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3-03

圆不破: 不良少夫 86-115

by 圆不破

第八十六章 卖柴火的小女孩(一)

宣法寺以大雄宝殿为中轴线,大殿后方左右分有两个院所,东院所为寺中僧侣起居之处,西院所为香客的留宿区域。

未少昀与赫连容二人来到东院所门前,与守门的沙弥道明来意,说未少昀身受重伤急需就诊,那沙弥看了看未少昀的脸色,虽不见他有什么异样,却也不敢耽误,连忙将二人请进西院所中,自己前去方丈房中通报。

没会那沙弥回来,“方丈请这位男施主进去。”

未少昀一挑眉稍,“只让我进去?”

沙弥躬了躬身,“方丈正在为一位男施主施针,这位女施主恐怕不方便进入。”

未少昀正想说明天再来,赫连容却推了他一下,“我在外面等你,你把事情和大师详细说说,还有吐血的事……”

未少昀也不再坚持,摆摆手,“行了,知道了。”

未少昀跟着那沙弥进入方丈禅房,赫连容便在院中石凳处坐了,没过一会又有沙弥将一人引进院中,还不待赫连容看清来人,那人已朝她走来,“嫂夫人,你们果然在这。”

听到是卫无暇的声音,赫连容站起身,“怎么?没陪奶奶用饭么?”

卫无暇笑道:“我是出来找你和未兄的,不过在那边没找着,房中也没有,所以猜想会不会是迫不及待地来了这里求学医治风湿之法,果然如此,未兄与嫂夫人真是至孝之人。”

赫连容自是不能说就是为躲着你才提前来了,便笑笑,“我们来见大师并不只为学习医治风湿之法,少昀身体不适,想请大师察看一二才是我们急着前来的原因,不过为免老人家担忧,这件事请不要让奶奶知道。”

卫无暇错愕不已。又看了看四周。“未兄没事吧?”

“应该没什么大碍。不过大师房中另有病人不方便让女子进入。便只叫了他进去。让我等在这里。”赫连容思忖一下。“今晚看来不是寻求医道地好时机。无暇。你不如先回去。明日我们再一起前来。”

还是先把他支回去。不然一会未少昀出来。止不定又耍什么少爷脾气。虽是萍水相逢。也不该失了礼数。

卫无暇却没动地方。“现在天色已暗。在下自是陪嫂夫人一起等未兄出来。而且……在下也想见大师一面。”

赫连容不禁劝道:“恕我直言。医道之事岂是三两天就能学成地?你还是为你祖母求些药回去。以解眼前痛苦才是。”

卫无暇忙道:“嫂夫人误会了。无暇岂会不知学医非几日之功?”

赫连容好奇了一下,这么说来卫无暇是知道那个时候未少昀只是顺口胡说。却也还是答应着,如果让未少昀知道,又该说他居心不良了。

“在下是心中有惑,有一件事苦思数年也没有答案,所以想请大师解惑。”

“原来如此。”

赫连容说完这句便再无言语,卫无暇睨着她,眼中闪过几分困惑,“嫂夫人不问么?”

赫连容偏着头看向他,“你想说吗?”

卫无暇轻笑。“嫂夫人真是一个特别的人。”

赫连容挑挑眉稍以示询问,卫无暇道:“有些人只要他想知道,便不理会你想不想说,一定要追问到底,嫂夫人如此善解人意,怎能不显特别?”

赫连容笑道:“有人追问,说明他在意;我不追问,说明我不在意。与善解人意可谓是背道而驰。”

“哦?”在昏暗夜色的掩饰之下,卫无暇并未刻意收起眼底的两分玩味。她是在谦虚?还是在不着痕迹地拉远同自己的距离?“不在意……就太好了,旁观者清,或许嫂夫人真的可以给我一些意见。”

赫连容不好推辞,“你且说说。”

“其实这是家父留给我的一个谜题。”卫无暇地神色变得严肃,“家父的一生十分悲惨,他自小失去父亲与寡母相依为命,小小年纪就出去讨生活,受尽欺凌,后来认了个师傅加入商队。从此天南海北。其中艰苦自不必说,好在家中情况终于安稳下来。他也攒了些本钱可以自己贩茶卖茶,谁知一场大祸……”卫无暇闭了闭眼睛,缓了口气,“失去手臂后他不能再参加商队,无人用他,他只能做些低下的工作,为了家人放弃所有的尊严,可一个残废,不管他再怎么努力,家中的情况仍是一天比一天差,直到他临终那天,家里没有一粒米,没有一叶菜。”

说到这里,卫无暇沉默了许久,感慨地朝赫连容道:“你说他这一生是不是活得很惨?”

赫连容不语,面对这样一个人生,任何言语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任何辩证理论都只是一句空话。

“可是他这么惨,他明知道他死了,我们一家孤儿寡妇就要挨饿受冻,他却一直在笑,直到他闭眼,一直在笑。”卫无暇地面上现出几分迷茫,“他为什么笑?我问过许多人,有人说我父亲是因解脱而笑,有人说他看到了西方极乐,还有人说他脸上在笑,心里在哭……”卫无暇摇摇头,“都不对,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感觉得到,他们说得都不对。所以我才上孤雁山来,一为奶奶求药,二是听闻智能大师佛法精深,定能为我解惑……嫂夫人,”卫无暇看向赫连容,面上浮起的轻笑已将刚刚的沉重感叹一扫而空,“你觉得呢?他为什么会笑?”

赫连容怔然。从一开始听到这个故事,她就已打定主意不会加以猜测,因为这故事太过沉重,也太过伤心。可现在,见到卫无暇如此快速地转换着情绪,赫连容心中不由产生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

每个人都是戴着面具而活,她是,她身边的人是,就连与她萍水相逢的人,也是。

“我觉得……”赫连容轻叹一声,终是开口,“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赫连容从卫无暇的故事联想到了另一个故事,“有一个小女孩,她家庭困苦,以卖火柴为生。”

卫无暇的眉间稍蹙,他本以为会听到一些安慰之言,没想到居然会听到另一个故事。不过他没有愕然太久,投入到她的故事中去,“火柴?”

“是一种引火工具。”赫连容没有过多解释,将这个故事娓娓道来,“……她知道火柴燃尽奶奶就会消失,于是连忙燃起一大把火柴,要把奶奶留住。火柴发出强烈地光,奶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大,这样美丽。奶奶把小女孩抱起来,搂在怀里。她们俩在光明和快乐中飞走了,越飞越高,飞到没有寒冷、没有饥饿、也没有痛苦的地方去了。第二天清晨,这个小女孩坐在墙角里,两腮通红,嘴上带着微笑。她死了。”赫连容听过这个故事无数次,却每每在看童话时跳过这一篇,因为太过悲惨,也太过现实。

卫无暇听着故事,久久不语,半晌双唇轻动,“你是说我爹他在做梦么……”

赫连容摇摇头,低声将故事说完,“第二天,人们发现了她,怜悯同情,却谁也不知道她曾经看到过多么美丽的东西,她曾经多么幸福,跟着她奶奶一起走向新年地幸福中去。无暇,你爹有梦想吗?”

卫无暇毫不犹豫地点头,又怅然,“只是没有达成。”

赫连容道:“我觉得你父亲会笑,是因为他在临终前,见到自己梦想成真。”

“梦想成真?”卫无暇仰天轻叹,“梦想成真……呵呵……”他笑着,神色却越发坚定,“他要梦想成真,只能由我来替他实现。”

这算是帮到他了吗?如果是,赫连容也能松一口气。

“谢谢你。”卫无暇笑了笑,还不待他说出下句话,二人身后便响起一道饱含不屑的清亮声线。

“你以后离我们远点就算谢了。”未少昀沉着脸挤进二人中间,扯了赫连容的袖子,“不是和你说了么?少和陌生人说话!”

第八十七章 卖柴火的小女孩(二)

赫连容知道未少昀的心理状态,虽然觉得对卫无暇无礼,却也不和他争论,只是问道:“你的身体……”

“未施主身体无碍。”

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赫连容这才看到与未少昀一齐出现在身后的还有一个和尚,看不确切年纪,大约在五旬左右,形容精瘦,一双眼中带着海纳百川的包容与平和,不用问,自是宣法寺的住持智能大师。

赫连容连忙过去施了个礼,又仔细询问了未少昀的身体情况,得知当真无碍,这才放下心来。

智能双手合十轻宣一声佛号,“佛家常言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人生太苦不如早日解脱。女施主今日所言却是弥留之际尚见人生希望,当真是见解独到。”

赫连容微哂,今晚有两人先后赞她与众不同,她不觉心喜,只觉讪然。她来自未来,比眼前几人的见识不知多过多少年去,对一些事物的认知见解特别一些也属应该。如果换了现代任何一人,说这些道理都是轻而易举,这是人类进步之功,而非她个人之力。

不过这事不好解释,也解释不了,赫连容只能报以微笑,卫无暇对智能大师的评价很是认同,得了赫连容的解释后也不再与智能说起此事,只是道:“嫂夫人是在下见到的女子当中,最有见地的。”

未少昀更是不耐,“你属猴的吗?给你根杆子你就爬,就会拿些破事唬人,你当全天下就你悲惨就你可怜?”

说完他也不让赫连容说话,拉着她直走出老远,回头嚷道:“你多跟大师聊聊,最好看破红尘剃头出家,那才是有见地!”

二人出了东院所,未少昀还是气犹未平的样子,赫连容睨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也没必要这样。”

“什么没必要,他平白无故的整天黏着我们,说不定有什么阴谋。”未少昀说话间停下,“诶,不是你说的么?萍水相逢的人,就该有萍水相逢的态度。你刚才对他那态度是萍水相逢的态度吗?他给你说故事你就给他说故事,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怎么就从没听过你给我说过故事?”

这话说得像绕品令似的,赫连容本想说自己原来没打算对卫无暇的事加以评论,只是后来一时感触才多说了两句。不过听着未少昀地话越来越不是味,赫连容想了想,不禁失笑,“你在嫉妒么?”嫉妒并非只在男女之情中才会滋长,亲情中、友情中,任何一种感情的碰撞。都会产生一种嫉妒之情,赫连容觉得未少昀的嫉妒来自于“不平等待遇”。

他与自己认识时间更长。理所当然走得更近。说故事这类地事也应该最先与他分享。当他没有得到这些。就会产生心理上地不平衡。放大了说就是嫉妒。

未少昀撇撇嘴。“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是没听过什么柴火和小女孩地故事。”

“什么柴火。是火柴。卖火柴地小女孩。”赫连容是头一回留意未少昀嫉妒地样子。像个闹脾气地小孩儿。

“还不是一样么。都是烧火地东西。”

“火柴是点火地。是第一步。柴火是第二步。让火不会熄灭。”

未少昀挠了挠下巴。“那不就是火摺子么?你们西越叫火柴?”

“火柴么……西越也没有,它和火摺子不一样,要方便得多,下面是一枝木杆,上面是红磷。一擦就能起火。”赫连容也不知道这年头有没有红磷,就这么一说,对于这些东西她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火柴……红磷?”未少昀摸着下巴琢磨了半天,“那你说的是真的?”

“什么真的?”赫连容让他说得有点迷糊。

“就是一擦点火的……”

“当然。”赫连容笑着打断他地话,小小地放飞了一下梦想,“怎么?想做来试试?包准赚钱。”

赫连容不是没做过利用现代知识赚个金银满钵的念头,但是想来想去,她除了上网聊天的打字速度可以引以为豪外,其余什么专长也没有。倒是偶然间记往了制做肥皂地原料。结果到这里一看。人家这的香皂做得比现代的高级多了,并且全天然无公害。

未少昀却撇撇嘴。“谁知道是不是你胡掰的,少跟我提做什么的事,没兴趣,也不想听。还有,以后别理那个卫无暇!”他继续前进,又补了一句:“救命恩人说的!”

“好。”赫连容无奈地翻个白眼。

未少昀无视她的白眼,得了应声满意万分。待与老夫人打过招呼后回了房间,未少昀就像个大爷似地倚到桌旁,笑嘻嘻地看着赫连容,“还不快给救命恩人铺床。”

这身份他用得还挺溜,不过就算是救命恩人,晚上也得乖乖地睡地铺,而且没有丝毫异议。赫连容得到他的指示将地铺打好后就一直在想,这小子是不是受虐体质啊……

第二天两人都睡到下午才起来。

算算时间,两人睡了近二十个小时,老夫人急得几乎想撞门了,后来还是碧荣听了墙根,说两个人一直在打呼噜,这才让老夫人稍放下心,还活着。

赫连容还好,精神不错,未少昀却不太好。四肢沉重得要命,头也晕晕的,大概昨天死里逃生地不适今天才找上身体。

“莲蓉,我渴了。”

“莲蓉,想吃饭。”

“莲蓉,好无聊……”

整整两天,未少昀贼笑着趴在桌上颐气指使,赫连容只有遵命的份,谁让人家是“救命恩人”呢!

未少昀对自己这身份也是万分满意,出门要掺进门要扶,时不时地还指手划脚一番,偶然间见到他不想见到的身影,也要灌输赫连容别搭理无谓闲人的思想。

赫连容都是照例答应,不过答应是答应,当卫无暇又出现在赫连容面前。并且是专程来访,你说她是理还是不理?

站在赫连容房间门前,卫无暇仍是那副笑容可掬的样子,朝屋里看了看,“未兄不在?”

“你找他?”赫连容有点好奇,未少昀对他不可谓不过份。他却还要问起?“他送奶奶去大师那边听经,一会回来。”

卫无暇笑笑,“未兄不在,与嫂夫人道别也是一样。”

赫连容微一错愕,而后讶道:“你要走么?”

卫无暇点点头,“在下已向大师求得贴药,想及早送回家去,以解祖母风湿痛苦。”

“原来是这样。”赫连容还以为他是受不了未少昀的不堪对待,提前下山呢。“我祝你一路顺风,老人家身体安康。”

卫无暇道了谢,又从背箱中拿出筒茶来。“昨日与老夫人聊起,才知道嫂夫人是西越人氏,这筒蒙山茶还请嫂夫人收下,此次一别或许再无相见之期,嫂夫人不要推辞。”

话说到这,再推辞就显得过于矫情了,赫连容便将茶筒接过,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一道清亮声线自卫无暇身后响起。“又拿这些破玩意来唬人啊?”

未少昀是越来越不客气,卫无暇却丝毫没有火气,他朝未少昀笑笑,又转头对赫连容道:“如此在下便告辞了。”

赫连容看着他不愠不火的笑颜,心中升起一种不太明确的怪异感觉,不过她仍是点点头,躬了躬身。

认识卫无暇这几天,赫连容纵然不能完全同意未少昀对他的评论,心里却也明白卫无暇不会如他表现出地这般单纯。今天面对未少昀地嘲弄,卫无暇更是少了以往的几分局促,多了三分从容,或许这才是他的真性情?不过一聚一散,他们只是彼此旅途中的一个短暂过客,连朋友都算不上,所以没必要深究。

卫无暇没再与未少昀道别,仅是点头招呼一下,便转身而去。

未少昀撇着嘴走到赫连容身边。眼睛却看着卫无暇消失的方向。“你说他是不是被损习惯了?以前还能回个话,现在一句话都没有。”

赫连容转身进了屋。似笑非笑地道:“说不定不是人家不回话,而是人家不理你呢?”

未少昀一挑眉稍,“什么意思?”

赫连容转身将那茶筒与自己的行李放到一起,“意思就是你对他有些过份了,所以他连下山也不和你打声招呼。”

“我怎么不觉得我过份?明明是他讨厌。”未少昀看着赫连容地举动有些郁闷,理所当然地道:“莲蓉,把那个丢掉。”

赫连容看了看刚刚放好的茶筒,蹙了蹙眉,“你讨厌他,但茶是无罪地,这种茶在云夏很难买到。”

“你丢了它,我去给你……”

赫连容地眉头愈发紧了,看着未少昀,缓缓地舒了口气,“行了,他都走了,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这筒茶就当是我在山下买的还不行么?我们去寺里逛逛,别想这事了。”

赫连容地敷衍之举让未少昀失了面子似的,他绷着脸往桌边一坐,不禁没了好声气,“不去,我累死了!你当救你像说话那么容易吗?”

赫连容顿住身子,一时无言,回头看了未少昀半晌。未少昀缓了脸色,还等着赫连容像以往似的笑笑说“好,你是救命恩人”,却不料赫连容抿抿双唇缓声道:“当初如果不是你发脾气跳下马车,我们不会徒步前行;如果不是你坚持要走小路,我们不会经过那座吊桥,也根本不会掉到泥潭里!我是一个女人,被你牵连到险些丧命,你不该救我么?未少昀,你是个男人,你救我是应该的!”

第八十八章 卖柴火的小女孩(三)

“什……什么……”未少昀还美着呢,等着赫连容来哄他,根本没想到会听到这番言论。坐在桌边呆怔半晌,双唇动了动,似要出言反驳,可将赫连容的话逐字逐句地回想一遍,又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了。

赫连容说完这些,再不看未少昀一眼,面无表情地将那茶筒拿起放到桌上,任君处置的模样,转身走出房去。

没见过这么喜欢邀功的人!整天把“我是救命恩人”挂在嘴边,是提醒自己还是提醒她?以为她的笑脸与配合真的是因为那所谓的“救命之恩”而来?以为救了她,她就该义无反顾地站在他那一边点头哈腰、万事依从?这是什么道理!

她不否认未少昀救她的功劳,可这仅是一个引线,一个可以让她忽略一些往事的引线。而让赫连容改变态度的根本原因则在于她发觉未少昀并不是没有优点可寻,所以赫连容想给彼此一个可以正常交流的机会,毕竟如无意外,她面对未少昀的时间将会是一生,无论他们将来如何、能不能做成一对真正的夫妻,她都需要这个机会让自己的未来变得轻松一些。

可现在……失败了吧?看着他那副越来越欠扁的模样,赫连容的暴力因子又蠢蠢欲动了,如果不马上离开,后果不堪设想。

未少昀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赫连容出了房门,头也没回。

赫连容失踪了一整个白天,直到晚饭之前,才出现在老夫人的房中,等着吃饭。

未少昀进了房间第一眼见着的就是她,愣了一下,讪然地坐到她身边,“你去哪了?找你一天。”

赫连容没有说话,胡氏在旁道:“二少奶奶下山去给我买了些绣线,又给老夫人带了些点心回来。”

老夫人则让碧荣端来一个小盘。笑道:“你也尝尝,想不到这里的芸香糕这么可口,阿容真是有心了。”

“我也是听一个香客说这旁边有个村子的丝线和糕点不错,正好有下山的马车,就跟去看看。”

未少昀抿了下双唇。偏着头看向赫连容。“你下山怎么不叫我?”

赫连容瞥着他。淡淡地道:“你不是忙着丢东西么?”

未少昀神情微变。讪然地扭回头来不吱声。一直到吃完饭。两人也没再说上一句话。

老夫人早看出了一些端倪。这几天赫连容和未少昀相亲相爱地表现让她很是满意。认为已经达到了此次出行地部分预期目标。可没想到刚好了两天。怎么又这样了?

“你们两个别在这陪着了。”老夫人挥挥手。“出去逛逛。我和你娘想诵经。”

未少昀便应了一声。站起身来看向赫连容。赫连容也站起来。“我要去东院所。与智能大师约好今晚一起下棋。”

“我……我和你一起去。”未少昀的耐心显然已用到了极致。

赫连容却仍不领情,“不必了,你还是想想自己该做什么事吧。”

未少昀的脸色终于沉下来,赫连容无视老夫人渐渐拢起地眉头,不紧不慢地道:“我们来宣法寺的路上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做些事么?这么快就忘了?还是说你根本没想履行承诺?”

经她这么一说,未少昀倒也记起自己陷在泥潭里的时候,赫连容说过要他上来后再做些事的话,不过那种话谁会当真?如果他那时知道自己还有毅力爬上来。就不答应了。

听赫连容这么一说,老夫人又高兴起来,“原来如此,少昀,那你就快回去想想,过几日咱们就下山,回家再好好商量。”

未少昀总觉得不对,越想越觉得入了陷阱似的,看看赫连容神色淡然毫无表示的模样。再不说话,一甩手走出门去。

想想今天自己也算够意思了,不仅满寺地找了赫连容一下午,晚上还主动开口说话,就算她早上再怎么不爽,也该过去了吧?

未少昀微有不平地在西院所里晃了一圈,随后走出西院所,查觉到自己正无意识地前往东院所,连忙克制。转身在大雄宝殿之后地一处石阶上坐了。倚着一根粗大的柱子仰天发呆。

此时天色已晚,或许因为在山上的原因。所见星空比往日更为璀璨,未少昀不由陷入漫天星光之中无法自拔,思潮也随之涌起。

他怎么忘了,赫连容是一个最“过不去”的女人,每当他自我感觉良好、觉得掌控了二人间的局势时,总会发现赫连容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是,他也知道自己这两天有点得意忘形了,不过她也没反对不是吗?还处处由着他依着他,自己也不会真的让她去做一些力不能及的事,两个人说说笑笑地相处,多好。怎么突然又变了呢?

都说女人善变,也不带这么快的啊?快到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是因为卫无暇吗?未少昀不太喜欢这个想法。

未少昀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卫无暇。

嫉妒他的成功?或许;

觉得他不诚实?大概;

不过这些都不在点子上,他知道嫉妒是什么感觉,那是一种挖心抓肺,血涌上脑地感觉,对卫无暇,远不及此。

至于不诚实就更扯了,人世间有几个人是诚实的?包括他、包括赫连容,就没有诚实的。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会觉得卫无暇地出现极具威胁性呢?为什么他针对卫无暇时,心底产生的是一种强烈的保护情绪?他到底想保住什么?

也不知想了多久,始终没想出个四五六,有个人影却一直在脑海里乱晃,晃得他心烦气躁,只得先放下卫无暇的事,继续琢磨赫连容今天到底是抽哪门子风。

未少昀是绝不愿把赫连容的冷淡同卫无暇挂勾的,所以也放低了身段,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说来说去,赫连容一直念叨的就是想让他做点事情。

其实真不是他懒,而是他所做的“正事”全部失败,就连为正事赢来的钱都丢了!这说明什么?天意啊!谁还要再去踢那块铁板?还不如直截了当地告诉自己你没有那个天赋,缺了成事地神经,还是该吃喝吃喝、该败家败家去吧!

不过赫连容转变的原因真是因为这个吗?如果他再试一次……再努力一次……他们会回到之前的样子吗?

谁不害怕孤独?未少昀也是人。

不过做什么好呢?酒楼?太繁琐,讲明最后试一次,怎么着也得想一个好入手的。到底做什么呢……

赫连容从大殿后方的一根柱子后转出来,看到的就是未少昀蜷着条腿坐在石阶上发呆的样子。

说什么上东院所找智能大师下棋都是她顺嘴胡扯的,她从老夫人房里出来就溜达到这里,看夜色不错,就找了根柱子靠着看星星。

没想到未少昀也在这里,两个人隔着几根柱子,都没看见对方。

未少昀也看到了赫连容,喉节滑动一下,“你不是去下棋了么……”

赫连容耸耸肩,当谎言被戳穿时,要么再多说一个谎言,要么厚着脸皮默认,面对着未少昀,赫连容选择后者。

“我先回去了,你慢坐。”

见赫连容就要离开,未少昀马上站起,“诶,你不问问我在想什么吗?”

问啊,问啊!只要她问,他就能说其实他真的有想她说地话,正在考虑要做什么,不是为了他自己,只为了能让两人回到之前的相处时光。

赫连容的目光闪动一下,她看到未少昀满眼的期待以及面上的一丝紧张,收回已经迈出的步伐,“你在想什么?”

未少昀早做好了准备,“我……”

话音刚逸出口,不防耳边响起漫天巨响,“嘭”的一声,天空骤然变亮。

两人都被这声巨响吓得缩了下身子,继第一响后,空中响起连续的爆破声,无数光点升上天空而后炸开,绽成绚丽缤纷的五彩花朵。整个天幕地星子全被遮掩,入眼所见俱是姹紫嫣红、金星银光,稍纵即逝后地接连不息,让人目不暇接,仿处梦幻之中,蹿进鼻中的淡淡硝石烟味则提醒着二人,此处尚在人间,而非幻境。

烟花?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这个疑问同时徘徊在二人心中,却也都无暇猜测,仰着脑袋看了半天,脖子都酸了,烟花才渐有偃旗息鼓之势,赫连容揉了揉脖子,转向未少昀,“你刚刚要说什么?”

未少昀却说不出来了,干嘛要说?干嘛还没做就说出来?干嘛要剖白自己?说就天下无敌,做就无能为力,他才不要成为那样地人!

“没有,没什么。”未少昀说着话,眼睛却盯着空中仍未散去的硝烟,“莲蓉,给我讲个故事吧,卖柴火的小女孩……的故事。”

第八十九章 卖柴火的小女孩(四)

赫连容不知他为何突有此语,好奇地抬眼望去,未少昀也刚好收回目光,二人视线于空中相撞,短暂的接触后,又都不约而同地另找聚焦点,别开眼去。

“不用……不用讲了。”未少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带了几许兴奋,与赫连容说了句“你先回去”,便飞也似地跑进东院所,不知所踪了。

赫连容疑惑了半天,终是没有跟上前去。随他要去做什么,未少昀是个大人了,他不需要保姆,或许等他有朝一日彻底摆脱了对身边“保姆”的依赖时,他才会用一种正常的心态与人交往,不会再这么乱来。

回到房里,赫连容正想打水梳洗一番,目光又被桌上的茶筒吸引了去。茶筒旁放着一只茶壶和两只茶杯,都倒满了茶,虽然早已凉透了,但从气味上仍能辨出是蒙山茶的味道。赫连容不禁摇头失笑,看来自己还真是令他失望了,谁知道他早上说得蛮横又无赖,转身又泡了茶等她回来?

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凉透的液体苦涩难当,赫连容稍皱了下眉头,正考虑着将茶水倒了重沏一壶,门外传来老夫人的声音,“阿容,是你回来了么?”

赫连容忙过去开门,却只有老夫人一人,连碧荣也不见。

赫连容上前扶了老夫人,将她请进房间坐了,又关好房门,“奶奶找我有事?”

老夫人笑笑,目光在屋内缓缓巡视,“少昀去了哪里?”

赫连容也不知道,于是没有言语,老夫人却不在意,目光定在床头的一个被卷上,那是未少昀每天打地铺的被子。早上就卷起来塞在床头。

看着老夫人看穿一切似的目光,赫连容不禁有些局促,“奶奶……”

老夫人摆摆手。笑了笑。“这些都是你们之间地事。我不会过问。”

赫连容微感错愕。老夫人长长久久地舒了口气。“阿容。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要带你们出来?”

赫连容对这个问题也想了很久。显然照顾病人只是一个借口。真正地目地……

“是不想我在家掺与大娘和大嫂间地事情么?”赫连容轻声将自己地猜测说出口。

老夫人微微点了点头。“有这个原因。”

赫连容会心一笑。“谢谢奶奶。”

虽然她刚进门时这老太太像老妖婆似的,但相处久了不难发现其实老太太才是最想家宅安宁的那个人,她希望安渡晚年儿女孝顺子孙和乐。这也是每个老人心中地愿望。

“还有一个原因……”老夫人招招手,让赫连容坐下,“是想你和少昀能多相处相处。多改变改变他。”

赫连容不禁怔往,“改变他?”

“难道你没发觉,少昀最近改变了不少么?”老夫人看着赫连容困惑的样子失笑,“当局者迷,你和少昀都在局中,自然看不清楚。不过你也该从我的态度中有所察觉,最初我对你的看法有所改变,正是因为感觉到少昀的长进,所以爱屋及乌。不过相处过后。才发现你真有不少优点。”

老太太这么一说,赫连容也有所觉,老夫人开始对她也是充满敌意的,不过从什么时候呢?似乎是从未少昀开始张罗要开酒楼后,老太太对她地态度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他的改变……并不是因为我罢……”赫连容说得不太确定,犹豫一下下了决心道:“其实最初他那么做,全是因为和我赌气。”

老夫人失笑,“那你也是第一个他肯赌气的人,激将法、苦肉计。少阳不知施了多少,也不见少昀与他赌气做事。我又不忍太过说他,他娘更是没用,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变成一个贪玩惫懒的人。”

话说到这,赫连容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几个孙子中,奶奶为何独独偏爱少昀?”

