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5-27

小捕快与大盗贼 (江洋) 下

by 江洋

  21. 激怒

  休息了一阵,陶荫惦记着一件事,推开鲁畅一点,问道:"翟小侯呢?"
  鲁畅"啊呀"一声,吓了陶荫一跳,忙问:"怎么?"
  鲁畅道:"没事没事,我去找水来给你洗澡,刚才出了好多汗。"他这么一说,陶荫顿时觉得身上粘粘的,特别是那个地方,又涨又痛,还......他再一次涨红了脸,别过头去不看鲁畅,鲁畅却伏下身去,伸手去扒陶荫的腿,陶荫忙并紧双腿,怒道:"干什么?!"鲁畅笑道:"我看看你受伤没有,刚才没出血,应该没问题的。"
  陶荫窘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恶狠狠地道:"没事,别碰我!"
  鲁畅道:"那怎么行?我得负责任。"陶荫最恨他说这句话,一脚踹开他,怒道:"我又不是女人,不用你负责。"刚才的事,虽然属于不可预知的意外,但两人本来是朋友,武功旗鼓相当,个头也不相上下,少年的心中,自然是处处存了比较的,虽然陶荫觉得跟鲁畅发生关系,总比被翟小侯占便宜好,但是......想想自己受到的对待,他就止不住的委屈,意气难平。
  鲁畅惊讶,刚才还好好的,怎么陶荫又生气了,他是真心喜欢陶荫,以前从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而且他们才发生了这样亲密的关系,他占有了陶荫的第一次,理所当然觉得自己应该对他负责,当然,这是因为一直以来他都有强烈的男子汉的自觉,家里有八位夫人依赖他哩,不知不觉就养成了大丈夫习气,一时忘了陶荫跟他一样,也有强烈的男子自尊。
  现在这自尊正折磨着陶荫,他只想赶紧离开,不然他不知该怎么面对鲁畅,一想到自己曾在他身下呻吟挣扎,被迫打开身体,任人予取予求,他就羞耻得无地自容,他更不敢想象那个沉浸在情欲里与男人放纵求欢的人真是自己,他心慌意乱,不知所措,完全无法原谅自己。
  "阿荫?"鲁畅不满地伸手想抱他,陶荫"啪"地打开他手,鲁畅一把没拉住,陶荫已掀开帐子跳下床,毫无准备地踩在翟小侯肚子上,腿一软,跌倒在地。
  翟小侯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布满血丝,脸色苍白,神情悲愤地盯住陶荫。陶荫万没想到他在这里--就在床边,就在地上--他、他、他一直在这里?!他都听到了?!陶荫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鲁畅暗叫不好,尴尬地陪笑,跳下床来抱起陶荫,陶荫震惊得木木呆呆,任他把自己抱上床,又放下了帐子,他浑身哆嗦,鲁畅小心翼翼地抱着他,低声呼唤,半晌陶荫才回过神来,哑着嗓子道:"他怎么在这里?"
  鲁畅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哎,我过来的时候他正要往床上爬,我一看你那个样子,脑子一晕,就打了他几下,然后过来看你,谁知你一下就抱住我不放,然后、然后,我们一直忙着,我就把他忘了。"
  陶荫咬牙切齿地盯着他,恨不得也暴打他一顿,这是什么事情,可以让人在床边从头听到尾的?!鲁畅见他气得发抖,忙道:"你别生气,我来解决。"跳下床抓过刀就往翟小侯砍去,陶荫大喝:"住手!"
  鲁畅不解地回头,陶荫顾不得羞耻,扯下帐子包住身体,跳下床来,怒道:"不许杀人!"
  鲁畅疑惑地望着他,不满道:"这家伙这样害你,你还护着他?"
  陶荫咬着牙看翟小侯,实在恨不得把这家伙剥皮抽筋,但是......
  "他罪不至死。"
  "哈!"鲁畅恼火:"他给你下药,骗你上床,你还说他罪不至死?"
  陶荫心烦意乱,强自忍耐着道:"是,他虽然做恶,但罪不至死,况且你也不应该随便杀人。"
  鲁畅惊讶地望着他:"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杀他?"
  陶荫双眉紧皱,烦躁地道:"我不管你为什么杀他,反正不行。"
  鲁畅怒吼道:"我是为了你!怕你面子薄害羞,怕你今后不好做人,所以才要杀他!"他一指翟小侯,恶狠狠地道:"这个混蛋,给你下药,想占你便宜,要是我不来,刚才跟你上床的不就是他了?难道你喜欢?!"
  陶荫气得脸色煞白,他也知道鲁畅是一片好心,可他这样说,实在太过伤人!鲁畅见他骤然变色,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心里也后悔了,迈前一步,放柔声音道:"对不起,我......"
  陶荫打断他,冷冷地道:"你走。"
  "什么?"
  "你赶紧走,今天的事,就当一场梦,我不再追究,你也不用自责,这个人我会处置,不用你管。"
  "什么?!"鲁畅的声音高了八度,什么叫一场梦?什么叫他不追究?明明不是两情相悦的吗?难道陶荫把他跟地上这个龌龊卑鄙的家伙当成一路货色了?可恶!
  "你知不知道他都干了什么?他昨天就来买通了这园里的人,给你布下陷阱,在酒菜里都下了迷药和春药,最后还把那包春药都洒在你身上了,你知道那是多大的份量?要不是我给你服了两颗护心丹,又动功护着你,只怕你早精尽人亡了!"
  陶荫震惊,他确实感觉到那春药厉害非常,以自己的自制能力,居然完全控制不了身体的反应,一次次抓住鲁畅索取,无法自控地做出种种现在想都不敢想的激烈举动,在情欲的颠峰垂死挣扎......他脸上涌起潮红,又渐渐变得雪白,鲁畅担心地望他,陶荫无力地跌坐在床沿,感觉坐住了什么东西,摸出来一看,是个青玉小瓶,盖子已经不见,瓶口还留着少许凝脂一样的东西,带着淡淡幽香--这香味似曾相识。
  "你看,他连这个都备好了,就是准备用在你身上的!"鲁畅气愤地道,不过这东西后来也没浪费,恰好方便了他,要不是有这个润滑,只怕陶荫一定会受伤的。
  陶荫就算不知道这是什么,现下也猜到了,羞窘难当,紧紧捏着那个小瓶,指节都发了白,心里的愤怒几乎把胸膛炸裂!
  "你还护着他吗?"鲁畅追问,又提刀对着翟小侯,想想这人一直觊觎陶荫,还差点强占了他,简直无法忍受。陶荫从前是他的朋友,现在突然变成了他的情人,鲁畅心态转换得相当自然,立即就把陶荫视为己有了,以他的性格,自然容不得别人对着他的阿荫流口水,这种混蛋,趁早给他一刀两断!
  "住手!"陶荫再次阻止,他心头烦恶,恨不得亲手杀了翟小侯,但事已至此,杀他也于事无补,他不能眼看着鲁畅杀人,虽然早知道他是强盗,但如果亲眼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杀人,那是无法原谅的。
  "为什么?"鲁畅愤怒,他是一心为陶荫打算啊,知道他恨这个人,又下不去手,这才替他动手的,怎么他还推三阻四的?他什么意思啊!
  "我说了这件事我自己解决,你没有权利杀人,你走吧。"陶荫无力地道,他实在是心力交瘁,不知怎么办才好。
  鲁畅被他的话激怒了,喝道:"我想杀就杀,什么叫没有权利?"单刀一摆,唰地劈向翟小侯,翟小侯魂飞天外,猛地闭上了眼,却听"当"的一声,一些尖锐的碎片刺在他脸上颈上,痛得他战栗,与此同时刀锋从他耳边擦过,叮地一声扎入青砖,惊出他一身冷汗!
  鲁畅缓缓抽出刀,转过身来,森寒的目光比刀光还要锐利,紧紧盯住陶荫,刚才是陶荫用那个小玉瓶打歪了他的刀。
  陶荫脸色苍白,神情却出奇的冷静,慢慢地道:"我是捕快,你如果杀人,我只能将你绳之以法。"
  鲁畅很想大笑三声,这个人,这个人......但他笑不出来,心里漫起一种无力的感觉,原以为得到了他,得到了他的人,也得到了他的心,这是意外,也是惊喜,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可又多么叫人快活,他喜欢陶荫,无论做朋友还是做情人,他都全心全意地喜爱着他,可他呢?
  他是捕快。
  他是强盗。
  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这一点,即使他刚刚跟他颠鸾倒凤,用哭泣的声音呼唤他的名字,把无限的风情展示在他的眼前,让他迷恋不已,爱欲如狂,而他,仍然记得--他是捕快,他是强盗!
  "你如果杀人,我只能将你绳之以法。"鲁畅的耳边回响着这句话,只觉得心里有尖锐的东西在扎,一股恶气无处发泄,暴喝一声,刀光闪过,就像一道霹雳,屋中那张八仙桌喀嚓一声分为两片,陶荫闭了闭眼,屋中已失去了鲁畅的身影。

 22. 雨夜

  鲁畅走了,陶荫的心里似乎也空了一块,呆怔半晌,敞开的门口有风吹来,他才惊觉自己还赤着身体,忙转头寻找衣服,又突然想起鲁畅刚才竟然就那么清洁溜溜地冲出门去了......
  衣服却已撕扯得不成样子,穿不得了,陶荫叹口气,裹着床帐坐在椅上,眼光下落,落在床边的翟小侯身上,翟小侯的样子相当凄惨,头脸上两大块乌青,应当是被鲁畅打的了,还有两道鼻血一直流到地上,身体很不自然地扭曲着,一条腿反折压在身后,看来当时鲁畅打翻他之后点了穴道,就没再管过他,困了这许多时候,也够他痛苦的了。
  一想到自己所受的折磨都是因为他的欲令智昏,陶荫额头青筋暴起,恨不得像鲁畅一样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永绝后患!可他不能那么做。虽然很气愤,陶荫还没丧失理智,正如他自己所说,翟小侯罪不至死。
  太阳已经偏西,斜斜的日光将陶荫的影子拖得长长的,罩住了翟小侯的脸,他脸色发青,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受惊、挨打、被点穴,被迫躺在床下听陶鲁二人激烈的床上运动,心里气愤、悔恨、怨怒、嫉妒诸般情感激烈冲撞,连带欲火中烧,简直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
  突然身上几处穴道大痛了一下,身体一松,终于不再僵直,他软瘫在地上,望着俯身看他的陶荫,眼泪再次流了出来,抽噎道:"小陶,小陶......"
  陶荫脸若寒霜,在他几处重要地方草草检查一下,见没伤筋断骨,便不再理他,起身坐回椅上,冷冷地道:"能动吗?"
  翟小侯僵挺了几个时辰,浑身无一处不痛,像个乌龟一样慢慢蹭着,终于能够坐起,擦了擦脸上干涸的鼻血,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掉。
  陶荫盯着他,拿不定主意怎么处置。杀是不能杀的,放却也不好放,先不说他给自己下药,做了这样卑鄙的事,单只他亲眼目睹了自己跟鲁畅......陶荫实在头痛得厉害,这翟小侯还真不是一般的麻烦,只要见着他,准没好事!
  "说吧,你是想死想活?"陶荫一肚子气,口气自然恶劣,翟小侯不满地瞪他,哽咽道:"你怎么也这样对我?"
  "哼!这已经够客气了!"陶荫恶狠狠地瞪回去,翟小侯被他刀一样的目光吓得缩小一圈,小声道:"我又没占着便宜,白白当了人家的过桥板。"一想到自己处心积虑好给陶荫设的圈套却为他人做了嫁衣,他就懊恼得几乎吐血!简直是晴天霹雳,不但心上人被别人享用,自己还被迫在旁边听了一场火爆的活春宫!他心里那个悔呀、恨呀、怨呀,怒呀冲得半天高!
  回想当时,小陶情欲迷茫的脸是那么美丽,哭泣呻吟的声音是那么动人,一切都跟自己想过无数次的情景一模一样,可惜,在他身上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翟小侯咬牙切齿,痛不欲生,悔不当初。"都怪我!都怪我!我真蠢!"他捶地哭号,陶荫见他这样自责,心稍微软了一下,叹道:"你后悔又有什么用!"
  翟小侯哭得眼泪鼻涕一塌糊涂,喃喃道:"早知道在京城的时候我就该骗你到手,怎么也不能轮到那个小王八蛋!"
  陶荫的怒火腾地一下烧过头顶,跳起来一步跨过去,狠狠几脚,踢得翟小侯满地乱滚,哭爹喊娘。
  "我叫你再胡说八道!叫你再下流无耻!叫你再不择手段!"陶荫边踢边骂,气得发抖,翟小侯拼命抱住他的腿,眼泪一把鼻血一把地哭喊:"饶命!饶命!小陶,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陶荫用力踢开他,身上裹着的帐子却被扯了开去,露出一半光裸的身体,翟小侯的眼光顿时痴呆,陶荫心里直想杀人!反正最糟糕的事也都发生过了,还怕什么,陶荫干脆甩开床帐,伸手去剥翟小侯的衣服,他俩身量相当,穿他的衣服应该可以。翟小侯结结巴巴地道:"小陶,怎么你......你还没够啊?你想要我,我当然高兴,可是现在......有点力不从心。"
  陶荫愣了一瞬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气得狠狠给他一巴掌,骂道:"你脑子里就没有点别的?!"
  翟小侯喷出一口血来,泪眼婆娑地道:"小陶,你小点力,我已经快要精尽人亡了。"
  陶荫不理他,用力剥下他的外袍,却发现他裤子前面湿了一大片,情况诡异。陶荫慢慢抬起眼光,翟小侯抽噎道:"你们那么......那么激烈,我就躺在这么近的地方,哪里......哪里忍得住......"
  陶荫真后悔自己刚才阻止鲁畅杀他!

