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碧连
“对不起，晓奇，我回老家後会给你打电话的。”
傍晚时分，某间咖啡馆，简晓奇认真凝视对面，楚楚可怜的女人正红了眼眶。
他暗自叹息，藏在小圆桌底下的手，一根一根指头扳过来数。
迄今为止，已是第三次失恋。
而每次恋爱都是愉悦地开始，……最後却以不可抗力完结。
──哎，要想起这一段段的往事，那可不是个“霉”字了得！
十八岁刚进大学，被跨系的学姐倒追，初尝爱情滋味，酸酸甜甜的感觉。可惜甜滋滋的蜜糖才刚到舌尖，还来不及咽下，就被一大口黄莲水生生呛伤。
学姐过气男友杀上门来，威逼利诱他放手不成，竟跑上楼顶要跳楼自杀。可怜他苦口婆心，哀求到口舌生疮，心碎男终於放弃轻生之念，他一口气提著刚想松下，却听得“扑通”一声，心碎男哆嗦脚底一滑，不幸从顶层掉下落到平台。
第二天一去上学，就被正义人士指指点点，他只好加紧尾巴躲到角落。之後心酸不已地，看著学姐重拾旧爱，与跛脚男友双宿双飞。
偷偷摸摸养好伤，又一次心动突然而至。二十岁那年暑假，在麦记打工偶遇清纯女高中生，迷恋於她安静胆怯的品性，随时都能激发雄性的保护欲。可惜太过弱小的女生，竟不幸目睹一场街头喋血案，受到极度惊吓之余，精神失常被送进疗养院。事後得知她大舅、二姨也是成年後即告发疯，老爸老妈当机立断，打破了他坚持默默等候的一片痴心。
独善其身捱到毕业，才进公司报到没多久，行政部的大姐便化身为月老，亲自替他操持相亲会。女主角便是对面伤心的这位，恋爱史、家族病史皆一清二白，原以为这下总算能安神交往。却不料半路杀出个“娃娃亲”，已贵为庄园主的男方彩礼丰厚，收得准丈母娘眉开眼笑，於是勒令女儿速速回乡下成婚。
“阿萍，……祝你幸福。”
憋了半天，简晓奇干巴巴地开口祝福。
然後在对方的眼泪中，他开始相信，自己这辈子没有女人缘，看来只有发奋工作、自强不息，……一直到老了，孤独一生。
出了咖啡馆，彼此伤感地挥手作别，简晓奇转身，慢悠悠地散步回家，风刮得门前老树沙沙作响，令人感觉分外凄凉。
“嗯？小气？”
院子外的铁门突然打开，古怪精灵的表姐探出头来，“快点，就等你回来开饭啦！”
全家围坐在餐桌前，他无精打采地扒拉了两口饭，便将碗轻轻一推，“我饱了，先上楼去。”
说著便站起来，胸背佝偻地一步一步爬上楼梯。
推开房门，重重地倒向沙发，放平身体後他一抬眼，表姐已像根尾巴似地黏在地板上。
“青姐……”
“小气阿弟啊，你是不是又失恋了？哈，我就说嘛……”
无视他烦恼的叹气，表姐的口气倒很兴奋。
早习惯了对方幸灾乐祸地吐嘈，简晓奇聪明地不搭理她。
“你看，我说了很多次吧，你就是没有女人缘，这下认不认？”
对他悲壮的情史一清二楚，表姐露出洋洋得意的笑容。
“认，我认！”
他颓然地点头。
“所以嘛，你要是不想一个人，凄凄惨惨地在养老院里等死，不如……”
说到一半猛然刹车，表姐用十分有趣的眼光盯著他，弄得他心头一阵发毛。
“不如什麽？”
还是没忍住好奇，他张口问了。
“不如试试男人啊！”
表姐从容不迫，也不顾他惊得眉毛倒挂，“……别告诉我你喜欢人妖噢，找个正常点的男人就成，太劲爆的，阿姨、姨夫可受不了。”
正常？能找同性的男人还谈得上正常？
简晓奇大大的眼睛瞪著他，“……别开玩笑了。”
表姐却还是不慌不忙地笑言，“小气阿弟，其实，你从小就很受男人欢迎哦。”
故意加重“男人”两个字，窘得简晓奇一脸通红。
再仔细回想，好像表姐说得并没有错啊。
小时候他唇红齿白，一张简直可以用甜美来形容的娃娃脸，不知被多少男生捏过、亲过，尤其是那双精致的大眼睛，还有媲美苍蝇腿的眼睫毛，导致被当成女生的事件时有发生，围追堵截、强抢强抱，痴情告白……，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这种状况直到高中快毕业时，才有所缓解，身高急速窜升至一米八，虽然瘦弱度不减，但无论前後左右哪个角度，他已是清秀美少年的模样了。
“反正你现在也没长残，肯定还会有很多男人追，尝试一下又不会吃亏。”
表姐继续循循善诱，“你再好好想想，以前被男人抱，有没有恶心、想吐？”
“那倒没有。”
简晓奇实话实说。
念书的时候，男生喜欢运动，全都是一身臭烘烘的汗味，抱在一块人人鼻塞，真是没啥感觉。
“这不就得了。”
表姐凑近过来，给他“催眠”。
“你呀，相信我是为了你好。……难道一个人孤单到老，你才觉得好？”
“青姐……”
简晓奇根本拿她没有办法。
“嗯，就这样定了。你的事我包了，今後享福算你的，吃亏算我的！”
封堵他的拒绝，表姐果断地下了定论，“第一步我帮你想，……要去哪里钓男人。”
“要不，我就把你挂到网上？……先查查那个交友站的网址吧。”
“青姐，你不是当真的吧？……”
眼看她一本正经地扑向书桌上的电脑，简晓奇急忙从沙发上跳起来，用力扯住她的衣摆。
“嗯？这个方法不好！”
表姐不受他影响，完全沈浸在自己的构想中，“万一遇到拿帅哥照片冒充的猥琐男，我们小气不亏大了？！”
幸好有了她这句自我否决，简晓奇额头布满黑线条，拍拍胸脯喘了口气。
“要不要我去酒吧？到那儿一看，脸长什麽样全都清清楚楚。”
这个老姐，整天就惦记著好玩闹腾的事，常常说话都不打草稿，语出惊人也不管旁边受不受得了！
於是他故意套上去，傻乎乎地说道。
“不准！”
表姐却出乎意料地K了他脑门，“GAY吧那种地方是你去的啊？！乌烟瘴气，良莠不齐，你这个小白兔送上门，被人用什麽春药性药一灌的，吃干抹净都不留渣呢！”
“我是开玩笑的啦!”