老夫人看了赫连容半晌,叹了一声,“我就知道你没问过少昀。”

赫连容不禁讪然。又忍不住替自己辩护一句。“他不想说的事何必要问。”

老夫人微微一笑,“所以他拿你就没办法。因为别人都问。掌控权便在他手中;你不问,他就失了掌控权。”

是这样吗?赫连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不问,绝大多数原因是因为懒得问而己。

“不过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说说这件事。”老夫人的目光飘了飘,“你知道咱们家十年前起了一场大火。”

赫连容轻声道:“听说……是因少昀而起?”

老夫人点点头,半晌无言,似已沉浸在回忆之中,良久轻叹,“的确是因他而起,火,也是他放的。”

赫连容不再说话,静静地听着老夫人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

“当年他还不到十四岁,十分聪明,于古董也有天赋,深得你公公地疼爱。你大娘无子,便想过继少昀为子,将来也好执掌家业。未家原有一处书斋,那时你二姐、三妹,少昀和少阳都在书斋念书,我和你大娘时常会去书斋向先生询问他们的课业,不过有一次,我们去了书斋,课堂上却空无一人,我和你大娘等了半天也不见先生回来,倒等来了一把火,那火初时只在门口烧,后来不知怎地,一瞬间,四周窗子也都烧了起来,火势蔓延得很快,我和你大娘都被呛晕了过去,等再醒来已在火场之外,少阳因吸入过量浓烟昏迷不醒,少昀也受了伤。”

这个故事赫连容虽没听过详细版,却早已知道了大概,是未少阳救了众人,未少昀也因此失去了被过继的资格。

“灭火地下人们都见到少阳奋不顾身地冲进火场救了少昀出来,你二姐说少昀曾说过要烧了书斋,少昀也对此事供认不讳,说他不满每天读书而心生厌烦,所以找个由头将先生叫出去,想一把火烧了书斋。后来找到先生,他也说确是少昀将他支走的。你公公气坏了,觉得他自恃聪明胆大妄为,将来必难当大任,这才让你大娘收了少阳为子。”

听了这么多,赫连容还是没听明白老夫人怎么会对未少昀刮目相看,本来她以为另有隐情,可听这话,那火确是未少昀所放,证据确凿。

见赫连容有些急了,老夫人笑笑,“我那时也以为实情如此,不过少昀儿时最得你爷爷和我的宠爱,就算发生了这种事,我也仍是惦念他,有一次去探过少昀后因事耽搁了一下,便见少阳也来探他哥哥,我在门外偶然听见他们的话,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后来进去追问,才知道了一些实情。原来那火的确因少昀而起,但窗上的火油却非他淋上去的,他发现火势渐大,不知为何误以为他们的先生还在斋中,所以进入火场想要救人,却意外发现了我和你大娘,他救出我们托付给刚刚赶来的少阳,又回去找那先生,可他久久不归,少阳等不及下人来援,冲进火场去找少昀,中间经过我也不知如何,只知少阳反被少昀所救,少昀被塌下地梁柱砸到,差点丧命。”

赫连容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怎会以为先生还在火场之内?先生不是他支出去的么?”

老夫人微诧,摇头笑道:“但凡听到这里的人,无不问少昀为何没说实话,反而说是少阳救了我们,只有你这么问。”

赫连容讪然,“其实我也想问……他为什么说谎?”

如果他说出实情,就算火势因他而起,他也救了老太太和严氏,功过相抵,或许不会失去继承之位这么严重。

老夫人叹了一声,“少昀说他做错了事,而且是天大的错事,说出实情他不过是功过相抵,而将事情移到少阳身上,少阳却是立了天大的功劳,他们兄弟之间,总得有一个做得成嫡子才行。其实我不是不喜欢少阳,只是看到他,就会想到另一个甘愿委屈自己的孩子,久而久之,对他就越为疏远了。而少昀也求我不要将实情说出,更让我心存怜惜。”

赫连容不由得怅然,原来不是未少昀失去机会,而是他主动让出机会,可为什么?是什么原因促使他做此决定?就算是功过相抵,他也未必一定失去成为嫡子的机会,是为了有万分把握?淋火油的人又是谁?他又为何觉得先生还在书斋之中?还有……如果当真是他主动让出机会,又怎会变得如此不思上进?失去机会而堕落的理由不存在了啊!

然而老夫人对赫连容地种种疑问却无法回答,“少昀每次说的答案都不一样,时间久了,我也就不问了。这也是我来与你说这些的原因,最近你与少昀夫妻和睦,如果你问,或许少昀会愿意与你说说当年的实情。”

赫连容微讪,她与未少昀目前来说尚算“和睦”,但与“夫妻和睦”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第九十章 卖柴火的小女孩(五)

不过老夫人显然不在意这些,“我还是要说那句话,不管你们现在相处的关系如何,你们毕竟是夫妻,你们两个的命是连在一起的,所以无论是为未家也好、为少昀也好、为了你自己也好,希望你能时时规劝少昀,以前发生的事不要去想,以后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你也放心,将来我必不会亏待于你。”

其实老夫人的目的很简单,她想让赫连容多了解未少昀一些,借着十年前的旧事重提,两人的关系也许会更近一步也说不定。为了这个疼爱的孙子,老夫人真可谓是用尽了心思。

赫连容也明白了老夫人的用意,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年少天纵的孩子变成现今的浪荡模样,相信她比谁都要痛心,如今未少昀稍有转变苗头,别管是为了赌气还是为了什么别的,老夫人自然要压上所有赌注。

而赫连容,虽然以前与未少阳说过不喜欢什么浪子回头的戏码,但一段时间接触下来,对这个人有了一定的了解后,她也不介意看未少昀做出些事来,尤其看着他满头包地回到房间之后。

那时老夫人早已走了,赫连容也把未少昀的铺盖卷丢到地上去准备睡觉,就听“哐当”一声,门已被人从外踢开。

在宣法寺里敢这么做的还有谁?赫连容一下就毛了,正想着“未少昀,看来今天治你治的不够,明天更不能给你好脸”的时候,未少昀哭……没看错,真是哭丧着脸奔进屋里,头上一个大包鲜红发亮,他就坐在桌前对着烛火眼泛泪光,把赫连容吓个够呛。

“你……”现在这情况似乎不太适合问什么当年隐情,赫连容凑过去看看他额角隆起的一个大包,像是被什么东西砸的。

“别动!”未少昀大喝一声,制止赫连容想戳戳那包的动作。随后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狠锤了下桌面,“那个该死的矮和尚,我一定要报仇!”说完又抬头急问:“莲蓉,你说的那个红磷,真的有吧?没骗我吧?”

赫连容不解其意。怔怔地点点头,未少昀就又忿恨不平去了,也不说话,自己把地铺打好睡觉。

赫连容这是真的不明白了,他头顶上地大包和红磷有什么关系?还有啥矮和尚?

第二天一早,未少昀头上的包肿得更大了,他轻轻按了下,龇牙咧嘴地低声咒骂一句,而后爬出地铺。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去。

他在外关上门地一刹那。床上地赫连容也睁开了眼睛。翻身下地。悄悄地出了屋子。

赫连容远远地跟着未少昀出了西院所。进了和尚居住地东院所。未少昀还寻摸了一根棍子拎在手里。不禁让赫连容大皱眉头。此时天色尚早。东院所只有一个小和尚在打扫庭院。见未少昀走得悄手悄脚地像个贼。不禁多看了几眼。未少昀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地动作。分辨一下方向。朝着东院所地东南角笔直而去。

那小和尚站在院里直挠头。四处看看。正想要不要禀报师兄发现不明入侵者。赫连容便出现在他身后。“小师傅。哪位大师住在那边?”

小和尚吓了一跳。回过头来仍是惊魂未定。拍拍胸口后微一躬身。“那个方向只有师叔祖地院子。女施主。你和刚才那位男施主是一起地么?”

赫连容见他面有疑色。连忙解释说我们是住在这地香客。不是贼。

小和尚这才放了心。“二位都是去找师叔祖地么?也想拜托师叔祖制作烟花么?”

“制作烟花?”赫连容不由得想起昨晚的漫天繁花,“昨天晚上的……”

小和尚点点头,“那是一位施主为母亲的寿辰特别订制的,昨日正是寿辰之期,不过那位施主并未来取烟花。师叔祖便将烟花燃放了。”

赫连容微汗。这什么脾气?你们寺院办副业不给送货上门就算了,还把人家订地东西给放光了。就算人家晚来几天,你们也得代为保管才行啊,一点也不讲商业道德!

小和尚丝毫没看出赫连容的想法,叹了一声,“两月前那位施主来的时候说他母亲得了重病,希望能等到寿辰之时看到烟火,现在看来……”小和尚摇摇头,继续扫地去了。

听了小和尚地话,赫连容微怔之后感慨良久,才想起来继续追踪未少昀。通往东南角的方向只有一条砖路,转了几个弯后看到一个单独的院子。那院子独立性很好,四周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应该是这位大师研制烟火的原因,要远离建筑及植物。

走到院前因为没了遮掩,赫连容也就不再鬼鬼祟祟的,大大方方的向那院门而去,离着还有十来米呢,就见未少昀红着眼睛跑出门来,手里原来拎着的棍子也没了,边跑边骂,“你等着,我一定会再来的!”

这话听着耳熟,电影里地反派败走前都这么说。

门内人影一闪,一个黑脸的矮个和尚拄着根罗汉棍跟出来,气极吼道:“你再来我还打!让你胡说八道!”

见着赫连容,未少昀停下,想要挽回面子似地转身朝那和尚嚷,“是你见识浅,反倒说我胡说八道!莲蓉,你告诉他,红磷是什么!”

赫连容这才看清未少昀头上的包由一个变成了两个,左右额角各一,眼角像昨晚一样隐隐泛些水光,昨天还以为他遇着了什么伤心事,现在看来,是让这和尚给打哭了。

“红磷?”赫连容向未少昀确认了下问题。

未少昀点点头,气犹未平地道:“对!你告诉他,红磷!柴火!小女孩!都是真的!”

未少昀要气糊涂了,想什么就说什么。他昨晚见到空中烟火便想到了赫连容说的“火柴”,如果他能弄出一枝,绝对是对自己以及赫连容的一个绝好交待,所以他马上去东院所打听这烟火是哪来的,打听到这有个烟火专家就赶快过来请教,谁想到话才说到一半,这和尚就发了狂,说什么红磷他闻所未闻,肯定是未少昀胡说来唬他的!

未少昀冤哪!他要唬也不唬你一个矮和尚!后来可能是当人家面叫人家矮和尚了,结果就挨了棍子,人和尚说:就你高,让你再长高点……

听完了未少昀的简短汇报,赫连容再次无语,又禁不住未少昀地催促,抿抿唇道:“红磷是一种易燃物,具体怎么做我也不太清楚……”

本来那和尚见未少昀找到了盟友有些不忿,转身就要进院,听赫连容这么一说又回来了,“哈哈!你的盟友也不帮你!”

未少昀急了,本来他是想自己先研究着,等成功了再跟赫连容献宝,所以没想问她具体细节,根本没想到赫连容对红磷也是一知半解。

那和尚见两人大眼对小眼地站着不禁哈哈大笑,“我就说么!我花痴研究了十几年烟火,什么制火的东西没见过?怎么可能有他说的那种柴火!亏我昨晚琢磨了半宿,知道是假的我就放心了!”

赫连容对这大师的法号又无语了一阵子,见他放心地要进院去,开口叫住了他。

“我只是说我不清楚怎么做,但这东西是确实存在的,我亲眼见过。”

第九十一章 卖柴火的小女孩(六)

那和尚却是个倔脾气,“少蒙我,和尚也不是好唬的!”他说完进了院子,把门一摔,气性不小。

赫连容万分困惑,按说这位花痴大师是做研究工作的,怎么接受新事物的能力这么差呢?火柴而己,有那么难理解吗?而且这和尚的脾气也太大了,不像是做烟火的,倒像是吃了火药似的。

不能沟通,赫连容也不强求,回身按原路回去,边走边笑道:“怎么要做火柴也不和我说?”少昀的所作所为大出赫连容的意料之外,她还以为未少昀怎么着也得再别扭两天才会重拾做事的决心,没想到这么快,而且想到的还是做火柴。

未少昀耷拉着脑袋不吭声,赫连容回头看看,才发觉他的异样,“怎么了?”

未少昀伸了伸腰,无不失望地道:“根本做不出来,说不说有什么区别?”

看着他兴致索然的模样,赫连容停下脚步,“你要放弃了?”

未少昀耸耸肩,“不然还能怎么样?你说的东西你自己都不知道。”

未少昀的态度让赫连容很是不满,“他不知道不代表没有,万事开头难,没什么事是一帆风顺的,现在不过是稍有挫折而己,你的放弃来得还真快。”

未少昀得了斥责,少见地没有回嘴,心情更低落了。赫连容当然不知道他对这件事下了怎样的决心,最后试一次吧……再努力一次试试吧……最起码,为了他们之前的关系也要再试一次……可是,他的努力根本还没还始,就被扼杀在摇篮之中了。

这该怎么说呢?应该说对赫连容来讲,这或许是一件事开始前的小小打击,可对未少昀而言,这却是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后的一次灭顶之灾,他根本没想到,他要做的事情居然会那么极具技术含量。连烟火专家都闻所未闻。

算了。

想到这两个字。未少昀却并未像以前一样真地掀过这一页去。反而更烦躁了些。做了个深呼吸。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与赫连容说话。“那矮和尚。我一定要向智能告状……头好痛。赶快回去找药……”

未少昀留意听着身后地动静。却没有任何回音。让他有些心灰。果然。做不成事……他们就回不到之前了吧?

赫连容却在沉思。最后连脚步都停下了。回过神。见未少昀已走得远了。晃晃悠悠地像没事一样。赫连容却不能忘记他转过身前眼中渐渐弥合地玩世不恭。

这家伙又要缩回他地浪荡龟壳里了吗?赫连容可不喜欢这样。

“未少昀。”

赫连容叫住他。却又故意地慢慢前进。让未少昀等得好不耐烦。却也没有甩手走开。反而迎回来。“干嘛?”

“我们晚上去找磷吧。”赫连容扬起一抹笑意,“总得做出一枝让那和尚看看。”

未少昀怔了半天,“你不是说你不会做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没有事情是一定成功的,也没有事情一定会失败。”赫连容刚刚想了半天,红磷是经过化学反应才产生的,但磷却是极为常见,肯定和红磷是近亲。如果能找到磷,那已经是一个好的开始,“要去吗?”

未少昀的眼中便只有赫连容扬起地微微笑意,心头烦躁因此消去不少,唇角不自觉地跟着上扬,又连忙抿住,“你求我去的话……我就给你个面子。”

赫连容挑了挑眉稍,“你如果为难的话就算了,反正是你要做事又不是我要做事……”她说着当真不管了似地。负着手走到未少昀前头去了。

“诶……诶!”未少昀有点急了,“我没说不做啊……诶!”

赫连容缓了脚步,斜睨着他,“要做吗?要我帮忙吗?求我吗?”

这大概叫现世报,未少昀讪然地扁着嘴,“莲蓉……”

“我叫赫连,容。”赫连容总算记得理直气壮地提醒他一次。

“容儿……”

未少昀叫得倒顺口,赫连容却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算了。称呼照旧吧。我已经想好了地方,晚饭过后行动。现在我们分头行动准备道具。”

赫连容将未少昀要准备的东西详细地说明了一下,自己则去找胡氏,让她帮着缝了两副加厚手套和两只口罩,又改装了一只布包,等做好这些东西,未少昀也扛着两个钉了长木柄的簸箕回来,举着两根砸肿的手指头,在赫连容面前转了好几圈。

赫连容白他一眼,“砸伤了手就去上药,顺便也把头涂一涂。”

未少昀摸摸鼻子坐到桌旁来,“你都不知道厨房的和尚有多小气,要他两只簸箕像要他命似的。”

赫连容看看那两只改装簸箕,“然后呢?你怎么要来地?”

“他后来出去了。”

未少昀说得这个理所当然,赫连容几欲吐血,“连个簸箕你也偷!”

未少昀不太在乎,“做大事不能拘泥于小小的人性,难免有人会牺牲的。等那柴火做出来,他们也算立了一功啊。”说完见赫连容不太理他地样子,讪地站起身,“知道了,我去给他们钱还不行么?”

赫连容无语,他就不能从开始就用正常一点的方法办事么?

等吃过晚饭,天色已经暗了,两个人也不在老夫人房里多留,神秘兮兮地一齐出了屋子。老夫人也听说了两人今天忙活一天的事,虽然好奇,也不多问,对两人间的神秘互动很是满意。

赫连容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拎着个瓦罐,斜背了一只长带背包,里面装着手套口罩这些东西,未少昀身后背着那两只长柄簸箕,两人一前一后地从宣法寺后门出去,直奔他们来时的那座断岭。

未少昀还以为赫连容要下山,结果到了那座新桥时赫连容却走到桥下去了,沿着河滩一路朝下游走。未少昀不禁问道:“到底去哪里?”

“那个泥潭啊。”赫连容专心地开路,没一会,耳边的流水声已渐渐小了,说明快到地方了。

“泥潭里有磷?”未少昀深表怀疑。

赫连容哼了一声,“连磷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没资格问这句话。”

未少昀扁扁嘴,缓了一会懊恼地道:“上次那根绳子也不知道还在没在,应该再带条来的,你一会站远点,我下去。”

见他已经开始活动着四肢真打算冲进泥潭里似的,赫连容不觉勾起唇角,却忍着没笑出声,“嗯”了一声,而后吹熄了灯笼里地火苗。

“干嘛?”未少昀向赫连容靠了靠,“看不清路了。”

“有光看不清哪里有磷。”其实她也是想来碰碰运气,泥潭里通常会有许多死去的虫子和一些动物尸体,在泥里受热发酵会产生磷。

“磷到底是什么样子?”未少昀满脸的求知欲,“你和我说说我也好下去找。”

赫连容轻笑两声并不回答,又走了一段路,停下身子朝前一指,“看,磷。”

他们已来到那个泥潭之前,赫连容指着的却是更下游的地方,与他们当日所陷之处尚有一些距离。

未少昀举目望去,只见黑漆漆的泥面上闪动着几团莹绿,颤颤火团幽幽发光,无根无由,似在向他们这边缓缓飘移。

“鬼、鬼火!”未少昀双瞳骤然一缩,骇然低呼一声,不由分说抓住赫连容的手腕扭头就跑。

第九十二章 卖柴火的小女孩(七)

赫连容正庆幸自己运气好,不用再去找坟地弄磷了,整个人就被未少昀拖着狂奔出去。

“喂喂喂喂喂……”赫连容一连叫了十几声“喂”,未少昀才算停下,扭着脖子不敢回头,也扳着赫连容的脸不让她回头,嘴里念念叨叨的,“别看别看,没事没事……”

赫连容微,知道是自己疏忽了古人对鬼神的敬怕,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花痴和尚自认是烟火专家却没听过什么是“磷”。恐怕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他们对“磷”的称呼不同罢了。

“你别怕,那不是鬼火,是磷火,有火光的泥面上一定有磷的存在。”赫连容试图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解释,若干年后,这个时空也会明白所谓的鬼火只是一种常见的自燃反应,它会“走”只是因为它太轻,可以随着空气流动而缓缓前进罢了。

“你要找的就是那个?”未少昀有点岔声,脚下丝毫不停,“莲蓉,咱不做柴火了,回家开酒楼去啊……”

赫连容挣了他的手,取出手套和口罩戴上,抓上他身后的长杆簸箕,“那你在这等我,我去弄点泥就回来。”

赫连容戴口罩的造型让未少昀找回点信心,“戴这玩意……能百邪不侵?”

“是啊。”赫连容把另外的手套口罩丢给他,“走吧,从宣法寺出来的,还怕什么牛鬼蛇神。对了……不是还有符么?”赫连容说着从颈上扯出一条红线,正是当初胡氏带她求的那个,“你的呢?”

未少昀登时泄了气,“祠堂着火的时候不知道丢在哪了,回去找也没找着……”

看他沮丧至极的模样赫连容不由得失笑,把自己的符摘下来递给他,未少昀接过那还带着些许体温的黄符,下了决心似地套在颈上,拎过赫连容手中的瓦罐冲了出去,“你在这等我。不就是鬼火下面的泥么……”

“诶……”其实也挺吓人的,虽然明白原理,但在这荒无人烟地断岭下看着那一闪一闪的小火苗,赫连容仍是忍不住发怵,多亏未少昀比她更害怕,反倒让她的心情放松了些。不过看着未少昀拎着瓦罐狂奔的背影。有那么一刹那,赫连容突然觉得未少昀的形象也挺高大的。

跟着未少昀到了泥潭边。赫连容也没打算动手。只担任指挥工作。未少昀几次让她站远点她也不听。未少昀没办法。只得又摘了符给她带上。他那如临大敌又慎而慎之地样子虽让连容忍俊不禁。却在不觉中让她心中升起一股暖意。连最后地那丝惧怕都消失了。

“少昀。”赫连容站在稍远地地方。叫了他地名字却半天没说话。

未少昀没有回头。把簸箕伸到泥潭中去。“怎么了?害怕就再站远点。”

赫连容无语地笑笑。怕地是他才对吧。声音都绷着。动作也僵硬至极。

“我听奶奶说了十年前地事。”赫连容说得有些迟疑。“是真相。”

未少昀地动作顿了顿。而后继续。大概因为分神地原因。说话时也不那么紧张了。带些感叹。“我就知道她要忍不住到处说。弄得我像挺可怜似地。”

“你为什么要把机会让给少阳?”赫连容想了几种开口方式,最终还是决定单刀直入。

问他当年地真相,不只是为了老夫人的嘱托,还因为赫连容真的好奇,好奇未少昀堕落地原因。

未少昀半晌无语,运泥的动作加快了些,那磷泥却不太好运,运得稍快一点就会因空气磨擦而令泥里的磷自燃。赫连容连忙过去,“慢一点,燃过的泥不要。”

未少昀便依言放缓了动作,赫连容等不到他的答案,以为他不想回答,正想要不要再换个别的话题,却听未少昀道:“我当时以为都一样啊。”

“诶?”

“我以为……当不当继子,成不成继承人,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和以前不会有什么差别。可对少阳而言,他的人生就会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未少昀笑着感叹一声。听不出任何自嘲,真地不太介怀一样,“谁知道我会错得那么离谱。兄弟姐妹、管家下人,包括未必知里的掌柜伙计,以前围在我身边的人突然都散了,一夜之间又围到少阳身边,听他们把以前夸赞我的话送给少阳,我才明白我真是太瞧得起自己了,什么聪明绝顶、年少天纵、前程似锦、不可限量……全是假的,你有了那个身份的时候你才有这些头衔,失去了身份,这些头衔自然就不属于你,属于你的只有笑话与同情。”

“你就因为这样……”突从高空跌下,这种滋味一定不太好受。

未少昀却摇摇头,“是习惯。失去了之后就要重新寻找,我找到了一个不需要任何人情世故的地方,那里需要的只有银子,你可以不学无术整日游荡,只要有银子,你就能得到一切。久而久之,你就会发现以前地生活已经一去不回了,而自己也习惯了另外一种生活,懒得再有改变了。”

赫连容满以为自己会听到无数不平与抱怨,他有资格抱怨的,他也常常因为丁点皮毛小事而抱怨,可面对十年前的那场改变命运的决定,他却没有一点牢骚,甚至没带着一丝不平之气。人人以为他绝口不提往事是因为不想自揭伤疤,谁知他是真的不想提,因为他从没后悔过,为何要提。“十年前到底是谁用火油烧了书斋,你知道吧?”

未少昀点着头,漫不经心地道:“我知道,奶奶也一直想知道,不过烧了书斋的是我,如果不是我,再多火油也派不上用场,承担那样的后果我一点也不冤,所以我不想说。”说完他笑了笑,转过头去低语一句,“尤其不想对你说。”

“什么?”赫连容追问一句,未少昀却已又拿起簸箕再次开始铲泥了,赫连容见他已结束话题,便也移回注意力,可精神始终不能集中。原来未少昀这个浑球不止无赖可恶、不止幼稚难缠,他还明白很多道理。很多大家都知道,却很难办到的道理。

深缓地吸了口气,看未少昀接连几次地取泥失败,赫连容不禁小声叮嘱,“慢点……慢点……”

未少昀的动作已经放得不能再缓了,小心地收着杆子,“别吵……”

“慢点……慢点……”

“别吵!”未少昀低喝了一声,天气本来就热,他带了那么厚地口罩,加之心急,额上已满是汗珠。

“我没说话。”赫连容瞥见他额上地汗水,摘了手套拿条帕子替他擦了擦,擦了两下动作猛地停住,因为她也听到了那低低的……

“慢点……慢点……”

“我、我没说话……”赫连容吞了下口水,未少昀地动作也停了,两人在极近的距离对视着,借着月光,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恐与惧色。余光看去,一个黑影慢慢靠向他们……

“二位施主……”

“去死吧!”赫连容的尖叫还没来得及逸出嗓子,未少昀拎起地上的瓦罐就朝那黑影砸了过去。

第九十三章 卖柴火的小女孩(八)

结果当然不是鬼,是花痴和尚偷偷跟着他们到了这里,看他们打捞潭泥,一直给他们加油鼓劲来着。

未少昀破口大骂,赫连容跌坐在地直喘粗气,肩上挨了一瓦罐的花痴和尚对自己的伤势毫无知觉,倒是很惋惜那拽回来一半的簸箕,因为未少昀突然松手,上面的泥又烧着了。

“有鬼火的泥不能再用?”花痴抱着受伤的胳膊求知若渴。

赫连容抹了把冷汗,正要开口,未少昀已拉她起来,“无谓的人别理,省得有人说我们唬人!”

“我就是不信所以才来看看你们到底搞什么。”花痴和尚那张黝黑的脸蛋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协调,“没想到你们要找的居然是鬼火。”他这么说的时候,神情中倒似有几分信了。

赫连容便尽可能简单地跟他解释了为什么一定要没有火的泥,因为火来源于泥里的磷,如果烧光了还怎么提炼?

花痴点点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懂了,未少昀极为不满,他头上两个包现在还疼呢,虽说刚才那一下也算报了仇,但他辛苦捞上来的半罐潭泥都报销了。

“要做火柴必需有大师帮忙。”赫连容小声对未少昀道:“只凭我们两个不太可能。”

一听说这和尚有利用价值,未少昀的态度才算好了点,不过瓦罐破了,今天的行动也到此为止了。

花痴和尚却不理未少昀的抱怨,先是研究了一下二人脸上的口罩,然后又蹲在瓦罐旁看着从里面渐渐升起的青蓝火焰。

看他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不敢靠得太近,赫连容道:“磷火是冷火,烧不到东西的。”

花痴将信将疑地。赫连容干脆走过去。拿了条帕子悬于磷火之上。果然烧之不燃。花痴地眼睛瞪得老大。小心地将手伸上去。更惊奇了些。正待继续试验地时候。那团磷火渐渐变小。而后熄灭了。

“我们回去吧。”赫连容示意未少昀将泥潭里地簸箕拖上岸来放好。“记往了位置。明天白天再来取泥就行了。”

花痴和尚却盘腿坐下。“二位施主先回。我诵段往生经再回去。”

而后无论赫连容再怎么解释鬼火跟灵魂没什么关系。花痴还是一如既往地给鬼火超渡。直到次日清晨赫连容带了新地瓦罐去装泥。他还坐在那里。

这让赫连容对花痴和尚又有了新地看法。看来他不只是一个脾气不好地和尚。还是一个很有爱心地和尚。只是不能接受别人唬他罢了。

接下来地事情很复杂。因为要做火柴不仅光有磷就可以。而且要从一堆烂泥里提炼出磷来。也不在赫连容地能力范围。

还好有花痴和尚。

花痴的实验试里有相当完备地蒸馏提取设施,还有一些赫连容不能理解的实验用具,虽然不像烧杯试管看起来那么专业化,但在这个年代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提取的事交给了花痴和尚,赫连容只向他说明磷提出来应该是白色或黄色的蜡状物,叮嘱他注意防毒,然后就带着未少昀劈木柴去了。

一根木柴,劈。再劈,再劈,再劈……

未少昀看着斧下仅有手臂粗细的木条住了手,万分满意自己的杰作,“好了!”