  回到泽县已经快半个月,陶荫每天都闷闷不乐。县里本来就没什么事,他又实在打不起精神,干脆连衙门都不去了,向吴大人告假休息。吴大人关心地询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只说没事,但没事怎么会这样?吴大人暗暗叹息,他早叮嘱陶荫要小心谨慎,没想到他还是出了事,只不过他没想到,陶荫出事的原因,跟他以为的不太一样。
  天气日渐冷了下来,陶荫每日无所事事,除了看书写字,就是侍弄他那几盆菊花,只是他这几盆,哪里有鲁畅家的好,他常常看着这几株黄菊,想着那几株墨菊,黯然神伤。
  他的小厮旺来很勤快,服侍他也很尽心,但更多的时候,陶荫宁可独处,特别是晚上,望着摇曳的灯火出神,不知不觉,就过了半夜。
  这晚突然下起了雨,秋雨潺潺,天地一派肃杀,陶荫躺在床上,静静听着雨声,想起了自己跟鲁畅躺在小山洞里聊天的情形,洞口的水帘哗哗作响,就像下雨一样,两人并肩躺在沙地上,有说有笑,其乐融融。他心里掠过一阵刺痛,明明不愿意想他的,怎么总也忘不掉!两人相识以来的一切事情,哪怕是再琐碎的,当时几乎都没注意到的,现在也都历历在目,这是怎么了!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用被子把头蒙住。黑暗里鲁畅的笑脸清晰地浮现出来,就像阳光那样明朗,他在笑,快乐地笑,毫无心机,一派张扬,明明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为什么自己就只记住了他明朗的笑呢?
  其实这件事不能怪鲁畅,陶荫再一次劝慰自己,这是意外,时间一久两个人都会忘掉,也许还可以做回好朋友......不过他自己也不确定,有些事,不是想忘就能忘的,特别是"那样"的事。他的脸又红了,虽然在黑暗之中,虽然只面对着自己,他还是觉得羞愧,然而,当时感受到的那种销魂蚀骨的极致快感,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回上心头,令他热血沸腾。
  "小畅,小畅。"他紧紧蒙住被子,抱紧自己的身体,还是想他,又不愿见他,只好在无人处轻轻呼唤,眼中有酸涩的感觉,为什么呢?
  "阿荫。"
  陶荫一惊,急忙拉开被子,竖起耳朵倾听,却只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也是,在自己家里,深更半夜,雨浓风稠,怎么会有鲁畅的声音?看来是自己想得太多,都出现幻听了。陶荫苦笑一下,叹了口气。
  "阿荫?"
  不对,这次听清楚了,明明就是鲁畅的声音,陶荫又吃惊又惶恐,腾地一下坐起来,直直盯着窗子。
  窗外第三次传来轻轻的叫声:"阿荫。"
  陶荫跳下床,两步奔到窗前,却迟疑了,伸出去的手按在窗子上,没有动。
  外面没了声音,雨无休无止地下着,仲秋时节,雨夜里寒气逼人,陶荫赤脚站在地上,时间一久,感觉凉气侵入身体。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喷嚏,陶荫伸手推开了窗子,外面伸手不见五指。"小畅?"他试探地叫了一声,鲁畅急忙回答:"是我。"随即鲁畅的头从窗下冒了出来,原来他早躲在这里。
  "你半夜跑来干什么?"
  "我想你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陶荫叹了口气,鲁畅又打了个喷嚏。
  "进来吧,都淋湿了。"陶荫看着鲁畅头上身上向下淌的水珠,实在狠不下心。
  鲁畅立即跳了进来,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好像他不是刚从漆黑冰冷的雨夜里来,而是一直在灿烂的阳光里等待。
  陶荫凝望着他的笑脸,心不知不觉温暖起来,就是这样的笑,阳光灿烂的,鲁畅就应该这样才对,为什么这些日子以来自己脑海里一直回想着他愤怒伤心的样子呢?想着那样的他,自己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无法轻松。
  鲁畅全身都湿透了,乌黑的头发向下淌着水珠,脸色雪白,连嘴唇都是浅白的,不知在外面呆了多久,陶荫的心揪痛起来,一言不发地打开柜子,取出自己的衣服,递给他道:"换上吧,别冻着。"
  鲁畅接过,指尖碰到他的指尖,两个人都是冰冷的。陶荫急忙缩回手,走到床边,穿上鞋子。鲁畅眼角余光扫到他的动作,嘴角微微勾起,立即动手开始脱自己的衣服,三下五除二脱得光溜溜,也不穿上干衣,猛地跳过去抱住陶荫,两个人摔倒在床上。
  陶荫惊叫一声,给他一记肘锤,鲁畅闷闷地挨了,却不松手,陶荫浑身像绷紧的弓,跟他角力似地对抗着,感觉到他皮肤沁人的冰凉,心突然就软了些。鲁畅缓缓收紧手臂,把他抱在怀里,满足地叹息一声:"阿荫,我好想你。"

  23. 谈心

  陶荫没说话,心里却应了一声:我也想你。
  烛光摇曳,雨还在不停地下,两人同盖一床被子,默默依偎,渐渐的鲁畅全身都暖过来了,手也开始不老实地移动,想钻进陶荫内衣里去。陶荫用力压住他的手,不说话,也不许他动,鲁畅使了几次力,挣脱不开,只好叹了口气,放松身体贴在陶荫背上,闷闷不乐。
  陶荫动了动身子,想从鲁畅怀里离开,鲁畅固执地抱紧他,不肯松手。陶荫只得开口道:"放开我。"
  "不放。"鲁畅把脸贴在陶荫后颈上,贪恋地感受着他的温暖,呼吸有点急促,陶荫有点受不了,用力一挣,从他怀里挣脱,鲁畅没再用力,只是怔怔地望着他,陶荫在床头坐起,手边压到一本书,顺手拿起。长夜漫漫,他常在睡前看书,特别是最近,有时会看到过了三更,因为不找点事做的话,他就会望着烛火发呆,然后情不自禁地想起鲁畅。
  陶荫摇了摇头,把鲁畅的影子从脑海里赶出去,还想什么,这家伙现在正躺在他被窝里呢!
  鲁畅安静了一会儿,又不老实起来,钻出被窝贴在陶荫身边,凑过来看他手上的书。陶荫推他:"躺下,冷。"
  鲁畅向他身上靠紧,道:"我挨着你,就不冷。"
  陶荫放下书,转过头来看他,两人的脸相距不过数寸,鲁畅再次向他亮出笑脸,陶荫心头一跳,虽然尽可能保持脸色平静,但身体已经微微发起热来。
  "你深更半夜在外面淋雨,想干什么?"陶荫决定单刀直入,鲁畅也不隐瞒,坦白道:"想进来见你。"
  "直接进来不就好了,还玩什么苦肉计!"
  "什么叫苦肉计!"鲁畅不满地道:"我都来看你七天了,要不是听到你叫我的名字,我才不会出来。"
  陶荫脸上一热,硬声道:"谁叫你名字了!"
  "你叫了。"
  "没有!"陶荫不相信自己躲在被子里那么小的声音也会被人听到。鲁畅想了想,疑惑地道:"可我真的好像听到了,也许是我太想你了,就以为听到了吧。"
  "哼,肯定是这样。"陶荫急忙给他敲钉转角,鲁畅垂下头不再说话,半晌,缓缓伸手搂住他腰,低声道:"阿荫,我真的很想你,好多天了,我想你想得睡不着觉,就跑来你窗外看你,你总是很晚才熄灯,有时你开着窗,我就远远看你读书写字,有时候......我还听见你叹气......"
  陶荫心中惶惶,怪不得这些天他有些心神不定,有时疑神疑鬼觉得被人窥视,原来是他!可这家伙隐藏功夫也太好了,居然一直没被自己发现。他有些不快,又很感动,鲁畅这样思念他,他......也一直在思念鲁畅啊。
  "阿荫,这些天我想了又想,我,我,我是真的喜欢你。"鲁畅抬起头,眼睛亮闪闪的,盯着陶荫的眼睛,认真道:"我们还像从前那样,好吗?你别不理我,我很伤心。"
  陶荫心头震动,有感动,也有轻微的失落,微笑道:"好呀,我们还像从前一样,亲如兄弟。"
  "不,不是兄弟。"鲁畅搂紧他,急切地道:"我想跟你更亲近,就像......就像......咱们那天一样。"鲁畅的脸红了,眼光里带着渴望,陶荫的脸更红,用力掰开他的手,硬声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鲁畅急切地爬起身来,跪坐在陶荫对面,认真道:"我不是一时冲动,我已经想了很长时间,我喜欢你,超过对兄弟的喜爱,我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
  陶荫被震住了,虽然他想到鲁畅会喜欢他,但没想到他居然会想跟自己共度一生!一辈子,这是多么严肃的、长远的承诺,他......居然会这样想!为什么?
  "你胡说什么呀。"陶荫故作轻松地道:"咱们认识才多久,你又了解我多少,这么轻易就说喜欢一辈子,真是孩子气。"他笑着伸手揉揉鲁畅的头发,很想像大哥哥一样安慰他,却被一把抓住了手,鲁畅的手很热,眼光更是咄咄逼人,大声道:"我才不是胡说,虽然我比你小几个月,但为人处事,比你......一点也不比你差,比如这次那个翟小侯算计你,你就没躲过。"他看陶荫的脸色瞬时难看,没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转而道:"还有上次你带人去我家,你明知道我就是大盗,可你抓不到任何把柄,是不是?"
  说起这个,陶荫简直有些恼羞成怒,用力甩开他手,怒道:"那是你太狡猾了!"
  鲁畅笑道:"没错,我敢带你回家,敢带你去快活林,就是因为我有把握。"
  陶荫心里很不是滋味,是啊,他是很有把握,满不在乎地把他玩弄在股掌之间,让他带一大群人去查他的家,却碰了一鼻子灰,丢人现眼!
  鲁畅毕竟年轻气盛,没想到自己的话伤害了他,还信誓旦旦地道:"阿荫,你相信我,我不是心血来潮跟你说这样的话,我是真的喜欢你,想要跟你相伴一生,就像我爹娘一样"
  陶荫冷笑一声:"像你爹娘一样?"
  "是啊。"鲁畅点头,他爹娘感情好得不得了,二十多年如一日,不离不弃,有时还嫌他这个儿子碍事,两口子常常跑去外面过二人世界。
  "你不是已经有八位夫人了吗?还招惹我干什么!"
  "哎,我早跟你说过,她们都是我爹娘收的义女,就像我的姐妹一样,我跟她们没什么的,我只跟你......跟你......那个过嘛,我只喜欢你。"鲁畅急着解释。
  陶荫涨红了脸,怒道:"你跟我怎么了?!"
  "咦,你忘了呀,咱们不是,那个,嗯......"鲁畅看陶荫脸色不善,不敢乱说,只好专注地盯着陶荫的眼睛,想让他看清楚自己眼里的真诚。
  陶荫才没忘了那件事,就因为没忘,所以才更不肯原谅他--自己被下了药,乱了性才会跟他发生那样的事,而且被他......一想到自己被他压在身下,像面团一样揉来揉去,陶荫就觉得颜面全无。
  "那天的事不要再提,我不是女人,不会要你负什么责,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这么些天,早忘了!"陶荫语气恶劣,鲁畅委屈地道:"你怎么把我当狗?那天咱们明明很快乐的。"
  陶荫被他一提,刻意忽略的记忆顿时又涌上心头,身上脸上都在发烧,怒道:"你别占了便宜还卖乖,你那是乘人之危懂不懂?!"
  鲁畅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道:"不是乘人之危,是真的喜欢你才那么做的,不然我就把你拖去泡冷水了,那样你会大病一场。"
  陶荫心中一动,嘴里却道:"我宁可大病一场!"
  鲁畅难过地垂下眼睛,低声道:"那时你看到我,眼睛一亮,很高兴地向我扑过来,我开始是扭住你的手压住你的,可你一直叫我的名字,用力挣扎,眼睛里都是泪......我一松开你,你就紧紧抱住我,我以为......你是真的喜欢我......"
  陶荫的脸上像着了火,恶狠狠地瞪着鲁畅,那时他已经丧失理智了好不好!鲁畅低着头,没看到他的眼光,仍自喃喃道:"我也是真的喜欢你,不然不会跟你做的,我爹早就跟我说过,必须跟自己真心喜欢的人才能做那件事,不然就是对别人不负责任,也是对自己不负责任。"
  陶荫想到他守着家里八位如花似玉的"夫人",却一直是童子之身,这对话倒是信的,心里混乱,不知该怎么想。
  "其实在那之前我就想过这件事了......"鲁畅还在表白,陶荫突然想起,用力揪住他的头发拉他抬头,怒道:"你说你之前是童子身?"
  "是啊。"
  "那你怎么知道......知道......怎么做?"陶荫涨红了脸,目光犀利,那天他是身不由己,完全被鲁畅左右,可他怎么会知道那么些......方法?想想当时两人"激战"的情景,他简直无法相信他跟自己一样,也是童子之身!
  "哎,这可就要感谢你那个翟小侯了。"鲁畅嘴角勾起,像是用力忍着笑,尽可能严肃地道:"我抢了他的东西,都扔在库房里没管,那天听你的话要把那个金如意还他,于是我就回去翻,结果除了那柄如意,还翻出好些书。"
  陶荫奇怪,从前在学堂的时候翟小侯是最不爱读书的,怎么出门在外,倒带着一堆书?
  鲁畅好笑道:"可不是你读的那些诗词歌赋,嗯,有的都是图画,有的是插图配字,很容易看懂的。"
  陶荫隐约猜到,瞪着鲁畅,鲁畅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道:"我本来也是不爱读书的,但这书实在有趣,我就看了一本,然后又看一本,然后就都看完了,有二十本。"
  陶荫不知不觉手上用劲,鲁畅叫了起来:"哎呀呀,痛啊!"陶荫这才发现自己还揪着他的头发,急忙放手,然而想想他做的事,实在不解恨,又当胸给他一拳,鲁畅滚倒在被子上,哼哼唧唧,陶荫这次再不上当,冷冷看他,鲁畅见他没表示,只好自己爬起来,继续道:"那两天我就在想,如果我跟阿荫这样做,不知会怎么样。"看陶荫的眼光像要杀人,他急忙补充:"原来我只是想想,不敢真的对你怎么样的,后来那是机缘巧合......不不,是意外之喜......呃,那个,是......"
  "住口!"陶荫暴喝,真想一脚把他踢下床去!
  鲁畅委屈地眨眨眼睛:"其实多亏我看了那些书,不然那天肯定会弄伤你......"