简晓奇骇笑。
──不过，去一次GAY吧真有老姐形容得那麽恐怖？听上去就像是唐僧进了妖怪洞，……嗯，难以置信。
“算了，今天一时也动不出脑筋，过两天再合计吧，我闪了。”
目送表姐大摇大摆地离去，简晓奇揉著太阳穴，长吁一声。
但是话又说回来，由她这样一折腾，却把他失恋的愁云冲散不少，心情也跟著舒畅多了。
一夜无梦直到天亮，简晓奇振作精神走进公司。
结果不消三分锺，即刻验证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千古名言。
在月老大姐的率领下，整个行政部的女同胞纷纷包围过来，有志一同地抚慰他，──天涯何处无芳草，无须单恋一枝花；人间处处有风景，只要你用心找一找……
“晓奇你别急，上回是我介绍得不好，这次我一定将功补过，就不信找不到一好姑娘。”
月老大姐铿锵有力的话音刚落，周围除了他自己，所有的脑袋都在上下摇晃，一致表示赞同。
“不，……不用了，谢谢。”
简晓奇埋头呻吟。
真的不想再尝试一次注定失败的恋爱。
都讲什麽“谈恋爱很好，爱一个人很棒”，但谁能了解一次次失恋，一次次平复情伤，是怎样疲累而伤神的工程。
或者就该像表姐说的那样，狠下心玩一场刺激的，说不定他的解药真在哪个男人身上，也并非不可能……，反正这世上稀奇百怪的事多了去了。
中午休息的时候，他正在座位上胡思乱想，手指也像不停使唤地，竟然在电脑上输入“GAY吧信息查询”。
──乖乖隆地咚，这跳出来的相关网页数真是不少。
点击进入一个类似GAY吧排行榜介绍的网站，居然发现前三位之一的那家，原来就在公司大楼的对面，开放式绿地的中央。
天呢，这地理位置，未免也太名目张胆了吧。
简晓奇回想之前路过时，那幢小楼浓郁的东南亚风情，还曾经吸引他想一探为快呢。
──就算不是找男人，也可以纯粹观摩一下，这GAY界楚翘的酒吧，究竟是高级会所，还是蜘蛛精洞，应该，不会出什麽问题吧？！
他的心上上下下，跌宕起伏了好一会儿，紧张到几乎胃痛的一瞬，终於决定，这一生要难得地……出轨一次。
为了晚上的出轨大计，下班时分，大夥都收拾东西陆续离开了，简晓奇却磨磨蹭蹭地，还在键盘上不停敲击。
──大概是想忘情於工作吧，失恋的人真可怜啊。
经过他身边的同事，都不约而同地暗中感叹。
好不容易熬到十点，算算热闹的夜生活应该开始了，他才急匆匆地整理好背包，直奔绿地中央的GAY吧而去。
然而快到那扇黝黑色的木门前，简晓奇猛然刹住脚步。
──到底要不要进去？
他心中突然一阵恐惧，慌慌张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
──万一，要真是妖怪洞，那可怎麽办呢？
……嗯，还是走吧，这种踏破底线的事，真要有勇气才能做啊。
“怎麽，我们酒吧的外墙就这麽美型？这位先生，你都盯著它十五分锺了。”
不知何时，厚重的木门已半开，有个男人正靠在那里，看著他微笑地打趣。
简晓奇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然後又咽了下口水。
“今天正巧是我们的周年店庆，所有饮料和其它消费，都可享受50% 的折扣，先生你考虑一下，不要错过一年一次的机会噢。”
原来这个衣冠楚楚的帅哥，是酒吧的男公关啊。
他稍微松了口气，心中想要出轨的念头，又蠢蠢欲动起来。
──不愧是名列前茅的当红GAY吧，连门口拉客的公关，看上去都如此轩昂不凡。
“好吧，谢谢！”
他勉强露出一个算是微笑的表情，然後双手紧紧拽住包带，快速小跑到男人身边。
“你好，我叫林捷。”
对方轻轻搭住他的肩，指腹示意地摁了一下，“欢迎光临，请到里面随意就坐。”
总算伸腿迈进店门，随即被真正的服务生带到离吧台不远的角落，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简晓奇一时不敢太放肆，只拿眼梢偷偷瞥了一番。
除了没有花枝招展的风尘女，粗粗看上去，这里就跟普通的夜店差不多。
或许是时间还早，店里的客人零落可数，基本上都是男性，间或有一两个女的，也像是客人带进来的朋友。
“啊，新来的，是一个人吗？”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简晓奇惊诧地往旁边挪了半分。
“……不用怕成这样吧？”