赫连容坐在阴凉处边喝茶水边摆手,“你用那个做出来的不是火柴,是火矩。”

以前只说过上面是火柴头下面是火柴杆,没仔细说这“杆”到底有多大,等赫连容指挥着未少昀用小刀把木柴削成正常的火柴梗大小时。未少昀拿着火柴梗无语了半天。

拿给花痴看,花痴也无语,赫连容留意到他准备了一个大盆装白磷,果然是一人错人人错,花痴的火柴设想是从未少昀这听说地,这俩人对火柴的认知都很有问题。

赫连容便又再次解说了一下她所知道的程序,白磷--红磷--硫磺--助燃剂--粘合剂,当然这过程有很大地想当然成份,因为以前看小说的时候人那主角做个火柴说话的功夫都用不上就找齐了材料。然后再用说话的功夫火柴就制成了。

赫连容说得挺简单。可苦了花痴和尚。仅沿着一个设想走下去,光是从潭泥中提取白磷就花了大功夫。这期间赫连容就在屋里乘凉睡觉,反正她化学无能,根本帮不上忙。未少昀倒是难得地勤快起来,早出晚归地往花痴那跑,心甘情愿地给他当助手。

等花痴的蒸馏锅里终于流出白色的液体而后结成蜡状时,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事了,未少昀戴着精制的超厚口罩奔跑得如一匹脱缰野马,找到赫连容汇报成果。

赫连容也振奋了,这花痴还真不是盖的。不过她知道白磷是有巨毒地,一方面让花痴和未少昀注意防毒,冷水保存白磷,一方面催促花痴尽快进行下一步骤,转化红磷。

这期间赫连容这也没闲着,搜肠刮肚地想着脑中一切与火柴有关的资讯,当然想的最多的是她以前看过的穿越小说,做火柴的不少,人家都是怎么做的呢……依稀记得跟加热有关。

直接加热白磷……到达燃点就烧没了;

隔水加热白磷……一样;

隔空加热白磷……不止白磷烧没了,顺便把锅也烧炸了;

到底怎么做呢?赫连容恨不能撬开自己的脑子找找,小说里肯定提过红磷是怎么转化的,她一定在哪里看到过,而且她也依稀觉得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提炼白磷用了三天,转化红磷却是五天也没结果,老夫人那边都提过回程地事了,让未少昀一句话给否了,两人也不敢告诉老夫人自己到底在干嘛,如果让她知道孙子整天跟巨毒为伍,估计第一个要把赫连容给劈了。

往后的一段时间里,未少昀与赫连容还有花痴和尚,三人不断往返于断岭和宣法寺间。断岭下的潭泥都快被他们挖走一层了,红磷依然是没有影子。

“莲蓉,你的符再给我吧。”未少昀顶着两只黑眼圈,脸色青白,颇像失足堕落的吸毒青年,眼下精神之亢奋。让赫连容有一种想看看他胳膊上有没有针眼的冲动。“我去挖泥。”

“你注意……”

“注意防毒。”未少昀甩了甩手中的加厚口罩,“放心,危险的事我会让和尚去做的。”

赫连容无语,有未少昀这样地搭档花痴和尚还真倒霉。

她从领口中扯出一条红线,摘下地时候却和发丝缠在一起,未少昀过来帮忙,用手指轻轻梳理了一下赫连容颈后的发丝,“莲蓉……”

好香。

赫连容缩了下脖子,解下黄符递过去。“怎么了?”

“没……”未少昀地目光飘了飘,接过黄符看了看,“你说这符里写的什么?”

“一串天书。还有我的名字。”赫连容笑道:“拜拜我吧,其实是我在保佑你。”

“那你就保佑我们快点弄出红磷。”未少昀抬手轻打了一下赫连容地头顶,“菩萨也敢冒充!”

打完他就后悔了,怕赫连容回他一招掌碎天灵盖什么的,马上跑去和花痴和尚挖泥了,脸上还带着一些赧然。

看着他的背影,赫连容眉稍轻动,是看错了吗?他……在不好意思吧?

当天的挖泥工作十分顺利,用花痴的话说。未少昀今天吃了大力丸了,铲泥运泥如有神助,最后往回背泥都没用花痴帮忙,两大坛子。

不过试验进行得仍旧不太顺利。

“一定要红磷?白磷不行吗?”未少昀简直是越挫越勇,大概那符真的很灵,他已完全摆脱了鬼火带给他的恐惧,时常自己去取泥,连人都不用陪了。

“白磷有毒,红磷才安全。”赫连容替他系好防护服的带子。“不然你们总得穿得严严实实的,喘气都费劲……诶?”赫连容脑中似乎飘过些什么,极快地一闪,来不及抓住。

是什么呢?喘气……气……费劲……没气……对了,是真空!是真空加热!

赫连容惊喜地叫了一声,忙也穿了防护服进了实验室,把自己想到地与花痴说了。

对啊,她怎么一直没想到,白磷要加热到一定程度才会变成红磷。可往往才开始加热。白磷就自燃了,如果不想让它燃烧。就不要空气啊!

听赫连容说了个大概,花痴兴奋得直搓手,连连追问:“要怎么真空?”

赫连容只能干巴巴地眨眼,是啊,怎么真空呢?要怎么把白磷放到一个容器里然后抽光空气?这个时代会有真空泵吗?痴人说梦啊!

看来小说果然是小说。

任何事物的发明与生产都是与当时的社会进步和生产力相挂勾,当整个社会生产力没有达到相应地水平,就算有设想,想到达成也是非常困难的。就好比火柴,以赫连容的设想、未家的资金、花痴的技术,就算成功转化了红磷也不可能大规模生产。很简单,就算再有资本,他们也无法创造出一台火柴分切机。那一根小小的火柴梗,全用手工不仅速度慢,也会大大提高成本,那么火柴廉价的优势就不存在,当火柴变成了一种奢侈品,赫连容真不知道要造它干嘛。

“我用嘴吸!”花痴对科研无疑是极具奉献精神的,将白磷放进一个密封的罐子里又连出一根管子,已做好了万全准备。

赫连容翻了个大大地白眼,“我保证你吸到一半就吐血身亡。”

开什么玩笑,穿越小说里虽然简化了做火柴的过程,但对白磷的危害性却是一提再提,看来作者们也怕胡写误人性命。

“吐血我也愿意!”花痴的倔劲一来,谁也拦不住。

赫连容连忙阻止花痴的自杀式行为,把那罐子扔得远远的,又叫未少昀过来帮忙,这和尚发狂了。

未少昀却蹲在炉下的风箱旁发怔,“莲蓉,你说……如果把这推风的反过来装。是不是就能抽风了?”

赫连容是真抽风了,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让一个古代人先她一步说出来。

花痴也不张罗用嘴吸了,马上抱了风箱下山去找人改装。

白磷真空加热至二百五十度,转变成红磷。红磷是无毒地,赫连容与未少昀地火柴之路总算有了一个进展性的突破。

随后的事情要简单得多,助燃剂和催化剂这些东西花痴的试验室里就多得很了。虽然赫连容不能准确地说出它们化学上的名字,但东西好用就行,名字管它呢!

将红磷与火药掺合物用树胶拌了,沾在早就备好的火柴梗上,一口气做了近百枝,待得完全干燥后,就差最后地试验了。

三个人蹲在地上,人手一枝火柴,先后向地上划去。

其实赫连容在沾完火柴药之后才发现自己错了。她用的火柴不是这样地。现代地安全火柴是将红磷和火药分开存放,放在盒里的是火柴梗和火药头,盒外面刷地才是红磷。点火的时候用火药头磨擦红磷面,进而起火。这是为免火柴存放时相互碰撞发生意外而设计的,她这个全都掺合在一起的还算不上是真正地安全火柴。不过都走到这一步了,谁还管它!

“哧……”

极动听的一声,赫连容手中的火柴随之燃起,橘黄中微带青蓝地火焰跳动着,不到两秒钟就熄灭了。

显然这火柴还得需要改进,但这短短的一瞬间,足以让花痴惊叹不己。他迫不及待地划着了自己手里的火柴。虽又是转瞬即逝,已让花痴又笑又跳地将所有火柴拿到近前,一根接一根地,百划不厌。

“太漂亮了,比任何一个烟花都要漂亮……”

听着花痴和尚的感叹,赫连容便又想起曾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火柴的火焰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火焰。

她不知道这句话有没有依据,也不知道说这句话的人是在何种情况而说,但现在。那一簇小小的光火地确胜过任何东西。

赫连容跟花痴划着火柴,完全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之中,眼睛发亮双颊微红,心中涨着满满的幸福,抬头看看未少昀,却见他拿着一根火柴一动不动,似在发怔。

“你怎么不划,我们成功了!”赫连容兴奋地擦着手中的火柴抬到他眼前,“看。多漂亮!”

未少昀微眯了下眼睛。透过那跳跃的火光寻找明亮的源头,稍有一阵迷茫。不由自主地点下头去,“的确……很漂亮……”

低声的呢喃吸引了赫连容的注意,抬起眼来,正对上未少昀晶亮地双眸,火柴之光已熄,二人的视线却一直没有分开。

赫连容目光微闪,似想逃避,却又在未少昀垂下眼帘前改了主意。

有人说男女之间只有三种关系,情人、仇人、陌生人,所谓的友情只是一种暧昧的存在。赫连容不知道她和未少昀间有没有走出仇人的范畴,以前她说她过不去,现在……她不能肯定。

心软也好、意志不坚定也好、好了伤疤忘了疼也好,她不知道自己属于哪种,但心中的迷茫是清晰的,她不希望两人再变回之前那种不可弥合的模样。

稳往了目光,赫连容微弯唇角,绽出一抹极轻的笑意,“喂!划啊!明明你张罗得最欢,到了最后关头又发起呆来了。”

“哦……哦!”错开眼去,未少昀掩饰着神情中地紧张划着了手中火柴。

未少昀不知自己为何会移不开眼去,只知道赫连容地笑意让他的心如云朵般升上高空,雀跃不已。

“哧”地一声,未少昀在此时才真正将注意力集中到火柴上,凝神静气地看了半天,再划一根,又看。

赫连容等着他欣喜大叫、手舞足蹈,谁知接连划了十几根火柴,未少昀不见欣喜,原本脸上带着的愉悦却渐渐消去,无限失望笼上他清俊的面庞。

“火柴……失败了啊……”

第九十四章 意外贺礼

“失败?”未少昀的话将赫连容从幸福之海中拉出来,看看手中的火柴,再看看他,“虽然有少许不足,但还算成功啊。”

花痴和尚却似如梦初醒,微感颓然,“是啊,失败了,不过还是非常了不起!”

“虽然能发出火,但那样就失去了火柴的意义啊!”未少昀猛地起身,“不行,得继续试验!”

花痴跟着站起,欣慰地拍拍未少昀,曾经棍棒相向的两人不知何时多了一种无声胜有声的默契,看他们交换了一个坚定的眼神又开始到试验台前忙碌,赫连容小心翼翼地过去问了句,“火柴的意义……是什么?”

“火炉啊,现在看不到火炉。”花痴头也没回。

“还有烤鸭。”未少昀吞下了口水。

“哎?”花痴停了动作,“怎么变烤鸭了?你开始说的是烤鹅,阿弥陀佛,出家之人不动荤念,善哉善哉。”

“我说的是烤鹅吗?”未少昀想了半天,问赫连容,“到底是烤鸭还是烤鹅?”等了半天没等到答案,回头看看正在石化的赫连容,“你怎么啦?”

“我……没事……”赫连容控制着自己的双腿,让她顺利地走出实验室。

难怪最初花痴一口咬定未少昀是唬他的,说什么也不信世上会有“火柴”这种东西,当时赫连容还不理解,现在总算明白了。

如果有人跑来对她说有一种东西点亮了之后就见什么有什么,赫连容准会打电话报警……喂喂?110吗?我这有个卖迷幻药的……

现在怎么办呢?跑去跟花痴和尚说支持你研发地动力根本不存在。不会有火炉。也不会有烤鸭……会不会太残忍了?

不不不。关键是……未少昀!你怎么这么天才呢!

最后赫连容决定去给花痴再讲一遍卖火柴地小女孩地故事。那时花痴正和未少昀商量着要潜到泥潭底去取泥。他们一致认为看不到火炉和烤鸭地最终原因是鬼火地威力没有发挥出来。所以实施不出类似于“五鬼搬运术”这样地法力。

靠!靠靠靠!

赫连容第一次知道原来火柴是一种运输道具。运烤鸭地。

把他们绑到椅子上强迫他们听了N遍小女孩地故事。将理想与现实解释了个通透。口水都喷到了二人脸上。两个人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以示接受。

然后花痴就再没理过未少昀。

赫连容也拽着未少昀别再去烦花痴。不然那和尚很可能弄个地雷啥的把他们轰了----据说花痴没出家前是专门研究军火的,因不忍见生灵因战争涂炭才毅然舍了火炮炸药,出家改做烟花。

“奶奶去与大师话别,明天一早我们就下山。”这日午后,赫连容从老夫人房里回来,就见到未少昀没什么精神地趴在床上,知道他还放不下火光里的烤鸭呢,想想未少昀这段时间的表现以及简易火柴的成功,赫连容还真有心下山给他弄两只。不过这毕竟是宣法寺,得给佛祖留点面子才好。

“嗯。”床上地未少昀睁开眼睛,看着赫连容站在桌前走神。不知在何种动力的驱使下,他伸出手,“莲蓉,来。”

赫连容正想着该怎么嘉奖一下他,毕竟做人不能太倒霉,否则真的未来无光了。

“怎么了?”

见赫连容顺从地走到床边,未少昀心里不禁升起一种变态的满足感,将四肢放得更松了些,懒懒洋洋地道:“头痛。”

赫连容忙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没怎么样啊。”

“谁说没怎么样。”未少昀翻了个身,撑着腮帮子盯着她,“你再摸摸。”

赫连容就又试了试,缩回手来,便见未少昀已合上眼睛,发出一声极轻的谓叹,“能不能一直放在上面,凉凉的很舒服。”

近似于撒娇的呢喃。不禁让赫连容觉得好笑,却也依言覆上手去,遮住他地眉眼,视线滑过他挺秀的鼻子、桃花色的唇瓣、落至他削尖地下颔之上。

“你最近真是瘦了不少。”

未少昀轻声哼笑,被赫连容遮着眼睛很是享受的模样,“我努力啊……努力该有奖励吧?不然下次可没精神做事了。」

下次?赫连容失笑,「还有下次?」

「啊。」未少昀的唇角翘了翘,算是回答。 「再试一次吧。最后一次。」

「上次也是这么说的。」赫连容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语带笑意地道:「想要什么奖励?说来听听?」

「什么都行吗?」

「当然是我能做到的。并且不能强人所难。」赫连容白他一眼,才不会上他的当。

赫连容说完就觉得手心里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扫了几下,痒痒的,该是他在眨眼。

「我想要你……」

未少昀地话只说了个开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吓了二人一跳。未少昀显然不满自己提要求的时候被人打搅,没好声气地翻身坐起,「谁!」

「二少爷,小的是常明。赫连容一愣,这名字听着耳熟,似乎是未府的下人,不过他们出行时好像没带他一同上山。

未少昀也有些疑惑,待赫连容开了门,不等常明进来便问道:「你怎么来了?」

常明欠了欠身,「小的是来找二少奶奶的。」

赫连容更觉错愕,「我?」这个常明平时负责修整未府的花园,她倒是见过两次,但从没说过话,怎么会找自己有事?

「是碧柳有话要我带给二少奶奶。」

赫连容的眉头当即蹙起,她临走前叮嘱碧柳照看未冬雪,难道是未冬雪出了什么事情?

看了眼未少昀,常明有些犹豫,「少奶奶,我们出去说?」

赫连容摆摆手,「就在这说吧。」

常明便道:「碧柳让小的转告二少奶奶,有一封来自京城的信件是给少奶奶的,却被二小姐收起,并吩咐收信的门人不要将这消息外传,碧柳怕其中有重要的事情,所以特地让小的跑一趟,告诉少奶奶。」

「京城?」赫连容眼中绽出几分喜色,她在京城的唯一联系人就是进了宫的丫头白兰,都这么久了,她终于传出消息了。

「既然二姐已经吩咐收信的门人不要外传,碧柳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未少昀斜倚在床头懒散地问。

常明微哂,「二少爷,其实有时主子们的秘密在我们下人之间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知道的人多少不同罢了,这件事是小的无意中发现,又告诉碧柳的。」

未少昀其实也不太在意这个,随便点点头,问赫连容道:「你在京城还有亲戚?」

「算是吧。」赫连容有些奇怪,未水莲扣她的信做什么呢?还弄得这么神秘?

「家里现在怎么样了?」

门口处突然传来老夫人的声音,众人望去,老夫人正由胡氏搀着站在那里,不知是何时出现的。

老太太看出了众人的疑惑,「刚才他叫门叫得那么大声,怎可能听不到。」

常明连忙施礼,「回老夫人,自从老夫人走后不久,大夫人就病了,现在家中由二小姐掌管。」

「什么?」老夫人眉头紧蹙,声调不觉提高了些,思忖一阵,「常明,你与我过来。」

老夫人带着常明去审问了,赫连容却有些坐立不安,不是因为那信被扣留,而是在担心白兰。俗话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宫门可比侯门大上不知多少倍,当初赫连容听到不必进宫的时候实在是松了口气,谁知紧接而来的就是要白兰留下的旨意。

听赫连容说完写信人的身份,未少昀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你是说原来你是打算进宫的?结果人家不要,才甩给了我?」

赫连容正在感叹,听到这后半句不禁眉稍一跳,拇食二指想也不想地掐了过去,直到未少昀闷哼一声倒在床上,赫连容才继续感慨着轻叹一声,「人生啊!」

「人生啊……」未少昀揉着腰侧跟着长叹一声,唇角却已不受控制地扬起,露出齐刷刷的一排小白牙,「也没那么难熬。」

「切!」赫连容鄙视他,嘴角却也跟着他微微上翘,没那么难熬?大概吧,他们现在的样子……就算回到未家,她的生活也不会像以前那么难熬了吧?

「收拾东西吧,奶奶要急着回去了。」

吴氏与严氏,她们再怎么斗,都是姓未的,都是内斗,可老夫人刚将当家大权交给严氏,她转脸就给了未水莲,这性质就不一样了。出嫁的女儿如何当家?这大概是老夫人最不喜欢的事。

第九十五章 未府之变(二)

所以老夫人连一晚都等不了了,常明也不知道又报告了什么重要情报,最后一次针灸也不做了,当即开拔启程,赫连容和未少昀连忙去和花痴道别,虽然合作后期花痴态度不佳,但同志情谊还是有的。

一行数人于当晚赶到中水镇留宿,还住上回那个客栈,第二天早早便又出,也到刚刚天黑、城门将关之时才赶回云宁城内。

未家,再看到高高悬起的未府匾额,赫连容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们去宣法寺前后不过半个多月,这个争斗不休的宅院如今不知变成了何种模样,大夫人、吴氏、二小姐、姑奶奶……一想到这些人,赫连容的心头就似压了一块大石,忍不住想要长叹一声。

未少昀见到她的样子哼哼地轻笑,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这么快就重回人间了啊。」

老夫人和胡氏已下了车,听到未少昀的感叹,老夫人缓声道:「出世的日子固然逍遥,可入世的日子才是我们的一生,做好面对它的准备,才能从中寻找快活。」

这就是苦中作乐的真谛吗?赫连容深吸一口气,跳下马车,与老夫人一同踏上石阶。

先前老夫人打算回来前也派人回家知会过,不过告知的日期是三天后,现在算是突然袭击了,未府的下人们忙去各院通报,却被老夫人拦住,只让人喊来未管家,「水莲呢?叫她去体顺斋,我有话问她。」

未广歇了歇,「二小姐……去未必知了。」

「哦?」老夫人停在原地,面色渐渐沉下。 「她去那做什么?」

未广正要回答。一个声音由远而近地传来。 「还能做什么?找东西!」

赫连容抬眼望去。见未秋菊正在不远处。摇着素缎镏金扇。悠闲地走过来。朝老夫人行了个大礼。继而挤开胡氏扶住老夫人。 「奶奶不是说过几天才回来么?怎么这么快?」

未少昀喷笑。 「是你快才对吧?」

这真的很像一场完美地偶遇。如果未秋菊的喘息声再小一点。那个「像」字可能就不存在了。

老夫人才刚刚进门啊。连未府管家都不知道老夫人回来了。她未秋菊居然知道。又能在得了通知后一路小跑的出现在这里。是需要过人的体力地。

未秋菊似没听出未少昀的嘲弄。 「我再快还能快过二姐去?奶奶刚走就把娘气病了。又唬来了掌家之权。大嫂当初想找什么好歹还有个名头。她倒好。不仅将家里折腾个遍。还派了人去未必知。自己也三天两头的往未必知跑。说是不放心三哥的眼光。她要去帮着掌眼呢!呸!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以为小时候人家夸她两句。她就真是神童了!」

未秋菊连珠炮似地将未水莲轰了个够本。变了脸色的不只是老夫人,还有赫连容与未少昀。未家的宝贝?想不到经历了祠堂大火之后,居然还有人惦念着这件事。

那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宝贝?充其量是一件极有价值的古物而己,未家哪个都不缺钱,值得为了一件还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东西争得头破血流吗?难道这就是所谓地「欲望无极限,贪念永留传」

更令赫连容好奇的是未秋菊的态度,老夫人把掌家之权交给严氏,又给了吴氏一线希望,这应该是严氏与吴氏的较量。为何刚一进府未秋菊就赶着来说未水莲的不是?她与未水莲一母同胞,理应比其他兄弟姐妹间的关系更为密切才是,可这点在她们身上不仅没有丝毫体现,反而充满了敌意。

不过想想,未秋菊与吴氏向来走得近些,加之平常对未水莲多有嫉妒之意,帮着吴氏对付未水莲也犹未可知。只是会不会笨了点?那边可是她的亲姐姐和亲娘,吴氏究竟给了她什么好处,值得她做到如此地步?

老夫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环节。大皱眉头缓缓长长地吐了口气。 「真是冤孽。」

老夫人的感叹让未秋菊成就感大增,以为自己得了先机。眉眼间多出几分得色,「奶奶,要不要我派人去把二姐叫回来,奶奶仔细问问?」

未秋菊的跃跃欲试让老夫人大感头痛,连连摆手,「你先回去,我自会找她。」

眼见老夫人没有马上行动地意思,未秋菊有些急了,「奶奶……」

「回去罢!」老夫人的口气重了些,「芳茹、少昀,你们也回去歇歇,有阿容陪我行了。」

诶?赫连容愣了一下,老夫人是不是说错了名字?以往都是让胡氏陪她的,今天怎么换人了?

胡氏和未少昀也有些犹疑,不过胡氏天生不好奇,应了声,便离开了。未少昀就没这么好打,拧着眉头停在那里,想看看老夫人究竟意欲为何。

未秋菊也瞥着赫连容,极为好奇地样子,似是不懂仅仅半个月时间,老夫人对赫连容的态度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转变。

「还不走?」未少昀不动地方老夫人没辙,未秋菊可不同,老夫人语带不满地道:「你们都是出了嫁的女儿,回我们未家来捣什么乱!好好的一个家,迟早得毁在你们几个丫头手里!」

「奶奶!」未秋菊提了口气,终是没像前几回一样泄出来,缓了声音道:「这是二姐的事,别把我扯进来,我和子轩……」

「子轩子轩!」老夫人也不知是气未秋菊来告状,还是怒她不争气,一指头戳上她的额头,「天天把他挂在嘴上,也不看看他把你放在哪!带着丈夫住回娘家,未家的丫头数你最没出息!」

「你们也不给我机会出息!」未秋菊大有忍无可忍的意味,「子轩再差也是奶奶和爹娘挑的,有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念他爱他有什么不对?我知道你们因他家道中落看不起他,但是当初不也是因为他家的产业才同意了这门亲事么?人生无常,谁能保证一生富贵荣华?怎地现在又来怪我没有出息!」

「你……」

老夫人竟被未秋菊一番抢白说得哑口无言,未秋菊犹自道:「本来就是奶奶偏心,上次我拿了当家钥匙才一天就急着赶我下去,现在二姐和我一样了,怎么不见奶奶出言制止?你们别以为现在二姐夫做官就对二姐另眼相看,官场比生意场更加可怕,止不定哪天把咱们全家都牵连进去,到时候看你们还捧不捧她的臭脚!」

「走走走!」老夫人被未秋菊气得七窍生烟,「你这个不孝的丫头,总得把我气死才甘心!我可算知道你娘是怎么病的了!」

话说到这里,赫连容也大概明白了,未秋菊这出诉苦喊冤加指控的戏码连老夫人都承受不住,别提身为未水莲与未秋菊亲生母亲的严氏了。

第九十六章 未府之变(三)

看着未秋菊赌气而走的背影,老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声,「去……去和沐轩!」

有这么一家子还真挺闹心的,赫连容心中感叹,最在意的还是自己那封信,正想着要怎么去找未水莲把信要回来,就见老夫人朝她伸出了手。

赫连容自然地想上前扶住老夫人,未少昀扯了她一下,对老夫人道:「奶奶,你自己去吧,我们先回去了。」

老夫人微一错愕,赫连容不解地看向未少昀,未少昀伸伸胳膊,「坐了一天车累了,我们明天再去看大娘。」

赫连容蹙了蹙眉,无论未少昀对严氏的印象再不好也罢,现在老夫人的心情这么不好,他没道理看不出来,怎会提出这时离开?

「你先回去,让阿容陪我。」老夫人摇了摇头,万分疲累的模样。

老夫人的样子让赫连容狠不下心拒绝,上前一步扶住她,回头与未少昀道:「你先回去休息,我陪奶奶过去。」

未少昀抿紧了唇角,向老夫人投去若有所思的一瞥,老夫人没有留意,转身与赫连容走远了。

赫连容跟着老夫人,本以为去和沐轩,谁知却走上了通往吴氏院落的路上,赫连容还以为老太太气糊涂了,忙道:「奶奶,和沐轩在那边。」

老夫人摆摆手。 「还是先去看看你大嫂。」

赫连容一想。也对。未秋菊刚才地表现似乎就是吴氏地主意。自己不出现。替严氏培养内部敌人。也算是不错地手段。

于是赫连容不再问什么。就在她们刚刚看到吴氏地院落时。便见一人从院中冲了出来。

现下天色早已暗了。等那人离得近些。赫连容才看出来人是未少暄。

他低着头走得很快。竟没留意老夫人与赫连容站在那里。还以为是哪个院里的下人。头也不抬地就要经过。

「少暄?」老夫人错愕万分。 「这么晚了你做什么去?」

未少昀闻言这才抬头,看清了老夫人一阵愕然,「奶奶?」

老夫人刚刚才松下的眉头又复蹙起,「你怎么了?」

赫连容这才见未少暄虽然满脸惊讶,却难掩面上原有的忿色。

「同淑芹吵架了?」老夫人真是有操不完的心。

「没、没有。」未少暄急忙掩饰着,「我是想出去转转。」

「这么晚出去转转?」

「我……唉……」

未少暄一着急就说不出话来,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孙子明明窝火又泄不出的模样,泄气地摇摇头,「算了。你去吧,我去看看淑芹。」

「她……我不想看到她,明天再去看奶奶!」未少暄与吴氏也不知怎了么。以往处处护着她,现在只听到她的名字就很气恼似的,顾不上问老夫人怎么这么早回来,也不说什么客套话,转身走了。

这又是一个不寻常,老夫人加紧了步伐,虽不说话,面上却已带了几分怒色,在她想来。未秋菊与未少暄的异样,怕不都因吴氏而起。

等她们进了院中,吴氏已得了丫头通报从屋里出来,见是赫连容陪着老夫人,眉稍不禁轻挑,将二人让到堂屋后道:「奶奶不是说三天后才回来么?」

「这我都嫌回来晚了。」老夫人的脸色十分阴沉,「淑芹,我让你帮你娘打理家中,怎么会弄成这副模样?」

吴氏微讶。 「不知奶奶指的什么?」

「你说呢?」

吴氏瞄着赫连容,想了想,迟疑地道:「奶奶可是先见过三妹了?」

老夫人没说话,吴氏笑道:「难怪,奶奶,我不知三妹和你说了什么,不过你也知道她的性子,凡事不夸大个十倍八倍都不肯罢休,这次娘代为掌家。她本是希望给娘帮忙的。但她对家中事务都不熟悉,做事还没有二妹来得爽利。所以娘才会借着生病把当家权责让二妹代为担当,一来二妹在婆家也当家,凡事容易上手,能帮得上忙;二来也能让三妹别再整天缠着娘。等过段时间娘的病好了,二妹自会将当家之权归还给娘的。」

吴氏的话让老夫人同赫连容一齐愣住,她们都等着听吴氏落井下石的话呢,怎么?难道未秋菊的举动不是出于吴氏的授意?