  24. 反攻

  陶荫的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恶狠狠盯着鲁畅,突然想起,问道:"你那天说翟小侯头一天就去留心阁布了陷阱?"
  "是啊。"
  "你怎么知道的?"
  "我跟踪他了,那小子鬼鬼祟祟的,我就知道他不干好事!"
  陶荫盯住他,慢慢地道:"也就是说,你事先知道他要给我下套,却不告诉我,而是等在一边看我上钩,然后......"
  鲁畅心头一跳,顿时张口结舌,尴尬地陪笑道:"呃,我当时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嗯,真的,不是不告诉你,我只知道他想做点什么坏事,怕你上当,所以......所以......"
  "哼!"陶荫怒不可遏,咬牙道:"你滚!"
  鲁畅见真惹急了他,更是后悔,一叠声地赔罪,陶荫见赶不走他,干脆自己跳下床,便要穿衣出门,鲁畅急忙跟着跳下来,也不顾自己赤身裸体,拼命作揖求告,陶荫怒道:"你那么喜欢光着身子啊?干脆到外面去裸奔!"
  鲁畅恼道:"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杀人不过头点地,你究竟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陶荫一扬头:"好,只要咱俩扯平就行!"
  "扯平?"
  "对!你对我做了什么,我要在你身上做回来,这就算扯平。"
  鲁畅怔住了,陶荫冷笑道:"不肯么?"
  "不、不是不肯......嗯,那个......"鲁畅挠了挠头,说实话心里是有点不情愿的,不过看陶荫脸色,知道这一关不过,他是绝对不肯原谅自己的,只好叹了口气,委委屈屈地道:"可以啊,不过你知道怎么做吗?"
  陶荫道:"你当我没记性么?"就算原来不知道,经过那一次的事,现在也知道了。眼看着鲁畅年轻健美的身体全无遮拦地展现在自己面前,他热血上涌,一把搂住他压倒在床上,狞笑道:"宝贝儿,你就乖乖地顺从我吧!"
  鲁畅打了个冷战,不满地道:"别这么叫我。"
  "那怎么叫?"陶荫压在他身上,两眼放光地上下其手,鲁畅身材真是好,线条紧致而优美,全身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皮肤像丝缎一样光滑,在烛光下闪着微微的光泽,特别是他不太情愿却又不能反抗的模样,实在让陶荫心情大好,忍不住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安慰道:"放心,我会很温柔的。"见鲁畅委屈的表情,又道:"上次不是你在上面?这次换我,这才公平。"
  鲁畅终于又看到他真心的笑,绷紧的心情突然就放松了,原来他是一直觉得不公平啊,嗯,也对,阿荫一直是很骄傲的,受制于人,当然会不开心,算了,反正自己喜欢他,怎么样都可以接受,只要他肯跟我在一起就好。突然鲁畅想起一事,忙道:"等一下,我拿个东西。"
  陶荫奇怪地看他跳下床,在那堆湿衣服里掏了掏,拿着一件东西又跳上床。
  "什么?"
  "这个。"鲁畅伸开手,掌心一只小玉瓶--陶荫见过的,里面有润滑的香脂。
  "你!"陶荫一把夺过,怒视他--连这个都准备好了,这家伙此来是志在必得呀!哼哼,只可惜现在自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他一把推倒鲁畅,扑上去亲吻他的嘴唇,鲁畅抱住他热烈回吻,两个人你缠我攻直如比武过招,直吻到心跳过速喘不上气才分开,陶荫喘息笑道:"好小子,本事不错啊。"
  "彼此彼此,咱们再多练练,还能更好。"鲁畅舔舔嘴唇,意犹未尽。
  "呵呵,好,咱们就多练练。"陶荫三两下脱光自己的衣服,压在鲁畅身上,牢牢钳住他的头,充满侵略意味地仔细吻他,其实他们都没有什么接吻的经验,只凭本能互相咬噬、吮吻,勾引着彼此的舌头,体会对方的甜蜜,乐此不疲。
  乘鲁畅陶醉在吻中,陶荫的手轻轻在他胸前抚摸,捏住一粒小小的突起,缓缓捻动,他知道自己身上这个地方非常敏感,鲁畅应该也差不多,果然鲁畅身子一抖,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睁开眼睛,乌亮亮的眼眸不像平时那样锋芒锐利,而是泛起一种温柔的光芒,还带着些羞涩,陶荫立即被迷住了,要说先前他还只是一心想扳平一局,那么现在已经完全沉醉在快乐之中,怀中这个人,是自己喜欢的,喜欢到想要用肉体来交流,用另一种感情浓烈的接触来加深彼此的了解,更直接的深入对方,占有他,也交出自己。
  他突然明白了鲁畅为什么不事先揭露翟小侯的阴谋,原来......有时候,对自己想占有的人,是顾不上什么道义的......
  他温柔地亲吻鲁畅,嘴唇,鼻子,眉毛,眼睛,一点一点,细细密密,鲁畅完全陶醉在这吻中,感受到陶荫的情意,又激动,又快活,心甘情愿地为他打开身体,再没有一点勉强,放松地接受陶荫的爱抚,快感渐渐强烈,他难耐地喘息,身体某个部位已经开始涨痛,而陶荫还在不停地抚摸,不肯更进一步,鲁畅心想:还不如我来,阿荫真是太温柔了!
  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陶荫突然握住鲁畅已经剑拔弩张的分身,邪笑着上下套弄,他的小擒拿手非常了得,连鲁畅也是他手下败将,此时着意施展,巧妙灵动地挑逗抚弄,很快就令鲁畅呼吸加速,脸色晕红,眼睛水汪汪的,看得陶荫色心大动,猛地分开他双腿,探手去摸重要部位。
  鲁畅有些羞耻地想并拢腿,又被强行打开了,只好闭起眼睛,咬牙等着陶荫下一步的动作,不料分身上突然传来一种异样的触感,他睁眼一看,陶荫嘴角噙着笑,正用自己同样贲张的分身在磨擦他的!鲁畅脑中轰的一声炸开了,情不自禁伸手去抱陶荫,陶荫任他拥着,更加快速地磨擦两人的身体,同时拿过那只小瓶,打开盖子,将香脂倒在掌心,稍停一会,等沁凉的香脂被手掌暖得温了,才探手去摸鲁畅身下穴口。
  鲁畅哆嗦了一下,却没有躲,眼睛专注地望着陶荫,一直望他心灵深处去,陶荫同样深深地注视着他,用微笑的眼神安慰他:别怕,我会小心的。他没有说出口,鲁畅却完全感觉得到,信任地放松身体,尽可能地配合他,缓缓的异物推进的感觉令他战栗,从没有外物进入的部位叫嚣着痛苦,他的眼睛里浮起泪水,嘴唇紧闭着,鼻子里发出轻微的声音,陶荫怜惜地俯身吻他,却没有停顿,缓慢而坚定地推进,直到进入他身体的最深处。
  "疼吗?"陶荫温柔地问,鲁畅眼里的泪光闪了一下,用力忍住,给他一个笑容,原来第一次被侵入是这样的感觉!可怜的阿荫,自己当时可没有这么温柔吧?虽然从书上看了不少动作和窍门,但热血沸腾的时候,哪有心情细致怜惜,而且他中的春药那样猛烈,表现出来的热情使自己忽略了他身体的生涩,想来阿荫他,那次是痛坏了吧?
  "对不起。"鲁畅低声说,陶荫一怔,明白了他的意思,心头突然涌起浓浓的怜爱,这个勇武而骄傲的少年,一定是深爱着自己,才会同意自己放纵的入侵,才会为曾经无心的伤害道歉,真的好喜欢他,陶荫忘记了一切争执和怨怒,全身心地投入到爱他的行动中去,缓缓将身体抽离,又慢慢进入,不停地亲吻他,抚摸他,轻声叫他的名字,鲁畅艰难地适应着,慢慢地缓过一口气,听他不停叫自己的名字,心中受用,也低声呼唤:"阿荫,阿荫。"
  陶荫见他不再紧蹙眉头,放下了心,加大动作,看着他脸上又浮起红晕,神情激动,手脚不由自主地缠在自己身上,心里快活得像腾云驾雾一般,哈,看吧,现在他臣服于自己,被自己完全占有,不再是高高在上,控制一切的那种臭屁模样,他是我的,是我的!陶荫情不自禁地俯身再次深吻鲁畅,并借由这个动作更深地侵入鲁畅体内,逼得他忍不住呻吟出声。
  "快活不快活?"
  "嗯......"
  "说话!"
  "快......快活......"
  陶荫双手握住鲁畅再次勃起的分身,灵巧地爱抚着,同时下身猛力冲刺,前后夹击的强烈感觉使鲁畅无法控制地叫喊一声,涨红了脸,颇觉羞耻,陶荫笑了,眼中满满的都是爱怜,探手捏了捏他的脸蛋,笑道:"别难为情,我喜欢听你叫出来。"真的,那种声音,那种被情欲逼出的快乐而又暧昧的声音,听在情人的耳中,真是无比动听,让人热血沸腾!
  鲁畅紧紧抓住陶荫的胳膊,随着他的冲撞在欲望的尖峰和低谷盘旋,那无法克制的快感,像海浪一样把他抛上抛下,无法自已。他喘息着,目光胶着在陶荫身上,用渴望的唇去亲吻他,用颤抖的手去抚摸他,感受着他在自己体内的动作,感受他霸道的占有和温存的厮磨。
  "阿荫,阿荫。"他喃喃地呼唤,阿荫是他的,无论被他占有还是占有他,阿荫是爱他的,他很开心。
  陶荫沉醉在欲望的旋涡里,从温柔到狂放地体会鲁畅的身体,这具身体是如此美妙,引领他体会从未尝试的快乐,那紧窒的甬道热得像火,简直要把他烧着了,他用力抱紧鲁畅,无法克制地冲刺着,把颤抖的热情喷洒到他柔软火热的内部。鲁畅几乎跟他同时射了出来,剧烈地战栗着,拼命咬住自己的手才制止了冲口而出的叫喊,身体绷紧得像一张弓,然后慢慢放松,全身都像散了架一样,软软的再没有一点力气。
  陶荫伏在鲁畅身上,温柔地抱住他,亲吻他的鼻子,轻问道:"怎么样?"
  鲁畅有气无力地道:"还好啦。"
  "我比你强不强?"
  "比不上我......啊--"鲁畅的嘴硬换来再一次的攻击,难过地皱起了眉,实在受不得了,只好低声求饶,陶荫首次见他服软,心情大好,意气风发,刚刚软下来的地方顿时又生龙活虎,鲁畅吓了一跳,挣扎着向后退缩,陶荫抓住他,不怀好意地揉搓,恶狠狠地笑:"怎么,这就不行了?哥哥我可还没过瘾呢!"
  鲁畅拼命挤出一滴眼泪,想博取同情,陶荫好笑道:"你省省吧,想想那天你做了多少次!我不变本加厉拿回来,天理何在!"
  鲁畅一听,头晕眼花,呻吟一声假装哭泣,陶荫嘴里说得狠,实际上还是心疼的,翻过他的身体,从背后缓缓进入,让他轻松一点,鲁畅低低地闷哼,被逼得紧了才呻吟一声,陶荫时快时慢地动作着,爱怜地抚摸他肌肉结实的背脊,又伸手过去帮他抚慰,不过鲁畅是真的很难过,没再硬起来,陶荫体贴地不再强求,加快自己的动作,没过多久就释放出来,扑倒在他身上,两具年轻修长的身体紧密贴合,不留一丝空隙,同样的汗水淋漓,同样的火热激动,他们紧紧拥抱着,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和喘息,心里充满了同样的幸福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呼吸才恢复正常,陶荫搂着鲁畅侧过身,让他轻松一点,却不急着抽出契合的分身,轻轻啄吻着鲁畅的脖子,轻声叫:"小畅。"
  "嗯。"鲁畅有气无力。
  "咦,怎么这么没精神?"陶荫故做惊讶,鲁畅暗中翻翻白眼:还不是因为你!
  "我想起一件事。"
  "嗯?"
  "下次你来的时候记得带上书。"
  "书?"
  "就是你那些都是画或者插图配字的书啦!"
  "啊?!"
  "我觉得有必要好好研究一下,俗话说,业精于勤嘛。"
  "......"

  25. 担忧

  第二天鲁畅发起了高烧,淋雨着凉又纵欲求欢,饶是他自幼身体极好也顶不住了,昏昏沉沉地只是睡,陶荫着急地请医抓药,亲自煎了喂他喝下,运功助他祛寒,又守在旁边不断给他换额头上的冷手巾,连他的小厮旺来都插不上手,虽然这位公子来得奇怪,头天傍晚还不见,次日一早就睡在自家公子床上了,但旺来也没多嘴,老老实实地给陶荫打下手。
  傍晚的时候鲁畅才清醒过来,陶荫忙了一天,神情困倦,却惊喜交加,忙吩咐旺来去端来早备好的清粥小菜,亲自喂他吃。
  鲁畅记事以来还是头一次生病,从未享受过这般待遇,颇不习惯,但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小心翼翼地吹凉一口粥,喂到嘴边,又挟一筷清香小菜,递进嘴里,关爱非常,殷勤备至,实在是受宠若惊,吃得高高兴兴,趁旺来不在还赖皮地讨几个浅浅的吻,才肯继续吃饭。
  "好啦,可以了,你才醒过来,身子虚,不要吃太多。"喂完一小碗粥,陶荫收手,鲁畅不满地瞪他--才这么一小碗稀粥,哪里吃得饱,他当是喂鸟儿哪?
  "听话,大夫说了,你要吃几天清淡的,养好脾胃。"陶荫含笑哄他,鲁畅不依,他肚子还饿啊,陶荫好脾气地安抚他,但不给吃就是不给吃,没得商量。鲁畅垂头丧气地钻回被窝,背过身体朝着墙。
  "生气啦?"
  "哼!"
  "我也是为了你好嘛。"
  "哼!"
  "呵呵,脾气这么大,小心气爆了哦。"
  "哼!哼!"
  "你再气也没用啊,知道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吗?"陶荫闲闲地坐在床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理着鲁畅乌黑的头发,嘿嘿,这小子生病的时候才显出一点软弱来,正好欺负。他平时很少占到鲁畅的上风,这时恶劣心情发作,忍不住就想捉弄他。
  鲁畅愤愤地转过身来,正对上陶荫满含笑意的眼睛,心里的怨气顿时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了,陶荫俯身亲吻他,双手却紧紧压住被子,鲁畅被困在被子里动弹不得,只好被动地承受着,虽然唇舌交流很是快活,但这样弱势却让他极不满意,等陶荫放开他,喘着气道:"下次我在上面!"昨晚被折磨的情景历历在目,现在又处处受制不得发泄,让他满心的愤愤不平。
  陶荫偏头想了想,笑道:"自古来成王败寇,想高居人上者必当有过人之能,谁在上面这个好说,咱们比拼比拼就分出胜负了。"
  鲁畅道:"好!咱们就比武定输赢!"这个他可是很有把握哩!
  "那也不一定,比武是一种办法,还可以比其它的嘛,现在不急,等以后慢慢再说,你先养好病才是要紧。"陶荫脑子里转着主意,嘿,好不容易才夺回主导权,他才不想那么容易交出去呢!
  "哎,着了点凉嘛,根本没要紧。"鲁畅满不在乎地道,他自幼体质极好,根本没把这点风寒放在心上,瞧瞧陶荫露出领口的白皙脖颈,咽了一口口水,很想再次一亲芳泽,陶荫看着他色色的眼光,笑道:"发了一天汗,想不想洗澡?"鲁畅顿时皱起眉头:"不要!"
  "真的不要?"陶荫的手在他颈中缓缓抚弄,低笑道:"我会陪你洗哦。"
  哼,就是怕你陪才不洗哩!鲁畅暗想。昨晚激情之后鲁畅出了一身大汗,疲软无力,陶荫好心地亲自去烧水端来给他洗澡,浴盆倒不小,鲁畅色心不死,硬拉着陶荫一起洗,趁机上下其手,虽然还没力气反攻,吃点豆腐总也是好的,结果洗着冼着两人情动,在浴盆里又做了几次,鲁畅算是亲身体验到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含义,被吃得片甲不留。
  "为什么不呢?昨晚你不是很快活?"
  "哼!我还不想那么早精尽人亡啦!"鲁畅不满,昨晚洗澡的时候,陶荫非说刚才做了两次,自己爽到了,而他还没有尽兴--被折磨得那样痛,他能射出一次已经是奇迹了,可陶荫不满意,他想让鲁畅跟他一样痛快淋漓,于是花样百出地"服侍"他,弄得他神魂颠倒,射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几乎昏厥过去--估计这也是他突然病倒的原因之一吧。
  陶荫宠溺地亲亲他,笑容满脸,嘴角勾得弯弯的,心情舒畅。经过了半个月的思来想去,再经过了昨晚的激情交融,他发现自己并不反感跟鲁畅发生这样的关系,原来的羞耻为难,是因为从小受到正统礼教的束缚,还因为翟小侯一直的纠缠,使他对情事颇为厌恶。
  不过鲁畅成功地打破了他从前的偏见,原来,跟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做这样的事,是那样快乐,那样销魂,其中的种种动人心魄之处,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至于他们两个同为男子,倒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都没有同女子交欢过,根本没有经验,也就没有比较,而且他们都认同这一点:只有跟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才能做这件事,因为有充沛的爱为前提,所以情欲就变得光明正大起来,交欢得到的不仅是身体的愉悦,更有心灵的完满。
  那种完满,就是幸福的感觉。
  是的,幸福,陶荫觉得很幸福,幸福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连带眼中所见的天地万物,都无不美好。
  他俯下身去再次拥抱亲吻鲁畅,真是喜欢他,爱不够似的,亲亲,摸摸,抱抱,竟没有厌足的时候,鲁畅也回手抱住他亲吻,同样沉醉在这样亲密的接触中,热爱中的人啊,一点点小事都可以细细品味个没完没了,全不知时光之过,日月之更。
  "啊!"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扰了他们,两人一起转头,见旺来端着水盆,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进退不得,满脸通红,神情惊吓。
  "放在那儿吧,我自己来。"陶荫微笑着道,表情没有一点不自然,就像刚才正在读书写字一样正常。旺来惶惶然放下铜盆,对这位公子他是极为敬仰的,他的一举一动都那么优雅,带着他们小地方从来没有见过的翩翩风度,脾气又极好,虽然对待下人,也总是面带微笑,碰到有趣的事情,还会开怀大笑,不仅年纪小小的旺来,连前后左右的邻居们也都非常喜爱陶荫。
  可是,刚才,刚才,公子跟那位公子......嗯,他们,他们在......可他们都是男人啊......旺来很惶惑,不过出于对陶荫一贯的尊敬,他并没有产生反感,也许......这是人家京城人的行事?
  陶荫察言观色,放下了一半心,微笑道:"这位是我京城来的朋友,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在这里养几天病,不希望别人知道。"
  旺来急忙点头,一幅原来如此的表情,陶荫暗中擦了一把汗,又安抚他几句,遣他出去了。
  鲁畅吐了吐舌头,笑道:"原来阿荫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比我还高超。"
  陶荫后背却凉凉的,刚才也是惊出了冷汗,看来人一涉及情字,都会丧失理智,自己怎么就忘了旺来还没走,一味跟鲁畅亲热,多亏这孩子一直对自己言听计从,想来是不会乱说话的,可是......如果被别人发现的话......有些事,暗地里做得,人前却是好说不好听的,他有些怔忡,鲁畅不满地拉拉他的手,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陶荫不知不觉就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其实屋中再没别人,但他自己有了戒备之心,便不想再跟鲁畅过分亲密。
  鲁畅立即就察觉出来了,恼道:"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理我了?"
  "没有啊,哪有不理你。"陶荫冲他微笑,但这笑容里的甜蜜不再那么浓烈,鲁畅很不满意。
  "你是不是怕别人说三道四?"
  陶荫没有否认,跟鲁畅是用不着虚情假意的,他叹了口气道:"人言可畏,咱们也得小心一点。"
  "你不喜欢我吗?不喜欢跟我在一起?"鲁畅表情有些受伤。陶荫忍不住又亲了亲他,安慰道:"当然不是,我很喜欢,最喜欢你了。"
  "那就别管别人怎么看,咱们光明磊落的,不要躲躲藏藏!"鲁畅口气坚定,他是干脆利落、想到就做的人,世俗的牵绊,对他几乎全无阻碍,陶荫羡慕地望着他,被他的豪爽感动,可又觉得自己还达不到他的境界,多年来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啊。
  人言可畏,陶荫温柔地抚弄着鲁畅饱满的耳垂,心里却在想着明天怎么赏给旺来些财物,恩威并施,堵住他的嘴。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堵住了他的嘴,并不能保证今后不被其他人知道,那样的话......
  鲁畅知道他三心二意,很是不满,但没有再说什么,伸手搂住他,陶荫心头涌起柔情,脱衣上床,与他依偎而卧,两个人睡在一起,身体很温暖,心里很幸福。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26. 进门