手中端著一个酒杯，面貌英挺的陌生男人斜斜看他，明显有含义的眼睛，在他身上流连著。
“那个，……对不起。”
简晓奇一紧张，就会咬手指。
“嗯，很可爱嘛……”
男人很随便地一屁股坐到他身边，笑望著他赞叹。
“停！”
眼看对方越挨越近，简晓奇手足无措地骇嚷一声。
“好……”，男人还算绅士地停止下来，“那麽，先来点酒怎麽样？我请客，小朋友。”
他顿时明白自己是被同性搭讪了，虽然知道这在酒吧纯属正常，可这刚坐定便被卯上，速度快得也委实令人乍舌。
“小斌，”男人潇洒地打了个响指，刚才的服务生“腾”得又冒出来，“拿一瓶芝华士，谢谢。”
不妙，感觉到那双眼中窜起的火苗，简晓奇脑中警铃大作。
“我不要喝酒！”
他目光闪烁，心里念著表姐的逆耳忠言，食指在齿间来回地磨蹭，“……我要一杯橙汁。对，一杯橙汁就可以了。”
“啊？”
男人对他挑挑眉，“你到酒吧来喝橙汁？……不会是未成年吧？我要不要替老板查看你的身份证？！”
被他这样一挪喻，简晓奇瑟缩了一下，尽管非常不想这麽做，但为了面子问题，一握拳，“那就换喜力，喜力啤酒，一瓶、够了。”
“我看，你要不要试试我们招牌的鸡尾酒，度数和啤酒差不多，味道很蛮不错的。”
又有一个好听的声音插进来，简晓奇抬头，正是拉自己进来的男公关，……好像说了叫“林捷”。
於是乎，他身边一左一右俱被封堵，剩他孤苦伶仃缩在当中，坐立不安。
“拜托，我只要喝啤酒。”
虚弱地干笑一声，简晓奇摸摸鼻子，手指咬得痛了，就改为在身前不断扭搅。
林捷在他右边，又露出招牌微笑，斯文有礼地问道，“是不是家人提醒，到这种地方来，一定要做好自我保护？不喝陌生人的东西，也不要和陌生人随便搭讪？”
大约是那个笑容的魔力，简晓奇不自觉地往他那里靠近了一点，“这样做难道不对吗？！”
林捷突然伸手，拽住他一起站起来。
“阿森，对不起，这位客人我关照了。”
简晓奇看著他，神态很自然地朝左边的“花心男”宣告，──我要抢生意。
“好啊。”
那个阿森倒很爽快，故意举高酒杯，鲜红色液体在杯里晃荡，“小朋友，祝你今天晚上玩得愉快。”
桌上的星星灯，将他的影打在身後的墙。简晓奇瞄一眼他脸上扯动的五官，就像是大灰狼对小红帽的坏笑。
整个场景，果然很有妖怪洞的意境。
结果屁股还没捂热，又七绕八拐地被领上二楼。
哇，和底层大厅完全不同的豪华包厢，令人眼界大开。
“坐吧。”
热带风情的藤质沙发床，搭配幽幽发光的水晶灯，那个品位自然是很优雅，但是……
“这里是不是要另外加钱啊？”
简晓奇搂紧背包，眼睛向上一翻一翻地，悄悄计算信用卡内的余额，“……看上去很贵的样子。”
他小声嘟囔了一句，惊豔的神情被愁眉替代。
“还好啊，我招待客人一般都在这儿，下面太闹了，等过了午夜你往下看，黑压压的都是人头呢。”
林捷温柔地拽他坐下，“再说，今天店庆打对折，我保证，不会太贵噢。”
打折、不贵，这两个字就像强心针打入简晓奇体内，萎靡的精神不觉又有些振奋，“那，……你要来点什麽？”
按照普通夜店的行规，陪酒聊天的公关，平日基本没有啥工资，就靠客人的酒水提成，还有乱七八糟的小费生活。
陪酒女郎是这样，──这GAY吧的男公共，想来也是如此吧。
简晓奇默默祈祷，身边的这位仁兄啊，可千万别把自己宰得太凶，阿弥陀佛……别见血啊别见血！
“就和你一样吧，喜力啤酒，可以了。”
林捷懒散地靠在沙发背上，双手松松地枕在头後，笑吟吟地看著他。
还好还好，这双眼看人还挺准，一眼就识穿了他是个穷人的本质。
简晓奇放宽心来，想想这也属於职业技能吧，毕竟对方做这一行，可以说是阅人无数，早练就出来了。
“林先生？……”
凭空冒出来的服务生又吓了他一跳，简晓奇疑惑地望了望脚下，难不成这里有什麽秘密通道，还是通风出口？
“先来一打喜力。”
林捷慢条斯理，仿佛边想边说，“嗯，……要十瓶大的，……两瓶小的，谢谢。”
一打？
简晓奇忍不住掏掏自己的耳朵。
没听错吧？
就算是啤酒，12瓶咕咚咕咚灌下去，也要胃穿孔的好不好？！
“怎麽露出这种表情？”
林捷回头见他正咬牙磨齿，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是嫌太少了？……那我再加点？”
十分用力地摇摇头，简晓奇低沈地回答，“完全够了。”
很快，一个超大托盘上，放著满满当当的酒送了过来。
“全都打开。”