看出二人地错愕,吴氏笑笑,「二妹赏罚有度、公正开明,下人对二妹都很服气。也是看二妹所为,孙媳才知道自己以前有许多不足,想了许久,这次能卸下当家重担说不定是件好事,也让家里多一分安宁。」

吴氏之言不似作伪,老夫人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你想通了就最好,人要过得清静闲适才是福气。」老夫人顿了顿,又道:「这段时间你和少暄怎么样?」

吴氏留心观察着老夫人的神色,再想到老夫人刚进门时刻意压制的怒气,已有几分明了,垂下眼帘道:「这段时间孙媳和少暄的相处……不太愉快,刚刚还吵了几句,少暄就出去了。」

「哦?」老夫人见吴氏并不说谎,神色缓了缓,「因为什么?少暄向来最听你的,怎会气得走了?」

「那是因为……」吴氏深吸了口气,下定决心地道:「那是因为孙媳想替少暄纳一房妾室,少暄他……」

「妾室?」老夫人大为惊讶,「好端端的为何纳妾?」

赫连容微哂,这老太太在她成亲第二天就塞过来一个通房丫头的事她还记得呢,还真是对人不对事,轮到吴氏这就是新鲜事了。

吴氏叹了一声,「孙媳嫁入未府多年无子,实在对不起未家,少暄又是长子,孙媳哪能不心急?为继未家香火,所以才想出这个办法,谁知我才起了个头,少暄就耍脾气走了。」

老夫人听罢沉吟不语,赫连容则有点风中凌乱,正室主动给丈夫纳妾,原来还真有这回事?

「你也知道少暄对你的心思。」老夫人思忖良久缓缓开口,「当初他提出要娶你为妻,你公公也是说给你个妾室的名份便罢了,谁想他竟绝食几日,你公公这才答应了,只冲着这份情意,你就该知道他为什么脾气。」

吴氏显然有些动容,「孙媳又何尝愿意如此,只是……」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老夫人站起身来踱了几步,「你们还年轻,子嗣是迟早会有的,你是长房儿媳,将来你的儿子就是未家长子长孙,这个事实永远不会更改。」

「奶奶!」吴氏乍听此言大为激动,上前扶住老夫人连连点头,「有奶奶这句话,孙媳就放心了,将来……」她瞟了一眼赫连容,「将来无论是谁当家,孙媳定会全力扶助。」

第九十七章 未府之变(四)

老夫人拍拍吴氏的手,这才露出几分笑意,「理应如此。」

看她二人有默契地相视而笑,赫连容不知怎地有点心虚,她总觉得老夫人在谋划着什么,而吴氏刚刚的话……

「少昀的病全好了吧?」吴氏看向赫连容。

赫连容回过神来,「是啊,他有点累,先回听雨轩了。」

提起未少昀时赫连容的轻松态度让吴氏微感错愕,老夫人与赫连容道:「你以后得多看着他,智慧大师告诉我,你们这段时间和寺里一个大师在一起弄什么……什么柴的,那位大师对你们很是赞赏,现在回了家,也得拿出那时的心思才行。」

想起山上的那段时光,赫连容不由自主地轻叹一声,下了山,一切大概会重归正轨,那种只为一件事拼博的日子也将一去不回了吧。

「慢慢来,你们都不要急。」老夫人语意深长地说了一句,转身步出房间,又交待吴氏道:「听说水莲派了人去未必知,你去把他们找来,我有事要问……哦,这件事就不用让水莲知道了。」

「孙媳明白。」吴氏欠了欠身,「孙媳一会带人去体顺斋等奶奶。」吴氏真是一个很懂得看眼色的人,回想碧柳曾说过吴氏刚做上未家大少奶奶时是如何的谦逊有度,大概便是现在的模样。相较之下未秋菊无疑就很看不出眉眼高低,非得让老夫人赶才不情不愿的走了,不仅自己失了体面,也给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赫连容更佩服的是老夫人,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吴氏看似已站到了未水莲的战车之上,可老夫人轻轻的一句话,就让吴氏倒戈相向。大表忠心。

未来。无疑比眼前更具吸引力。

「二弟妹。」

就在赫连容陪着老夫人即将走出院门地时候。吴氏追出房来。叫住了她。

老夫人摆摆手。 「回去看看什么事。」

赫连容依言而回。吴氏站在不远之外并不过来。等赫连容靠近后才小声道:「二弟妹可有一个妹妹在宫里?前些日子她让人捎来封信。现在信在你二姐那里。有空记得去拿。」

看来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么。不然吴氏也不可能会知道。那未水莲为什么还要嘱咐下人别说出去?她在防谁?还是说这是吴氏另一种投诚方式。将探听到地秘密告诉自己。以争取自己和老夫人地好感?

又不对,干嘛要加上「自己」呢?赫连容从院里出来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的,想着吴氏、想着老夫人……

「你在想什么?」老夫人突然问。

赫连容稍有迟疑。 「我……我在想,奶奶现在的打算。」她想了想还是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面对摆明要在未家寻宝的未水莲。不知老夫人会如何处理。

老夫人笑了,「你认为我会有什么打算?」

赫连容心中己有些预感,只是不敢肯定,现下看到老夫人鼓励似地笑意,心中反而愈不安了,「我想不出来。」

「是想不出来还是不愿意想?」老夫人长叹一声,半晌道:「本来我还想多等一段时间,但现在看来,等不及了。再不及早做决定,未家会被她们弄成什么样子还不一定。阿容,你说……一件宝物真的比性命更重要吗?」

「性命?」由于只有她与老夫人两人,赫连容也少了一分保留,「到底是什么东西,会与性命扯上关系?」

老夫人摇摇头,赫连容本以为她的意思是不知道,岂料老夫人展开了眉头,转头盯着她正色道:「我现在还不能说。也不知道那件东西到底是被毁了,还是被藏在了某个地方。不过等你真正接管了未家,做了未府当家,我一定会将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到时候是找到它还是放弃它,全随你的意愿。」

连容停了脚步,听到老夫人这些话她既惊讶又不惊讶,惊讶的是老夫人竟然真的存了想让她接掌当家的念头,不惊讶的是老夫人果然知道那宝贝地真面目。不过赫连容不懂的是。如果那是一件可让人致命的宝贝。老夫人为何不说?她为何宁可让未家人明争暗斗,也不想说出事实而让大家死心?还是说那件宝贝远远比性命更珍贵。但凡知道它是什么,会更加激众人心中地贪念?

「奶奶,我不想……」

「你必须!」老夫人打断赫连容的话,无比严肃地望进她的眼睛,「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推托之辞,但你大娘和淑芹无论谁坐上当家之位,另一个都不会服气,这种情况下,你反而可以平衡她们。」

「奶奶,我们才刚刚回来,家里的事也才从两个人口中得知,还是再了解了解,可能事情并不像奶奶想的那么糟。」老太太说的道理赫连容能想通,但她对未家的人际关系有心理阴影,而且她组织能力实在有限,把这么复杂的一大家子丢给她,她想管也是有心无力。

老夫人摆摆手不再说话,待到了和沐轩门前才对赫连容道:「我一个人去见你娘就行了,你回去吧,想想我说地话。」

赫连容微怔,原来老夫人还是不打算让她参与到严氏与她两个女儿之间的事情中来,那为何又要带她走到这里?只为了说刚刚那些话么?还是另有目的?

果然,下了山,任何事都变得复杂起来了。

思绪浮动了一路,赫连容刚转进通往听雨轩的小路,便见未少昀双手环在胸前,斜靠在假山上。

「你怎么在这?」赫连容前后看看,并不见旁人,「不是说累了么?」

「我是替你累。」未少昀挨到赫连容身边,吊着眉稍盯住她,口中嘲弄道:「怎么样?累不累?」

赫连容怔了半晌,「什么啊……」

「我是说奶奶派给你的差事,累不累?」

赫连容真是吓了一跳,「你你你怎么知道!你跟踪我们!」

未少昀想也不想地拍了赫连容的脑袋一下,「白痴啊!谁有空跟踪你们!想想家里的形势,看看奶奶的举动,用脚后跟想都想得到!」

赫连容的眼角抽搐一下,捏了捏手指咬牙切齿的,「谁白痴?你这个用脚后跟思考的动物!还有脸说别人是白痴?」

第九十八章 宫中来信(一)

「白不白痴的只是一个代号,不用太在意啦。」未少昀笑得有点心虚,意图改变话题,「走吧,去二姐那。」

「去那干嘛?」赫连容懒得同他计较,「她去未必知了。」

「所以要去等她回来啊,你难道不想早点看到那封信?」

好吧,赫连容很想,于是在狠拧了未少昀的胳膊后转了方向,直奔未水莲暂住的院落而去。

「少昀。」赫连容还惦记着老夫人的话,「你说当家的位置……我能接吗?」

「没什么不能接的,只要你想。」说起这个话题未少昀的兴趣似乎不大。

赫连容耸耸肩,「我不知道,我自知能力有限,也不太想搅这趟浑水,但奶奶好像无人可用的样子,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未少昀的唇角不觉扬起,「那就接吧,大权在握,不仅下人要仰仗你过活,家里人也得看你脸色,最重要的……我用银子就更方便了……」

赫连容拍了未少昀的头顶一下,打人兼报仇,「问你正经的,我该不该接?」

未少昀揉了揉头顶有一会没说话。良久才道:「这个问题慢慢考虑吧。奶奶不会太早做出决定地。」

「诶?」赫连容不太明白。「可奶奶今天的做法似乎已经有了决定一样。」不然怎会在未秋菊面前显示同自己的亲密。又对吴氏做下那样的承诺?

「是不是明天就知道了。」未少昀悠闲地晃着。 「不过别抱太大希望的好。」

赫连容仍是不太明白他地意思。却听懂了他的语气。 「说得我好像很想当这个家似地……」

「那就别当啊。」未少昀停在那里回头看着她。 「清清静静地做你的未二少奶奶。不好吗?」

话说到这。未少昀的态度已经显而易见了。这有些出乎赫连容的预料。她还以为未少昀得知这事后会很支援她接掌未家呢。不过若真如未少昀所说。老夫人又是什么意思呢?

先不想了,明天再说吧。

赫连容跟着未少昀,没一会就到了未水莲暂住的宁夏居,未水莲还没回来。待下人迎他们进了院子,未少昀就不知飞到哪去了,好一会才回到堂屋,哉歪在赫连容身边。

「你干嘛去了?」

未少昀悻悻地,「去净房啊。」

瞄着他的神色,赫连容撇撇嘴,「谁相信,八成是做贼去了。」

赫连容也只是猜测,想不到未少昀居然没有否认。反而理直气壮地道:「没到手就不叫贼,况且我们的信就应该拿到听雨轩去,她扣在手里是什么意思?肯定是有阴谋。」

「你怎么不改行做贼啊!」赫连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而且那是我的信,不是我们的信,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怎么没有关系?」未少昀一下就急了,认真地道:「像三妹那样的八婆也懂什么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嫁了我未少昀这一辈子都得跟我有关系,知不知道?」

赫连容看了他半天,不见他有玩笑之色,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接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他未少昀……

「诶……」未少昀说完那话想了想也觉讪然,「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他想解释,可赫连容面无表情的样子更让他紧张,「我那是……我就是说啊……我们现在的关系不像以前了,我觉得这样很舒服,你呢?你觉得怎么样?」

赫连容抿了下唇角,微一点头,「还可以,比以前好一点。」

「什么好一点!是好很多点!」未少昀侧过身子倚在与赫连容之间的小几上。盯着她一动不动,「所以我觉得你有些事应该跟我商量,就像刚才那样多好,夫妻之间就得有商有量的。」

「又……又不是真的夫妻。」赫连容纠正他,不知怎地,听他夫妻来夫妻去的说竟有点无措。

「你想做真的夫妻吗?」

「哈?」赫连容的思绪乍被打断,脑海中重复了一遍未少昀的话,脸上登时变得滚烫。

未少昀那话是冲口而出,说完也迷糊了一阵。咬紧了嘴角半晌无言。目光飘了良久才稍带心虚地道:「干嘛这么大反应?开玩笑也不行啊?我还记得你最感谢我什么,所以我……我不会……」

两句话让未少昀说得别别扭扭地。赫连容也觉得别扭,思绪晃来晃去的就是定不到一件事上,想了半天脑中还是空白一片,未少昀的心思也早飞远了,两个人自从关系好转后头一次陷入了沉默的尴尬之中。

「少昀,阿容,你们来了。」

门口传来的声音让二人同时回过神来,却是未水莲回来了,不只她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袭青衫的未少阳。

「你叫她什么?」未少昀甩去心中烦扰,见了鬼似地盯着未水莲。

未水莲轻笑,「奶奶不是叫她阿容吗?我跟着叫,怎么了?」她说着走进屋来坐到赫连容对面,「怎么提前回来也不知会一声?进了家门才知道你们回来了,就让少阳陪我回来换件衣裳,正打算去看你们和奶奶呢。」

有问题,绝对的。

赫连容想不出未水莲因何态度大变,跟着笑了两声,连忙将目光转到未少阳身上,以减少自己受到的冲击。

不过转过头去,心理冲击是小了点,视觉冲击又来了。以前是时常见到未少阳,不见未少昀;后来在山上是与未少昀整天碰面,而没有未少阳,所以一直以来同时面对二人的次数不多。加上赫连容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未少昀的小人嘴脸,乍一见未少阳,真是阳光普照灿烂耀眼,赫连容真不明白,明明是相同的五官,为什么会给人以这么强烈的差异感?

「诶……诶!」未少昀先是碰了碰赫连容,跟着又轻踢了她一下,「注意眼珠子。」

「啊?」赫连容回过头对上未少昀,当即打了个激灵,双胞胎双胞胎,得提醒自己才行! 「什么眼珠子?」

「眼珠子别掉下来!」未少昀没什么好气,站起身来与未水莲道:「我们是不是有封信在你这?」

对于他坚持用「我们」,赫连容也没什么好招儿,算了,随他高兴吧。

未少阳的眼中因此添了些若有所思,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大有转变呢。

「的确有一封阿容的信。」未水莲笑了笑,从身上摸出一把小钥匙交给身后的丫头,让她将信取来,回身道:「我怕下人们不经心,忘了给你或是弄丢了,就顺手收起来了。」

「谢谢二姐了……」除了这句话,赫连容想不出自己再能说什么了。

从回到未家起,奇怪的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先是未秋菊炮筒自燃,在没有吴氏燃风点火的情况下把老夫人轰了个头大;接着是吴氏抽风想纳妾……不好意思,是吴氏抽风,想替未少暄纳妾,为此不惜与未少暄翻脸;最后是未水莲神奇大变性……咳!变了性格,最瞧不起自己地人居然对自己以礼相待,不是赫连容犯贱,她是真的一时难以接受。

未水莲笑着摆手,「客气什么,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么。」

说着话,丫头已取来一个朱漆小盒,未水莲接过来,打开盒子,里面赫然装着一个以火漆封口的信封,信封上写着赫连容的大名,并无落款,应该是专人专送,没有退信的麻烦。

不等未水莲把信递过来,未少昀猴急地蹿上前去将信拿在手中,看了看,顺手揣到怀里,朝赫连容一招手,「莲蓉,走吧。」

赫连容本也不想在这里多留,便也起身,临行前道:「二姐,奶奶那边不用过去了,她刚刚说累了想歇息,现在怕不已睡着了。」

其实老夫人哪说过这话,她是让吴氏去叫被未水莲派到未必知的人,现在想必就在体顺斋,未水莲过去老夫人也不会见她,干脆让她省了这趟麻烦。

「原来是这样,谢谢弟妹相告。」未水莲客气得要命,转而对未少阳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去奶奶那了,少阳你也回去吧。」

未少阳应了声,便与赫连容他们一同出了宁夏居。

「二嫂这些时日在山上可还开心?」

未少阳淡淡地笑着,令人无比温暖舒适。就是赫连容不太习惯,总觉得像是未少昀鬼上身了似的。

「怎么了?」见赫连容一言不出,未少阳眼中泄出几分担心。

赫连容这才大笑,「我是不太习惯,看多了你二哥欠扁的样子再看你,简直是……人神共愤啊!」

第九十九章 宫中来信(二)

未少阳松了口气同时失笑,「我知道自己表情不太丰富,不过有差那么多吗?」

「当然,」赫连容瞥了眼另一边,「何止是人神共愤,还是天壤之……喂!你在干嘛!」

未少昀把头从信上抬起来,颇感无辜,「看信啊,你连这都看不出来啊?」

「我是说你为什么看我的信!」赫连容说得咬牙切齿,她就说不对劲么!平时那么聒噪的人,居然这么半天没说话。

「我是看你忙着聊天没空看信,就帮你看一看。」未少昀揉揉眼睛,「看得我都快瞎了。」

「你自找的!谁也没让你黑灯瞎火的看信!」赫连容简直抓狂,「再说我不是没空看信,我是想等回去再看、点上蜡烛再看!而且你没见到旁边还有人吗?你光顾着看信把人家丢在一旁多没礼貌!」

「诶!你能不能小声一点?」未少昀大为不满地把信塞回去,「我自己的弟弟,礼貌个p……皮啊!」

「你没救了!说脏话都音不准!」

「我这叫君子作风,不像有些人,连名字里都带脏话。」

「啊?」

「少装傻。就是那个什么布屁特。你别以为我忘了!」

这都哪跟哪啊。不是说信么?怎么又扯到那上面去了?

见赫连容不说话。未少昀稍显得色。 「我说你啊。专心一点。有了布屁特就别瞎想了。就算要想。也要想合理范围内的!」

「你到底说什么乱七八糟地!」赫连容直觉得头大。他这又是搭错了哪根筋? 「把信还我!」

「休想。我都看了一半了。得对另一半负责!」

「你……你站住!」

未少昀当然不会那么听话,停了脚步的是未少阳。

未少阳看着二人吵吵闹闹地走得远了,不由失笑,笑容中带着几分只有他自己才尝得出的苦涩滋味。

这样不错,想不到一次出行就让两人前嫌尽弃,虽然仍是吵闹,却与之前有了根本性的改变,这么看来……未少阳抚上自己腰间,摸着腰带中那一直随身携带的小布包。缓缓长长地轻出了一口气。

这么看来……很快就能将那东西还给她了吧?

赫连容是直到听雨轩门前才发现弄丢了未少阳,亏她还口口声声说什么礼不礼貌的问题,都怪未少昀。所以要教训!

从蜷成一团的未少昀身上抢回那封信,赫连容成就感十足的踏入了听雨轩。

碧柳早得到他们回来地消息,已备好了热水点心之物,赫连容却急着看信,回了房间门也顾不得关,凑近蜡烛将信纸展开。

「姐姐安好……」

刚看了四个字,未少昀从门外晃进来,「别浪费时间了,只看前半段就知道这封信跟你原来那封有得一拼。整篇堆砌满口谎言……」他瞟了眼赫连容,「怎么幸福怎么写。」

赫连容微怔,不及细想自己当初写得有多幸福,低头将那信细细看完,低声喃道:「似乎她写得更幸福一点……」

宫人的和气、嫔妃的关护、皇帝的喜爱……无论哪一点,赫连容相信都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她不知云夏皇宫情况如何,但对西越宫廷还是有些了解的。想来天下间地皇宫都该是差不多的,后宫也该是差不多的。

「真不愧是主仆啊!」未少昀倚在桌旁懒散一笑,「连编瞎话都是一个套路。」

赫连容再没了与他斗嘴的心思。心事重重地坐下,将信装回信封里,然后对着信封发呆。

白兰到底怎么样了呢?如果她过得真如信上说的那么好,怕不早就来信告知,怎会在她们分别那么久后才传来第一封信?如果她过得不好,是怎样的不好?是因宠爱倍受排挤?还是君王薄情弃她于不顾?

看多了宫廷大戏的残酷无情,赫连容越想越不安,越想越心慌,不管是哪一种。总得想些办法才好。

未少昀托着下颔一直盯着赫连容。见她发了会呆。便起身打开自己的衣柜,吃力地将她的百宝箱挪了出来。将里面地珠宝饰一一数出,口中念念有词,似在计数。

「诶……你干嘛?」

赫连容被他打断有些懊恼,将饰还原重新数着,刚数两件又改了主意,将满箱的饰倒出,摊得满地都是,明晃晃地折射出炫丽之光。

未少昀连忙偏过头去,「诶诶,别这样,我抵不了诱惑。」

「这些东西大概能值多少银子?」赫连容直骂自己太笨,眼前就有一个估宝专家,经他手卖出去的金银珠宝不计其数,自己还一件一件地数什么数啊!

未少昀闻言咬了咬唇角,「这些?」他站起身来,踱到珠宝摊子前蹲下,拾起一条链子看了看,不太情愿地道:「这些东西我上次卖了一万两。」

「一万两?」赫连容不禁蹙起眉头,「这么少吗?」

「上次急着出手,当然卖得便宜。」未少昀很不愿提起这事似地,「不过分批出手的话,卖到两万两以上不成问题。」

「两万两……」赫连容扳着手指头数了数,点了点头,分出一半饰包成一包推给未少昀,「替我换成银票,要京城也能用的,换来的钱给你二十分之一的手续费。」

未少昀并没接那饰包,反而盯着赫连容看了半天,「你想送钱给她?」

赫连容低叹一声坐到地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她,分手前我给她拿了一些,不过在宫里开销大,想来是不够的。」

「你可能会白费心思。」未少昀的目光落到地上某一处,「你可能会……」

「起码我尽了心思。」赫连容打断他的话,「你不帮我吗?」

「帮,怎么不帮。」未少昀的眉稍动了动,拎起那包饰的同时掩饰着拾起地上另一件东西,「现在就帮,换银子对不对?现在就去。」

未少昀站起身,拎着饰出门了,赫连容在他走后才惊觉天都黑了,他要去哪里换银子?追出去,人早已没影了,没办法只能再回来,心不在焉的把东西收好,又在桌前坐了半天,才现自己竟然这么相信未少昀,问也不问,就把那么贵重的东西交给他。

真是昏了头了,赫连容抚额哀叹,目光又落到桌上的信封上。拿出信,又重新看了看,赫连容努力想从字里行间看出些什么,也好知道自己该朝哪个方向努力。连看三四遍,也没看出什么倪端,赫连容叹了一声,正想将信纸折起,眼前突然闪过几个字。

赫连容便停下动作,仔细在信中找着,再看那几个字时心头不禁一跳。说来或许普通,那是由几行行头组成的、从左至右的片语顺序。

「第二页。」

赫连容忙将第二页信纸翻出来,放弃从上至下的阅读顺序,从中找寻着从左至右的词语资讯。

只有白兰知道自己练字时喜欢从左至右的横版顺序,她还纠正过自己,但那么多年的读写习惯怎是一时就扭转得过来地?久而久之白兰也习惯了。

逐行看过,赫连容的手指在「信封」二字上做了停顿,她的心狂跳一通,马上拿起信封小心地拆开。

乍一看到信封下半部黑色的墨迹时,赫连容不禁低呼了一声,拉近蜡烛将那蝇头小字细细读出。

「小姐安好,别来无恙?宫内信件不秘,提笔前思量再三,终写信中之信,希望小姐看到,也希望小姐永远不要看到。白兰初入宫时得皇上宠爱,也曾修书一封,想告知小姐勿念,谁知君恩如云来去匆匆,白兰不及寄出信件,已成昨日黄花。因白兰来自西越,宫人嫔妃鲜少亲近,失宠之后,昔日结交姐妹各自分飞。我待以真心,却得冷眼以待,白兰不懂因何如此,但想到小姐不禁心下庆幸,庆幸小姐没有入宫。白兰此生再无所愿,唯愿小姐安好,夫妻和乐。」

短短的一封信中信,字迹略显潦草,并无华词堆砌,让赫连容心下黯然,长叹一声。

幸或不幸?云夏国主钦点白兰入宫时,多少人艳羡不已?人人都以为白兰从此荣华富贵平步青云,个中苦楚又有谁知晓?恐怕不只是白兰,在宫里的女子又有几个是幸福的?包括那些得宠的嫔妃,哪个不是惶惶度日、恐失君心?相较之下,自己真的要幸福得多。

第一百章 宫中来信(三)

赫连容对着烛火一直沉思,碧柳几次进来都不敢打扰,到最后实在是晚了,才轻唤一声,让赫连容梳洗就寝。

不说还不觉得,一说休息,赫连容还真觉得累了,问了问时辰,竟已近子时了,未少昀还没回来。

他换钱换到哪去了?

不知为何,赫连容丝毫不担心饰的去向,只让碧柳给未少昀留门,自己则爬上床去,本以为会失眠的,谁知沾枕即着,一觉睡到天色大亮。

赫连容连忙起身,刚要下地被地上一大团东西吓了一跳,仔细看看,竟是未少昀抱着被子在地上睡得正香,不禁失笑,伸腿踢了踢他,「你睡地上睡习惯了还是怎么着?」

未少昀咕囔一句,换了个姿势接着睡,赫连容跳下床去蹲到他面前,「诶,上床去睡吧。」

未少昀就抱着被子迷迷糊糊地起身,打了个哈欠道:「银票在桌上,只多不少。」

赫连容扭头一看,桌上果有一只银袋,拿出其中银票数了数,有一万三千两,还有一串珠链,正是赫连容交给未少昀的其中一件饰。

赫连容蹲到床边去,「怎么剩了一件?」

未少昀掀了掀眼帘。懒懒地嘀咕。 「这件你戴着好看。就没卖。」

赫连容看了看链子。再看看他。 「这些银子都是卖饰得来的?多出几千两。」

「你怎么这么烦啊!」未少昀用被子蒙住头。 「只听过怕少地。没听说怕多地。」

赫连容扯开他地被子。 「你昨晚到底做什么去了?」

「诶诶诶诶!」未少昀没好气地翻身坐起。 「去了赌场。行了吧?要不是看你急着用钱。你以为我会牺牲睡觉时间去摇一宿的骰子?做人要知道感恩。知不知道?现在你地恩人我要睡觉。要睡觉!」

「我就知道……」赫连容还真是同情云宁城地各大赌坊。还好未少昀不常去。不然他们都别开赌场了。开善堂吧。「事情有最新进展。想不想听?」

未少昀果然有兴趣,倒下的身子又直起来,「什么进展?」

赫连容找出信封在他眼前晃了晃,未少昀接过瞄了一眼,又复倒下,闭着眼睛道:「切,早猜到了。你的丫头肯定你比还要无趣,皇上后宫三千,还不两天就腻了么?」

赫连容磨了磨牙。拽着他地衣服用力将他上半身拖下床,然后踩着他坐到床上去,「我这么无趣,还真是不好意思。」

「你也不用太自责……」未少昀呻吟着坐在地上,抓了抓头,「我真的想睡觉,睡不饱脑子就不清醒,不清醒就容易说错话,说错话就要挨打。挨打就睡不好觉,睡不饱就……」

「睡睡睡!让你睡!」赫连容堵住耳朵不想听他和尚念经,「回你房里睡去!」

未少昀却已又爬上她的床,在她身后躺好,伸手撩了一把她的头发握在手中,闭目合眼地嘟囔一句,转眼就睡着了。

赫连容垮下肩来无语轻叹,本来她还想问问未少昀怎样才能最快地吸引男人注意呢,毕竟他和云夏国主有共通点。阅女无数么!