  好好休息了一夜,鲁畅已完全康复,陶荫建议他立即回家,因为他离家已经两天两夜,"夫人"们肯定会着急。
  鲁畅颇不情愿,他跟陶荫好不容易两情得谐,虽然病了一场,却因此得到陶荫无微不至的关怀体贴,也算小病是福。再者想到自己那八位夫人,虽然有名无实,毕竟是多年情谊,如何安置她们,也得颇费心思--他已经打定主意跟陶荫互订终身了,当然不会再对她们有超出姐妹的想法
  鲁畅走后,陶荫在书房看了会儿书,又写几个字,脑子里里飘飘悠悠的,总也定不下心,做什么都无法集中精力,怔怔发呆时,又想起鲁畅或明亮,或迷离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还有他那闪着青春亮泽的嘴唇,平时说话那么霸道,吻起来却非常柔软......心思转来转去,都是鲁畅的身影,直到旺来喊他吃午饭,他才惊觉自己拿着笔发了半天呆,笔尖上掉下的墨玷污了一张上好的白云笺,纸上只写了两个字:鲁畅。
  "我真是疯了。"陶荫红了脸,喃喃低语,为自己的失态惶惶不安。
  次日鲁畅没有来,陶荫为了定下心神,跑去衙门报到,吴大人关切地问他恢复得如何,陶荫含糊其辞,吴大人看他精神健旺,一扫前段时间的颓靡,不禁为他高兴,两人谈了好一阵子的诗词,尽欢而散。
  再次日一早,陶荫被拍门声惊醒,急忙着衣开门,迎面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看得他心中一热,险些扑上去拥抱,阻止他的不是鲁畅,而是衣襟上轻微的拉扯,他低下头,才看到一个粉红色的小小身影--娜娜!
  "小陶哥哥好。"娜娜稚嫩的声音让陶荫出了一头微汗,还好没有丧失理智扑上去抱住鲁畅,不然的话,嘿嘿,这脸可丢大了......
  他红了脸蹲下身跟娜娜问好,又问鲁畅:"怎么这么早就带她来?"其实他想问的是"你怎么能带她来?!"
  鲁畅笑道:"娜娜想吃芙蓉饼了,我答应了好几回都没给她带回去,今天只好带她自己来吃。"
  陶荫笑道:"不是什么都要一式八份不偏不倚的么?"
  鲁畅道:"不要紧,今天是娜娜生日,茵茵她们在家准备宴席,让我先带她过来买芙蓉饼。"
  娜娜仰起头,兴高采烈地道:"小陶哥哥,我今天九岁了!"
  陶荫忍不住微笑:"好,娜娜九岁了,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呀?"
  "嗯--"娜娜用一根胖乎乎的手指点着自己的腮帮,想了一想,高兴地道:"我想要小陶哥哥亲亲我!"
  陶荫惊得张大了嘴,鲁畅也吓一跳,忙拉过娜娜道:"不可以,你是女孩子,小陶哥哥不能随便亲你。"
  娜娜不悦地道:"那为什么他可以亲你?"
  陶荫面红过耳,鲁畅忙道:"他哪里有亲我?娜娜可别乱说。"
  娜娜道:"我才没有乱说,哥哥昨晚你问我过生日最想要什么,我说最想吃芙蓉饼,要一口气吃十个才够。"她说到"十"的时候,拖长了声调,为了加强语气,还伸出两只小胖手,比出十个手指头,陶荫听得忍俊不禁,却听她又道:"然后我问哥哥过生日的时候最想要什么,你说最最想要小陶哥哥亲你,要亲一百次才够!"
  鲁畅急忙捂住她的嘴,娜娜扭动身体挣扎,被他捂得险些喘不上气,陶荫涨红着脸,一把推开鲁畅,护住娜娜,怒道:"都是你胡说八道!"
  娜娜喘过一口气,眼泪汪汪地伸手抱住陶荫道:"小陶哥哥,我只是想让你亲亲我,因为我好想知道,为什么哥哥会那么喜欢你亲他呀?"
  陶荫窘得脸通红,娜娜奇怪地仰头看他,忽然道:"小陶哥哥你好可爱哟。"
  鲁畅笑得直不起腰,陶荫气得暗中咬牙,脸上却笑眯眯地,抱起娜娜,在她红苹果般的可爱脸蛋上亲了一口,道:"哥哥不可爱,因为哥哥是大人了,娜娜才可爱,可爱这个词是专门形容小朋友的,以后不要随便用在哥哥身上哦。"
  娜娜点头,又奇怪地问:"那为什么哥哥老说你可爱呢?"她一指鲁畅,鲁畅便接收到一个白眼,陶荫咬着牙微笑道:"那是因为他自己还未成年!"

  清早的芙蓉坊外照例排着一队人,老板娘黄芙蓉忙着接待每一位顾客,来这么早的,基本上都是专门来买芙蓉饼的,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芙蓉饼就只剩十来个了。
  娜娜一次次踮起脚尖探头看,着急那饼轮不到自己就要卖完了,果然前面只剩一位客人时,饼只剩了五个,那人道:"谢谢你老板娘,我都要了。"
  "哇--"娜娜的眼泪一下子就喷出来了,鲁畅伸手扳住那人肩膀,微笑道:"不好意思这位兄台,你可不可以明天再买?"嘴上客气,手上却不那么客气了,那人痛得眼前一黑,鲁畅的手已经放开,他趔趄了一下正要发作,手心却多了一块沉甸甸的硬物,低头一看,原来是一锭银子,少说也有十两重!他惊得后退一步,忘了刚才想干什么,呆呆发怔。
  陶荫没看到鲁畅塞钱,只注意到他欺负人,顿时不满,瞪了鲁畅一眼,忙向那人陪罪,那人含糊了两句,急忙走掉,一枚芙蓉饼才二十文钱,这锭银子,可以买几百个芙蓉饼了,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运气!
  陶荫有点奇怪地看那人一溜小跑地消失,队伍后面的人也都散了,再一回头,发现老板娘黄芙蓉正笑眯眯地在哄娜娜,不但把那五枚芙蓉饼都放在她手里,还一遍遍亲她胖乎乎沾了泪珠的小脸,喜欢得不得了。
  "哎,陶小捕快,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啊,真是可爱。"黄芙蓉非常喜欢女儿,结果一口气生了五个儿子,偏就生不出一个女儿,见娜娜这样活泼可爱,简直喜欢到了心眼儿里去。
  "黄大嫂,叫我陶捕快就好,不要加那个‘小'字啊。"陶荫不满,这县城民风淳朴,什么都好,就是人人都管他叫"陶小捕快",让他颇不高兴,纠正了很多次,无奈他们好像都记不住。
  "哎呀,你年轻嘛,加个小字才合适,我儿子都快有你这么大了!"黄芙蓉性情豪爽,平素对这位陶小捕快多有关照,这时抱着娜娜,又埋怨陶荫:"有这么可爱的妹妹,也不早点带来给我看,她想吃饼你直接到后堂找我要嘛,真是的,叫小姑娘排队还哭鼻子,多让人心疼!"刚才她忙得都没功夫抬头看,所以没发现夹在队伍里的娜娜,否则早领到一边疼爱去了。
  陶荫尴尬道:"不是我妹妹呀,是......这位鲁公子的妹妹。"
  鲁畅阳光灿烂的一张笑脸,很快就把黄大嫂征服了,两个人跟在抱着娜娜的黄芙蓉身后进入芙蓉坊后院,一起喝茶吃点心,黄大嫂把自己拿手的点心流水价送上来,一样一样,吃得娜娜心花怒放,小嘴巴就像抹了蜜一样,"黄婶婶、黄婶婶"地叫着,叫得黄芙蓉眉花眼笑,找个机会把鲁畅拉到一边,悄悄跟他商量,要收娜娜为干女儿。
  鲁畅一口答应,他正愁没办法安置这八位夫人哩,这可不就解决了一个?
  老板娘得到同意,又跑去跟娜娜商量,娜娜看看眼前满满的香喷喷的点心,再看看哥哥鼓励的眼神,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老板娘眼巴巴地望着她,渴切地道:"好宝贝,快叫声娘听听?"娜娜甜甜脆脆地叫:"娘--"
  "哎--乖宝贝,好女儿!"黄芙蓉激动得抱住娜娜直抹眼泪,苍天有眼啊,对着五个臭小子她都已经绝望了,谁料到喜从天降,突然认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呜呜呜,真是太感动了......
  鲁畅趁她开心,把娜娜托付给她照顾,说自己要出去办事,晚上再来接她,黄芙蓉一口答应,抱着娜娜不撒手,心想你不回来接才好呢!
  鲁畅拉着陶荫就走,陶荫忍着,出了黄家的门才甩开他的手,怒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怎么是坏主意?我帮娜娜找了一个真正疼她的娘呀,以后她再也不用为吃不到芙蓉饼掉眼泪了。"鲁畅笑得合不拢嘴,真好,八分之一的问题解决了。
  "这样怎么行?"陶荫担心。鲁畅道:"怎么不行,娜娜不也是被我爹娘收养的?"
  "那你爹娘会怎么说?"
  "不管是谁养她,只要真心对她好,让她过得幸福就行啦。"鲁畅满不在乎,陶荫却总觉得不可思议,但想想刚才娜娜高兴的模样,似乎并不反对再认一个娘亲,嗯,人家小姑娘自己都不反对,收养她的哥哥也同意,自己还有什么说话的余地?
  他不再说话,鲁畅却拉他快走,陶荫怕被别人看到,甩脱他的手,两人一路快步回到陶荫家,才关上门,鲁畅就抱住陶荫压在墙上,用力吻他,一口气吻得他头晕脚软,直到被压在床上才发现自己大意失荆州,失了先机,百般反抗无效,被好好"疼爱"了一番,动作激烈,花样繁多,陶荫晕眩着一次次达到高潮,外面艳阳高照,屋里即使关着门窗也是亮堂堂的,他的羞耻心在欲望的煎熬下不断挥发,几乎一点都剩不下,他觉得快乐,第一次在真正清醒的时候感觉到极乐的快感,即使这回还是鲁畅主导,他也没有像上次那样觉得羞辱,是因为心情不一样了吗?因为喜爱他所以容忍他?他没有精力想得更深,因为鲁畅火热的动作使他不由自主地迷醉,只凭本能随着鲁畅的动作起伏,紧紧地拥抱他,两个人几乎融为一体。
  等鲁畅终于放开他时,陶荫已经浑身酸软,骂人都没有力气。
  鲁畅心满意足地把陶荫抱在怀里,缓缓给他按揉全身,时不时亲亲吻吻,虽然收获几个白眼、几声怒斥,也毫无怨言。嘿嘿,他的小陶,果然是美人,宜喜宜嗔,就算骂人,也骂得人浑身舒爽~
  陶荫却浑身不爽,刚才快活是快活了,那种侵入骨髓般的极乐快感让人恨不得当时死掉,再也不愿醒来......可是真醒过来的时候,就只剩浑身的酸痛了!
  可惜他自幼家教基严,骂人的极致,也不过是"混蛋!恶贼!强盗!"要不是被折腾得惨了,他连这几个词儿也骂不出口。
  鲁畅对别的称呼不以为然,对强盗这个称谓笑纳之,亲了亲陶荫的耳朵道:"没错,我本来就是强盗,你说得一点没错啊。"
  陶荫被气到无力,干脆闭上眼睛不理他,这个人,不见面时叫人忍不住想他,见了面却叫人忍不住想揍他!
  他不睁眼,鲁畅却用什么东西轻轻刮他的眼睫毛,陶荫不理,他就来来回回地刮,终于陶荫猛地瞪大眼睛怒斥:"你有完没完?!"
  鲁畅委屈地道:"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完成了,要向你汇报一下嘛。"
  "什么?"眼前的东西离得太近,陶荫看不清,只觉得像本书。
  "哪,你让我好好研究这个么,我就好好研究了,原来果然是多学几遍更有心得,而且实践出真知,不亲自练习的话,还不能体会其中的奥妙呢。"鲁畅大为感慨,陶荫把那东西推远一点,这才看清封皮上的字《龙阳十八式》......