林捷招呼服务生开酒瓶，轻松地就好像这些全是矿泉水。
“干杯……”
他端起酒杯，却又笑著停在半空，“小朋友？”
“哦！”
心惊胆战也跟著举起杯子，小心翼翼地碰了上去，“……简晓奇。”
“小气？”
他说话声音堪比蚊子叫，林捷竖起耳朵还是听不清。
“嗯……”
不好意思开口纠正对方，简晓奇支支吾吾含混过关。
“名字和人一样可爱啊！……冲我这句话，你这杯要一口喝净光哦！”
林捷对著他红彤彤的脸，笑得就像脸上开了花。
……
“这杯也要一口啊。”
……
“不行，你耍赖，十七加十八就是等於三十六，你说三十五就是错了，罚酒三杯啊！”
……
搞不懂为什麽一直是自己仰头在喝，明明这一打啤酒是他点的嘛，自己怎麽算也只有一个大瓶的份啊？！
简晓奇透过酒杯望去，愣了好一会儿，心中不觉地感慨一声。
或许是他温文尔雅的笑容，还有慵懒迷人的姿态，才使得别人根本无从拒绝吧。
就算自己是男的，也禁不住想象，如果由他去拍什麽酒厂的广告，一定能迷死一大票女人，销量直线飙升。
“对了，小气，你一个人跑来我们这里，嗯，想找一个什麽样的伴啊？”
酒过三巡，插入正题，林捷不显山露水地慢慢贴近。
糟了，真扯到了这个话题啊？！
虽然脑袋有些犯晕，但简晓奇还是牢记事先做过的功课，万一有人问起这类题目，无论如何不能回答“我不是GAY 啊，……我来玩玩的呀，……想看看你们男人之间怎麽搞得……”，如果这麽说的话，铁定会被鄙夷地痛赶出门，说不定还会被人狠K一通。
──就是嘛，要换成自己也不乐意啊，同性恋又不是动物园的猴子，还供别人参观取乐呀！
“我，……”
简晓奇努力回想措辞，“随便，嗯，先看看吧……我说不好。”
“说不好没关系，又不是找工作面试。”
林捷手指节轻轻敲著玻璃桌板，“……人啊，我看得多了，你就放心的说，我负责给你找找看。”
赫赫，这男公共业务范围倒挺广，还管给人找上下家？
简晓奇只好结结巴巴地嘟囔，“……嗯，温柔的，……体贴的，……不要太闷，……噢，话也不能太多、太罗嗦，……就这样的。”
不知不觉地，他把自己找女朋友的条件给漏了出来。
“这样啊。”
林捷扬起眉，定定地凝视著他，好一阵，才看似愉悦地笑著说，“我能不能自荐一下啊？……嗯，我觉得自己很适合，你要不要试一试？”
“啊？”
简晓奇瞪著他，头脑还不清不楚的。
林捷又暧昧地眨了眨眼，然後飞快地，一把将他搂进怀里，温热的嘴唇不容抵抗地吻了下去。
毫无预警就被这突来的吻震撼，血液直冲上脑门，鼻子里却还嗅得出属於男人的味道。
简晓奇像是闻到了刮胡水的气味，还有雄性的麝香密密袭来。
……唔……
他条件反射地挣扎，……真的是条件反射！
就像巴甫洛夫的小狗，只不过他不是流口水，而是动手动脚。
“叭！……”
“劈！……”
脆生生的声音响过之後，简晓奇只敢用手背遮住眼，嘴唇咬得死死的，脸又涨得通红，一副比挨了打的人还要委屈的模样。
“你这个……哪一门派的不传绝学？”
林捷不得不收敛起优雅，狼狈地揉著脸，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中老年──太极拳。”
他吸了吸鼻子，细小声地哼哼。
“不止吧……”
“外加女子防身术……”
简晓奇鼓起勇气，移开双手直面惨淡的现实。
──啧啧，想不到多年不练，这些功夫竟还管用，弄得……对方俊颜损失惨重。
哎，都怪自己从小长得雌雄莫辨，为了防止眼神不好使的色狼误将他抓去OOXX，念中学时受父母胁迫，花拳秀腿学了一套又一套，没想到除了耍帅之外，这一次倒真正派上用场，及时捍卫了“贞节”。
“你看，我都被你打成了这样……”
林捷托住下颌，望著他的眼神有一丝伤感。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此时，简晓奇已经忘记了，追根溯源，他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我可不可以赔你点医药费？……然後，我想回家了。”
“医药费也就算了，你都说不是故意的嘛。”
林捷重重叹了口气，却还是大度地挥挥手，“……至於回家，当然也没问题，你拿好帐单到吧台付钱，出了门就可以走啦。”
“谢谢。”
简晓奇伸手抓起烟灰缸下压著的酒水单，又低头拖过一旁自己的背包，“……那，我就走了。”
“嗯，我……”