不过好在她也不差,在资讯爆炸的网路时代中,就算她欠缺实际经验也收集了不少理论经验,自己可以先总结一下,一会等未少昀醒了再让他看看,哪条可用哪条只是纸上谈兵,理论实践紧密结合,她就不信不能让白兰重新获得皇帝的青睐。

于是赫连容喊来碧柳替自己梳洗,怕打扰未少昀。她还特地放下帐幔。结果碧柳进屋就露出暧昧地笑容,赫连容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哼了一声,「那个常明是怎么回事?平时也不见你们联系,大老远的怎么偏偏叫他去送信?」

赫连容的报复举动让碧柳不禁失笑,「常明是婢子的同乡,与婢子差不多时间进的未府,为人十分牢靠,少奶奶以后有事要办也可交付于他。对了……」碧柳停下替赫连容梳头的动作,「少奶奶,那封信重要吗?」

赫连容点点头,「对我来说很重要。」

「是少奶奶先前的丫头?」

赫连容点点头,碧柳替赫连容绾好髻后笑道:「我猜也是她,不然少奶奶在京里还有什么知近的人?」

「没了,只有她。」赫连容轻叹一声,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送信来的人不就是我妹妹的信么?你怎么会猜到是她?」

「妹妹?」碧柳惑道:「常明没提过这事,他是一次与守门的李二喝酒,无意间听他提起的,也只是说从京城来的信,并没提过什么妹妹。」

「那提过宫里吗?」

碧柳摇摇头,「婢子听说了这事后还怕常明弄错,特地去问了李二,没提过宫里,不过后来二小姐就把他叫去让他不得再提此事,婢子才觉得事情有古怪。少奶奶,有什么不对?」

「还真有点不对……」赫连容努力回想着吴氏告诉她时所用的字眼,确定她说了「宫里、妹妹」这样的话。

白兰在信里的确称自己为姐姐,问题是吴氏怎么知道?这信从开始就被未水莲拿走,难道是听未水莲说的?那未水莲又是怎么知道的?

结合未水莲昨晚的殷勤举动,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怕不是未水莲早看过了这封信,又不知在有意或无意中透露给吴氏知道,最后成了吴氏的一个投诚信号。

而未水莲显然是相信了信上地内容,以为赫连容真有一个什么妹妹正在宫中受宠,所以才会大拍自己马屁,权权结合利益加倍,这些自诩混迹官场的人都喜欢玩这套。

不过未水莲下令不得透露有关信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听赫连容说完这些,碧柳想了想道:「怕不是提防三小姐捷足先登,这半个月来三小姐不服大夫人将当家之权交给二小姐,一直在闹呢。」

赫连容无语,她总算明白了白兰在信中所说「宫内信件不秘」是怎么一回事。就连小小的未府收封信都不安全,更别提偌大个皇宫了。

不过皇宫太远咱们不说,只说未水莲,她也挺有能耐的,能弄开了信封又不让信封所有损坏,显然是常做此事。

第101章 宫中来信(四)


「少奶奶还是该在门房那边也放个人。」碧柳有些懊恼,「以后少奶奶的信总不能全都拿给别人先看。」

赫连容记下这件事,却也不急着办,只是感叹,「一切都好说,只是白兰现在虽受封才人,可是……日子过得不怎么样,在宫里无根无底的,真让人担心。」

碧柳道:「少奶奶也不必太过担心,个人都有个人的福泽,皇宫那么大,后宫嫔妃众多,机会也多,事在人为。就算她现在过得不好,只要好好筹划,也会苦尽甘来,像淑妃娘娘不就是如此吗?」

「淑妃?」看碧柳提起淑妃时顺口的样子,赫连容微讶,「你倒知道?」

赫连笑道:「是婢子疏忽了,忘了少奶奶是西越人氏,自然不知道这位淑妃娘娘有多传奇。淑妃娘娘并不是参选进宫,而是皇上微服出巡时巧遇上的,当时皇上买了淑妃娘娘家的一碗豆腐脑,然后就带着淑妃娘娘回宫了。」

赫连容无语半晌,「没这么容易吧?」说得好像云夏国主是个色狼一样,到处寻摸美女,看上了就要带回宫去。

碧柳掩口一笑,「其间过程婢子就不知道了,想是有些周折的。淑妃娘娘进了宫,开始只封了个采女,皇上也是一时新鲜,而后就不知忘到哪去了。 」

「哦?」赫连容开始只是随便听听,听到这里倒听出了兴趣,同样的无依无势,连失宠的形式都差不多,「后来呢?」

「后来淑妃娘娘当然是不认命的,她自幼家贫,没读过什么书。却在半年时间内修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一次家宴上接了皇上的诗句,这才重得皇上青睐,而后便在短短三年内连升七级,升至淑妃。她去年刚为皇上添了一位公主,恩宠无限呢。弄得现在卖豆腐的姑娘都以淑妃娘娘为榜样,不过这话听着轻巧,这其间淑妃娘娘付出多少心血又有谁能知道?」

「是啊。」赫连容有些感慨。 「大家只见她人前光鲜。怎知她背后心酸。不过这也说明终需付出才有回报。不去努力只想着机会从天而降。终将会一事无成。」

碧柳地话让赫连容更加坚定了自己地想法。白兰。那个有着羞涩笑容的纯真女孩。不能就此放弃自己。

匆匆用过早饭。赫连容就一头扎进书房里。回想了大半天。搜肠刮肚地终于列出十数条让爱情保鲜的办法。不过这都是后续之事。怎么也想不出该让白兰如何重得皇上的青睐。

正当赫连容咬着笔杆头痛不已的时候。碧柳进来通禀。 「四小姐来了。」

赫连容便放下纸笔迎出去。未冬雪在听雨轩要自在得多。也不等赫连容来请。自己进了书房。见到赫连容眉目间地欣喜掩也掩不住。 「二嫂。你们终于回来了。这段时间我连家门都不敢出呢。」

赫连容失笑。挽着她轻轻捏了捏她地手。悄声道:「这么急。可是那边有眉目了?」

未冬雪娇嗔地瞪了赫连容一眼,声音压得极低,「二嫂,人家是想你了么!」

赫连容偷笑。想来是差不多了,本来若没有白兰这事,这次回来的要大事便是将未冬雪嫁出去,现在也不能轻待。

「二嫂在写什么?」未冬雪凑到桌边,看着纸上墨迹有些好奇。

「在写该如何拴住丈夫的心……对了,冬雪,你有没有什么吸引男人注意力的好办法?」

赫连容这话才问出口,未冬雪的脸便「腾」地红得滴血,赶紧低下头去。 「二嫂。你、你说什么呢……」

赫连容也明白自己问错了,这里可不像她的时空。两个女孩子凑在一起别说男人,再厉害的话题都聊得出来。而且她也问错了人,问谁也不能问未冬雪啊,问问钱金宝大概还能得出一些有创意的案。

赫连容垮下双肩,「你就假装没听着吧……」

未冬雪的手扭动着自己的腰带穗子,面红耳赤地,目光却离不开桌上那张纸,「二、二嫂,你就是这么拴住二哥的心的吗?」

「嗯?啊?」赫连容开始是没听清楚,后来听清楚了,嘴巴张开就合不上。

拴往未少昀的心?未冬雪怎会这么认为?他们之间……除了关系好转一点外,没什么别的吧?而且……赫连容看看自己写的东西,都是她不知什么时候吸收的理论知识,好不好用她也不知道。

比如说第一条,要跟他拥有别人不知道的共同秘密。理论上讲行得通啦,可实际上,能与别人分享的秘密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起码她就没和谁分享过她的秘密。

再说第二条,放大自身的优点。其实谁不知道该把自己好的一面呈现出来?可生活并不是只有一两个片断,没理由你的优点是妙语连珠,就要无限放大它,以至在吃饭睡觉上厕所的时候不停地妙语连珠,极容易让人误会你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还有第三条,成为他的空气。慢慢地渗入到他的生活中去,令他身在其中,舒适而不自觉,即无压抑也无束缚,早晚有一天让他现,如果没有你,就像空气被抽离,他活不下去。

当初赫连容在网上看到这条定理时觉得很有道理,可放到白兰这就不太适用,对方是皇帝啊,一个月有三天见面已经是天大的恩宠了,还怎么渗入到他的生活中去?难道他上朝时旁听、他宠幸别的嫔妃时旁观吗?

其余的诸如「温柔地攻心为上」啦,成为他的「心理妈咪」啦,「适度地依赖」他啦,「生气的时候也不要轻易说分手」啦……真是疯了,跟皇帝谈分手?

不过……倒也可以视为一个奇招,云夏国主想来没经历过这种事,只是要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下赌注,赌不赌?

赫连容仰天长叹,看来不用让未少昀看了,她自己这关都过不了,肯定没一条适用的。

「二嫂,最后一条是什么?」

未冬雪的声音将赫连容从消沈中唤醒,探过头,顺着未冬雪的指尖看下去,看到第十三条之后赫然写着三个大字:s、e、x

第102章 宫中来信(五)

“这个是……”赫连容有点难言,其实夫妻关系和谐SEX是个很重要的因素,赫连容把它放在最后就表示最重示它,也是初审后唯一觉得还有用的招术。不过能对未冬雪解释吗?刚才只对她开了个勾引男人的头她就面红耳赤羞不能语了,现在再和她讲什么是SEX?不太好吧?

“是平安符吗?”未冬雪歪了歪脖子,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个门道。

“对……对啦!”赫连容笑得有点心虚,“要夫妻相处和睦,要求菩萨保佑嘛!”

未冬雪认真地点点头,虽仍在脸红,目光却落在纸上,像要将这些方法记住一般。

突然一只修长的手由后掩住未冬雪的眼睛,“记什么记,没一条有用的!”

不止未冬雪被吓了一跳,赫连容也小惊了一下,扭头看去,未少昀打着哈欠站在未冬雪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

未冬雪不满地皱了皱鼻子,“二哥就会吓人!我觉得二嫂写得很好,将来我……”她本已恢复白皙的脸色又泛起红潮,“将来我就要这么做。”

未冬雪这话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口的,赫连容微讪,“其实也不一定对……”

“什么不一定?”未少昀用食中二指将桌上的纸挟起,又浏览了一遍,朝着未冬雪哼哼一笑,“是根本就没用!这么多条,你二嫂没一条做到的,你还信她?”

“喂!什么没一条做到的?”赫连容把纸抢回来,指着第一条道:“这条有吧?你害我那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吧?”

“什么……什么我害你!”涉及辩论,未少昀立时精神了,“是我救了你!”

“不管了。反正符合第一条吧?”

未少昀想了半天。倒也点头。他还真没和别人说过。

“所以起码有一条符合。”

赫连容得意洋洋地。未少昀咬着嘴角突然失笑。“我刚才看漏了。不止一条。第二条也符合。”

“嗯?哦。我地优点啊?HOHO……”赫连容谦虚地摆摆手。“不用细说了。”

“不行。一定得说。”未少昀转向未冬雪。“你不知道。你二嫂真真地把她地优点放到最大。开始就是过过嘴瘾。后来就动手动脚。现在已经变成非打即骂了。”

“你说谁!”赫连容想也不想一拳打过去,撂倒了未少昀后朝未冬雪假假地一笑,“你别听他乱说,我连温柔那条都符合。”

看着未少昀吃瘪的样子,未冬雪忍笑忍得好辛苦。对赫连容点头道:“我相信,二嫂和二哥相处得这么成功,我一定会向二嫂学习的。”

未少昀哀伤地长叹一声。“家门不幸啊,我是你哥,你不信我的信她的?”

未冬雪朝他吐吐舌头,“上次你说那些话吓我,谁还要相信你!”

“他说什么了?”赫连容有点好奇。

未少昀也探过头来,显然已经忘了自己说过什么。

“二哥坏极了,说陈公子将来会偷我地嫁妆,还会让我当众……”

“喂!”未少昀猛的想起来这回事,连忙开口阻止。

赫连容神情古怪地看着他。嘴里却与未冬雪在说话,“让你当众做什么?”

未冬雪附到赫连容耳边,“脱衣服。”话音刚落,未冬雪脸上已是绯红一片,“还问我该怎么原谅他,二嫂你说,这种事要怎么原谅?二哥尽说这些吓我,还好我问了我娘,陈公子绝不是这样的人。若是……若是陈公子当真如此对我。我早已没脸活在这个世上了,还谈什么原不原谅。”

未少昀的目光变得呆滞,“你和你娘说了啊?”

未冬雪抿着小嘴认真地点点头,“我娘也说,做出这种事的人简直是禽兽不如。”

未少昀受了打击,悻悻地没敢回嘴,再瞄到赫连容似笑非笑若有所思的样子,已不自在到了极点,一溜烟地蹿出堂屋。“我想到一个帮你那丫头地点子。你等我回来……”

“什么丫头的点子?”目送未少昀离去,未冬雪转过身来惑道。“碧柳?”

“不是碧柳。”

赫连轻叹着将白兰的事说了一遍,却累得未冬雪也跟着发起愁来,“原来如此,二嫂写这个就是为了帮她么?”

“帮也帮不上。”赫连容干脆将那纸揉了丢到一旁,与未冬雪道:“你有一阵子没去看你娘了吧?明天如果有空,我和你二哥陪你一起出去。”

未冬雪万分欣喜,“我还正想同二嫂说这事呢。”

“也顺便去看看那个陈平常,催催他们家赶快来提亲。”赫连容嘿嘿地笑着,又将未冬雪弄得满脸羞红。

“二嫂也跟二哥一样,总笑话我。”未冬雪本是来看赫连容的,被她这么一说不好意思再留下去,“我回去了,晚上见。对了……”未冬雪已经出门的身子又探回来,“二嫂别着急,二哥一定会有办法的。”

赫连容干笑着点点头,其实她看未少昀刚才的模样真不像去想办法,倒像是落荒而逃的,毕竟被人揭穿了蠢事嘛,居然笨得连如何求得别人原谅都不知道……

不过也别说她不给未少昀机会,她也一直等着未少昀回来呢,最好是带回好办法。结果一个上午过去了,未少昀没有动静;一个下午又过去了,未少昀没有声息,直到晚饭前,赫连容才泄气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真笨蛋!还真相信他!”

叫上碧柳,正准备出发前去大厅用晚饭时赫连容又想到另一件事。因为白兰地事让她分心,她直到现在才发现她今天居然闲了一天。

她本以为老夫人适当地透露了那个意思后,会时不时地提着她让她做好接任准备,谁知倒被未少昀说准了,看来老夫人对当家之事当真不急。

不过她不急,为何又要有那些举动?

赫连容发现自己也开始操心了,甩去满脑子思绪,带着碧柳出了听雨轩,正往大厅方向赶,便见未少昀自前方不远处迎来。

“莲蓉,给你看好东西。”未少昀二话不说将赫连容带回听雨轩,关上房门将碧柳隔在屋外,神秘地从怀里摸出本书递给赫连容,一脸坏笑地道:“只要有了它,皇上必将对白兰另眼相看。”

“什么东西?”赫连容看了看那毫无特别之处的蓝色书皮,书皮上并无书名,随手翻看一眼,内页的彩色插画让赫连容猛地被口水呛到,咳了半天才将书合上,面色微红地道:“这就是你地办法?春宫图?”

第103章 宫中来信(六)

瞄着赫连容脸上的酡红,未少昀坏坏地露出一笑,“怎么样?”

“不怎么样!”赫连容卷起书敲了未少昀的脑袋一下,“拾人牙慧的烂主意!”

“我拾谁的牙慧了?”未少昀有点不服气,“起码你那些条里就没有这个。”

“谁说没有?”赫连容从怀中摸出一张揉了又重复展开叠好的纸,打开来指着最后一条,“就是这个。”

未少昀看了半天,“你不是说是什么符……”

“符你头啦!”赫连容扔了书又用纸K了他一下,“冬雪还是个姑娘家,难道要我在她面前说出这是什么吗?”

“你还不也是个姑娘家……”未少昀嘀咕了一句,抬头惑道:“既然你也想到这个主意,怎么还说我的主意烂?”

“我不也是见到你才明白我这主意烂么。”赫连容不情愿地将纸叠好,“你想想,皇上是什么人?见过的女人无数,什么招式没见识过?再说后宫的那些嫔妃,为获圣眷还不使出浑身解数么?你这本……说不定早就是后宫里的通用教材了。”

未少昀花了两分钟时间打听明白什么叫“通用教材”和“SEX”的意思,这才知道赫连容在担心什么,满怀信心地摆了摆手,“根本不一样,你那是第二步,摆平了皇上之后维系感情才用的,我这是第一步,保证让白兰娇媚入骨与众不同,得让皇上重新重视起兰白,你那些招术才有用武之地。”

“可是你这本……”

“这不是普通的春宫。”未少昀挨到赫连容身边去,把书翻了几页,指着春宫下方的文字道:“这是合欢阁调教姑娘的不传媚术,那些后宫嫔妃的确是使尽浑身解术,但她们都是名门淑女大家闺秀,就算再放得开。服伺人的功力也不及青楼姑娘的十分之一,皇上保管没见过,白兰如果了解了其中精髓,只要有一个机会,保证让皇上对她刮目相看。”

“有没有这么神……”公然与未少昀谈论这个话题。赫连容地脸上一直烧烧地。也不敢看他。低下头去仔细看着画下注解。果然见那注解中不止对方式体位有详细地解说。还列举了一些香料配方。什么味道会引起男人地哪种反应。更有地还需配合饮食美酒。罗列得清清楚楚。

“不信?你先试试?”

未少昀地语气中带着轻佻。赫连容说不上是羞是气。扬手就要拍过去。正对上未少昀来不及收回地视线。如星地眸中带着期盼地迷惘。还带几丝不安分地蠢蠢欲动。

赫连容这一掌终是没拍下去。收了手不满地白他一眼。小声嘟囔道:“跟你试啊?”

“如果你愿意。”未少昀移开眼去。努力保持着语调中地不正经。眼神飘忽地不肯与赫连容对视。好像他说地一切都只是玩笑。

赫连容接不上话了。其实这时候打他一拳或者踢他一脚把话题别开是个不错地选择。可赫连容只是自顾地翻着桌上地书。越翻越快。也不晓得她到底看没看清书上地字。

两人同时沉默了一会。未少昀率先打破沉默,“随口说说不用突然不吭声吧?你肯我也不愿意啊,上次我不是说了么?我记着你感谢我的事呢,我可不愿意你以后提到我的时候说我毫无可取之处!”

其实赫连容说感激他不碰自己,全是当时为阻止他任性而为地一个手段,她没想到未少昀会时时记着,并且时时挂在嘴边。

这样自己也轻松一点吧?赫连容努力地从心底挖掘出那点轻松,便听未少昀又道:“况且你当我那么随便么?我也知道那种事……要和喜欢的人才能做啊。”

“哈?”赫连容先前已经够惊讶了,现在听他这句话差点没掉了下巴。

他?整天混迹青楼的未少昀。居然也会有这种良男理论?还是说……他真地对白幼萱情深如此,甘心为她守节?

赫连容呛了一下。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另一方面,她直到今天才记起还有白幼萱这么一号人物。亏得她还想过不妨给自己和未少昀一点机会,压根忘了这回事了。

“你又怎么了?”未少昀没什么好声气,却赶着上前轻拍着赫连容的后背,“以后别管我说什么,也就是口无遮拦地开开玩笑,你完全别担心这件事就对了。我们两个现在不错……别有误会嘛!”

“哦……咳!知道了。”赫连容讪然地抚了抚胸口。利用这个动作掩饰着自己的心虚,“对了。你这书是怎么找来的?问白姑娘要的?”

“不是,光想着管老鸨子要书,忘了去见她了……”未少昀说到这里,“啪”地一拍桌子,“我就说有事情要告诉你,刚才你一打岔就忘了,现在才想起来,你猜我在合欢阁看见谁了?”

“谁?”赫连容问着话,脑中却想着……阔别多日,未少昀去了合欢阁竟没去见白幼萱?

“大哥。”

“啊?谁?”赫连容没听清楚。

“大哥。”未少昀笑着倚到桌旁,“怎么样?你也吓了一跳吧?”

“大哥?”赫连容被复读机附体了,“大哥?未少暄?”

未少昀耐着性子点头,“我好像就这么一个大哥。”

“可是……”未少昀说得肯定,赫连容却不敢相信,“你说在那看到少阳我都相信,可大哥?他怎么会去青楼!”

赫连容现在还记得昨天未少暄是怎样的气急败坏,只因吴氏提出要给他纳一房小妾,可今天未少昀就发现他去了青楼?

“什么……什么叫不可能?男人逛青楼,多正常的事?我就是急着回来才没去跟他说话,明天我去问问老鸨子,看他点了哪个姑娘……”虽然未少昀对未少暄出现在青楼的事情也不理解,可看到赫连容反应那么大他就心里不爽。凭什么人家去她就那么为难地说相信或者干脆说不信,而自己去了她倒一点反应也没有?干嘛?觉得他未少昀去青楼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地事吗?他看起来就那么好色吗?

赫连容处于极度的震惊当中,并未发现未少昀的异样,想了良久一拍手,“我知道了!这一定是报复!他气大嫂要给他纳妾,所以就去青楼气气大嫂!”

“还有没有理由?给我也编一个!”未少昀本来就气着呢,现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头一回听说逛青楼逛得这么有苦衷的!”

“你以为谁都像你啊。”反正赫连容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未少暄会主动去逛青楼。

“大哥他也是男人,他怎么就……算了,不跟你说了。”未少昀靠在桌边撑着腮帮子有点泄气,“别想他了,先顾你这边吧。你写的那些条条款款也不是用不上,等白兰重新吸引了皇上,你那些还是用得着。关键就是白兰练好了秘籍后要怎么让皇上乖乖地爬到床上去。”

赫连容想了想,不太放心地道:“你那本秘籍真的行?一次就能让皇上食髓知味?”

赫连容丝毫没留意做为一个女人来说自己的话说得多么露骨,未少昀抿了下双唇,想说什么又咽回去,改口道:“你怎么还不相信呢?”他这回不敢说让赫连容试试的话了,“多少名妓都是这么练成的!”

赫连容咬了咬下唇,“如果真地能一击即中,反倒简单了,不过……”赫连容放慢了语速,一个想法突然在脑中渐渐清晰,让她停顿下来,久久不语。

想要长生不老容颜永驻么?

想要瞬间移动点石成金么?

想要神仙当随从、妖魔当小弟么?

请来天外学园修仙社团,保证圆您修仙梦想!!

有意者请在月圆之夜仰头大喊三声:“我要修仙!”

第104章 宫中来信(七)

未少昀还等着呢,等了半天没动静,有点急,“说话别说一半啊。”

赫连容也顶讨厌有人说话说一半,不过她现在真不是故意的,只是她突然想到,她自接了来信起就一直神神叨叨地盘算这个打算那个,根本没去想想白兰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写信来是想寻求帮助吗?还是单纯地发泄而己?自己根本不知道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就盲目地给她铺好了路,如果她根本不想要呢?如果她想要的平静渡日了却余生呢?虽然赫连容觉得有这种想法的人都是几经挣扎后无路可走,一如她自己在初入未府的时候不也有过这种想法么?可不管白兰是不是无路可走是不是想了却余生,那都是她自己的问题,如何选择也是她自己的事,赫连容与她在云夏固然是最亲近的人,那也没权利替她决定什么。

谁料未少昀听了赫连容的话后大为不屑,斜睨着白她一眼,“你怎么净想没用的事啊?别太瞧得起自己,你现在所做的只是表达你的意愿,最终用不用、实施不实施还得人家决定,可能人家还觉得你的主意烂呢。”

“是、是这样吗?”赫连容摸了摸鼻子,也对,白兰在宫里也有好几个月了,该见识的应该都见识到了,没理由要自己去告诉她该怎么做才是对的,自己充其量就是一个建议员+提款机,千万要明确自己的身份定位。

“你说的简单指什么?”未少昀有点等不及了,“后宫女人那么多,个个千娇百媚,就算白兰在皇上面前直接脱光了也未必能留得住皇上。”

听未少昀这么说,赫连容“嘿嘿”地笑了两声。“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后宫之中潜规则众多,别看皇上是皇上,但有时候他宠幸的对象却不是他自己决定的。”

未少昀又花了一分钟了解什么叫“潜规则”,而后道:“那是谁决定的?”

“皇上身边地大太监。也就是高升公公。”因为赫连容在京城时面过圣,后来又从高升公公手中接的赐婚圣旨,所以算是有两面之缘。

未少昀的眉头又拧起来,“不对吧?皇上虽然是有名的喜欢美人,但也算是个明君,怎么会听个太监的话?而且也没听说过……”

“你离京城那么远。能听说什么!”她说完见未少昀似有辩驳之意,马上又道:“天下地皇宫应该差不多,我自小在西越皇宫里玩到大的。当然知道宫里的情形。”

其实这是赫连容胡扯地。西越国主天生小心眼。看她老爹那么不顺眼怎么可能让她从小就在宫里玩到大。也就是这么说说唬唬未少昀。不过西越皇宫赫连容真地去过几次。她也从中发现原来她以前看地那些后宫剧集和小说也有一定地真实性。大概天下间无论什么环境都是一样地。借句俗套地名言。有人地地方就有争斗。有争斗地地方就是江湖。捡破烂地还会划出个地盘。这是我地那是你地别捡过界。过界玩命。所以那是破烂江湖;皇宫是另一个江湖。比较高级。里面地人全玩暗器。

赫连容一提皇室。未少昀没动静了。这个问题上他一点发言权都没有。赫连容继续道:“而且也不是皇上听他地。是有度地安排。高升整天跟在皇上身边。皇上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不高兴、什么时候热情高涨、什么时候敷衍了事他都能看出一二。如果有他帮忙。加之你地绝世秘籍。白兰想失败都不能!”

其实这个道理人人都懂。但平民世界离皇室太远了。他们不是宫人宫妃达官显贵。他们对皇室都有一种盲目地崇拜。不会相信皇宫其实也是由房子组成地。里面住地人也吃喝拉撒。那些在宫内已经传承多少年地规则在百姓看来都是新鲜事。提到皇宫那都是镶着金边地。皇上更是只比玉皇大帝低一级地神样存在。当然几百几千年后这个时空地人也会明白这是皇室地愚民政策。让百姓不敢轻言政事。不敢谈论皇室。偶有轶闻传出都是无伤大雅地风花雪月。更为皇室增添几分浪漫气息。

“打通他地关系?怎么通?”未少昀拧着眉头想了半天。“用钱?”

赫连容摇摇头。“白兰来自西越。在宫中无根无底。就算她想买通高升。高升也未必会收这个钱。而且白兰生性羞涩。让她去和高升这样地人精交流。花了钱也未必能成什么事。”

未少昀本来还以为把书递到宫里就完活了呢。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周折。挠了半天脑袋。“那怎么办?”

赫连容也是仔细想想才想到这么多,现在也有点傻点,和未少昀对了会眼,一拍额头,“那个慢慢想办法吧,有件最重要的事险些忘了!”