  下午他们去接了娜娜,一起回清凉山,鲁畅与陶荫都骑的是好马,不到傍晚已回到山中鲁宅,娜娜跳下马投入才叔的怀抱,揪着他的白胡子撒娇,一老一少玩得不亦乐乎,鲁畅带陶荫再次来到那间饭厅,不过这次他们不会在这里吃饭,家里"夫人"们准备了丰盛的家宴哩。
  陶荫本是极不愿意来的,想想么,他刚跟鲁畅上过床,怎么好意思面对人家的一群夫人?就算是姐妹,也实在窘迫,不过鲁畅很想让他来,娜娜也拉着他手软语央求,他推辞不过,只好来了,脸色却一时调整不好,有点阴郁。
  鲁畅握住他手安慰:"哎呀,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干嘛那么不好意思嘛。"
  陶荫用眼角瞄了瞄正抱着娜娜走过来的才叔,强忍住给他一巴掌的冲动,低声道:"你说的是人话么?!"
  鲁畅吐了吐舌头,讨好道:"别生气,阿荫,今天我带你去快活林。"
  陶荫心想我不都去过两次了?却听才叔道:"公子!"鲁畅听他口气严厉,回头道:"才叔,我有分寸,您不用担心。"
  才叔正色道:"老爷有过吩咐,希望您没有忘记!"
  "我没忘。"鲁畅坚定地道,陶荫疑惑了一瞬,突然就明白了--鲁畅要带他去快活林,不是迷晕进去,而是真正带他从密道过去!
  这......
  他当然知道鲁宅与快活林肯定是有密道相通的,然而这秘道藏得极严,上次他们几十个人都没搜到,而且这几十年来也从未有人知道,显然是鲁家隐瞒得好,现在鲁畅要带他从那里通过,这......这......是不是显示鲁畅对他极为重视,也完全地信任他?
  陶荫情不自禁地想把手抽回来,鲁畅握住不放,亮晶晶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正色道:"阿荫,你不是外人,应该知道快活林的秘密。"
  陶荫心头一热,好似一股暖流刹那间注入五脏六腑--"你不是外人",他知道鲁畅这话是出自真心,他......他是真的把自己当作最亲密的人,跟他的父母、姐妹一样,是他至亲至爱的人。
  "小畅!"
  "来吧,包你大开眼界!"鲁畅挤挤眼睛,旋开了墙上的一道暗门。

  27. 问情

  陶荫总算知道为什么上次几十人地毯式搜索也没找到密道的原因了:那密道的入口就在厅堂正面的墙上,正对着门,谁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而且上面也没有挂什么巨型的中堂字画什么的,白白的一面墙壁,一点都不引人注目,而密门,恰好就是设在这里。
  要说它巧妙,除了位置,还有巧夺天工的机关,门合上时,墙面上平平整整,什么都看不出来,开门也并不是用手--你就算知道机关在这屋里,找遍整间厅堂,摸遍所有疑似的物件,也找不到开关,嘿嘿,因为开关就在门前面最靠墙根的地下,踩动一块青砖,并且左右扭几下脚跟,墙壁就唰地凹陷进一块,露出一个长方形的门洞,足够四个人并排进入的!这是陶荫见过的最宽敞的密道入口了,也正因为它很大,所以痕迹越发不明显--谁能想到这密门会开得这样宽大?
  密道内部同样宽敞,似是青石砌成,寒气逼人,却并不黑暗,陶荫怔了一下,才认出墙上镶嵌在反光银镜前方的,是一颗颗鸽卵大小的夜明珠!
  陶荫跟着鲁畅走了一段,发现这密道越来越宽,也越来越高,他仔细观察,终于确定这其实是一条天然生成的山中遂道,被鲁家巧妙借用,加了一道暗门,并在外面建房盖屋,隐藏了起来。
  既然是山洞,那应该通向鲁畅家花园背后的那座山峰了,陶荫记得方位,如果这洞基本是直的,那么就会一直通到山峰深处,或者从山腹中穿过去--山峰的另一侧,是深深的峡谷,快活林就在峡谷对面的玉笔峰之颠。
  他的心跳得厉害,一面跟着鲁畅前进,一面留心看洞中情形,山洞很大,除了较直的中道,另有几条或大或小的支洞,黑乎乎的不知通向何处,每隔十丈左右墙上就嵌有一颗夜明珠,珠光在这完全黑暗的地方显得相当明亮,陶荫可以清楚地看见鲁畅脸上的笑容,他拉着陶荫的手轻松前行,一边还跟他谈笑风生。
  直走了一盏茶时分,前面似有洞口,透进微弱的天光,时已黄昏,山峰的阴影遮住洞口,光线极暗,只是越走得近,越感受到清凉的山风迎面吹来,清凉舒爽。
  "瞧,对面就是快活林了。"鲁畅一指洞外,陶荫走近洞口,小心翼翼地探头向外看去,原来这洞口开在山峰中腰,向上是壁立千尺,向下是刀削斧劈,极陡峭的一座山崖。山涧底下已完全黑暗,看不到河流,只听到隐约的水声喧哗,再抬头,对面黑黝黝的正是玉笔峰的山腰,向上看,清明的天光还流连在峰顶,树木轮廓清晰可见,但,怎么上去呢?
  鲁畅见他思索,笑嘻嘻地卖个关子,先不告诉他机关何在,任陶荫想破了头也想不出究竟怎样可以像鸟儿一样飞到对面十数丈高的山峰顶上去。
  "哈哈,猜不出来吧?"鲁畅得意洋洋,陶荫悻悻地收回头,上下左右对面他都打量过了,确实看不出机关在哪里,只得认输。鲁畅揽住他腰,嘴巴凑在他耳边道:"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他呼出的热气喷在陶荫耳中,痒痒的,陶荫脸上发热,一面竖起耳朵听身后密道中的声音,才叔刚才说要陪娜娜玩一会儿,没有立即跟上来,可也不敢保险他们不会突然出现,这个鲁畅,一点都不顾忌场合,什么时候都敢放纵。
  "亲嘛亲嘛,才叔不会这么快过来的,这里也绝对没有别人,就让我享受一下阿荫甜甜蜜蜜的求爱之吻吧!"
  陶荫给他一记爆栗:"什么求爱之吻,胡说八道!"
  "耶?人家都说快活林是王母娘娘的花园落在人间,那是人间仙境啊,你想去仙境,可不是得沾我一点仙气?快,好好吻我,我就渡给你一口仙气。"鲁畅死皮赖脸粘上来,陶荫又笑又气,左躲右闪,两人在这不大的洞口玩起了擒拿游戏,大擒拿手对小擒拿手,攻防之间精彩纷呈,终是鲁畅技高一畴,牢牢制住了陶荫,把他挤在石壁上,脸对着脸,嘴对着嘴,奸笑道:"怎么样,服不服?"
  陶荫用力挣扎不脱,有点沮丧,恼道:"为什么我总打不过你?"
  鲁畅得意道:"因为我练功比你勤快。"陶荫想想他勤快的原因,不禁微笑,两人离得这样近,鲁畅望着他动人的笑脸,不禁意乱情迷,凑口过去亲吻,陶荫生怕有人过来看到,拼命挣扎,鲁畅却喜欢这样偷情的刺激,紧紧压住他不放,直吻到陶荫喘不过气,身体发软下滑才放开,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大口喘气,陶荫低声怒喝:"放开我!"鲁畅露齿一笑:"不放!"
  "你再乱来,我可要下狠手了!"
  "下什么狠手?"鲁畅好奇,两人近身相搏,都用擒拿手法,现在他们双手双脚奇形怪状地扭结在一起,动一动都困难,要说陶荫还能下什么狠手,他可想象不出。
  陶荫也不搭话,探头一口,鲁畅"哎呀"一声怪叫,急忙甩开他跳到一边,呲牙裂嘴地用手捂住脖子--陶荫这一口,还真没少用劲!
  "痛啊!你怎么言而无信?"
  "哼,我不是警告过你了?"
  "你说要下狠手,可没说下狠嘴啊!哎哟哟喂,都出血了呀!"
  陶荫刚才一时情急下嘴,没想太多,这时听说出了血,也有点慌神,过去一摸,果然手上微湿,确实是破皮流血了。
  "活该,谁让你这么无赖?"陶荫嘴上硬着,却马上想到这伤在脖子上,若被人看到可没法解释,那可是他的满口牙印啊!
  鲁畅委屈不已:"我不过是想让你亲我一口,为什么你这么别扭?我喜欢你,就很想亲你抱你,让你知道我的心思,可你总是不肯主动亲我,我有点害怕。"
  陶荫一怔:"怕什么?"鲁畅也有害怕的时候吗?
  "我怕你喜欢我,不像我喜欢你那么多,那么深。"鲁畅的声音低了下来,黑黑的眼睛专注地望着陶荫的双眼,低声问:"阿荫,你喜欢我吗?喜欢跟我一起生活吗?愿意陪我一起练功,一起吃饭,一起养花,一起钓鱼,一起......做我们爱做的事吗?"他的双手圈在陶荫腰上,两个人几乎完全贴在一起,陶荫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加快的心跳--他在担心吗?
  "我喜欢你。"陶荫低声道,脸上发热,这里没有别人,虽然有被人打扰的可能,但毕竟现在没有别人,黑暗笼罩着一切,他可以放松地对鲁畅说出心中所想:"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像喜欢你一样喜欢过任何人。"
  "哦。"鲁畅大喜,亲了亲他嘴角,又问:"那你愿意跟我私定终身么?"
  陶荫忍俊不禁,用胳膊肘顶开他,轻笑道:"又胡说八道!"
  鲁畅契而不舍地粘上来,低声追问:"那你到底愿不愿意?愿不愿意跟我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嘛?"
  陶荫回答不上来,他是很喜爱鲁畅没错,可并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愿意跟他"一生一世不离不弃",毕竟那在太过隆重的承诺,而他,还没有做好准备,突然他想起,他跟鲁畅相识还不到两个月呢!而他们的关系,已经突飞猛进到......他惶恐了,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鲁畅这么个人,没想到会跟他不打不相识,没想到他竟是强盗,更没想到他们会相爱。
  这世上有太多离奇的事,没有遇到之前,是说什么也不会相信的。
  也许这就是缘分?
  "我不知道。"陶荫轻轻地道:"我还没有想得那么远。"
  鲁畅叹了口气,用额头轻轻在他头发上蹭了蹭,低声道:"我了解,你性子不像我这么急,也许过些日子你就会爱我了。"
  他的声音有些落寞,陶荫心中却也正在惶惑:其实我......我喜欢他在我身边,喜欢他有些霸道的亲吻,喜欢他兴高采烈地信口开河,喜欢跟他作对,喜欢压倒他、占有他......也不反对他的拥有......陶荫觉得自己对鲁畅的感情已经不止是"喜欢"了,但接下来会怎么样呢?他不知道。
  "算了,先不说这个,我带你过山那边去。"鲁畅振作一下精神,拉起陶荫的手,陶荫惊奇地看他径直走到山洞口的石台边,俯身拉动了什么东西,然后就听见一阵细微的声音响起,有点尖锐,像是金属摩擦石头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架桥。"鲁畅笑嘻嘻地回答,似乎一点都没有被刚才的事情打击,陶荫放下了心,鲁畅就是这点好,性情开朗,积极向上,从来都觉得天下无难事,跟他在一起,似乎天塌下来都不用担心呢。
  "架桥?"陶荫紧紧盯着脚下深不见底的山涧,隐约看到有一条黑线从洞口下的石崖边延伸向对面,凝神看才发现,这黑线正在慢慢变粗!
  他惊讶地蹲下身来细看,原来那是一条黑色的铁链,正在迅速滑动,应该是一头细一头粗的,所以滑过的时候,就慢慢变粗了,像一条黑色的长蛇,笔直地滑向对面山崖,他凝神细看,这回模糊地辨认出隔着十数丈开外的山涧,对面崖壁上偏向左方一些的地方,有个漆黑的洞口。

