑笑，李玉荷给出承诺。
【35】争执与妥协
“去洛和镇开菜铺？”听完李玉荷的话，齐绍言怔住。
“是。绍言，大嫂跟你说，这次诺诺可是帮了咱家的大忙。你可得去好好谢谢诺诺，不许再藏着躲着不肯跟诺诺说话了。听到没有？”这段日子，每次诺诺来，绍言就躲的远远的不肯露面。一想到两人小时候那般要好，她这个做大嫂的看着就心酸。
沉默良久，齐绍言低着头，字字清晰的说道：“不开菜铺，继续到市场摆摊。”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越大越拗呢？大嫂的话你不听是不是？那你大哥呢？你就忍心看他整日跟个废物一样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早就跟齐绍天套好说辞的李玉荷一脸恼怒，指着一声不吭的齐绍天骂道。
“我能养大哥。”只要他种更多的菜地，卖出更多的菜，就能赚回更多的银子。然后就能养活大哥大嫂，还有家里的三个娃娃了。
“养什么养？你养得了一时，还能养得了一辈子？等你哪天成了亲，有了自家媳妇和娃时，咱们该咋办？陪着你大哥躺在床上喝西北风去？”李玉荷摆摆手，没好气的埋怨道。
这几年她一直忍、一直忍，多少次憋屈的就差没拿着棒子赶齐绍言上萧家找诺诺。背地里没少骂齐绍天没出息，连自家弟弟都护不好。现在好不容易待着机会可以让绍言和诺诺的关系缓和下来，哪有白白错过的理？
齐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她是看开了，也想明白了。不管绍言配不配得起诺诺，至少诺诺是真心把绍言当伙伴的。一起长大的情谊不是说割舍就割舍，说抹杀就抹杀的。就像现在齐家出事，忙里忙外帮忙张罗、出了最大力的还不是诺诺？
绍言这几年受的苦她不是没看见。眼瞅着诺诺如今也乐意和绍言和好，怎能不背地里推上一把？
“可是...”洛和镇的铺面那么贵，也不知诺诺好了多少银子买下来的。算来算去，他们齐家亏欠诺诺的越来越多。就如一个无底洞，怎么还也还不清。
“没什么好可是的。大嫂跟你大哥都商量好了，以后咱们菜铺卖的银子跟诺诺三七分。三归咱们过活，七给诺诺抵当铺面的租费。事情就这样定了，等诺诺把铺面打理好咱们就立刻过去。”完全不给齐绍言反驳的机会，李玉荷连凶带喝的把话说得死死的。
“大哥的身子...”齐绍言猛然抬起头，呐呐的开口。
“你大哥的身子没事。再不下床动动，整日躺着还不发霉？”李玉荷说着就给齐绍天使了一个眼色，满脸堆笑的说道，“你还别说，诺诺这丫头也真够细心的。连轮椅这事都为你大哥想到了。”
“绍言，听你大嫂的。”齐绍天干咳两声，别过脸有些艰难的说道。这话要是放在四年前，打死他也不会说的。只是此时此刻，先不说他的腿，就是绍言这几年吃的苦遭的罪，也是时候该到头了。最重要的是，诺诺那丫头，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
齐绍言僵着身子站了好一会，终是叹了一口气，道：“我去地里看看。”
“行了，那就当你答应了啊！”李玉荷跟着走出门外，冲着院子里玩耍的齐易行喊道，“大宝，去齐家请你诺诺姑姑过来吃晚饭。就说你叔叔喊的。”
“好。”不待齐绍言出口阻拦，齐易行就已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哥哥等我，我也要去。”齐怡嫣嚷着想要追上去。
“怡嫣站住。”李玉荷快步上前拉住齐怡嫣，指着屋内说道，“怡嫣进屋帮娘看着点小宝。娘去做饭。”
“哦。”齐怡嫣乖乖点头，依言进了屋。
“绍言你还愣着干什么？去菜地里摘些新鲜的菜回来，大嫂给诺诺做凉菜吃。”积压心头的大石安然落下，李玉荷的情绪甚是高涨。
“知道了。”齐绍言低声应着，转身去了屋后的菜地。
“诺诺，你要去齐家吃饭？”听着门外齐家大宝的喊声，于巧夕蹙起眉头。
“嗯。”浣纱衣坊这个月的盈利再创新高。四年下来，她的小金库即便是于家也望尘莫及。有了足够的资本，她再做任何事也就无需忌惮太多。