她一惊一乍的吓了未少昀一跳,见赫连容抓起桌上的秘籍猛翻,未少昀不禁翻了个白眼,“我说……你就算想学也不用这么急吧,而且你学了也没用啊,布皮特儿也没在这……”

“你咕囔咕囔说什么呢?”赫连容专心地把秘籍翻了个遍,又猛地合上,“好险,幸亏没有冲动。”

未少昀“切”了一声,大为不爽地道:“我看你倒挺冲动的。”

“跟你说你也不懂!”赫连容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把书翻开给未少昀看,“这书是青楼秘籍,青楼姑娘都是怕怀孕的,所以用的香料吃的东西什么的多少都有避孕作用,像这个……麝香润肌丸,用了这玩意别想受孕了。什么宠爱都是假的,子嗣才是真的,孩子才是一生的保障。”

未少昀挠挠头,“好像是这个理,那怎么办?这……这我好不容易弄来的……用不了啦?”

“也不是不能用,这上面的招术还是管用的。”赫连容把书放到梳妆台上的抽屉里,“明天去找个大夫,看看里面的东西哪个有避孕作用,划了就是了。再弄几个生子秘方写上,嘿嘿……”

看赫连容抖着肩膀偷笑的像个贼,眼睛闪闪发亮,未少昀的唇角不由也跟着翘起。想了这么久,他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针对那个卫无暇时,心底产生的不是嫉妒,而是一种强烈的保护情绪;为什么赫连容开心的时候他也会不自觉地变得开心;赫连容生气的时候他会心神不宁惴惴不安;原来他想保护的东西就在身边,想保护她不再受到伤害,想保护她的好心情、她的笑容、她开心时晶亮的眼睛,最好……只让他看到。

“你干嘛发呆?”赫连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如果这件事成功了,你记头功。”

未少昀并未因此洋洋自得,反常地严肃起来,双唇动了动,“莲蓉……你想走么?”多日的困扰一旦有了答案,就会不自觉地想要得到更多,但在那之前,他有这个机会吗?有这个资格吗?如果赫连容的答案是肯定的,他是否该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地直截了当?

想到这里,未少昀就已经在后悔了,还是不该问的好。

赫连容却是一愣,“走?啊!坏菜!忘了去吃饭了!”她这段时间大概传染到了未少昀的毛躁症,一惊一乍地越来越像穿越以前的她了。赫连容拔腿就走,临走时顺便拉上未少昀,“你也一起去!”

两人刚走到门口,正要开门便听到敲门的声音,赫连容以为是碧柳催她,连声道:“马上走……”

谁料房门打开却不是碧柳,而是吴氏站在门前,见到赫连容笑了笑,“弟妹没说不去吃饭,那么久没到,奶奶让我来看看。”

这可真是待遇不同了,不去吃饭都有人问了。赫连容由此越发相信老夫人会在近期宣布更改当家的事,不然这么提着自己做什么?

赫连容客气了两句,便跟着吴氏出了听雨轩,碧柳跟在赫连容身后,脚下不知被什么拌了一下,整个人扑倒在赫连容身上,赫连容忙回头扶住她,碧柳在起身时低声道:“少奶奶与二少爷在屋里说的话重要么?大少奶奶刚才在门口站了很久才敲的门呢。”

第105章 有客来访

坏了。

听完碧柳的话,赫连容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刚才她还在屋里和未少昀大谈未少暄上青楼那事,吴氏怕不是听到了。

虽然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但说归说,让人听到就大大地不妙。不仅有破坏人家夫妻团结的嫌疑,还为自己钉上了“长舌妇”的标签,多尴尬。

偷偷瞄了眼吴氏,吴氏在前已与她拉开些距离,见赫连容停下回头道:“怎么了?”

“没事。”赫连容讪讪一笑,走到吴氏身边,“走吧。”

吴氏又向后看了一眼,转身与赫连容并肩前行,缓声问道:“少昀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的。”

“他啊……”赫连容这才发现未少昀一直在走神,神情很烦恼似的,不禁有些奇怪,明明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呢。“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吧。”

吴氏笑笑,半天没有说话,快到大厅时才道:“弟妹最近身体怎么样?在山上吃了那么久的素,我看你都瘦了。”

“吃素正好排毒……”赫连容现在心虚得很,就怕吴氏突然问她未少暄的事,回答问题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排毒?”吴氏不解。

“就是……就是我们平时吃的用的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都不错,但是也会有一些有害的东西沉在身体里,尤其吃肉类或者油炸食物过多的时候,或者脸上擦的水粉含铅太多,都会对身体造成负担。然后我们脸上就会起疙瘩、口中有异味这类的表现,这种时候要适当地调理,多吃素、多喝水、多做运动,把身体里不好的东西全都排出去。”

赫连容说了一大套。吴氏听得有些吃力。消化了半天才隐约懂了。慢慢地点点头。意有所指地道:“弟妹现在地确该多注意身体。”

赫连容笑笑。心中为自己成功地转移了话题而呐喊。没留意吴氏地话外之音。

一行几人进了大厅中。老夫人带着众人等在那里。赫连容扫了一眼。除了严氏称病未到。以前日日准时出现地未少暄也不在座上。再看吴氏地样子并未多烦扰似地。赫连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担心过头了?吴氏连纳妾都能主动提出了。还在乎未少暄去不去青楼?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是很灵异地。就跟未少昀突然变得多愁善感一样地灵异。

未少暄地反常目前就她和未少昀知道。而未少昀地反常却让所有人都觉得有点不对。

未少阳首先问道:“二哥怎么了?”

“他……”

“没睡好。”未少昀突然开口接过赫连容地话,也不坐下,对老夫人道:“以后别等我们,什么重要人物。”

老夫人笑笑,并不说话。未水莲笑道:“一家人。你们又在府中,等等不是应该的么?”

赫连容现在已经知道未水莲因为偷看了自己的信。以为自己在宫里有所依靠才对自己的态度大有转变,见她这么说也就不怎么惊奇。未秋菊倒似很惊奇,“二姐刚回来地时候可没这么说过,这还不到一个月,怎么变得这么快?莫不是在二哥二嫂那边找到了宝贝的线索,想套近乎?”

赫连容万没料到未秋菊会将话说得如此直白,看来与老夫人告状无果后她豁出去了,要和未水莲正式打响战斗了。

未水莲不慌不忙地笑了笑,“三妹,你说的不是自己的心声吧?”

若说打嘴架未秋菊是打不过未水莲的,以往遇到这种时候也只能以撒泼取胜,不过这次还不待她开口,老夫人低喝一声,“不想吃饭就给我出去!”

老夫人这么一说,对未水莲和未秋菊的态度就摆明了,赫连容不禁好奇昨天吴氏叫回的那几个被派去未必知地下人是怎么说地,居然能让老夫人不去计较未水莲有争宝贝的心思,这么护着她。

未秋菊终究是没有出去,气鼓鼓地跟着去了饭厅,未水莲唇角微现笑意,旁人对此都不多言。于是除了个别同志情绪不佳,整个会场气氛尚算和谐,赫连容与众人一同迎来了回到人间地第一顿晚餐。

本来赫连容以为老夫人会在今晚宣布更改当家之事,谁知并未等到,老夫人似乎已经忘了什么当不当家的事一样,让赫连容不禁疑惑,看来未少昀说对了,老夫人并不急于处理这件事,也正因为如此,老夫人昨天地举动又显得不那么平常了。

等用完晚饭,老夫人声称头痛早早离席,其他人也似各有想法,并不多聊,一桌子人不到两分钟散了个干净。

赫连容还在琢磨老夫人的用意,未少昀见她苦恼的样子懒懒地叹了一声,“想想昨天奶奶与大嫂说的话,这叫人人有希望、人人不落空,有了目标人才会活得更充实。”

赫连容吓死了,想不到这句话居然会从未少昀的口中说出来。

“你现在也有目标?”

“有啊。”未少昀扬了扬下巴,对上赫连容的眼睛,“我的目标……”

“嗯?”赫连容认真地听着。

“我的目标……”未少昀的声音低了一度,思绪也不知飞到哪去,半晌才道:“就是打通那个……什么公公……”

赫连容失笑,“你拿来那本秘籍已经帮了大忙了,别的事我自己再想想办法吧,不用当做你的人生目标。”

未少昀本来有点心不在焉,听赫连容这么说不禁道:“你能想什么办法?”

“我想过了,可以去找金宝帮帮忙,韩大人也是进士出身,在京里应该有些关系,请他先帮着打听打听,如果不行,我就去联系礼部的李侍郎,当初我嫁来云宁,所有的事都是他一手操办的,他那个人行事还算圆滑,或许能帮得上忙。”

未少昀听后久久不语,赫连容还以为他觉得不好,忙道:“怎么?你还有别的好主意?”

未少昀倒一愣,“啊?”

赫连容无语地看了他半晌,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想什么呢这么走神?”

未少昀抿抿唇角,状似无意地道:“还能想什么,想你啊。”

赫连容的反应让未少昀大受打击,同时又不禁庆幸临出门时赫连容误会了他的话,不然他得到的极有可能是一句“切”!

“碧柳?”赫连容又半转过头,“你又怎么了?你们今天都有点怪怪的。”

碧柳回过神来,轻蹙着眉头想了半天,“少奶奶,不是婢子怪,是大少奶奶怪。少奶奶有没有发现,刚刚吃饭的时候,少奶奶吃哪样,大少奶奶跟着吃哪样,少奶奶吃几口,大少奶奶跟着吃几口,就连最后少奶奶的汤剩了半碗,大少奶奶都是分毫不差。”

“啊?”赫连容眨了半天的眼睛,心里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想想吴氏昨天还是进退有度的模样,对自己也没显示出过度的不正常,怎么今天就变了?难道起因就是吴氏听到了她和未少昀的话?但那和吃东西有什么关系?

今天让赫连容不明白的事实在是太多了,未少昀听了碧柳的话也思忖半晌,显然没想明白,干脆一摆手,“你管她那么多,都跟抽风似的!”

未少昀的话刚说到这里,便见未管家手里拿着什么自他们身旁经过,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要继续前行,未少昀叫住他,又瞄了半天他手里的竹制茶筒,怎么看怎么欠扁兼眼熟,大皱眉头地问道:“干嘛去?这玩意哪来的?”

未广欠了欠身子,“府外来了位卫公子,求见老夫人,他说老夫人只要见到这茶就会想起他来了。”

第106章 天神游戏

“卫……公子?”未少昀加重了语气,得到未广的确认后上前拿起茶筒在手里抛了抛,回头朝赫连容道:“你说他怎么像皮糖一样?居然能找到这来!”

“大概是上次分别时奶奶告诉他的。”赫连容瞄着未少昀不爽的样子失笑,“怎么?要避避吗?”

“开什么玩笑!”未少昀立时跳起来,“这是我家哎!避他个头!”他说着把茶筒塞回未广手里,“出去告诉他,找错地方了,打发他走!”

未广有些为难,“可是……卫公子说是来看老夫人的……”

“就说搬家了!”未少昀大为不耐,“什么乱七八糟的的人都敢往府里引,你知道他是忠是奸是好是坏?”

未少昀毕竟是未家的二少爷,他的态度都表现得如此明显了,未广也不会明里地硬顶,便拿着茶筒原路返回。

未少昀哼了一声,与赫连容道:“那小子不安好心,你得小心。”

赫连容觉得他有些无理取闹,“你成熟些吧,人家好心来探奶奶,关你什么事?你倒给推了。”

“我才不信他有那么好心。”未少昀咬咬唇角,小声嘟囔一句,“就怕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又嘀咕什么呢?咱们去绛雪居,跟冬雪约个时间明天去看看珍姨,顺便找个大夫看看那本秘籍。”

只要不提卫无暇的事,未少昀甘心从命,赫连容也当卫无暇的到来只是一个插曲,虽然未少昀的行为非常失礼,但想必卫无暇到来之前也该料到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卫无暇是做了准备的。

赫连容与未少昀第二天一早与未冬雪一同出门。见到未管家时赫连容还特别问了下。结果未广说他昨天带着茶筒回到大门口地时候。卫公子早就走了。

看吧。人家早就料到你未少昀会小肚鸡肠地不让他进门。所以放下礼物就走了。这从侧面反映出人家情操高尚。也尤为突出某些人地心胸狭窄。

“那是他识相。瞪我干嘛?”未少昀挑着眉稍回瞪回去。瞪了不到两秒钟便在赫连容地炯炯目光中矮了一截。大为不甘地道:“他走就说明他还算有自知之明。随随便便找到人家家里。不怕给人添麻烦么?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

他说得大义凛然似地。赫连容摇头笑笑也不和他多辩。未冬雪则有些好奇。问了问赫连容个中原由。扁了扁嘴。虽没说什么。但神情中也是极不赞同地。

未少昀可不管那个。一马当先地出了大门。正见着未府地一辆马车停在门前。是未少阳常乘地那辆。一个家丁见几人出来问道:“二少爷可用车么?小地再叫一辆出来。”

未少昀摆摆手。“不用了。”他们去地地方自是不能让府里地人知道。

正说到这里。几人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二哥、二嫂、四妹。”

赫连容回过头,正见到未少阳从门中出来。他今日玄衫皂裳,银带丝履,不同于往日浅色系装扮的温文尔雅,腿长腰直。另有一股英挺之气扑面而来。再回头看看身边这位,明明是一样的身量同样的高度,哉哉歪歪地站姿看起来就是比未少阳矮上两寸似的。再看他虽穿着乳白色的罩衫,上面却滚着桃粉色的花边,与内里的粉色衣裳相呼相应,怎么看都像个花蝴蝶,难怪碧柳说府里的人从没认错过他们兄弟二人。

“要去哪?我送你们过去。”说话间未少阳已走至几人身前,未少昀摇摇头,“你走吧。我们玩去。”

哈……赫连容真是佩服未少昀地这种精神。能把玩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哦?”未少阳听他这么说倒很有兴趣似地,“去哪?”

听未少阳这么问。未冬雪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挽着赫连容的手紧了些。赫连容笑笑,“去城外走走,你就别管我们了,快去忙吧。”

未少阳也发现了未冬雪的慌乱,便笑笑,“这样吧,我把你们带到路口,你们再找车走。”

因为未少阳正对着赫连容与未冬雪,所以赫连容发觉到未少阳笑容中的一抹“不好奇”,这让赫连容微微一怔,为什么没得到回答还不好奇呢?难道……未少阳知道未冬雪出去要干嘛吗?

赫连容的怔然让未少昀大为不满,“诶诶诶,走不走?再看也看不出朵花来。”

赫连容瞪他一眼,再次推辞了未少阳的好意,未少阳却坚持起来,“按我说的办吧。”

未少阳的坚持让赫连容感到好奇,未少昀却有些不耐烦,“你怎么这么烦?”

“不如玩个游戏吧。”赫连容阻止未少昀继续说下去,抬手拔下未冬雪头上的一支发簪,又从自己头上拔了一枝,攥住簪尾的部分只露出簪头,“这个游戏叫上帝游戏,抽中短簪地人会在这一刻成为上帝,有权命令输家做事,而参加游戏的人也必需要听上帝的话。”

未少昀与未少阳对视一眼,齐声问道:“上帝?”

“嗯……天神,上帝是一个天神,这个游戏也叫天神游戏。”赫连容知机地给游戏改了名字,毕竟这年头和“帝”扯上关系还是要小心一点。

“这个好。”未少昀说话间毫不犹豫地选了赫连容地那枝簪子,赫连容笑笑,“听命令吧,呆瓜!”

未少昀刚一错愕,赫连容已将攥着的手松开,果然未冬雪的那根簪子要短一些,未少昀大呼上当,“你就知道我一定会选你的簪子,才故意说选短的赢。”

“我可没这个把握,是你自己选的。”其实赫连容对这事倒是有些直觉的,只是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她就是认为未少昀一定会选自己地簪子。

不理未少昀地不平与泄气,赫连容笑眯眯地把簪子重新给自己和未冬雪戴好,与未少阳道:“你要说我是天神。”

“我是天神。”未少阳跟着说了一句,嘴角却不自觉地跟着翘起,可能是觉得有点幼稚。

“天神要命令我们做些什么呢?”赫连容笑嘻嘻地,“任何命令都可以,比如说……让他倒立走三圈。”

看赫连容的手指头指向自己,未少昀当即毛了,“你根本就是想耍我!”

“谁让你输了?愿赌要服输。”赫连容并不是一定要让未少昀输,她只是更想知道未少阳想做什么而己。

未少昀不吱声了,他还是有些赌品地,未少阳笑着看着他们两个,倒也没提什么过份的要求,只是让他们上车。马车启动地时候,未少昀突然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送我们?”

赫连容暗中吐舌,她还以为只有自己发现了。

未少阳笑笑,“不是正好顺路么,而且只带到路口。”

他这说辞赫连容是不信的,没过一会便听到又一辆马车从后赶上,与这辆马车的车夫说话。

马车的车速减慢了些,车夫朝车内道:“三少爷,二小姐说她先去巡抚夫人处,晚些再去未必知。”

未少阳应了一声,“知道了。”

后来赶上的车是未水莲的?赫连容看向未少昀,发现他正也瞧着自己,目光中带着同样的疑问。

又过了一会,马车停下,已然到了大路路口,这回未少阳没有多说,放下赫连容等人,道了声别便催着马车走了。

赫连容又与未少昀对视了一眼,终是没忍住,“你说……他是不是知道……”

“大概吧。”未少昀悠闲地似乎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不然刚才二姐出来看见我们三个走着出去,以她那性格还不得追根究底么,要查这个傻妞简直太容易了。”

第107章 “惹祸”秘籍

未少昀指了指未冬雪,然后便左看右看地找车去了,未冬雪惑道:“怎么了?”

赫连容并未与未冬雪说出他们的猜测,以减少她的不安,随口敷衍过去,心中却想着未少阳的所为。他该是知道未水莲每日差不多与他一同出门去未必知,所以才这么坚持送他们出来,而珍娘的事,他怕不早就知情了。

不过赫连容并不担心他的知情,未少昀大概也是因为知情的是未少阳,所以才会这么放松吧。

几个人另租了辆马车,直奔珍娘的住处,珍娘见几人前来大为欣喜,拉着未冬雪张罗饭食,一定要留赫连容与未少昀吃过饭再走。赫连容也不推辞,等用过午饭,未少昀让未冬雪自己回家,便与赫连容出了珍娘住处,一起来到曾替珍娘诊过病的孙大夫处,拿出秘籍求问生子秘方。

等一切搞定,不止划去了避孕之物,又弄得了一堆诸如“百子千孙汤”这类的配方后,赫连容才与未少昀离开了孙大夫的药铺。

未少昀边走边不忿地道:“那老头真是老不羞,也不弄明白就让我节制,我节制他个大头!”

赫连容想到刚刚孙大夫劝告他们同房要节制,不禁脸上一红,同时失笑,“我们拿着一本这样的秘籍去,任人都会误会的。”

未少昀半天没吭声,赫连容看过去,发现新大陆似地笑了一声,“你……你怎么还脸红了?”

“你才脸红呢!”未少昀先是习惯性地回了一句,跟着并拢五指替自己扇扇风,“马上立夏了,天真热。”

其实未少昀并不是脸红,而是耳朵红,赫连容不住地偷笑,惹来未少昀白眼无数,赫连容这才忍着。“我们现在去哪?”

“天色还早,去拜访一下那位陈公子吧?”

赫连容斜睨着他。轻一扬眉。“我好像早上才听到有人说不会随随便便找到别人家里去。不给别人添麻烦。”

“那怎么一样?”未少昀向来有理。“那个陈平常不是开书局地么?我去光顾他。给他生意做。那卫无暇呢?也来光顾我们家?”

这还不是一样么?神同形异罢了。不过说歪理赫连容向来说不过他。翻了个白眼。乖乖地跟上未少昀。“你知道他地书局在哪么?”

“早打听好了。刚刚问了珍姨。”

赫连容突然发现如果未少昀想做什么。是一定要做地。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这也是身为哥哥对妹妹地关心吧?赫连容不禁想到他曾经问未冬雪地事。瞄着他故意道:“干嘛这么上心要去提前调查?怎么?怕陈公子将来偷冬雪地嫁妆、当众唔……”

未少昀站在赫连容身旁。手臂绕过她地后脑向前探出。紧紧地捂住她地双唇。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叹了一声。“万恶地过去不要怀念。放眼未来吧……”

未少昀这句话说得像革命诗似地,但暧昧的姿势让赫连容红透了双颊。轻挣一下,未少昀的手掌却一直紧贴在她唇上,更可恶的是赫连容想要向后避开,却像自己靠进他的怀中一样。

未少昀地所为也不过是顺手。感觉到贴近自己的温热身躯,未少昀微一闪神,呆立良久渐渐收拢手臂。“莲蓉。”他垂下眼帘,喉节滑动几次,附至赫连容耳边,声音轻不可闻,“我会对你好的,好到让你完全忘了以前的事。”

微微的气息吹到赫连容耳中,在她身上激起一层粟米。她缩了下身子。低声道:“你、你放开我。”

未少昀却没有动作,从后方看着赫连容被自己气息吹乱的鬓发、她染上红晕的颈项。听着她微带轻颤的声音……未少昀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喧闹街市之中……不由自主地……起了反应。

两个人身贴身地站着,未少昀的一举一动自然瞒不过赫连容。她地脸上简直要滴出血来。因为怕未少昀当街失态,赫连容留又不好留,动又不好动,低声嗔道:“你……去、去那边的巷子……”

未少昀是彻底没脸了,弓着身子搭在赫连容肩上,两人亦步亦趋地挪进了街旁的一条小巷。进了巷子,赫连容立时避开,低头站在一旁脸红地道:“都让你改秘籍的时候别跟着捣乱,非得也跟着看,就像你能看明白似的……”

“我怎么看不明白!”未少昀蹲在地上仰视着赫连容,脸上酡红一片,仍不服气地回嘴,“看不明白我能……能这样么……”未少昀顺着赫连容的语意把自己的失态归结于那本秘籍,其实到底怎么回事只有他明白。

赫连容更急了,“我是说你看不懂那些配方!”

未少昀扁扁嘴,讪然地“哦”了一声,平静了半晌突对赫连容道:“你出去等我,别在这碍眼。”

赫连容瞄他一眼,见他脸色反而更红了,而且很痛苦似的,不禁给他出主意,“你想想别的事,别总想着秘籍。”

“我没想秘籍!”

没想秘籍?那就是在想人喽?赫连容的脸跟着红了一下,退出巷子前又道:“你想想你最讨厌地人,你想卫无暇啊。”

“我想他干什么!”未少昀差点没破口大骂,“出去出去出去……”

赫连容没啥好主意了,依言退出巷子,未少昀在赫连容退出去的瞬间跌坐在地,欲哭无泪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笨蛋啊……”

赫连容和未少昀最终也没去光顾陈公子的书局,今天状态不稳定,改天吧。

想起来仍会偷笑地赫连容与一脸郁闷的未少昀回了家,未少昀一进未府就朝听雨轩冲去,他想洗澡,凉水的!

两个人经过大厅----必经之路。都走过去了,又同时退回来,看着大厅里的人发愣。

“卫无暇?”未少昀抽搐着眼角,怎么也不能相信卫无暇居然玩了个回马枪,让自己放松警惕后再混进府来,真是无耻啊!

两人这一走一回,自然吸引了厅里人的注意,卫无暇站起身来,“可是未兄么?”

人家点了名,未少昀便晃进去,扬着脖子拿眼角看他,“是我,怎么样?”

赫连容无语,什么叫“怎么样?”人家打个招呼而且己,你还指望人家对你怎么样?

进了大厅赫连容才发现厅中除了老夫人,还有未少阳。未少阳笑道:“今日我去一处茶楼谈事情,恰巧遇到卫兄,他误认我是二哥,闹了半天才弄明白。”

卫无暇大笑,“是啊,我还在埋怨未兄怎地对我视而不见,没想到居然是两个人。”

未少昀哼了一声,“还真是巧啊。”

卫无暇笑眯眯地,“谁说不是呢?”说着他又看向赫连容,“嫂夫人别来无恙?”

“好得很,不劳你惦记。”不待赫连容回答,未少昀就替他答了。

未少昀的架式大厅里的人都看得懂,除了赫连容。赫连容一直以为他是因为看卫无暇不顺眼,未少阳却看出未少昀言语间地保护,心下稍慰,不禁又觉得黯然,自嘲一笑。

他有什么立场“心下稍慰”呢?一点都没有。不过……那对耳环怕是在自己这里留不长了。

“卫公子怎会到云宁来了?”未少昀失礼,赫连容不能跟着失礼,请卫无暇坐下后问道。

“恩公有所不知。”卫无暇也不和赫连容废话,直接又叫回了恩公。

赫连容失笑,“无……”

“就叫恩公。”未少昀打断赫连容地话,回头朝卫无暇道:“知恩长记才是君子所为嘛。”

卫无暇点点头,“那未兄是恩公的相公,那便是无暇地……恩公公了。”

未少昀的眼角抽搐着,赫连容差点没呛死,卫无暇亏未少昀地本事一点没退步。

卫无暇人畜无害地笑着,继续回答赫连容的话,“在下本就是到处游历,上次别后回了趟老家给奶奶送药,之后我便又出来,听说云宁近期会举办一场花魁大赛,无暇一是慕名而来,二是想到时富贾商家齐聚,说不定能谈成几桩大生意,故而到此。”

“花魁大赛?”赫连容说这话时瞥了未少昀一眼,怎么没听他说过?以他的性格这么热闹的事情早就颠出来了。

未少昀却是一愣,花魁……大赛?他完全忘了,还有这事。

第108章 花魁大赛(一)

卫无暇轻笑,“风花场所之事嫂夫人自然不知,在下突然提起,实在唐突了。”

赫连容笑道:“难得你直言坦率,说得出慕名而来之言,比一些嘴上清高的伪君子不知强上多少。”

未少昀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怎么?直言不讳地去青楼反而成了优点了?

老夫人此时问道:“你奶奶的身体如何?”

卫无暇忙回转了身子面向老夫人,“劳烦老夫人记挂,奶奶身体安好,用了智能大师的药之后腿也好了很多。”

老夫人点点头,又嘱咐卫无暇要及早带他奶奶去山上让智能施以针术,并现身说法宣扬大师医术高明,卫无暇一一应了,老夫人这才问道:“你现在住在哪里?”

“无暇住在子午大街的周到客栈。”

老夫人想了想,“想来你还要在这里留一段时间,一人在外诸多不便,不如住到家里来吧。”

“什么?”一直走神的未少昀听到这话怪叫一声,跟着就要反对。赫连容也觉得突然,就算卫无暇再怎么客气有理,他终究不是什么知根知底的朋友。

不过还没等未少昀的反对之辞说出口,未无暇已开口道:“多谢老夫人美意,不过无暇散漫惯了,怕过分叨扰。”

老夫人没有强求,“我也不与你客气,既然你这么说。便依你。”

卫无暇笑笑。又坐一会。起身告辞。

送走了卫无暇。未少昀心不在焉地向老夫人道:“奶奶。以后客气地话也要挑对人说。你刚才那么说。要是那小子恬不知耻地答应了。你说怎么办?”

“谁在客气?”老夫人站起身。“我是真心邀他来住。他也不是虚礼假让之辈。既然推了我也无谓勉强。”

赫连容终忍不住。“奶奶。我瞧您好像对卫无暇印象不错?”

未少昀嗤了一声。“女人就会以貌取人。总有一天吃大亏!坏人难道把坏字刻在额头上么?”

老夫人皱皱眉。“我对他另眼相看是因他重孝义。我去智能大师那听经地几日。他一直在大师地禅房中研究施针之法。尤其是减缓疼痛地针法。更是苦练不止。你们不会明白患有风疾之人地痛苦。他倒是明白地。对他奶奶地一份心让我着实感动。这样地人怎会是坏人?”

老夫人这么一说,未少昀也想起来了。当初他也说要去学些针法的,后来光顾着忙火柴的事完全忘了这茬,是不是挺不孝的?

等未少昀反省完,老夫人早走了,赫连容斜睨着未少昀,“你又不急着回去了?”

“回……”

看未少昀走着神与赫连容出了大厅。未少阳下定决心似地呼出口气,站起身来叫住赫连容,“二嫂。”

该是将那副耳环还给她地时候了,尤其经过今早的相处之后,未少昀与赫连容间的默契足已让他感到妒忌,所以他应该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回去,顺便还出去地还有自己不为人知的一片心意。

赫连容回头笑笑。“有事?”