  28. 双亲

  不多时铁链停止了滑动,出现在面前的是一道漆黑的铁桥--桥身是粗如手臂的一道铁链,仅此而已!
  "我们出发吧。"鲁畅笑嘻嘻地伸手相让,陶荫看看面前的铁索桥,再看看下面黑黝黝深不见底的山涧,自认没本事从这上面过去,便摇了摇头。鲁畅双臂一伸,已将他打横抱起,笑道:"我是说我们出发吧。"伸脚便往铁索上踏去,陶荫心头一紧,猛勒住他脖子,怒道:"你不要命了!"
  "怎么?"
  "这......这么危险......"陶荫使力太大,鲁畅喘不过气,只好将他放下,解救出自己的脖子,揉揉被压痛的刚才那个伤口,不高兴地道:"我都走过多少趟了,你前两次进出,不也是我抱的?"
  陶荫不语,那时他昏迷不醒,当然不知道这种情况,虽知他走熟了应该没事,但眼睁睁看着这么危险的路径,实在有些胆寒,不过又想想,觉得应该相信鲁畅,可现在自己清醒着,再让他这样抱来抱去,似乎......
  鲁畅见他脸色变幻不定,猜到他心中所想,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轻功不次于我,不过这里情况特殊,你不熟悉,还是先让我来抱你,等慢慢我再教你独自渡过之法,好吧?"
  陶荫点头,又觉得不好意思,向他歉然一笑,鲁畅心中微荡,再次伸手将他抱起,陶荫揽住他脖子,放松身体,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两个人的平衡,是以大气都不敢喘,好在鲁畅的轻功真不是盖的,十几丈的距离眨眼即过,动作轻盈得如蜻蜓点水,几个起落,片尘不惊地落在了对面的山洞里,微笑道:"怎么样,平安无事吧?亲一个奖励一下。"
  陶荫还沉浸在对他轻功以及这索道的震惊中,怔着没答,鲁畅自己探嘴亲亲他,讨到了想要的奖赏,然后放他下来。
  陶荫瞪他,眼光一转,还好这边洞里也是空无一人,照样有夜明珠一路指引,山洞蜿蜒向前,不知尽处。
  鲁畅与他携手而行,一路向他讲解这山洞的由来。
  原来鲁畅的祖父武功极高,性喜漫游,来到清凉山时发现玉笔峰奇特,上有美景,于是凭盖世轻功历尽艰辛攀登上去,见峰顶果然美如仙境,便流连忘返,一住数月,后来发现有个山洞曲折通进山腹,他探洞时发现那洞的一端开口于玉笔峰山腰,而斜对面的山壁上,居然也有一个洞口,两处相距不是很远,他突发奇想,如果那洞可以通向山外,再建一桥沟通两洞,岂不是往来便利得多?
  他在玉笔峰上一住数月,一则是因为景色极美,再则也是因为玉笔峰形如其名,壁立千尺,实在上下艰难。
  于是他下山去对面山中探查,果然发现那洞是另有出口的,通向山阴的一处缓坡,于是他兴致勃勃地修房建屋,将洞口隐藏起来,之后又费尽心机架了那道铁索桥,使得出入玉笔峰变得容易--当然这是对像鲁畅等轻功卓绝的人来说的,对于别人,这道铁索仍如天堑一般,毫无可能渡过。
  陶荫叹道:"你祖父真是神人,这样的机关都造得出。"
  鲁畅得意道:"那当然,他造的机关还不只这一样呢,等我慢慢给你看,还有这照明的珠子和银镜,也是他发明的。"
  陶荫赞叹一回,又感慨到:"你祖父这般聪明才智,怎么会去做强盗?"
  鲁畅不以为然地道:"强盗有什么不好么?我没见过爷爷,不过我爹说,爷爷认为世上三百六十行,都有存在的道理,强盗也是其中一行,总得有人来做。"
  陶荫诧异:"这是什么道理?"
  "哈哈,没什么道理好讲,爷爷说这世上本来就有不平之事,当强盗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盗亦有道,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当强盗。"
  陶荫不可理解,轻喟道:"岂有此理。"
  两人谈谈说说,沿山洞转折攀登,终于从另一个洞口出来,面前一座清雅的竹舍,高疏轩举,柔和的灯光流泻出来,伴随着悦耳的琴声和女子笑语,想来鲁畅的夫人们正欢聚一堂。
  "阿畅回来了!"屋中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接着屋门一开,跃出一个翠衫少女,满脸的笑容在看到鲁畅和陶荫相携的手时瞬间冻结,慢慢变成怒气。
  陶荫急忙松开自己的手,鲁畅却反手抓住他不放,笑道:"青青,我们回来了。"青青瞪了陶荫一眼,跳到鲁畅身边挽住他手臂,问道:"怎么这么晚?娜娜呢?才叔怎么还不过来?今天是娜娜生日,你带不相干的外人来干什么!"
  陶荫尴尬,鲁畅轻轻将手臂从她臂中抽出,笑道:"娜娜好不容易出山一趟,要多玩儿一会,她和才叔马上就来,还有啊,阿荫可不是外人,他是我最喜欢的人。"
  青青一怔,立起了眉毛,脸色如冰,陶荫万没想到鲁畅会这样说,顿时涨红了脸,青青突然啐了一口,轻蔑道:"原来是个吃软饭的,没出息!"
  鲁畅怒道:"青青!怎么说话呢?快道歉!"
  青青惊讶地望着他,见他脸色严肃,显然不是说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顿足叫道:"你为了一个外人骂我?我是你夫人!"
  鲁畅瞪眼道:"我一直当你是妹妹!"
  青青不依,扑上来抱住他哭道:"才不是才不是,你明明答应了娶我们的,我们八个人都娶,你是我丈夫!我是你夫人!"鲁畅被弄得手忙脚乱,头大如斗,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孩子哭个没完,偏偏青青就最是爱哭,总拿这个来要挟他。
  陶荫尴尬不已,用力从鲁畅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后退两步,正在犹豫要不要立即返身离去,却听身后有人笑道:"青青,不可胡闹!"
  那声音威严洪亮,陶荫急忙回身,看到厅口站了两人,一个是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浓眉剑目,留了乌黑的络腮胡须,极是威武雄壮,另一位却是个中年美妇,鹅蛋脸儿,一双眉毛是女子中少见的浓黑修长,凤目流晶,英姿飒爽。
  看来这就是鲁畅的父母了,不知怎的,陶荫觉得他们长得不像,嗯,也许是因为他爹留了大胡子吧?
  鲁畅用力一挣,把青青推开,气道:"不许哭了,再哭我永远都不理你!"
  青青怔住,眼泪含在眼眶里,转了几转,扭头扑向那中年美妇,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扭身顿足地叫:"娘亲,娘亲,阿畅他不要我们了!他没有良心,呜呜呜~~"
  鲁畅娘搂住她轻拍哄劝,眼光却瞟向鲁畅和陶荫,神情似笑非笑,雪亮的目光只看得陶荫面红耳赤,直怕自己跟鲁畅的情事被她看透。鲁畅却还火上浇油,大大咧咧揽住了他腰,笑呵呵地道:"爹,娘,他就是陶荫,我最喜欢的人,我要跟他成亲!"
  陶荫原本粉红的脸现在变成了紫茄子,这才知道他说的"丑媳妇总得见公婆"竟是实话,自己这"丑媳妇",就这么毫无准备地被呈到"公婆"面前了!
  总算自幼修养不浅,陶荫强撑着脸皮上的微笑,恭恭敬敬地上前施礼道:"晚辈陶荫,见过二位前辈。"
  鲁畅爹笑着伸手相扶,道:"那么客气干什么,叫伯父伯母就行了。"
  鲁畅道:"那么客气干什么,叫爹娘就行了。"
  陶荫窘迫不堪,青青的哭声骤然增大,鲁畅娘淡然道:"行了,都进去说话吧。"伸手给青青抹了抹满脸的泪水,道:"哭什么,爱哭的女人最没用。"
  青青的哭声嘎然而止,瞪大了眼睛抽噎,一直在旁观看的茵茵走上来揽住她肩,轻声安慰,青青怨恨地盯着陶荫,陶荫不去看他,跟鲁畅一起走进了厅去。

  29. 相询

  厅中好大一张圆桌,足可以坐十几个人,显然鲁畅一家平时就是围桌相聚的,此时加陶荫一张椅子,丝毫不显拥挤。
  桌上已摆好了十数道冷盘,花样精巧,各有千秋,显是七位夫人的手笔,鲁氏夫妇居中坐了,鲁畅按惯例坐在父亲身边,正要招呼陶荫坐自己旁边,鲁夫人招手道:"小陶,这边来。"
  陶荫心下发虚,不敢违背,走过去坐了,神态恭谨,尽量做到不卑不亢。他知这位鲁夫人实际上是定南王的独女,堂堂鄢璃郡主,虽然郡主离京时他尚未出生,却也听母亲姨娘说过本朝这位传奇郡主的种种逸事,其中最著名的,当然是她临出嫁之前,突然起兴离京游玩,一玩经年,之后突然写信回家退了婚事,再然后便如黄鹤一去杳无踪影,定南王先还暴跳如雷,派人海找,几年过后,便也无可奈何不了了之,只留下些当年的逸闻趣事,供名媛淑女们茶余闲聊。一般人都认为郡主是求仙寻道去了,万没想到她居然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偏远山区成了亲,而且,还嫁了个强盗!
  陶荫正心下惴惴,听鄢璃郡主问道:"御使陶真卿是你什么人?"
  陶荫忙起身答道:"正是家父。"
  鄢璃郡主点点头道:"哦,原来也是忠良之后。"
  陶荫的祖父、父亲都做过御使,性格梗直端正,官声极好,却也都天不假年,中年早丧,陶荫八岁便先后失了双亲,京中也无近房亲戚,由师父陌阳子带到苍梧山中养育,直到年满十八才下山回京,投奔在刑部做侍郎的表哥岳晁,后来由于他自己的强烈要求,进了六扇门做捕快,只不过别人是年年高升,他是一年三降,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离京千里、闻所未闻的泽县做捕快,不过事有凑巧,居然被他碰到了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的鄢璃郡主,陶荫心里,实在也是很感幸运的。
  鄢璃郡主随口问了些京中故人的消息,陶荫一一做答,其实他离京已久,年纪又小,当年郡主的旧识他大都不知,相反倒是郡主本人对京中情状相当了解,连哪些官员是哪一派都一清二楚,陶荫深觉敬畏,忽又想到她是定南王爷的独生女儿,自幼荣宠至极,呼风唤雨,实为当时公主郡主中之第一人,后来虽不尊父命下嫁了鲁畅他爹,说不定暗中还是很受定南王爷恩佑的,单说左近官府数次围缫清凉山,却都不了了之,便可知一斑了,而且那次他们搜查鲁家时,管家才叔还出示了定南王的令牌,定南王早年有功于国,战勋卓著,先帝曾亲赐免死金牌,见牌如见人,连皇帝都得顾忌几分!
  他这边心思乱转,小心应答,鲁畅父子也相谈甚欢,才叔已经牵着娜娜回来,众姐妹围过去亲密笑闹,娜娜难得出门一趟,给每位姐姐都买了礼物,众姐妹也都有礼物送给今天的小寿星,娜娜收一样欢喜一回,脸蛋儿笑得跟花朵一样。
  郡主和鲁父也都有礼物,鲁畅的早就送过,就是今天带她出去玩耍兼吃芙蓉饼,最后轮到陶荫,他不知小女孩做生日应该送什么,就送了自己闲时做的一只木雕小马,没想到娜娜最喜欢这个,抱着不撒手,把其它礼物都放过一边了,惹得青青更是懊恼,看陶荫的眼光越发不善。
  茵茵和渺渺年纪最长,善体人意,带领姐妹们把大家亲手做的菜都端上来,一家人吃个团圆饭,和乐融融。快活林中没有婢女,一应居家事务都是众姐妹亲力亲为,只有鲁畅是众红丛中一点绿,被照顾得无微不至,连泡茶都从未亲自动过手,算是享尽温柔之福了。
  除了青青,众姐妹对陶荫都很亲切,虽然鲁畅突然说不娶她们,要跟陶荫成亲,众女大都没什么伤感,毕竟大家自幼相伴,一同成长,亲情远大于爱情,要说一心想非鲁畅不嫁的,可能也就青青一个了。
  一顿饭吃得欢欢喜喜,大家都没提起不愉快的话题,鲁氏夫妇经常出游,这一次又是大半年才回来,被女儿们缠着讲些外面的奇闻趣事。别看鲁父形象豪迈,讲起故事来绘声绘色,妙语如珠,还时不时配些夸张的手势动作,听得大家都入了迷,娜娜更是笑声不断,索性爬上父亲膝头坐下,侧仰着头,专心致志地听讲,随时发出应和的感叹。
  鄢璃郡主抱着比娜娜大两岁的小桃,面带笑容听丈夫演讲,虽然她也是亲身经历过这些事的,但什么事只要一经过鲁啸的口,立即就变得生动无比,引人入胜,连曾经亲历过的人都觉得妙趣横生。他呀,就是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看得到别人看不到的事物的另一面,并且会用宽容诙谐的心来体味那些人和事,再用活泼幽默的语言表达出来,让人真切感受到这世间的千姿百态与人情温暖。嗯,有的人天生就像冬天的太阳,慷慨无私地温暖着他身边的一切,鄢璃郡主微笑着想,自己不也是喜欢上了他这一点,毅然决然地抛弃一切嫁给了他么?这二十多年来,她一直觉得很幸福,也很幸运,能够碰上鲁啸,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奇遇。
  大半年的故事一时半会儿是说不完的,鲁啸拿出父亲的威严,很技巧地停住了话头,来个"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在女儿们的一片抗议声中问起她们这些日子的生活及成就,把讲话的权利分散给每一个人。
  鲁畅趁大家不注意,蛰到陶荫身边坐着,悄悄伸手握住他手,陶荫眼睛看着鲁氏夫妇,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鲁畅不依,又抓上来,两人在桌下往来数次,几乎交起手来,最后各让一步,只以鲁畅的右手小指勾着陶荫的左手小指,算是聊胜于无。
  一家人又快乐地闲谈许久,话题才转到鲁畅和陶荫的头上来,鄢璃郡主转头看着陶荫,笑道:"阿畅可是跟我们说非你不娶呢,小陶你有什么意见?"
  陶荫料不到她直截了当地问出这话来,顿时面红耳赤张口结舌,鲁畅代他答道:"阿荫当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渺渺喷笑道:"双手也就罢了,双脚干么举起来?"
  鲁畅道:"表示双份的同意啊!"
  青青冷笑道:"你呢?如果有两双手四只脚,是不是也要都举起来,表示四份同意?"
  鲁畅笑着点头:"对啊!"
  鲁啸忍俊不禁,揉了揉儿子的头,道:"你先别开口,我们听听小陶的意思,想成亲可是两个人的事,单听一面可不行,须得两情相悦。"
  陶荫涨红了脸,正色道:"我们是好朋友,好兄弟,但不是......不是两情相悦......"
  鲁畅用力一勾手指,张嘴欲说,却被父亲严厉的眼神阻止了,只好愤愤地瞪着陶荫,听他说下去。
  陶荫听大家说了半天话,早了解这一家子行事不循常理,却又开朗善良,心情也放松许多,慢慢地道:"我和小畅一见如故,实在是意外之喜,我们相识虽然不长,但彼此钦佩,像兄弟一样友爱。"鲁畅心想,才不是兄弟一样友爱,咱们上过床做过夫妻才能做的事,哼,哪对兄弟会这样?
  "一开始我没想到小畅会是强盗,也不了解他的为人,还跟他生出了不少误会。"
  鄢璃郡主点点头,淡然道:"你还带人来抄他的家。"
  陶荫窘迫,不好意思抬头,坚持着继续道:"不过后来他跟我说从未打劫过无辜百姓,也从未滥伤人命,我们,我们经过一些事,终于慢慢互相谅解了。"鲁畅见他涨红了脸,知他想起了让他们"和解"的那件事,心中大乐。
  陶荫眼角瞟到他毫不掩饰的贼笑和满口白牙,心头火大,转过口气道:"不过我还是一直有话想对他说,正好伯父伯母也在,那我就不吐不快了,请你们不要生气。"
  鲁啸好脾气地道:"没关系,你直说无妨。"
  "我想说,为什么你们非要当强盗?难道不能改邪归正,让这世间少一些邪恶势力么?"
  青青顿时翻脸,叱道:"你说谁是邪恶势力?!"
  鲁啸止住她道:"原来小陶是一腔忠肝义胆,见不得这世上有不平之事。"
  陶荫明知会触他之怒,还是硬着头皮道:"正是。鲁伯父,您想想,因为您武艺高强,您就肆意打劫他人,把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强抢过来,这样合不合理?"
  "呵呵,你觉得不合理啊?那你说,这世上有没有坏人?"
  "当然有,可坏人毕竟是少数,不能做为你们打劫做恶的借口。"
  "更正一下:我们是打劫,可不是做恶,你去周围三县几百里打听一下,清凉山的强盗什么时候做恶过?"
  陶荫无言,他确实打听过,没人认为清凉山的强盗为非作歹--因为他们从不打扰平民百姓,劫的多是贪官污吏奸商恶霸,反倒是常常被人称赞的。
  "那也不能说可以光明正大的做强盗,强盗总是不好的。"陶荫坚持,鲁啸望着他微笑,温和地道:"我父亲曾说这世上有许多不平之事,大路不平众人铲,如果善人解决不了的事,不妨由恶人来解决,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30. 点头