故意痛苦地呻吟了两声，林捷看著他精巧的侧面，禁不住眯起双眼，“我这个样子，不能送你下去了，抱歉。”
“没关系的。”
简晓奇急忙摇摇头，最後再偷瞄一眼对方温和的笑脸，“再见。”
他兀自庆幸，有惊无险地深入了一回妖精洞。
“再见！”
当他转身离去时，林捷立刻收起了笑容。
──该死，这两拳还真够得上狠的，一扯动嘴角就痛！……看来小白兔急了，也会咬人！
“不过……”
他又不紧不慢地从身後拿出一部手机，最新款、多功能，看上去挺昂贵的。
“我们明天还会再见的，小气？……我一定耐心等你过来。”
──前一刻强吻的时间虽然短暂，但已足够他心血来潮，从对方的裤兜里擅自截留住推动剧情的小道具。
已近午夜的室外，空气一片清新。
简晓奇深深喘了口气，冷风吹得脑子逐渐清醒起来，他慢慢生出一种说不出的羞涩。
手掌顺势贴上脸颊，滚烫得奇怪。
脚下一深一浅地往前走，他不只一次回想著刚才被迫的亲吻，胸口一片混乱。
第一次和男人接吻的感觉，……好像、似乎、竟然……也像是本能反应？
──搞不好老天爷真把自己设定为不正常的异类？
天呢，这样可不好！
不行！绝对不行！……千万不能疑神疑鬼！
简晓奇顿下脚步停在了路口，他鼓起腮帮子，重重点点头，坚决肃清脑子里荒谬的想法。
跳下计程车，他蹑手蹑脚地推门上楼，摆平在自己的单人床上，一整晚莫名其妙地做了个追逐的梦：
一前一後两个人，面目模糊、性别不明。前面那位欢畅地跑著，突然一回头，看见後面那位温和地微笑，於是满足地转回身，继续撒腿往前跑，却不料身後治疗系笑容陡然消失，立马换成一张大灰狼狰狞的脸，一路上紧追不舍……，最後终於得逞，猛扑上前、狠狠压倒，一气呵成。
──老天，这都乱得啥跟啥啊！
简晓奇懵懂地醒来，心里不知怎麽搞的，隐隐就是觉得不安，挠挠背脊，仿佛著了什麽道似地痒得难受。
早晨眼皮还耷拉著去上班，他衰败的形象又获同情加分。
──可怜呐，真是个痴情的人！
女同事们就像商量好的，一个接一个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这样十几掌挨下来，简晓奇支撑不住、埋头趴在了办公桌上。
正龇牙咧嘴地偷偷抱怨，电话铃声催命般地响起来。
“喂，简晓奇！打了你一上午的手机，怎麽尽给我听彩铃！臭小子胆敢不接我电话？你当心今後让我给卖了！”
表姐彪悍的声音直冲鼓膜。
“我没听见呢……”
简晓奇纳闷地嘟囔。
他顺便摸了摸裤兜，瘪瘪的，又拽过背包，伸手进去胡乱一阵摸索。
“啊！”
“咋的啦，吊嗓子练葵花宝典啊？！”
“……我，手机不见了，……丢了！”
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这才新换的“多普达”，想他掏钱买的时候，还楞是咬著牙呢！
简晓奇哀叹“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两天简直是人财俱损！
慢著……，他不死心地抓住一线希望，……会不会掉在什麽地方了？
马上回想昨天都去过哪儿？
再慢著，他顿时恐慌地倒抽一口冷气，“要不是喝酒时不小心，落在GAY吧哪个角落里？”
──啊，不会吧？！
那个蜘蛛精洞，难道今晚还要再闯一次？！
简晓奇胸中无比郁闷，一心直想用头撞墙。
又是熬到晚上十点多，拿好背包临出门时，他特意跑了趟盥洗室，对著镜子里那张渴睡的脸，憋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离妖怪洞口越来越近，简晓奇努力撑大眼睛，恨不得头上长出天线宝宝的小辫，定向侦测出某人所在的位置。
“请问，……林捷在吗？”
果然今天就没那麽好运，大门口连个鬼影也不见。
他只好硬著头皮，贴住门板“哧溜”一下进了“洞”，闭上双眼一把拉住路过的人，也不管对方是谁，张口就问。
“嗯？……找林先生？”
年轻男人的声音颇为暧昧。
简晓奇眼角漏出一条缝，瞥见好像是昨晚的那个招待。
“你找林先生，有预约吗？他很忙的。”
服务生的口气，……活像他是来招妓？
“我没其它的，就有件事问一下，……我就说一句话。”
简晓奇赶紧辩解，嗓门也不自觉地有点大。
“找我是问这个吗？”
旁边的吧台突然冒出一个脑袋，额头虽然有块红肿，嘴角也有点淤血紫青，但这样的林捷看上去，却照旧俊得很，甚至还添了几分危险的魅惑。
盯著他手里摇晃的小机子，简晓奇立刻松了口气，“原来真掉在这里了。”