未少阳上前两步,正想摸出一直带在腰间的小布包。未少昀却在此时开口道:“莲蓉,我……出去一下。”

赫连容一愣。“快用晚饭了,你去哪?”

未少昀抿着嘴角,犹豫着开口,“去合欢阁。”

赫连容的眼角顿时一跳,这应该被称为坦率吗?还是他在向卫无暇学习,勇于承认自己心中所想?

未少昀却没做过多解释,急忙地走远了,赫连容站在大厅门口,相当无语,想到还要面对未少阳,不禁万分讪然----不管怎么说,她的丈夫大模大样地宣布要去青楼,她都是没面子的。

赫连容讪讪地笑了两声,以打破与未少阳之间的尴尬,“你叫我有什么事?”

未少阳却早已停下了手中动作,看着未少昀消失的方向眉头紧拧,面对赫连容的问话顿了半天才道:“没什么……你头上有些脏了。”

未少阳指了指赫连容地头上,趁着赫连容分神的机会走出大厅,沉着脸,不发一言地快步离去。

他要追上未少昀,问问他为何如此不懂珍惜。在他以为一切都已有所好转的时候、在他打算彻底放手的时候……

再说赫连容,在头上乱拍了半天才停下,那时大厅里早没人了,莫名其妙地朝听雨轩的方向走,想到未少昀的去向,不禁坏心地想他是不是忍不住了?连冷水澡都不洗了?切!真是个色魔!

不过……无论赫连容如何哧笑嘲弄,始终挥不去心头地一丝郁闷。想一想,还当着未少阳的面呢,就那么大大咧咧地说要去合欢阁,真是过份啊。

因为这个原因,赫连容原先的好心情一扫而空,连见到未少昀失态的暗爽都消失无踪。漫不经心地回到听雨轩,却见未冬雪等在那里,不禁奇怪,“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未冬雪见她回来有些脸红,又稍带紧张地道:“二嫂和二哥是不是去见了陈公子?我娘说二娘向她问了陈公子的地址呢。”

未冬雪的局促让赫连容的注意移开了些,失笑道:“你是希望我们去、还是希望我们不去呢?”

“二嫂!”未冬雪羞涩地低下头去,“那……你们可见到了他?”

赫连容叹了一声,未冬雪不由大为慌张,“怎么?他不好么?”

见她真地急了,赫连容才放过她,“没有,我们临时有点事,没去成。”

未冬雪听罢倒似有些失望似地,惴惴不安地道:“二嫂,如果……如果你们觉得陈公子哪里不好,一定要和我说,宁可早点知道,也不要追悔莫及。”

听她这么说,赫连容感同身受,“是啊。”感叹了一句,朝未冬雪笑笑,“放心吧,你二哥很疼你,不会委屈你地。”

说起这事未冬雪很认真地点点头,“二哥的确很疼我。对了……二哥呢?”

“他……有点事……”

赫连容不自觉地遮掩一下,不想再破坏未少昀在未冬雪心目中地形象。岂料未冬雪却蹙起眉稍,“二哥会有什么事?难道又去胡混了?”

“哈……”赫连容心道这可不怪我,根本就是既定印象了。

未冬雪捏了捏拳头,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二嫂,你放心吧……”

到底放心什么?赫连容一直没听到下文。

直到未少昀回来,这下文才算明白。

未冬雪离开听雨轩就去了大门前蹲点,只为第一时间等到未少昀劝他别再胡混,对老婆好点。让人有点感动。

未少昀则闷极了,因为今天失态的事,因为未少阳找他谈话地事,还因为刚一进家门,又被未冬雪揪住展开教育的事。

赫连容、赫连容、赫连容。三件事,都是因为她,尤其是未少阳……想不到……

“又发什么呆?”赫连容用指尖戳戳他,“办完事了?去见了白姑娘?她怎么样?”

赫连容问完就后悔了,这是什么问题啊?什么叫“办完事”了“,有歧义啊!再说他去了哪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人家好不好又和你赫连容有什么关系啊!典型的没话找话!该抽!

就在赫连容大呼失策的时候,未少昀倒恍起神来,一柱香、两柱香……真是见了鬼了,难道合欢阁并未解决他的需求?为什么他一副失意失落又失望的样子?赫连容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没事吧?”

“我……”未少昀竟叹了一声,倚到桌角上烦恼万分,“幼萱要参加花魁大赛,居然没同我商量。”

第109章 花魁大赛(二)

赫连容本来还想安慰安慰他,不过这事没法安慰。

就算赫连容对这花魁大赛没有正面了解,但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后世的影视剧里但凡江湖侠客、豪门望族、皇亲国戚等系列有身份的人都是要去青楼转转的,而这一转也很恰好地遇上某盛大花魁大赛,于是郎才女貌、恩怨情仇轮班上演,赫连容从这些狗血剧情中就能揣测出个大概。

无非就是一群姑娘才艺表演,再从中选出第一名冠以花魁之号,之后重点推荐,不管以前红不红,参加完大赛后都能混个脸熟,就算没得第一,也能出尽花招制造舆论,比如说收买评委中途退赛含泪申诉这样的把戏,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事先排演好的。

所以说参加这样的活动是要用心的,是要有坚定的信念的,稍有动摇都会惨遭淘汰,故而没有被逼参赛这么一说。而且大赛结束之后,将会有更多的人出价竞标,到时候花落谁家就不是能靠“感情”这种肤浅的东西能决定的了,要靠更有深度和重度的东西。

于是赫连容没法安慰未少昀,该怎么说?

别想了,人家也有更高层次的追求……

没关系,爱她就给她自由……

嗯……都不太好。

话说回来,白幼萱不是还在未少昀的包养期内么?上次未少昀还因为替自己解围赚了未少阳的一年包养费,很明显承包合同还没到期,怎么?难道白幼萱提前毁约?还是说包养本身并没有限制其参加选秀活动的权利?

而且未少昀和白幼萱不是郎有情妾有意的么?不然未少昀也不会这么失落。又莫非妾意只是逢场作戏,襄王有心神女根本无梦?

唉!有道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男女之间的事真是相当难懂!

“你笑什么?”

未少昀地突然出声吓了赫连容一笑。连忙摸摸嘴角。“我哪里有笑?”充其量是“似笑非笑”----笑地最高境界。

未少昀没同她计较。叹了长长地一声。“为什么她要去参加呢?现在这样不好吗?”

他浓重地失意感让赫连容都觉得身边染满了灰色。听到这个消息时莫名地雀跃心情渐渐消散----是地。雀跃。她不明白地一种心情。她将之解读为对未少昀地幸灾乐祸。解读得有点牵强。

如今她终于摒弃了那种心情。静静地看着未少昀失神又不服地神情。一颗心似被一只无形大手握住。微微收紧。轻缓地吸了口气。尽可能轻松地道:“你不想她参加就和她说啊。现在还不晚吧?”

未少昀点点头。“花魁大赛地时间是立夏那天。”

立夏,赫连容算了算,“那还有八天呢,你现在去同她说不就得了。”她说着坐下,拿起桌上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却并没喝,似乎这个时候她一定得做点什么,别让自己闲着。也让自己说话的时候显得自然一点,“这么点事也值得你这么困扰。”

未少昀盯着赫连容身前地茶杯,半晌无言,最后竟摇了摇头,“如果这是她的选择,我理应赞同。”

“……”赫连容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了?还“理应赞同”??真是脑袋坏了!

“现在可不是装君子的时候!”赫连容没什么好声气,“心里想一样嘴上又说另一样,真是无耻!”

赫连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变身正义超人了,反正口气就是很冲。冲得未少昀愣了半天,赫连容也自觉过了头,缓下面色讪然半晌,“你放心吧,我不是说过么,你做什么事我都会帮你的,白姑娘的事也是一样,你别有太多顾忌,不要最后错过了才去后悔。”

赫连容自认说中了未少昀的心事。他包养了白幼萱多年又不提为她赎身,无非是怕孝义难全----以老夫人的性格根本不可能会同情让白幼萱进门。所以她说她会帮忙,一是她不想成为一段稳定感情的无形障碍,先来后到她会排、达者为先的道理她也明白,既然白幼萱在她到来之前已经“达”了,她就不应该阻止人家“达”;二是她已经被自己心底地反复无常折腾够了。明明早就下定过决心,却还会暗中偷笑、还会幸灾乐祸,赫连容鄙视这样的自己。人生无奈世事无常,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是白幼萱。自己又该如何摆脱这种曲意逢迎的生活?如果没有,自己有什么资格去偷笑、去幸灾乐祸?

未少昀没查觉赫连容地分神。他的注意力一直没有集中,虽有白幼萱的事,但更多的则是因为未少阳对他说的那番话,“你不珍惜的,还会有人想要珍惜。”

是他误会了什么吗?未少昀心里烦躁得要命,加上白幼萱的突然决定,一切都好像偏离了他的预料。

“喂!你说话啊!”见未少昀久久不语,赫连容有些急了,“起码表示表示啊!表表决心什么的!”

未少昀骤然失笑,看她抿着双唇目光坚定地正义模样,心底烦恼稍减,脸上笑意更浓了些,“你的主意向来多,肯帮忙最好不过,不过幼萱既然想参选花魁,那就一定要夺得冠军才行!”

“哈?”赫连容的眉头瞬间拧紧,他们两个怎么好像在鸡同鸭讲呢?她说的是让未少昀阻止白幼萱参赛,然后由自己帮忙说服老太太让白幼萱进门;鸭讲的是让白幼萱参赛,不仅参赛,还要夺得冠军,而自己则是主动要求帮忙的狗头军师。

“不是啊……”

“就这么说定了,还有八天时间,以幼萱的品貌才情,加上我们的推波助澜,夺得花魁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未少昀说着起身,“我先去探听下其他青楼地动静,你在家想想有什么好主意能帮幼萱,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难不倒她,看看要突出哪一样才能让她脱颖而出。”

未少昀说完便出了门,没留意赫连容饱受打击的颓然面容。

她帮白幼萱夺花魁?好啊好啊,反正都是帮,不差这一回。但怎么帮?白幼萱精通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她一样都不精通,根本是废材一个,怎么给人出主意啊!见过军师比主公还猪头的么!

要不……要不……跳跳艳舞唱唱卡门?还是……还是……唐诗宋词一鸣惊人?又或者说个山东快书演个舞台剧?

第110章 花魁大赛(三)

再说未少昀,出了未家就赶去回春楼,刚才在合欢阁的据点没瞧见那帮狐朋狗友,肯定就是上这来胡吃海塞了。

事实证明未少昀对这些朋友还是相当了解的,到了回春楼,小二见他进去就直接把他迎到楼上雅间,以韩森和方大少为首的浪荡子们一见未少昀,都乐了,连忙招呼他坐下。方大少首先发难,“你小子太不够意思,多长时间不和咱们聚聚?韩森最近也被他老婆看得紧,今天好容易才脱了身,你们两个没用货,居然全都怕老婆!”

一旁的韩森轻展折扇,呵呵地轻笑,“少说风凉话,我迁就她不都是为了你们么?不然哪天我去与我那大舅子说说,省了照顾你们,以后再有什么事也少搬我的名号出来扛!”

这倒不是韩森夸大,时常玩在一起的十来人家中虽然都是富贾一方,但论黑白两道的势力却数他一个假文人最大,所以平常众人聚会吃喝玩乐他都是来凑热闹,很少有自掏腰包的时候。方大少也不矫情,骂骂咧咧地自罚三杯,“就当你是假义气吧,昀少可就没得说了吧?不声不响地失踪这么长时间,罚酒!”

未少昀耸着肩头嘿嘿地笑着,“罚酒多没意思,不如罚我请你们逛遍云宁城的青楼如何?”

此提议一出,大家齐声叫好,方大少走到他身后揽着他笑道:“你说的可是逛遍,不能耍赖。”

未少昀推了他一把,“就怕你有心无力。去吧,自己挑地方,只有一个要求,去了就找过几天要参选花魁的姑娘,看看她们哪个会弹琴,哪个会唱曲,哪个……”

“去合欢阁行不行?听说小嫂子也参赛哩!”

一个龙套浪荡子借着酒劲喊出来,方大少两步上前抬手给了他一嘴巴。“少跟这借酒装疯!”

未少昀哼笑一声,“那边由我和森少负责,就不劳众位了。不过你们别只顾玩,记着正事,幼萱既然参赛,不争个第一绝对不行!”

众人轰然而诺,少了未少昀地日子他们玩得都有点无聊呢,现在好了。有聊的日子又要回来了。

未少昀跟着众人下了楼。告诉掌柜记了帐。当然是记到未少阳身上。未少昀第一次有了点犹豫。他甚至摸了摸自己地腰间。才想起自己根本没有带银袋出门地习惯。

跟在众人身后。看着十几号纨绔子弟连唱带嚷地横行过市。未少昀突然有种恍如隔世地感觉。以往他与韩森、方大少一同走在人群正中。嘻笑随性。什么都不想。只看现在。现在开心才是最重要地。

可这才多久?他就已经失去了同他们搅在一起地心情。不远不近地跟着浪荡军团。听他们胡扯乱吹。未少昀突然觉得……很幼稚。

自己也是这样吗?听着道听途说地见闻。说着想当然地理论。做着不被平常人理解地事情。不用赚钱、不用养家、不用负责。这就是他们地一生。

“你怎么了?”韩森慢下脚步。等着未少昀赶上来。“你今天很像正常人。”

未少昀被他地形容逗得哧笑。却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什么时候出发?”

韩森有些讶异,“你居然知道?我特地没告诉你们。”

“你是没说,你婆娘早就说了,进京赶考么。”这还是在山上时偶然间听赫连容提起的。

韩森扇了扇手中折扇。仰起他白皙干净的面孔笑笑。“本来啊……我很不喜欢他们什么都替我安排好,不过……那天听嫂子说金宝居然为了我跑去参加什么官太太聚会。她那个人啊……最怕的就是见到扭捏做态的女人,何况是一下子见那么多。我承认有一点点感动。所以也应该有一点点回报。”

未少昀半天没出声音,他想到赫连容何尝不是全力支持他做事?尽管以前冷言冷语居多,但知道自己决心要做,不也是很努力地在帮忙吗?想到他们第一次去泥潭取泥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模样,未少昀不禁失笑,引来韩森好奇侧目。“你完蛋了。”

“嗯?”

“我说你完蛋了,有了喜欢的人吧?才会这么傻笑。”

未少昀立时扳起笑脸,“你倒知道?”

“是啊,因为我也有喜欢的人啊。有时候想起金宝我就会这么傻笑。”

对于韩森的直白相对,未少昀有些诧异,韩森大笑,“果然如此,不然你现在已把我嘲笑个够了。”

未少昀有种着了道的感觉,韩森笑道:“放心,我说的也不是假的,真是恭喜你。其实我应该谢谢你,替我找了这么个活宝,这些话我早就该说,一直不好意思说出口,现在你也找到了喜欢地人,我才不怕你笑话我。”

“你……”未少昀不自在地别开眼去,不耐地拧紧眉头,“干嘛?交待遗言啊?”

韩森将扇子合上,用手指把玩着,扬着眉稍笑道:“我是太了解你,没有我的抛砖引玉,说不定你会因为怕丢脸而一直不肯面对自己的心意。怎么?喜欢上小嫂子了?”他说着压低声音靠近,“还是大嫂子?”

未少昀第一次没有反驳韩森的取笑,正色道:“我对幼萱是什么感情你最清楚。”

他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却也是答了,韩森失笑,“看来我们两个都是天生贱人,温柔如水的不去喜欢,偏要喜欢凶悍如虎的。”

“你家的才是母老虎,莲蓉都是被她带坏了。”未少昀至今仍记得火柴研制成功后,赫连容对他那灿然一笑。连人心都融化了,想起来就在眼前似的。

“那你还在烦恼什么?”韩森不理解地看着他,“是不是嫂子不喜欢你时常去合欢阁?那你就对她说啊,说你和幼萱根本没有什么,嫂子比我家那只母老虎讲理得多,一定会听你说地。”

“不是……这个原因。”未少昀有些烦躁,他的问题是他根本还没对赫连容坦明心意,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对她坦明心意。

她心里有想着地人啊!不管是和亲还是赐婚。她都是无奈而为,她也有以前、也有过去,西越民风素来开放,男女私订终身之事不算什么新闻,加之那个什么“布皮特”……这么奇怪的名字,还不是番邦人士么!未少昀只要一想到那次吻她,她说以为是布皮特,心中就充满了浓重的挫败感。

不过……未少昀轻舔一下嘴唇。那种柔软又甜蜜的芳香触感,似乎现在还感受得到呢。

“别想了,到了。”

韩森的提醒让未少昀回过神来,果然已到了合欢阁门外,其他人接了任务已散到各个青楼之中,只剩他们两个。

“想没有用,做才有用,不管你们之间是什么状况。有一件事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她是你地妻子。”韩森说完跨门而入,笑嘻嘻地与老鸨子打着招呼,一副风流才子地下贱样。

未少昀跟上去,阻止老鸨子让人去喊白幼萱,“我们在外面坐坐,你不用招呼。”说完又对韩森道:“我找你还有别地事。”

未少昀是为给白兰的那封信,这事他时刻记着,与韩森在二楼一个雅间门外靠近围栏地位置坐了,将事大致说了一遍。而后问道:“你有没有办法帮我把信送进宫去?”

韩森沉吟半晌,“若说京城的关系倒是有,接触高公公么……也不是接触不上,不过只怕事情没有想像中那么容易。无论是信还是银子,并非是谁递过去他都敢收地,且不说宫中有明确的规定外臣不得与内臣相交,就是那个白才人地身份也大有问题。她是西越人。突然有外臣替她使好处,不是太引人注目了么?而且后宫的事虽然表面和朝堂上没什么联系。可实际上里面的关系大着呢。我们的人出面,白才人在外人眼中便是我们的人。如果我们的关系在京城有政敌,而这个政敌在后宫也有支持的嫔妃,那白才人想更进一步只会愈加困难。”

未少昀听罢不禁大为失望,他毕竟只是个百姓,对官场中事的了解没有韩森这么多且透彻。韩森说得对,京城不是云宁城,有钱就能走遍天下,京城里事事都要与政事扯上关系,弄不好,恐会越帮越忙。

未少昀正琢磨着这事,忽听身后有人唤了一声,“未兄?”

未少昀回过头,见卫无暇站在身后不远处,笑着迎上来,“又见面了。”

未少昀不太爱搭理他,“该干嘛干嘛去,没空理你。”

卫无暇笑笑,“真巧,在下想拜访地姑娘也没空理我。”

他自嘲的言语并未得到未少昀的丝毫好感,反惹他翻了个白眼,韩森好奇地道:“这位公子很是面生,不是云宁人吧?”

卫无暇微一欠身,“在下是泽广人氏,以贩茶为生,与未兄在宣法寺相识。”

韩森便也报了名字,却并不请他坐下,卫无暇自是识趣,正要告辞,老鸨子三步并一步地跑上楼来,“森少爷,韩夫人带人往这头来了,您是走,还是留啊?”

韩森皱了皱眉头,“这婆娘的消息愈来愈灵通了。”他说着起身,与未少昀道:“你那事我再想想,我先走了,总让她在这抓到我会减分的。”

未少昀摆摆手,韩森跟着老鸨子小跑着从后门走了,未少昀也不想见到钱金宝听她罗嗦,站起身也要下楼,却见卫无暇还在身后,拧着眉头不悦地道:“干嘛?还有事?”

卫无暇笑笑,“在下唐突,刚刚不小心听到未兄与韩兄说话,未兄的事……无暇能帮得上忙。”

未少昀偏了偏脑袋,“你?”

“在下有一旧识,与高公公私交不错,重要的是他并无任何官职在身,不会有太多顾虑。”卫无暇瞄着未少昀的脸色,温温一笑,“当然,如果未兄相信我的话。”

未少昀思忖良久,开口道:“不必了,我自有办法。”

卫无暇并不强求,“如此甚好。”

未少昀在他说话时已经下了楼,走向后堂去找白幼萱了,卫无暇就站在二楼凭栏处目送他消失在大堂之中,没一会老鸨子回来,巴巴地赶上二楼,谄媚一笑,“卫公子,森少爷送走了。”

第111章 花魁大赛(四)

卫无暇从腰间拈出一张折好的银票递过去,“刚刚谢谢秦妈妈帮忙。”

老鸨子打开银票瞄了一眼,立时眉开眼笑,一甩香巾,“卫公子客气了,奴家那也不算什么帮忙,韩夫人本来就隔三差五地来一次,森少爷也跑惯了,哪会去追究是真是假。”

卫无暇笑着点点头,气质超然温润如玉,“以后劳烦秦妈妈的地方还多着呢。”

老鸨子连连应声,“卫公子有事直接吩咐。公子……不如叫两个姑娘听听小曲?”

卫无暇打量着通往后堂的入口,想了想,微微一点头,“也好。”

卫无暇进了雅间,喝酒听曲,刻意地拖着时间,直到子时时分才从合欢阁出来,赶回位于子午大街的周到客栈。

那家客栈不是很大,以贵闻名,客房精致自不用提,服务也是一流的,卫无暇在客栈门前犹豫一下,心里本还有些拿不准,进了店后见到角落处倚着的人影,嘴角抑制不住地翘了起来。

“未兄?”卫无暇讶异地唤了一声。

未少昀都快睡着了,经他这一叫揉揉额角站起来,没好气地道:“不是说你叫的姑娘没空么!还待到现在才回来!”

卫无暇嘴角含笑地看着未少昀发脾气,待他说完朝楼上一指,“上楼去说。”

未少昀记挂的就是送信的事,去见了白幼萱也是心不在焉地,告诉她自己会全力支持她后,便离开了合欢阁。本想马上回家,又神差鬼使地一直想着卫无暇的住处,极不情愿地把自己送到这来,也就豁出去了。总不能硬去为难韩森,也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了赫连容的要事。

“我不会让你白办事地。你开价吧。多少我都应。一个要求。不准向任何人透露你帮我忙地事。”

卫无暇轻轻笑道:“这是自然。我无故向别人提什么?而且我帮未兄只是刚好有这个门路。不然想帮也帮不上。所以未兄休要再提银子地事。不然就是没把无暇当成朋友。”

未少昀紧紧地抿着嘴角。他也想说两句好听地。必竟求着人家了。可一开口。“说真地我从来没把你当成朋友。”

卫无暇倒笑了。“如果未兄对我虚情假意好言敷衍。无暇反倒觉得未兄不是可交之人。未兄地率直当真令无暇欣赏。”

看卫无暇地笑意。全然真情实意。于是未少昀确定了。这人肯定是受虐狂。好言好语对他他都受不了!

与卫无暇约好明天把信和银票交给他。未少昀便离开了客栈。回到未府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叫开了门。一路奔回听雨轩。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赫连容。见到满院漆黑寂静才想起时间太晚了。

在赫连容门前徘徊一阵,正想回房,赫连容的房门从内拉开。接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脑袋探了出来。

“我吵醒你啦?”未少昀马上反省。

“没有。”赫连容把房门开大一点示意未少昀进去。“我不吹灯碧柳也不肯去睡,就早早熄了灯。其实精神着呢。”

未少昀跟着赫连容进了屋,屋内比外面更暗些。视觉起不了作用嗅觉就会更我灵敏一点,赫连容发上的香气比往常更加显著,未少昀不觉深吸了口气,身心舒泰。

“你那边怎么样?探听到了动静么?”赫连容点燃蜡烛,让未少昀坐下。

“哪这么快,不过人已经派出去了。”未少昀没什么心思说这事,急着道:“秘籍和银票呢?”

赫连容先是愣了一下,继而一喜,“你找到送信地办法了?”

未少昀见赫连容面露喜色不禁觉得一切都值了,别管跟卫无暇那怎么没面子,现在有面子就行了。

“你就别管我找的谁了,说了你也不认识,不过肯定完成任务,你快点给白兰写封回信,我明天就让人带走。”

“马上写!”

赫连容当即行动,屋里纸墨都是现成的,她执笔行墨斟酌语句,未少昀就坐在她对面,眼睛一瞬不转地盯着她,不由得想起韩森所说的,有一件事永远不会改变,她是他的妻子。

真的不会改变吗?她的心里……也会这么想吗?

“你看什么?”赫连容觉得烛火太暗,将烛台拿近了些,一抬头就对上未少昀的双眼。

未少昀连忙低下头去,在桌上散乱地宣纸中来回看着,“我看……这是什么?”

他拿起一张纸,上面字倒不少,大多都勾抹了,最后剩下几个,看了半天,才看明白是从左至右宣读的,不过没什么章法,都是单个的词汇,什么印象、西湖、水面、凌波、飞天……

提起这个,赫连容放下笔笑道:“这是我给白姑娘想地参赛节目,烟波浩淼之处,仙子凌波微步,不管别人出什么奇招,肯定不会新鲜过这个去,但是有一点,赛场最好在小明湖,怎么样?”

“这个倒简单,前两年也在画坊上办过,今天本来说在合欢阁门前搭场子的,但只要有人肯出钱,地方不是问题。”未少昀摸摸下巴,“不过你这项目……在水里?”

“不是水里,是水上。”赫连容拿起纸笔画了个水平面的示意图,又在水平面下画了几道横线,“我以前看过一场水面表演,精彩极了,主要依靠光影技巧,营造出如梦似幻的仙境,不过我们条件所限,光影是没有了,只能学一样东西。”赫连容指指自己刚刚画好的横线,“水下机关。”

未少昀认真地听着赫连容讲述她看过的“印象西湖”,不由得着了迷,似是不信会有那么神奇的灯光,能照亮整个湖面不说,还能不停变幻,又似对其中机关有所疑问,冥思苦想,万分向往的模样。

赫连容不禁得意,张大导地精彩力作,现代人都会惊叹,唬唬古代人还不简单?

“最好是你安排画坊,到时候停靠地位置可以事先安排,水下机关也不会穿帮……”

“穿帮?”

“露馅。”

未少昀点点头,对赫连容时不时蹦出来的名词已经习惯了,示意她继续。

第112章 花魁大赛(五)

赫连容又在纸上画了个三叉戟的形状,“机关的木板不用太宽,中间这条是固定的,旁边两条做成活机关,画坊在的时候能收到中间的板子下,画坊驶离再放出来,整个机关也不用弄得太大,如果能趁人不备在上面铺上木板自是最好,不能铺的话就直接是三叉木条,只是难度大一点,到时候我们实地考查一下,看看要怎么安排。”说到这里,赫连容又指着机关的一端,“之后白姑娘要先飞过来,从天而降之后,就在这板子上跳舞,板子离水面不能太远,岸上看去就像她在凌水而舞一样,绝美!”

“飞……过来?”未少昀的眉头打了个死结。

“嗯……这个也有待商榷。”赫连容微,想想都挺容易的,要想真的实施大概都挺不容易的。

反正未少昀对赫连容的主意是有点怀疑,什么机关啊、飞天啊……都挺不靠谱的。但他没有说出来,毕竟这事情还得慢慢商讨,而且还要问问白幼萱的意见,可能她还有更惊人的想法呢,不然也不会一口应承答应参赛。

于是赫连容该干嘛干嘛去了,写信吧,写信重要。

给白兰的信自然不能写得过于露骨,毕竟是经别人的手,更加不安全,但跟着那本秘籍一起拿回去,也甭写得太含蓄,秘籍都在那了,还假惺惺的装什么清纯啊,只是最后注明,高公公的那份银子已经使上了,今后意欲如何发展全凭自己作主,选择无风无浪的A计划,就请高公公多加照顾,自己保重;若选择相悖的B计划。便要勤练秘籍,再多与高公公联系,别愁银子,可劲花。

写完信后将银票分成两份,一份与白兰写来的平安信放在一起。当然没有那个写有“信中信”的信封,嘱咐未少昀道:“这五千两银子和白兰原来的这封信一齐送给高公公,送信之人需与高公公直言其意,如果白兰选了争取地路。就托高公公看准时机让皇上瞧见这封信。”

未少昀点点头,“明白,皇上看了这样的信,再硬的心肠也软了。”

这话他是自然说出,说完后神情一滞,白兰这封信与赫连容当初那封平安信如出一辙,他说皇上看了心软,岂不是说明了当初他看到赫连容那封信时的心情?