  "所以他就做了强盗?"
  "是啊。"
  陶荫很不赞同,侠以武犯禁,是很大的隐患,不受律法的制约,并不意味着他们都会做劫富济贫的事,再说了,就算是劫富济贫,藐视律法的坏处也远大于他们所为的"善"。
  他想了想,觉得鲁啸应该是个明理开通的人,所以干脆敞开心菲,把自己所想尽数说了出来,鲁啸听完点头,赞许道:"没错,你的想法很好,如果人人可以这样自律,当然天下太平。"
  陶荫见他同意,精神大振,鲁啸又微笑道:"那么,你认为对那些为非作歹的人应该怎么办呢?"
  "可以通过律法来惩处他们啊。"
  "嗯,很对,可做起来很难,对吧?"
  陶荫也知道自己有时太过书卷气,但仍坚持已见,若世人都不肯遵循正道,那还怎么指望天下的公正?
  鄢璃郡主道:"说这些做什么,还是谈谈阿畅和小陶的事吧。"
  鲁畅早等得不耐烦,立即道:"爹,娘,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喜欢阿荫,要跟他成亲,永远在一起,就像你们一样快乐!"
  鄢璃郡主笑道:"那也得看人家愿意不愿意呀!你当这是劫道呢,抢上山来就成你压寨夫人了。"
  鲁畅吐了吐舌头,忽然好奇问道:"娘,当年爹是怎么抢了你来?"
  鲁父失笑:"我什么时候抢过人?"
  鄢璃郡主道:"是我抢的他!"
  众小辈哄然,七嘴八舌询问,鲁啸推托不过,只好讲起当年之事。原来鄢璃郡主游玩路过此处,碰巧遇上鲁啸打劫,被劫的那人她认识,是个搜刮了许多民脂的贪官,因此也就没管,反倒对这英武不凡的强盗颇感兴趣,恰好她极想去看看传闻中无人可及的玉笔峰,便截住鲁啸的归路要求带她去玩,鲁啸哪里见过如此豪爽出格的女子,不免肃然起敬,便带她上山游玩,虽是孤男寡女,但鲁畅以礼自持,从未有丝毫冒犯,鄢璃郡主在玉笔峰玩得开心,又想方设法捉弄这个貌似粗豪的强盗,两人斗智斗勇,其乐无穷,最后鄢璃郡主芳心暗许,干脆声称要劫了他这快活林,抢他做压寨丈夫,鲁啸也喜欢她爽朗率真,两人就此拜天地做了夫妻,一晃已有二十五年。
  这段逸事,连鲁畅等儿女也是第一次听说,笑得前仰后合,鲁畅捶着桌子道:"原来爹居然是被娘打劫的,这快活林早就易了主了!"
  鄢璃郡主极是得意:"那当然!其实我觉得做强盗没什么不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快活林这般仙境一样的地方,占山为王可不跟做神仙一样快活?"
  鲁氏父子与众少女都极赞同,陶荫虽然心里有些羡慕,却没说出口来。
  鄢璃郡主问他:"小陶,阿畅这里要死要活地要跟你成亲,为了你连八个夫人都不要了,你倒是怎么个心思?同不同意?"
  陶荫窘迫不堪,心想你儿子要跟男人成亲,怎么你们居然一点都不反对?不过想想鄢璃郡主一贯的行事,也就不觉奇怪,只是要他当面回答,可比杀了他还要艰难。十几双眼睛盯着他看,他涨红了脸,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恨不得想钻到桌子底下去藏起来。
  鲁畅握紧他的手,安慰道:"别怕,我爹娘很喜欢你呢,你就点一下头,万事大吉,反正咱们早已生米煮成熟饭。"
  陶荫猛地抽回手,脸上像着了火一样,又羞又恼:"谁跟你生米煮成熟饭!"
  鲁畅惊讶道:"咦,你的第一次给了我,我的第一次也......"陶荫急忙抬手捂住他嘴,已是不及,见众人或惊诧或了然的眼色,羞窘得无地自容,猛地站起,咬牙切齿道:"你做强盗做惯了,想要什么动手就抢,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是不是?"
  鲁畅忙道:"我哪有不顾你的意愿,这不是在问你么?"
  "你这是问还是逼?!"陶荫今天处处受制,气恼得狠了,一反平时的温文,把鲁畅惊得呆了。
  "我怎么会逼你?"
  "好,那我告诉你,我不愿意!"陶荫说罢,后退一步,正色向鲁氏夫妇行礼告辞,便要离开。
  鲁畅急得没做理会处,鄢璃郡主笑道:"小陶,你说不愿意,是真心呢还是磨不开面子?"
  陶荫道:"真心!"
  "好,正合我意。"鄢璃郡主朗声道:"阿畅,你听到了?人家不愿意,你怎能强逼,何况死缠烂打也不是我们鲁家的作风,从今往后,不许你再见他,你要敢再去见他一面,我打断你的腿!"
  陶荫和鲁畅都怔住,没想到事情这么快急转直下,两个人呆呆望着对方,心想难道真的就这么永不相见?
  鲁畅眼眶一红,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双拳紧握,咬紧了牙关,陶荫也是惶恐感伤,身体僵硬紧绷,心头烦乱。
  "怎么,还有什么没说清楚的?"鄢璃郡主声音冷淡,众女都神色紧张,只有青青喜上眉梢,娜娜用小手拉拉父亲的衣襟,小声央求:"爹爹--"
  鲁啸安抚地拍拍她,低声道:"别急。"
  "我......"
  "你--"
  鲁畅和陶荫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了,陶荫垂下眼睛道:"你先说。"鲁畅道:" 我是真的喜欢你。"陶荫没吭声,这个他不怀疑,他也很喜欢鲁畅呀,不,他们的感情要远超过所谓的喜欢,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不是被人这样逼迫,他也许会愿意答允他--面临鄢璃郡主这样绝决的威慑,他突然肯定了自己的心意,是的,他爱鲁畅,热爱他,渴望他,不想离开他--不想!
  "我想跟你在一起,很想很想,为了你我什么都肯做,请你答应我吧,好不好?"鲁畅知道他娘历来说一不二,今天说了不许他们见面,肯定就会做到,要真是那样,跟要了他的命也差不多,叫人如何忍受?为了将来的幸福,他不得不低声下气起来。
  鄢璃郡主啪地一拍桌子,怒道:"阿畅!他心里没有你,你低三下四求人做什么?"又对陶荫道:"你要走就快走,永远不许再踏上我快活林一步!"
  鲁畅猛一回头:"娘!"
  "过来!"鄢璃郡主神色严厉,鲁畅嘴唇颤抖着,犹豫挣扎,终于垂下头向她走了一步,又顿住了,不舍地回头望向陶荫,陶荫脸色苍白,身体止不住地轻轻战栗,两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不似平时的激烈与火热,却是交流着绝望与哀求。
  "阿荫,我知道不该勉强你,可是,难道你真的不能为我退让一步吗?"鲁畅的眼睛里浮起泪光,陶荫还是第二次看到他的泪,他恍然记起他第一次侵入鲁畅身体的时候,看到了此生最美丽的泪眼,他的心揪痛起来,嘴唇颤抖着,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要去拥抱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脚,要奔向他,他,鲁畅,是我最爱的人啊!
  鲁畅等了一瞬,见陶荫呆若木鸡,终于绝望了,猛地一扭头,大步开,陶荫心中突然崩溃了,大喊一声:"等等!"
  鲁畅狂喜,旋风般奔转回来,面对面望着他,陶荫颤抖着,大声道:"我可以同意,但有一个条件。"
  "你说你说!十个条件我也答应!"鲁畅欣喜若狂,热切地盯着陶荫。
  陶荫定了定神,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道:"我同意跟你成亲,但你要答应我,从此不再做强盗。"他看了一眼鄢璃郡主和鲁啸,补充道:"清凉山的强盗,要从此消失。"
  鲁畅呆若木鸡。
  茵茵等女孩子也都怔住,鄢璃郡主微微冷笑,鲁啸脸上慢慢浮起笑容,赞道:"原来小陶也深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真谛。"
  鄢璃郡主道:"我看他倒深得强盗的真谛,这叫贼不空回。"
  陶荫雪白的脸又涨得通红,倔强地道:"我喜欢小畅,跟他成亲是我心甘情愿,但我不希望他继续做强盗,继续做无法无天的事,只要他能做到这一点,我就答应......答应......他的要求。"他双拳捏得指节都泛了白,实在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将这段话说完,浑身大汗,几乎虚脱。
  鲁畅扭头去看父亲,急切地想得他同意,鲁啸沉吟不语,几乎把鲁畅急死。
  终于鲁啸沉声道:"你说话算话?"
  "是!"陶荫郑重点头,正色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斗胆请鲁伯父答允我,你们不再做强盗,我也会履行我的承诺。"
  "跟阿畅成亲,终身相伴?"
  "是。"陶荫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却坚定不移。
  "相敬相爱,不离不弃?"
  "是。"
  "好,那请你重复一下你的承诺。"
  陶荫垂着眼帘,不敢看鲁畅灼灼放光的眼睛,低声道:"我愿意跟鲁畅成亲,终身相伴,相敬相爱,不离不弃。"
  鲁畅乐得脸上开了花,紧接着大声道:"我愿意跟阿荫成亲,终身相伴,相敬相爱,不离不弃!"
  鄢璃郡主冷哼了一声,坐回椅上,抱怨道:"早痛快点不就得了?非要害我做恶人!"
  陶荫一怔,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她,鄢璃郡主笑道:"你早说条件嘛,又不是办不到!真是的,一个男孩子扭扭捏捏,不愧是红叶她们七个小丫头片子教出来的!"
  陶荫张口结舌:"您、您认识我大师姐?"
  "我二十多年前就认得她了,那时她还吃奶呢!"
  陶荫再也想不到鄢璃郡主跟自己师门居然还有这般渊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鄢璃郡主又道:"不做强盗便不做好了,这有什么了不起?咱们活在世上,图的就是一个痛快,想做强盗便做强盗,想不做就不做了,哼,要都像你似的瞻前顾后,累也累死了!"
  陶荫被说得又愧又窘,又是后悔:原来她是在做戏!故意设了圈套来等我跳!还骗我说了那么......那么肉麻的话!真是的!他想不到看来豪爽敦厚的鲁啸也会帮夫人一起设计他,实在有点腹诽,然而转眼看到鲁畅满脸灿烂的笑容和毫不掩饰的狂喜,他的心又温暖起来,忍不住弯起了嘴角:算了,还计较那么多干什么?能得偿心愿跟鲁畅两情相偕,是多么的不容易,也是多么值得珍惜的事啊!