刚想说声“谢谢”伸手去取，不料林捷迅速把手机往裤兜一揣。
“既然过来了，就留下玩一会儿。你看我昨天被你打伤、破了相，还不记仇地替你收好遗忘的东西，於情於理，你都该请我喝杯酒，关照关照我的生意啊！”
带点撒娇的口吻，由他这个帅哥说来，却一点也不恶心，反而显得调皮和可爱。
──不是……很忙吗？生意应该很好才对！自己这点小钱的关照，可有可无还差不多呢。
简晓奇暗自啄磨了半天，为了几千块新买的手机，还是低头跟著他上楼了。
老地方、老位置。
心里拧了好一阵，简晓奇又习惯性地咬住手指，“今天，……嗯，还有打折不？”
林捷叹息著摇头，表情却是一派悠然，“不好意思，店庆优惠限时一日，今天恢复全价噢。”
简晓奇懊恼地抓一下头，“那……再请你喝一打啤酒可以吗？”
“啤酒啊？”
林捷像是认真考虑了一番，“喝多了涨得难受，……还是不要了吧。”
简晓奇顿时紧张起来，心疼昨晚已空掉一半的钱包，他战战兢兢地探试对方，“……你想要什麽？”
“前两天刚进的干邑不错，……，就是有点贵了。……嗯，红酒？……香槟？……还是威士忌吧。”
心脏就象玩过山车一般，随著他的话忽上忽下蹦躂，半中间还刺激地停跳一下。
简晓奇抹抹额头，连汗都吱出来了。
点单、送酒的速度还是诡异地快。
林捷倒酒的姿势熟练而优雅，说实在的，有这样的帅哥提供服务，还真够赏心悦目。
但是，简晓奇只想快点拿到自己的手机，多一分一秒耗著的，可全是宝贵的人民币啊！
“哎呀，你怎麽不喝？”
林捷端起酒杯，身子倾斜地探过来，杯缘轻柔地沾上简晓奇的唇边。
“……是不是要我喂你？这要算额外收费的哦……”
一送一进之间，琥珀色的酒液已在杯中热情地跳动起来。可他还嫌不够，舌尖挑逗似地舔了一下嘴唇。
被强吻的景象“轰”地在脑中炸开，胸口一阵激荡，简晓奇几乎智障地张开嘴，没有添加任何冰块的液体，辛辣地烧过喉管、直捣胃部。
接下来的记忆里，除了酒，还是酒。
似乎还有嘴唇被啃噬的感觉，不过很浅淡，有种类似於醉酒後出现的幻觉。
“小气？……小气？！”
伸手用力拍拍那张烧红的小脸，林捷又好笑地拧了拧他小巧的耳垂。
眼睫毛颤动起来，简晓奇迷蒙地睁开眼，一时间还对不住焦距，他使劲眨了两下，才慢慢没了重影。
趁他整个人还在犯傻，林捷挥挥手，拨开那股浓烈的酒气。
“小气，你想回家了吗？……把单子拿好，下去买单吧，乖噢！”
仿佛提线木偶一样地听话，简晓奇攥紧背包和酒水单，跌跌撞撞地冲下楼，稀里糊涂地将信用卡丢在帐台上，还差点忘了带走。
林捷就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地看著他，虽然深夜时底楼已人头攒动，但他颀长却有些笨拙的身影，识别度还是很高。
“啊咧咧？……是昨天的那只小白兔？……你就这样放走了？够衰的！不是你的风格哦，阿捷。”
笃悠悠上楼，却看见友人愣在那儿，阿森顺著他的视线望过去，忍不住开口嘲弄道。
“我的风格？”
林捷转回身，也不生气，只笑著挑了挑眉，“我的风格就是不玩直人，你难道忘了？！”
“直人？……小白兔是Straight？”
他还是笑，不置可否。
“哇哦，胆子可够大的。”
阿森露出夸张的表情，“他也不怕被人给XX了？！对HOMO就有那麽大的好奇心？真是的！”
“所以我只是让他花点喝酒的钱，好好买个教训，算得上厚道吧。”
林捷想了想帐单上的数字，──2000多元，也不能算太贵啊。
“不过话说回来，他这一型，不做bottom，我还真觉得遗憾呢。”
回想简晓奇在手机里存储的照片，大概是和女朋友一类的人亲热搂抱著，林捷不免替那个女孩难受，你说找个比自己还漂亮的男人，这有什麽意思呢？！
“哎，人各有志啊。”
他故意叹一声，然後举起手招呼服务生。
“老板？”
训练有素的下属急忙跑来。
将裤兜里的手机掏出来，随手扔在了托盘上，林捷微笑著吩咐，“这个，明天让快递送到对面大楼的32层，交给那个公司的前台，说是他们内部员工的，……可以了。”
第二天清早，简晓奇头昏脑胀地从床上坐起来，掐一下脸，──很痛，於是证明自己睡醒了。
他揉揉眼，环视了一周，床头柜上哆啦A梦闹锺，墙边还放著悠嘻猴公仔，──嗯，很好，这确是自己的房间。
下了床走进浴室，他一边刷牙，一边回忆，昨天晚上又勇闯了一回妖怪洞，那只很好看的蜘蛛精把自己灌醉了，然後，......然後......