赫连容却大方地一笑。“就像当初你一样么?”

未少昀更觉讪然,很显然,两个人想的根本不是一个方向。

“还有这个是给白兰地。”赫连容把回信和余下地银票装进另一个信封。递给未少昀。

未少昀细心地在两个信封上做了标记以示区别。而后掩饰着自己地窘意道:“太晚了。你快睡吧。明天一早我就把信托人带走。然后回来找你。我想你最好和幼萱见个面。商量一下比赛细节。”

“好。”赫连容苦笑。他还真是信得过自己。要知道她和白幼萱始终存在着身份差异。任何一个正常人应该都不会想要她们见面地吧?

不过未少昀向来是与众不同地。

第二天赫连容醒来时已是日上三杆之时。碧柳说未少昀天刚蒙亮就出去了。留下话来说一会回来接赫连容出去。

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自己亲自授教了。不过像昨天那样背后出出主意还可以。有什么不着调地想法也不至于太丢人。要是见着了白幼萱。到时候人家一说什么她根本不懂。那丢人可真就丢大了。

不然说今天下午自己肚子疼吧……

赫连容正琢磨着,有丫头进来说未水莲来了,这让赫连容有点奇怪,正想让碧柳快点帮自己梳头,未水莲已拨开丫头走进屋来,见桌上还放着脸盆,赫连容还是发髻散乱微有错愕,继而一笑,“实在是唐突了,我没想到弟妹刚刚起来,因为心里有话急着和弟妹说,就进来了。”

赫连容就怕这句话,以前怕是因为有人这么说了,就代表她是来找麻烦的;现在有人这么说,代表她肯定是来送麻烦的。

尤其是未水莲,赫连容对这个二姑姐一直没什么好印象,甚至觉得她连吴氏都不如,趾高气扬到连家人都瞧不起,人品一定是有问题的。

“弟妹失礼了,二姐还是去堂屋稍坐,弟妹马上就来。”

“不必客气。”未水莲笑得亲热,“都是自家人,不必讲那些俗礼,我说了话就走。”

人家这就要说,赫连容也不能拦着,只好让碧柳替自己简单地拢了拢头发,不至于披头散发,赫连容梳头的功夫,未水莲径自坐到桌旁道:“其实这事……倒不该由我来说,不过我恰巧知道了,不告诉弟妹一声心里总觉得不安。昨天晚上我派丫头去大嫂那边送些东西,丫头见着大嫂在开坛请神,设法求子呢。”

未水莲说到这里,嘴角似有若无地轻勾一下,“她可真是想儿子想疯了。”

赫连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这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也没弄明白未水莲过来的用意,斟酌着语句道:“二姐的意思是……”难道是想告诉自己吴氏在宣扬封建迷信吗?上回那个小布人都能无中生有出那么多东西,这回开坛请神……开坛请神在这时候也算是和上天地正常交流活动吧?

未水莲笑笑,“求子本身没什么,可怪就怪在大嫂弄了弟妹的生辰八字,要和弟妹借子呢。”借……子?这词新鲜,赫连容只听说过代理孕母,没听说过开个坛就能借个儿子回去的。

未水莲见赫连容终于有了惑色,不禁笑容大了些,“你也知道大嫂嫁入未家多年无子,大哥又不肯纳妾,所以奶奶现在地希望都寄托在你和少昀身上,咱们家虽然是平民之家,但也算殷实,府中长子的地位不可说不特别。别怪二姐直言,大哥本来就没能继承家业,大嫂又失去当家之位,如果她再不能生个儿子,在家中的地位便岌岌可危,今后怕更没人将她放在眼中了,而她现在最怕的,就是弟妹先一步怀有身孕呢。”

第113章 花魁大赛(六)

“不过她再怎么求子心切,也没有借弟妹福禄的道理,对不对?”未水莲笑吟吟地起身,“我毕竟已是外姓人,家里的事,还是弟妹和大嫂自行解决得好。”

她连珠炮似地说完便向赫连容请辞,赫连容没说什么,任她走了,碧柳忧道:“少奶奶……”

赫连容摆摆手,止住她开口,回头让门口侍候的两个二等丫头进来,开口问道:“你们和府里签的是什么契?”

越大户的人家越喜欢用卖身丫头,要比合同工更忠心一些,赫连容一问,果然这两个丫头都是卖身进来的,便点点头,“刚刚二小姐说的事外头一旦有了什么风声,你们就不用在听雨轩侍候了,未府也容不下你们,听懂了吗?”

两个丫头连忙跪下,诅天誓地的保证自己什么也没听见,赫连容并不为难她们,摆手让她们下去,示意碧柳继续为自己梳头。

碧柳看了看那两个丫头消失的方向,两道柳眉不禁蹙起,“少奶奶,大少奶奶最近与二小姐走得很近,不仅全力支持二小姐当家,二小姐有什么不周的地方她也一力承担,不过二小姐似乎很不领情呢。”

是啊,要是领情的话还用跑来说这些八卦么。

“所以更要提防这消息从听雨轩传出去。”

“怎么?少奶奶不打算追究么?”碧柳急道:“求子之事不同寻常,若是真让大少奶奶借子成功……”

赫连容失笑,“要是摆个坛招个神就能招来儿子,那还要男人做什么?”

碧柳显然不同意赫连容的说法,惴惴不安地,赫连容笑着叹了一声,“我问你,你觉得大嫂最近正常吗?”

碧柳想了想。“大少奶奶对二小姐惟命是从。与下人间地关系也不如以往严厉。地确与以往大不相同。不过大家都说大少奶奶是因为失势所以巴结二小姐。”

“但显然二姐不这么认为。你刚刚说她不领情。为什么?”

“二小姐在防着大少奶奶?”碧柳点点头。“是了。大少奶奶当初便是这么不动声色地把家里地事摸了个通透。等大夫人交了权后想要为难她都为难不着呢。”

“所以。什么借不借子地。随她去吧。重要地是咱们别被当箭使就行了。”简短地交流过后。话题到此为止。

又过一会。未少昀回来了。没有进屋。差人来叫赫连容出去。赫连容急着赶出去。跳上马车张口便问。“信寄走了么?顺利么?”

“放心。直接送到高公公手里。”未少昀笑着与赫连容一齐缩回车厢里。然后吩咐行车。

赫连容喜道:“真是太好了,想不到你还真有办法。”

未少昀得意地朝赫连容挑挑眉稍,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赫连容的赞美。本来他早上去见卫无暇的时候还以为要费些周折。想不到卫无暇早已安排好一切,送信地人也找到了,交信寄信,没有一句废话,事后也不揽功,倒让未少昀对他的印象好了一点,不过最初的印象很难扭转,他仍坚信卫无暇没什么好心眼子。尤其对赫连容。

“诶?我们不去合欢阁吗?”赫连容挑着车帘看了看。合欢阁她去过几次,路也还记得。现在这路摆明了是另一条,似乎往小明湖去的。

“去韩森家的别院。”未少昀懒懒地靠在车厢壁上。“总不能让你经常往那种地方跑。”

“哈……”当初也不知道是因为谁才让自己被钱金宝抓去合欢阁地,现在倒会说“那种地方”了。赫连容本想好好嘲笑他一番,不过想了想还是忍下这个念头。

最近这小子有点反常,一提起以前的事他就魂不守舍的,然后摆出一种愧疚又认真的嘴脸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弄得自己挺被动地。

“那白姑娘怎么去?”赫连容转开了话题。

“我让人通知她在山下等我们。”

“山下?”赫连容莫名地道:“不是去别院吗?又上山干嘛?”

“别院在山上。”

简单的答案自未少昀口中说出让赫连容觉得自己真像个笨蛋。

“你怎么了?”未少昀半眯着眼睛用腿尖碰了碰赫连容,“别突然不说话啊。”弄得他怪紧张的,不知道这女人是不是又生气了。

赫连容讪笑两声,“对了,今天早上二姐过来,你猜她和我说什么?”

提起未水莲,未少昀的兴致立时消减了大半,“肯定没什么好事。”

“答对了,加十分儿。”赫连容“呵呵”地笑了两声,把今早的事大概说了一遍,未少昀听到一半“腾”地坐直了身子,极为不满地道:“她想要儿子找大哥去生啊!干嘛抢我儿子!”

赫连容无语,赶情这帮人都信这个啊?而且……

“谁是你儿子?”

未少昀一时语塞,跳过这个问题仍忿忿不平,“不行,我得去和大哥说说,这婆娘不治不行!平时大哥向她求欢她推三阻四地,原来把精神头都用到歪门邪道上了!”

“喂!”赫连容微有不满地喝止未少昀,脸上微有些红了。本来么,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又提什么求不求欢的事,拜托,他们还不是真夫妻呢,这种事还不能拿来分享,何况还是别人的闺房八卦。

不过……

“大嫂为什么推三阻四的?”人地好奇心……咳!还是有的。

“谁知道!”未少昀哼了一声,“我昨天从合欢阁走的时候去问了大哥找的姑娘,她说的。”

赫连容的眉头紧紧蹙起,“那大哥他真的……真和那个姑娘……”

未少昀瞄了她一眼,失笑,“你紧张什么?没有。”

赫连容舒了口气,“我只是觉得大哥对大嫂的情意十分难得,如果因为一些小事而破坏了这份独一无二地情感,那太可惜了。”

“独一无二?”未少昀念叨着这四个字半天,笑道:“那姑娘说大哥叫姑娘地时候指定要识字的,然后和她传了一夜地纸条。”

“传……纸条?”难道是想找回学生时代的那份悸动?没理由啊……这时候还不准男女同桌呢……

“是啊,就问她女人到底为什么会推三阻四地。”未少昀说到这大笑,“他不想想合欢阁的女人哪会什么推三阻四,居然去问她们这种问题!”

赫连容反倒正色起来,半晌叹了一声,“大哥真的是一个好男人。”

未少昀面现不解之色,正想追问,马车已经停下,赫连容率先跳下马车,环顾一周,笑着赞道:“韩森家可真会选地方。”

马车停靠的地方是小明湖后一座山腰处,站在这里可远眺小明湖的美景,又可远离俗世纷扰。

未少昀跟着跳下车,指着一条石径道:“还没到呢,得从这里走上去,马车上不去。”说完又环顾一周,“幼萱呢?应该到了啊……”

赫连容看向另一边,“那个……”

离他们不远的一棵大树下,一个白裳身影束手而立,身后背着一只琴囊,面朝小明湖方向,似在欣赏景致。

“幼萱!”未少昀叫了一声,又朝那边招了招手。

白幼萱闻声转回身来,两道柳眉似有若无地轻轻蹙着,见到未少昀才算舒展开来,轻轻一笑,走了过来。

赫连容一直保持着面上微笑,不过还没等白幼萱走到近前,脸上已经僵硬了。

真是输了!

看看人家明眸皓齿纤指葱葱……这外在条件就不看了,咳!就光看人家的穿着打扮,虽然全以素色为主,却不给人以随便之感,尤其满头青丝以白色的发带编在一起,发带间缀着莹莹明珠,更衬得她如出水白莲,像小龙女似的。

再看看自己的随意打扮,头发仅以一支翠玉长簪绾着,耳上虽说戴了耳环,却是式样最简单的两条银色流苏,衣裳更不用说,这件浅蓝色的外裳穿了两天了,人家那白衣飘飘肯定是一天一洗的。

第114章 花魁大赛(七)

白幼萱走到赫连容面前轻轻一福,“未夫人有礼。”

进退有度、谦躬有礼,赫连容笑笑,“不用客气了。”

白幼萱这才直起身子,退至一旁并无过多言语。赫连容与白幼萱交往不多,一直以为青楼中人的品性都是有问题的,什么天性纯良也多数是装出来的,今日见到白幼萱,这种感觉倒少了点。

“接下来怎么走?”赫连容看看未少昀,“要上去吗?”

未少昀点点头,已一马当先地走了出去,“不远了,也就一刻钟的路程,到了我再同你们说说方大少他们打探回来的情报,简直是精彩极了。”

未少昀自顾地在前面走着,走出老远才想起回来帮白幼萱拿拿琴囊。白幼萱连忙推辞,眼角瞄着赫连容,见她面上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未少昀也不客气,不用他拿他就真的不拿了,弄到最后赫连容倒看不过去了,一路上问了白幼萱几次累不累,白幼萱虽然笑着摇头,可仔细看看,她的额间颈侧已微有薄汗渗出,气息也有些紊乱。

想想也是,怎么可能不累呢?未少昀说一刻钟的路程大概是对他的脚力而言的,女人脚力天生就弱,何况是两个平时根本没什么运动的女人,要她们逛街买东西在行,要她们爬山,还穿着长长的襦裙,也实在是难为她们。

长长的石阶像看不见尽头似的,走了快两个一刻钟了,终于见着一座别院就在上头,赫连容大松一口气,回头看看白幼萱,早就累得跟什么似的了,鬓发已被汗水浸透贴在面颊两侧。嘴唇也有些发白了。

“累不累?”

白幼萱拭了拭额上汗水,朝赫连容一笑,继而摇摇头,“没关系,继续走吧。”

赫连容的双唇动了动,看看已在眼前的别院,便没将话说出来,赶到未少昀身旁去白他一眼。“挑地方也不会挑个方便点的,累死人了!”

未少昀跟着她们两个走了这么久早就不耐烦了。正想回嘴。赫连容却已加快脚步。赶到他身前去了。未少昀撇撇嘴。忍下心中地牢骚。回头看了眼白幼萱。见她举步维艰地模样更觉不耐。回去抢到她地琴囊背到身上。“背不动就早点说。害得我挨骂!”

白幼萱咬咬下唇。颇觉委屈。再抬头时未少昀却已走了。无奈只得跟上。一边用丝绢擦着颈边。才发觉手中地丝绢已被汗水浸透了。

一行三人好容易爬完石阶。终于来到那座别院之前。别院地名字就叫“别苑”。倒挺有趣地。

未少昀二话不说上前叫门。开门地是一个五十来岁地大叔。未少昀让赫连容与白幼萱进了门。指着那大叔道:“这是荣叔。有什么事只管让他去做。不用客气。”

荣叔笑着欠欠身。“少爷今晨派人来知会过了。夫人与姑娘缺什么万勿客气。”

赫连容与白幼萱应了声。未少昀这才带她们到了二进院。进了院子赫连容才有点明白未少昀为什么非得选这个地方。原来这别苑还没修完。二进院里是一个大大地空场。他们此次来是为了商量用什么节目参赛。地方大点自然好排演。

果然,未少昀道:“我们能让人去打探消息。别人自然也能出来打探,这里地方大不说,最重要的是保密。”

赫连容笑道:“你还挺用心的。”

“那还用说?”

未少昀挑挑眉稍,一副万分得意的样子。赫连容却发现白幼萱有些心不在焉,按理说未少昀肯为她这么上心,她该高兴才是,可她现在完全是走神的模样。

“进屋说吧。”未少昀将二人让到屋里,从怀中摸出一沓宣纸,铺到屋间桌上,挨张解释道:“烟花弄的头牌花语笑,最擅长弄萧,她这次便要以萧参赛,听说烟花弄的后院叮叮当当的在做什么东西,应该是为这次大赛准备地。”

说完第一张,未少昀把写有花语笑名字的宣纸撤掉,露出第二个名字,楼兰。“流莺坊的楼兰,擅长吟唱,这几天已经开始保护嗓子,连说话都少了,不过方大少买通了她的丫头,丫头说楼兰参赛的项目是……在月亮上唱歌。”未少昀说到这里面现怪异之色,想了半天还是摇摇头,“下一个,是百花亭的红牡丹,妖娆多姿,舞技惊人,最近编了新舞,不见客,很是神秘。其他的……”未少昀翻了翻手上的纸单,“其他地先不用看,这三个是最有竞争力的,搞定了这三个人,别人就不在话下了。”

乐舞歌,青楼姑娘地三大必备要素,要是不会这三样,根本也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姑娘,所以这三样是人人都会,参赛者的项目也不离这三样。

不过未少昀刚刚说的那三人都是各领域中的佼佼者,技艺定然非同凡响,如果只靠自己不着调的机关想法,白幼萱能赢吗?

“白姑娘,你的专长是什么?”

“我……”白幼萱垂下眼帘,“幼萱……并无什么专长。”

不知是不是赫连容的错觉,她总觉得白幼萱对这次比赛的兴趣不大,今天来这里明摆着是为了参赛地事,她却好像在为别地事而分心。

“没有专长?”赫连容瞄了眼未少昀。

未少昀摸摸下颔,“样样都精通可不就是没有专长么,你怎么连人家客气的话都听不出来?”

赫连容无语,手在桌下拧了未少昀一把,未少昀“唉唷”一声,龇牙咧嘴地,嘴角却扬着,一副受虐体质地样子。

白幼萱忙道:“二少误会了,幼萱并非客气,是真的没有信心在乐、歌、舞方面赢过那三位姑娘。那三位姑娘整日钻研技艺,幼萱却得二少垂怜安枕度日,怎能同日而语?”

这话倒说得有理,姑娘业地竞争也很残酷,当然是艺高者胜,所以人家不钻研也不行,毕竟还要挂牌接客,没有几个有白幼萱这样的好运,被高价包下不必在外抛头露面,只伺候同一拨客人,没有竞争,技艺自然落后于人。

听白幼萱这么一说未少昀多少有点傻眼,搞了半天还是他把人家给耽误了。

赫连容道:“听白姑娘这么说,是不是另有主意?不从乐舞歌这三方面下手?”

白幼萱似有若无地叹了一声,微带些苦笑地点点头,“幼萱……倒也有样擅长之技。二少和夫人请在此等候,幼萱去做些准备。”

白幼萱说完抱起琴囊出了房间,赫连容与未少昀大小瞪小眼瞪了半天,赫连容终忍不住问道:“她有什么绝技?”

未少昀想了半天,摇摇头,“平常也就是唱曲、弹筝、跳舞……还有什么啊?”

赫连容撇撇嘴,“至少还有一样。”

“啊?”未少昀又想了半天,“什么啊?”

还有XXOO啊!不过这话说出来有点太刺耳了,赫连容还没不厚道到那种程度。

等了半天,也没见白幼萱回来,未少昀有点坐不住了,赫连容按下他,“你等着,我去看看她。”

赫连容出了房间,找到下人问了问,便朝着别苑的厨房而去,心中有些奇怪,难道是走饿了?跑来厨房做什么?

“白姑娘?”赫连容到厨房的时候,白幼萱正捏着手里的一个面团发呆,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双手沾满了面粉。

赫连容更觉诧异,这是干嘛?没找到吃的打算自己动手?

白幼萱回过神来,见赫连容站在门口,不太自在地笑了笑,而后低下头去继续揉她的面团。

赫连容进了厨房,奇怪地道:“你在干嘛?”

白幼萱轻轻勾了下唇角,“幼萱所说擅长的技艺,便是做些面食。”

赫连容着实闪了一下,做面食?有用这手艺参加花魁大赛的吗?海选中华小当家咩?

第115章 花魁大赛(八)

赫连容无语地走到白幼萱身边,看她将手中面团揉圆搓扁,心中满满地怪异,“白姑娘,难道你想用面食去参选花魁?”

白幼萱精致的面上现出难言之意,轻轻笑了笑,“除此之外,幼萱并无拿手技艺。”

她说着将面团分成几份,又从琴囊中的琴盒里取出一把小剪子,仔细地剪着面团,赫连容这才发现她的琴盒里装的哪里是琴,而是一堆剪尺模具,看样子是做花式面食专用的工具。

“白姑娘……”赫连容犹豫半天,“其实……你并不是真心想要参加花魁大赛吧?”

听了赫连容的话,白幼萱手上一颤,剪刀利刃在她指尖留下一道血痕,白幼萱低呼一声,忙将手指放入口中轻吮,半天没有说话。

见她的模样赫连容便已明白个大概,叹了一声,挽起袖子去洗了洗手,而后接替白幼萱的工作将面团揉成一个个小团,学着白幼萱的样子用剪刀剪在面团上,却不像她一样剪出个兔子刺猬,四不像似的,便放弃了这项技艺。想了想,找出根擀面杖将小面团擀成面皮,又在厨房中翻了些糖出来,用白面拌了,放进面皮里包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小饺子,对白幼萱笑道:“我只会这个,中午就吃糖饺子吧。”

白幼萱怔怔地看着赫连容动作麻利地包着饺子,飘荡的思绪被拉回一些,“夫人贵为皇室,居然还会包饺子?”

“皇室?”赫连容失笑,她也就是有个西越皇室的血统,不过一点好处没占着,反而被那个小气的皇叔叔送到云夏来了,被当成礼物不说,她老爹在西越也未必能吃着什么好果子。想到这里。赫连容感叹一声,这么久了她也没和她老爹联系,真是不孝。

“夫人?”白幼萱小心地看着她,“可是幼萱说错了话?”

赫连容摆摆手,注意力转到饺子上,“我妈……我娘说,女人可以不会做饭,但不能不会包饺子。女人的未来好不好,都在饺子上写着呢。”

白幼萱大为不解。赫连容将包好的一个小饺子拿起来,褶皱均匀肚中饱满,活像个小元宝,“我娘说,饺子包得好看,以后嫁的丈夫就好看、日子就红火。”

白幼萱轻笑。“还有这种说法?”

赫连容吐了吐舌头。“我一直怀疑这是我娘想让我学会包饺子才想出来地。过年地时候就不用她一个人在那猛包了。”

白幼萱又不懂了。微侧着头看着赫连容。不懂为什么堂堂王妃要亲自动手包饺子。

赫连容却已沉浸在过去地幸福时光中。越发感慨了。

“夫人……”赫连容地饺子包了十来个。白幼萱轻声道:“夫人。我们还是换种东西做。不要包饺子了。”

“怎么呢?”赫连容觉得自己包地饺子还挺好看地。“你是不是不吃糖啊?那我去找找还有没有别地馅……”

“夫人。”白幼萱似乎有些为难,吞吞吐吐半天才道:“夫人莫非不知,二少是不吃饺子的么?”

“不吃?为什么?”赫连容突然想起,她入未家这么久,倒也真没吃过一次饺子。

白幼萱有些犹豫,迟疑良久。还是开口道:“二少奶奶想必知道未家八年前的那场大火?”

白幼萱问得试探。大有深怕赫连容连这事也不知道的意味,直到赫连容点头才松了口气。“那场火虽是二少引起,却非因他变得无法收拾。火上浇油另有其人,而整个事情地起因,便是几只饺子。”

赫连容这才觉得诧异,当初老夫人带她上山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想让她问出当年火灾真相,她也问过未少昀,却没有结果,现在看来老夫人真是所托非人,困扰她多年的事,白幼萱竟早就知情。

“那时二少还不到十四岁,天姿聪颖又得未老爷喜欢,成为未氏继承人是必定之事,不过他并非大夫人的孩子,所以尚需过继为子,方有继承资格。大夫人有两个女儿,二小姐自小就被认为极具古董天赋,如果未老爷无子,打破世俗观念让二小姐继承家业也未为可知。也正是因为这样,二小姐对二少充满敌意,时常联合三小姐戏弄二少,二少时常识破,更令二小姐自觉颜面无存,后来得知二少喜欢吃二夫人做的饺子,便弄了饺子让下人端给二少,二少吃完后上吐下泻不止,二小姐又来告诉二少饺子馅是……”白幼萱说到这里,素指轻抚胸前,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能说出口,“从那以后,二少便不再吃饺子,不止是饺子,一切带馅地东西,二少看也不看了。”

赫连容虽没听到那饺子到底包了什么馅,但人的想象无极限,各种可能想了一遍,只觉胃里一阵翻腾,连忙岔开话题,“你说那场火因此而起,那么是他想报复二姐才烧了书斋?”

白幼萱点点头,“二少只是想吓吓二小姐罢了,一日二小姐在书斋看书,二少叫出先生,锁了房门在门口放火,岂料门口两边已被人淋了火油,沾火即着,终衍变成不可收拾的局面,二少想去找二小姐地时候,二小姐却安然无恙地出现,说先生根本没被他的书信叫出,还在书斋里,二少进了火场,没发现先生,却发现了老夫人和大夫人,才有了之后的事。”

赫连容眉头微蹙,这么说来,就是未水莲识破了未少昀地计划,一早跑出来又给未少昀传了假消息,才使未少昀身陷火场,“当初给书斋淋上火油的是二姐?”

白幼萱没有否认,“这些事都是幼萱与二少相识后听二少说的,是真是假无从分辨,不过……想来二少没理由骗我。”

赫连容点点头,更为不解未少昀为什么选择隐瞒真相,如果那场火的主要责任人是未水莲,未少昀顶多被喝斥一顿。绝不会造成失去继承之位的后果。还是如未少昀所说,他以为在那之后一切都不会有所改变,所以顺水推舟,却成了他人生的转折。

没想到当年的真相是这样,那场大火的起因竟是源于两个孩子地相互报复。

而未水莲大概以为未少昀知道这件事是必然要说地,当初没说,定然是不知事情真相,所以再提此事时万分坦然,没有丝毫内疚。

“夫人?”

赫连容回过神。白幼萱神情中微带着些许紧张,“这件事……请夫人不要与二少提起,以免勾起他地伤心事。”

赫连容露出一丝了然之色,这件事的实情连老夫人都不知道,未家其他人也定然不知,那么这件事便是未少昀与白幼萱“两个人地秘密”。愿意与对方分享他人不知的秘密。二人地关系密切可想而知。

“放心吧。”赫连容停了手,想弄些别的又发觉自己根本不会,微有些讪然。白幼萱手头上的伤痕已止了血,去洗了洗手,与赫连容道:“幼萱托大。教夫人做些糕点如何?二少最喜欢吃糖蜜酥子桂花糕了。”

在这方面赫连容没什么发言权,点头答应,跟着白幼萱一步步地筛面、选料、拌糖……忙活了半天,终于上屉去蒸了,赫连容才稳下心来与白幼萱道:“既然你不想参加花魁大赛,为什么还要参加呢?”

白幼萱没想到赫连容又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神色一黯,垂下眼帘默默不语。

赫连容道:“是不是老鸨子逼你参加?你可以和少昀说啊,现在说也来得及吧?”

“我……幼萱是自愿参加地。”白幼萱的声音极低。神色却已泫然欲泣。

“你……”赫连容最受不了这调调。她哪里想得到白幼萱虽是自愿参加,但她更难过的是未少昀得知后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让她夺个花魁回来,一句不想让她参加的话都没有。

这在白幼萱看来。已是最明确的表达了,她与未少昀相识两年有余,这两年未少昀花着大把地银子养着她,不许她在外挂牌、不许她抛头露面,甚至连秦妈妈让她去敷衍客人被他知道也要大发脾气,所以她一直以为自己在未少昀心中应该是不同的,最起码,与那些任人调笑的挂牌姑娘不同。

可如今,似乎又没什么不同了。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赫连容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要懒得去管这件事,“不过少昀对你是很关心地。”

不知为何,说了这句话的赫连容突然觉得自己心底涩涩的,她掩饰着笑笑,“少昀说过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参选花魁,我让他来问你,他没来,只说如果这是你地意愿,那么他就要助你得到花魁。”

赫连容的话让白幼萱怔忡万分,眼中渐渐升起一股不确定的期盼,“他……二少……真的这么说……”

“是啊。”真是搞笑,她堂堂的正室夫人,居然成了未少昀和白幼萱之间解开误会的桥梁。赫连容自嘲地勾勾嘴唇,让自己相信这样是对的,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她这么做也算是积德吧?赫连容甩去心头烦躁,干脆把想说的话一气说了,省得一直闹心。

“刚刚上山的时候,你其实很想休息吧?想休息为什么不说?是想等着别人发现你地疲惫说出我们休息一下地话吗?永远不想成为第一个表达意见的人,永远希望别人猜出自己地意图……别傻了,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善解人意的人?自己地需求如果不明确的表达出来,对方永远都不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