“诺诺，你已经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这老是往不沾亲带故的齐家跑，传出去多不好听？”年前回于家的时候，于巧夕就试探性的问了于老太爷的意思。于老太爷也说是时候该为萧沁诺找婆家，今年就张罗着挑人。
“碎嘴的长舌妇，娘理她作甚？”能传出闲言碎语造谣的，除了夹着尾巴做人的秦大娘还能有谁？自打齐绍天出事，秦家在宁贤庄的日子便不甚好过起来。白眼冷眼比比皆是，唾沫星子漫天直飞。
一旦秦大娘撒泼打混，宁贤庄一众村妇便群起而攻之的逮着就骂。秦老爹扛着铁锹下地时弓腰驼背的带着大大的草帽。秦子南躲在屋内好几月不敢出门。秦大嫂干脆带着儿子秦立孝、女儿秦晓琪清早赶回了外村的娘家。就连秦子仲，也早早的卷着包袱回了洛和书院。然而不管怎样，秦家人自始至终谁也没有想过上齐家说一声对不起，赔一句不是。
“这要真说起来，哪会只有她一个人说啊？你一个好端端的黄花大闺女，眼看着就要找婆家了，名声自然是最重要。哪能半点马虎？诺诺听娘的，以后少去齐家。”说到最后，于巧夕的语气是少有的强硬。
“为什么不能去？”四年前的她无力抗衡来自长辈的施压，四年后的她又怎会任轻易被人左右？
“诺诺，娘是为了你好。齐家是什么人家，你不是不知晓。娘知道你这孩子虽然老是冷着脸，却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你好心帮齐家渡过难关，娘不阻拦。可你不能由着性子任性胡闹，更不能为此搭上你的闺名！”齐绍言的情况于巧夕比谁都清楚，再好的性子也配不上她的女儿。
“爹、娘，我晚点回来。”早就料到会有今日的情形发生，这四年萧沁诺一直试图改变她自己。不再如之前那般不理人、不说话，一味的依赖亲人的给予却总是吝啬的不付出。她只是单纯的希望，如若真有一日她免不了要违背家人的意愿时，他们不会太过寒心。就像现在，虽然心底极为不喜欢于巧夕所说的话，她依然会先跟于巧夕说清楚再走人。
“诺诺，你...”于巧夕刚想上前拦人就见一旁的萧默骞无声的冲着她摇了摇头。于巧夕下意识的停下脚步疑惑的看向萧默骞，却未得到任何明确的解释。待反应过来时，萧沁诺已经踏出了萧家大厅的门。
“夫君，你怎么也不拦着点诺诺？照诺诺这样胡闹下去，怎么像话？”无奈的看着萧沁诺走出萧家大门，于巧夕的话语里尽是责怪。
“不用担心，诺诺知道她在做什么。”四年前的忽然改变，不管是绍言还是诺诺，都学会了成长。他很庆幸两个孩子那般早就发现了彼此的身份差异和地位悬殊。没有怨天尤人，没有彷徨失措。他们两人靠着自身的努力兀自奋斗，不卑不亢的走到今时今日的这一步。身为爹爹、身为长辈，他不想去阻拦，也没有能力去阻拦。
“夫君，齐家的小绍言除了种菜，什么都不会做。”看出萧默骞的纵容意图，于巧夕强压下心慌说道。虽然她承认齐绍言的菜种的比常人好，但是也不足以让诺诺安安稳稳的过上不愁吃穿的好日子。先不说于家的权势，即便是萧家的门第，齐绍言也是万万攀不上的。
“诺诺喜欢他。”萧默骞一脸平静，实事求是。
“齐家除了一个瘫在床上不能动弹的大哥，一个身子虚弱不能下地的大嫂，三个张开嘴需要养活的娃娃，还有什么？”口中说着伤人的事实，于巧夕率先红了眼圈。
“诺诺喜欢他。”握住于巧夕发颤的手，萧默骞神色温和，声音轻柔。
“我不答应！咱家诺诺样貌那么好，本事又是那么大。小小年纪就能接手浣纱衣坊的生意。就连爹爹也是赞不绝口的疼爱有加，还说要大哥在金陵城为诺诺找婆家。连忻怜都得不到的亲事，爹爹说随咱家诺诺挑。怎能...怎能就这样便宜了齐家？”区区一个齐绍言，怎么可以搭上她家诺诺的一辈子？她家诺诺值得更好的！
暗叹一口气，萧默骞起身将于巧夕拉至怀中抱住，轻声而坚定的再次重复道：“诺诺喜欢他。”
“我…”眼里泛起水光，不甘化作委屈，于巧夕极为不情愿的想要辩解却又无从辩解。诺诺喜欢齐绍言，单是这个理由就有足够他们做爹娘的妥协。可是，总归还是…难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