他突然浑身僵直，塞在嘴里的牙刷"吧嗒"，掉在台盆里。
糟、糟糕，最重要的东西──手机竟然又忘了！
整个上班途中，简晓奇的脑子里一直有两个小人，为了要不要"三进妖怪洞"的难题，一刻不消停地吵闹著。
垂头丧气了一上午，继续被当作可怜人接受各方的同情。
他只好找借口出外勤，打算翘班放风散散心。
经过公司前台时，放置糖果的托盘旁边，一个小东西正闪闪发光。
简晓奇愣了一下，旋即以绝对不能放手的坚决，一把"抢"过失物待领的手机。
"噢，是你掉的啊。"
接待小姐忙於修剪指甲，只抬眉梢顺便扫他一眼，悠哉地问了一句。
"谁，......谁捡的？"
不是应该在妖怪洞吗，怎麽它自己长脚跑回来了？
简晓奇疑惑地将手机翻来覆去，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快递送来的。"
她耸耸肩，一付"你问我，我问谁"的神情。
正在这时，"嘟嘟"响起了短消息的提示音。
简晓奇低头按键查看。
──"一本正经把自己的公司名头、办公电话放在备忘录里，然後随随便便往哪里一丢，这是你找人搭讪的绝招吗？......可爱的小气。 林捷"
哇，想不到蜘蛛精的心肠，居然又好又细！
不仅没有拿手机敲他竹杠，还特意花钱找快递送上门，真令人感动。
──虽然是妖怪，那个林捷也是个温柔有情调、人畜无害的好妖怪吧。......况且，长得也迷人。
他对著墙角，一个人乐呵呵地偷笑起来。
这之後，尽管没有再动过去妖怪洞探险的念头，但每一次路过时，简晓奇总会不自觉地，停下来瞧一会儿，看著被阳光照射而发出炫目光芒的玻璃窗棱，微微眯起了双眼。
凉爽的秋季过後便是寒冬，万物仿佛都进入了静止状态，等待春风的唤醒。
可世上偏偏还有和季节对著干的事物。
......自从总经理的千金空降进公司後，简晓奇每天都要为自己反季节盛开的"桃花"，哀叹不已。
──注定没有女人缘的他，根本不要走什麽"桃花运"，更何况这一次摆明了是"桃花劫"！
话说这位"玛丽王"小姐留洋归来，自然成为父亲公司里的高级职员，某日一不小心，在走廊里撞上了匆匆赶路的美型男，只一瞬间，天雷勾地火......
作风洋派泼辣的玛丽王，查明美男姓自名谁後，立刻展开凌厉攻势，不出一个月的功夫，几乎全公司都开始传言，行政部的某人靠美色迅速上位，当上老总的乘龙快婿指日可待。
"好男人人人抢著要！如果再顾忌面子而不愿意主动的话，你要的那个人啊，很容易就会被别人捷足先登，万一你还在哪儿憋著不肯说，他倒新交了女朋友，那你真是亏大了！所以最好要动作快，如果还是单身就立刻展开攻势，这样才不会错过好的机会。"
下午惯例的饮茶八卦时间，简晓奇替女同事们跑腿送完文件，还没靠近办公室的门，便听见里面传出玛丽王的滔滔不绝。
他无奈地收回脚步，悄悄躲藏进安全通道，一屁股坐在了楼梯口。
平心而论，他并非真的愿意孤独一生，他当然喜欢和温柔善良的女孩牵手，享受恋爱时浪漫的一切美好。
然而过去的每一段感情，现在想来只有忧伤的记忆，所以他渐渐失望，无法预料下一场恋爱又会带来怎样的伤心，他决定要好好保护自己，不再去趟感情的浑水。
可惜，那个天之骄女一般的玛丽王，却不给他任何回绝的机会，不知道她是中了什麽邪，非坚持要追到他不可，难道就像孩子的独占欲，一定要把他收服了才能满足吗？
简晓奇甚至想过要辞职逃走，可被对方委婉却傲然的一句话，连这条路也给堵死。
──"你好象和公司签了五年的约吧，还享受过到海外培训一年的福利哦，要是单方面辞职的话，赔偿的金额......"
像被戳破的皮球，简晓奇泄气似地抓住一侧的栏杆，这一刻他只想抛却苦恼，喝个酩酊大醉。
......嗯，最好还要有温和的、治疗系的笑容，陪伴在自己身边。
下定决心去妖怪洞找蜘蛛精，对简晓奇而言，著实需要一番勇气。毕竟前一次收到信用卡帐单时，上面那几个数字，特别是後面的零，看得他眼睛都直了。
喝几杯酒、说几句话，就要几千块？
怪不得公司组织一起去夜店HAPPY，经理结账时总叫著“抢钱啊抢钱”，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然而算来算去，还是想要林捷温暖的笑容，那张脸像是有著莫大的吸引力，令他觉得就算花钱买，至少陪一个晚上，抚慰一下心灵，也是值得的。
冬日寂静的夜晚，简晓奇顶著寒风走到紧闭的GAY吧门口，他没有任何犹豫地推开门，屋内竟比上一季还要热闹的氛围，出乎意料地吓了他一跳。
他当然不懂妖怪们的习性，……难道是他们的体质异於常人，天气越冷就越容易发情？！
“对不起，我，──我找林捷。”
伸手将服务生拖到一角，他很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这一次，倒连他自己也感觉像在召妓。
“林先生不在。”
“啊，不在？什麽意思？是在楼上陪客人，没有空吗？”
简晓奇自说自话地推测。
服务生奇怪地瞟他一眼，加重语气强调说道，“林先生不在，就是不在店里，你如果没有预约的话，大概今天见不到他了。”
“这样啊……”
他失望的情绪立即溢於言表。
“喂，好久不见。”
肩膀突然被搂住了，简晓奇扭过头，稍微挣扎了一下，却没脱开身。
“阿森，……忘了？”
报上自己的名字，男人懊恼地甩了甩头，“果然是林捷有魅力啊，隔了几个月，你还风尘仆仆地跑来找他。”