  31. 妥协

  鄢璃郡主道:"好啦,你条件也提过了,我们也同意了,下面该我们提条件了。"
  啥?陶荫和鲁畅都愣住,鄢璃郡主道:"为了你我们可是做了最大让步了,连强盗都不再做,你也得表示一下诚意,不再干那劳什子的捕快。"
  陶荫大不情愿,捕快一职可是他自幼的理想哩,哪能说不干就不干?
  鄢璃郡主看他脸色,冷笑道:"怎么,不愿意?好,这件事就此告吹。"
  鲁畅忙道:"不行不行,娘,你让阿荫想一想嘛,他向来慢性子的,给他一点时间好不好?"
  鄢璃郡主瞪他道:"人都说女生外向,有了丈夫就不要爹娘,你这臭小子,怎么也胳膊肘朝外拐?"
  鲁畅尴尬笑道:"娘,你儿子当然还是向着你哪,这个不用担心,只不过阿荫才进咱们家门儿,还不习惯咱家的做事风格,让着他一点儿嘛。"
  陶荫还是头一次见鲁畅撒娇,暗觉好笑,又听着那"进门"二字刺耳,瞪了鲁畅一眼。鲁畅轻轻扯着他衣袖拉他到一边,低声道:"阿荫,谈判讲究的是各让一步,你看,我爹娘都同意不再做强盗了,你是不是也让一步,不做捕快了好不好?"
  陶荫恼道:"这根本是两回事!"
  "怎么是两回事?你看,如果你同意了不做捕快,我们也同意了不做强盗,那所有问题就都解决了,大家不是都高兴?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娘肯定也会反悔,到时不但咱们俩的事成不了,这清凉山强盗岂不还是消除不了?"
  陶荫头痛,这话是没错,可是要自己放弃一直以来引以为荣的职业,还是很让他不悦,皱紧了眉头,一言不发。鄢璃郡主耳力极好,鲁畅声音虽低,也被她听得一清二楚,哼了一声道:"不同意就算了,他比你还像强盗,只肯做占人便宜的买卖!"
  鲁啸开口道:"算了,别逗孩子玩儿了,你还是把红叶的信拿出来,让小陶看看,他就明白了。"
  陶荫惊讶地转过身来,鄢璃郡主瞪他一眼,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丢在桌上,道:"你自己看吧。"
  鲁啸一挥手,那信从桌上飞起,平平向陶荫飞来,陶荫急忙伸手接住,对他这手功夫佩服得五体投地,鲁畅得意地挑起眉毛,悄声道:"你老丈人本事大着呢,嫁给我包你不吃亏,可以多学好多功夫!"
  他这话语病颇大,陶荫用力忍住笑,拆开手里的信,果然是红叶大师姐写给他的,除了像往常一样絮絮繁繁教导他一番,还特别指出要他听鲁氏夫妇的话,他们是德勋前辈,一定会好好照顾他,同时婉转提出叫他不要再做捕快,因为他性子耿直不善转折,不适合做这一行。
  陶荫对大师姐向来是很尊敬的,因他父母早亡,从小被师父养大,不,也可以说是被七位师姐养大的,尤其是大师姐,待他如姐如母,关怀备至,她的话,陶荫向来毫不违逆,可是现在......
  鲁啸道:"你知道为什么你被派到这偏远的泽县来吗?"
  陶荫知道,因为他上次办案的时候得罪了上官,所以被贬斥于此。
  鲁啸又道:"你的调令却是你表兄做的主,因为你大师姐知会过他,要他把你调到清凉山附近来,以便托给我们照看。"
  陶荫这回真的惊讶了,忙问:"是我大师姐安排的?"
  鄢璃郡主道:"是啊,她也写信给我们,说了你一大车好话,要我们好生照看于你,那时我们正在游玩,想着回来再安排你,没承想你手脚倒麻利,这么快就把阿畅拐到手了!"原来她夫妇二人早对陶荫知根知底,否则也不会这么容易就答应他跟鲁畅的亲事。
  陶荫大窘,鲁畅吐了吐舌头,调皮道:"娘,你冤枉他了,是我把他拐到手的。"
  鄢璃郡主瞪他一眼道:"不管怎么说都一样,哼,真不让人省心,我给你找了八位夫人你都不要,怎么就看上他了!"
  鲁畅忙道:"娘,你也说过姻缘自有天注定,我一见阿荫就喜欢,那就是一见钟情吧?你和爹爹不也是这样?"鄢璃郡主被儿子这话触动了心思,朝丈夫望了一眼,鲁啸向她温柔一笑,鄢璃郡主心中温暖,伸手握住了他手,暗想:确实如此,朝中那么些世家子弟,我一个都没看上,为了逃婚才离家游玩,结果一眼看见这强盗就喜欢上了,那可不也是一见钟情?嗯嗯,这么些年,啸哥待我好得没话说,我永远都不会后悔嫁给了他!
  这么一想,她又心平气和了,对陶荫和鲁畅的事也就更宽容一些,本来她是希望鲁畅早早成亲生子的,为此收养了一堆女儿,放在鲁畅身边跟他培养感情,谁想这小子一个都没看上,偏偏看中了跟他一样身为男子的陶荫,还要跟他成亲!
  这样的情况,说实话鄢璃郡主是有点不愿意的,不过鲁畅一直坚持,还搬出她早年的经历来做证明,她也就无话可说了。当然她也问过鲁畅:"你们才认识多久,就这么肯定要跟他过一辈子!"
  鲁畅道:"喜欢一个人又不用费多少时间,不喜欢的人天天见也不会喜欢,我跟青青她们呆在一起这么些年,还比不上喜欢阿荫的十分之一。"
  鄢璃郡主敲他的头:"你个没良心的臭小子!"
  鲁畅抱头道:"不是啦,我一直当她们是姐妹的嘛。"
  "那陶荫呢?"
  "我喜欢跟他做夫妻啊,就像你跟爹一样嘛。"
  "哪里一样了,他是男的!"
  "真心相爱的话,男女都一样啊。"鲁畅说得理直气壮,鄢璃郡主无可奈何,其实他们夫妇多年来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并不像一般人那样拘泥于男女之碍,真情所至,金石为开,男子相爱虽然少见,也不是不可能,既然鲁畅已经爱上了,那也只好帮他达成心愿,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于是才有了前面试探陶荫的这一段。
  陶荫这边却心乱如麻,没想到大师姐早给他安排了后路,也没想到表哥居然瞒着自己下了调令,更没想到自己会被托给鲁氏夫妇照看,最想不到的就是自己居然爱上了鲁畅这个强盗,还答应跟他成亲。
  太乱了,太乱了,他头大如斗,无法做出决定,只得道:"伯父伯母,我想静下心来想一想,才能回答你们,可以吗?"
  鲁啸道:"当然可以,不过我想提醒你一下,其实许多事只在一念之差。比如我们不做强盗,就不会再打劫,可也有许多人并不打着强盗的旗号,却暗中劫掠作恶;你可以不做捕快,但不意味着你必须从此对恶人恶事袖手旁观,正相反,如果没有了身在官场的重重顾虑,也许你除暴安良的心愿可以更容易实现。"
  陶荫心中一动,觉得他言之有理,突然想到那自己不也跟鲁畅他们一样了吗?他惊了一身冷汗,越发委决不下,只好暂时告辞,鲁啸也不阻拦,命儿子送他出去,鲁畅用幽怨的眼光盯着陶荫,陶荫不敢看他,低头疾走,一直来到铁锁桥边,鲁畅负气道:"你自己走吧。"
  陶荫看看黑不见底的深渊和在风中呜呜作响的铁链,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越不过去,叹气道:"干嘛这么小心眼?"
  鲁畅怒道:"谁小心眼?"
  "你呀!明知道我过不去还为难我,这是待客之道吗?"
  鲁畅赌气道:"你又不是客。"
  陶荫心中一暖,他这随口一句话,就把自己当成家人了呢。
  "哼,还说跟我成亲呢,这还没成亲就开始欺负人了,我可真要好好考虑。"陶荫做思考状,鲁畅已伸手抱起了他,瞪眼道:"考虑什么?你都已经答应我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陶荫笑眯眯地道:"是,是,驷马难追,放心,我老丈人那么高的武功,我很欢喜,一定不会放弃你的,你就乖乖等着我来迎娶吧。"
  鲁畅偏头,觉得这话好别扭,不过前半句是自己刚才说过的,后半句却是不对,哪里有毛病呢?陶荫四顾无人,搂住他脖子亲他一口,催促道:"快送我过去,再站下去都半夜了。"
  鲁畅大乐,又讨了两个吻,这才提气跃上铁锁,走到一半,脑中灵光一闪,身体突然一晃,两个人顿时从铁锁上跌了下去,事出突然,陶荫吓得一颗心差点跳出胸腔,大叫一声"啊--",突然脚上一紧,被鲁畅抓住,两个人都大头朝下,鲁畅挂在铁锁上,陶荫挂在鲁畅手上,两个人连成一串,在半空中摇摇晃晃。
  "怎、怎么回事啊!"陶荫大叫,风太大了,他们被吹得不住摇晃,眼前是无尽的黑暗,隐约可以听到山涧中湍急的水声,这一掉下去,还不粉身碎骨了!
  "我失足了,对不起,一只脚勾到了铁链,不过,坚持不住。"鲁畅断断续续地道,拼命喘息,慢慢把陶荫的身体晃悠起来。陶荫吓得大叫:"别晃了呀!"
  "我支撑不住了,放心,我会把你甩到对面去的,你看准了,自己用点力,应该可以够到洞口。"鲁畅挣扎着道,继续晃。
  陶荫急道:"那你呢?"
  "我、我坚持不住了,只能救得了一个人......"鲁畅开始加大摇晃的力度,陶荫大喊:"放开我!放开我!你快救你自己!"
  "不!我宁可救你!"
  "不要!"陶荫惊恐得声音都变了调,眼泪疯狂地流出来,他不要鲁畅救他,不要他自己掉下这万丈深渊,如果没有他,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快,看对面!"
  "不要!不要!快放开我,我要你活着!啊--"他被猛地甩了起来,飞过数丈虚空,准确地摔进了对面洞里。
  "小畅!"陶荫扑到洞口,铁锁桥上空空荡荡,夜风掠过,铁链发出凄厉的呜咽声--鲁畅不见了!
  陶荫放声大哭,趴在地上用力向下看,下面是无边无尽的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他的小畅,不见了呀!他哭得肝肠寸断,突然跳了起来,毅然道:"别怕,我来陪你!"纵身就往下跳,腰上一紧,被人生生拖开几步,踉跄着跌倒在一个人身上。
  "哎哟!"
  耶?这、这声音?陶荫不敢置信地转过脸,正看到鲁畅皱成一团的脸--他没掉下去啊!
  "啊--"他扑上去吻住鲁畅,不管不顾地拼命亲吻他,含混地叫:"你没死!你没死!"
  鲁畅被他的热情弄得招架不住,脸上沾满了他的泪水和口水,感动道:"阿荫,阿荫,你肯亲我我很高兴,可是,能不能先从我肚子上起来啊?"
  陶荫一怔,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鲁畅肚子上,连忙爬开,鲁畅艰难地坐起身来--陶荫份量还真不轻哪......
  陶荫冷静下来,立即就察觉不对,慢慢皱起了眉毛,脸上还挂着泪珠,眼光却已凌厉,鲁畅心虚,忙拉着他手道:"老天保佑,咱们俩都逃出了一条命,今后可要好好珍惜了。"
  陶荫甩开他,怒道:"你假装的对不对?"这条铁锁他都不知走多少遍了,怎会突然失足?可恶,一想到他把自己吓得三魂出窍,为了他嚎啕大哭,还寻死觅活的,陶荫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鲁畅再次抓住他手,紧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道:"刚才你为什么要我把你放开?你不知道我一松手你必死无疑吗?"
  陶荫无言,鲁畅又道:"你宁可自己死也要救我,对不对?"
  陶荫闭紧嘴巴,是这样没错,可是......
  "我掉下去了,你也不肯独活,要跳下去陪我,阿荫......"鲁畅哽咽道:"我知道你爱我就像我爱你一样深,我们生死都不肯分开的,既然这样,还有什么不可以做的事呢?"
  陶荫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伸手擦去鲁畅的泪,把他抱在怀里,两个人坐在地上,紧紧相拥,这世上,再没有比怀中这个人更重要的了。
  "我答应你,明天就去找吴大人辞职。"陶荫轻轻地道,心中突然一松,就像压了许久的一块大石被扔下了悬崖,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碍他对鲁畅的爱。是的,他爱他,不能失去他,就像鲁畅说的:"我们生死都不肯分开的,既然这样,还有什么不可以做的事呢?"
  没有,所以他答应,不做捕快了。

  32. 甜蜜

  写完辞职信的最后一个字,陶荫搁下笔,拿起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心中怅怅。虽然是自己做出的决定,也并不后悔,但多年来的理想就这样放弃,实在心有不甘。
  鲁畅从旁边探过头来,问道:"终于写完啦?"陶荫这信写写改改,费了不少时候,难得鲁畅也不打扰,自顾坐在一边看书。
  "写完了。"陶荫叹了口气,鲁畅揽住他腰,在他颊上亲了亲,问道:"为什么叹气?你后悔了吗?"
  "不是。"陶荫又叹了口气,将信装入封套,端端正正摆在桌上,又望着它发呆。
  "好啦,你都看它这么久了,它又不会亲你抱你对你笑,还不如看着我。"鲁畅扳过陶荫的脸,吻上了他的嘴唇。
  陶荫本来心情不好,被他热情地纠缠亲吻了一会儿,心思也就慢慢转过来了,脸上露出笑容,跟鲁畅小打小闹的,不知怎么就转移到了床上。
  "对了,你刚才那么不情不愿的,难道真舍不得这个小小捕快的职位?"鲁畅想不明白,他自幼放任惯了的,不肯受到任何拘束,想想陶荫做捕快时处处受制于人,他就无法理解,要是他,早造反了!
  "捕快有什么不好?真正的好捕快是保证国家安定、百姓太平的柱石!"陶荫白鲁畅一眼,哼,他们这些无法无天的强盗,哪里懂得这些!
  "可我见过的捕快都不怎么样啊。"鲁畅道,他想起了阳离县的卓捕头等人。
  "那是你没有见过好的捕快。"
  "那你见过喽?"
  "当然!"陶荫被他的话触动了心事,干脆对他讲起自己小时候的一件事。
  那时陶荫才六岁,他父亲因为大胆上书弹劾权臣而受人嫉恨,陶荫被掳,惨遭虐待毒打,当他奄奄一息地躺在一处黑暗的破屋中时,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父母,再也见不到外面可爱的蓝天了,突然,有人闯进来杀死看守,救了他送回家去,他的父母千恩万谢,那人却半点不肯居功,只道这是自己身为捕快的职责所在。从那时起,捕快这一光荣的职业,就成了陶荫的理想,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像那位救了他的捕快一样,除暴安良,救人水火。
  鲁畅眨巴眨巴眼睛,突然问道:"那是哪一年的事?"
  "安和二年。"
  "你还记得那个捕快姓什么吗?"
  "姓鲁。"陶荫突然省悟,吃惊地道:"咦,不会是......"
  "哈哈,是我爹吧!"
  "怎么会?"陶荫不信,他还一直没把鲁啸跟那个鲁姓捕快联系在一起,一来官匪不两立,鲁啸既是强盗怎么会是捕快?二来那是在京城,鲁啸什么时候去过那里?
  鲁畅得意地道:"我爹真的曾在京城做过捕快,从安和二年到安和三年,那时他娶了我娘,却害她再也回不得家,见不到爹娘,咳,其实是我娘自已不想回去啦,不过我爹还是很过意不去的,过了几年,就想办法让我娘暗中回家去探望定南王爷,娘是他们唯一的女儿,最受疼爱的,不管她做了什么事,都可以得到原谅,哈哈,那次也是一样,虽然知道我娘嫁了个强盗,但他们还是一见面就原谅她了,不过对我爹还是有偏见,总劝他报效朝廷图个功名,几次三番地说,后来我爹想干脆留在京城做点事,就去投考捕快,干了一年。"
  "他、他真的做过捕快?!"陶荫很震惊,鲁畅瞪他道:"怎么,强盗就不能做捕快么?我爹本事大得很,别说捕快,就是大将军也做得好!"
  陶荫笑道:"是,是,我老丈人本事大得很。"又问:"那后来怎么不做了?"心想:难道救我的真是鲁伯伯?那时他还没有蓄须,不过身高体形还真有七八分想像,而且他武功很高,虽然那时自己还小,但对那位鲁捕快飞檐走壁的功夫记忆极深,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嫌麻烦呗。"鲁畅道:"官府里的事太麻烦,想干的常常不能干,要听这个吩咐听那个吩咐,我爹哪里受得了,坚持了一年,辞职回来了。"
  "哦,那真可惜。"陶荫叹息,像鲁啸这样的人才,如果能够效力于朝廷,岂不是百姓之福。
  "有什么可惜的,你现在还不是一样,当了不到一年捕快,贬了三次职,难道你做错了什么事吗?难道你不够正直吗?都不是吧,还不是跟我爹当年一样,得罪了权臣而被处处排挤。"
  "那也不能就说公门之中没有正义,毕竟正直的捕快还是大多数。"陶荫不服气地辩解,鲁畅笑道:"是呀,所以不在公门也不表示就不能做捕快该做的事。"
  "嗯?"
  "你知道我爹娘一年倒有大半年在外头,都是做什么去了?"
  "做什么?"
  "哈哈,帮你同行们的忙啊。"
  "什么?"陶荫诧异,鲁畅笑道:"你难道没听说过风隐双侠吗?"
  陶荫怪叫一声:"就是他们?"
  "然也~"鲁畅得意洋洋,陶荫惊得合不拢嘴,万没料到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公门友人风隐双侠会是鲁畅的父母--清凉山的强盗!
  "嘿嘿,你不是问过我,怎么知道该劫谁不该劫谁吗?那是因为我们有线人哪。"
  陶荫无语,原来强盗也有线人......
  "所以,你不用担心今后没事可做,如果你还想做捕快,尽可以做,只不过不再受人管束而已。"鲁畅搂住陶荫,又道:"而且还有一个好帮手。"陶荫心中一暖,知他体贴自己,甚为感动,回抱住他,亲了亲他眉毛,望着他棱角分明的嘴唇,色心大动,正要狠狠亲吻上去,却听鲁畅道:"阿荫,你还欠我一个承诺呢。"
  "什么?"陶荫已经忘了,鲁畅提醒他:"那次你让我把翟小侯的金如意还给他,还说会答应我一个条件。"
  "哦。"陶荫点头:"有这回事。"不过此后鲁畅一直没有提过任何要求,连想让陶荫答应亲事的时候也没用这个来要挟,陶荫不免暗赞他有君子风范。
  "现在我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事?"陶荫警惕,这小子鬼得很,可别掉进他什么陷阱才好。
  鲁畅道:"当然不是坏事,不会危害国家,也不会危害百姓,只相关咱们两个,有益身心,快乐无比。"
  陶荫疑惑:"究竟什么事啊?"
  鲁畅拿过刚才一直看的那本书,指给他看一幅图画:"这个骑乘式看起来很有趣,不如咱俩试试?"
  陶荫的脸腾地一下涨红,猛地把鲁畅扑倒,恶狠狠地道:"这回轮到我在上面!"
  "没错,是你在上面啊。"鲁畅再次把书举到他面前,嘿嘿笑道:"真的,你在上面。"
  陶荫抡起拳头,鲁畅忙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陶荫的眼中火星乱冒,射出无数小刀,鲁畅做小伏低,眼巴巴地望着他,主动奉上甜蜜无比的笑容,小声道:"阿荫,我好想你......"
  陶荫的心慢慢软了,脸上浮起笑容,不容抗拒地欺身压在鲁畅身上,回手拨落了帐子,朦胧的纱帐之后,两道人影渐渐缠绵为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