“他不在，我要走了。”
简晓奇简洁地表明想法。
“那我让他回来。你就先在这儿喝酒等他，……顺便陪陪我，怎麽样？”
阿森手上一用力，几乎半拽著他坐在了角落的位置里，算不得正经的笑脸上，闪过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简晓奇警惕地挪到沙发口，摆出随时准备逃跑的样子。
“不用这麽防我。”
阿森倒酒的速度很快，虽然谈不上优雅，但也不粗俗，“我和林捷多少年的朋友了，你是他的客人，我会有分寸的。”
将酒杯递过来之後，他不食言地掏出手机，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阿捷，店里出了点事，赶快回来解决啊，我先替你照应著。”
干脆利落地撒了个谎，阿森无视他的诧异，机子往旁边一扔，自顾自愉悦地喝起酒来。
一开始还端著防备的架势，结果挡不住几大杯烈酒的侵蚀，简晓奇看似已经醉了，视线逐步有了茫然之感。
“我说，你怎麽想到再来找阿捷啊？……你明明不好这一口的！”
时机拿捏得差不多了，阿森心痒难耐地贴上去问道。
“阿捷？……你是说蜘蛛精吗？”
打了个酒咯，简晓奇歪著头，像是正在冥思苦想，“他这个妖怪，又温柔、又善良……不吃人的……很好、很好……”
“蜘蛛精？妖怪？……不吃人？……”
阿森呆了一会儿，渐渐地肩膀开始抽动，最後实在憋不住笑出了声。
“靠！他吃人不吐骨头的时候，你还没见到呢，哈哈……”
“谁吃人不吐骨头，啊？”
身後陡然响起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善良温柔的好妖怪”过来了，阿森揉著快抽筋的肚子，很自动自觉地退避三舍。
“阿捷，我不行了，这种笔直的小白兔真是……，留给你好好调教吧，别知难而退，要勇攀高峰啊……”
林捷甩了个“你很无聊”的眼神送他走人，一转回身，正对上简晓奇红通通的眼眸，因为醉酒而布满血丝，看上去还真像可爱迷糊的小兔子。
──阿森这家夥说的出事，八成就是指小气。
他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那窄窄的脸颊，之前亲昵接触的官感又一点点跳了出来。
嗯，肉虽然不多，但细腻而有弹性。
“……唔，痛嘛……”
简晓奇嘟起嘴，貌似忸怩地晃了晃身体。
林捷无奈笑著，用手指托住他尖削的下颚，认真而仔细地端详。
如果小白兔不是直人，他就算用骗的，也要把面前这个男孩哄上床，一定好好“蹂躏”一番。
尽管在这个圈子里的美人也见得不少，但多少总有点蒙尘带灰，所以第一眼看见了，他就很中意简晓奇干净的样子，──这个男孩子有俊秀的眉，清澈的眼，和微微上翘的嘴角，靠得近了，似乎还能从他身上嗅到春天的气息，那般的明媚和清爽。
唉……
再一次地叹息。
林捷松开已被他捏得发红的颚骨。
“小气，小气！”
他抓住对方有些滚烫的手，用力摇晃起来，“你跑来找我干什麽？就是来喝酒？”
将心中的困惑低声喊出口，他不禁生出些微弱的心火。
明白小白兔以前是好奇心过剩，单纯跑来这里探访一下未知的世界，可现在看也看过了，该得的教训也有了，为什麽还不死心地硬要“入歧途”呢？！
他皱著眉等回答。
“我，……我……”
简晓奇傻傻瞪著他绷紧的脸，仿佛有什麽波浪一样的东西拍进脑子里，连头皮都感觉疼痛起来。
毫无征兆地，他突然悲从中来，泪水就这样涌出了眼眶。
“咦，怎麽哭了？……小气，你怎麽回事啊？”
林捷被他不按牌理的举动给弄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抓过桌上的纸巾，匆忙地为他擦拭眼泪。
“呜……”
明明是想来看蜘蛛精温柔的脸疗伤，没想到被灌了半天的酒精，头虽然很痛，但还是坚持要等那个妖怪，可他，……他却摆出一副晚娘脸，满目怒容不算数，还要故意恶声恶气地质问他来的意图。
──原来自己真的很倒霉，……连男人缘，看来也没有！
心中一旦有了这个认知，伤心的泪水更是一发而不可收拾，“啪嗒啪嗒”地，前赴後继往下落。
这下林捷彻底慌了手脚，周围投来的目光愈发集中，他只好站起身，将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困在自己的怀里，狠狠、又狠狠地拥紧，直到再也听不见对方哭哭啼啼的抽泣声。
慢慢地放松钳制，怀里已悄然无声，他低下头看了看，无可奈何地苦笑。
这个尽给人添乱的小白兔，居然自己闹够了，安安心心地睡著了。
就像怀抱一只烫手的山芋，扔不得又吃不得，林捷不得不叫来服务生。
“把他送到三楼我的房间。”
话音刚落，就感到背脊一阵灼烫，回过头，还真是阿森在挤眉弄眼。
他冷冷地对著比了个淫秽的手势，却引来更剧烈的肩膀颤动。
上楼进了休息室，地方虽然不大，但冲淋、睡床等一应俱全。
嘱咐下属将人拍醒後扶到浴室，屋内只剩下林捷一个，翻箱倒柜地找寻睡衣裤。
由於平常只带人上酒店开房，所以这里并没有准备多余的衣物。
好不容易翻出一件简易的睡袍，他丢在床上，准备过一会儿就递进去。
手指规律地敲击床沿，却坐等右等也不见浴室有动静，於是林捷有点不安宁，想了想还是去瞧一眼才放心。
拿好睡衣打开门，他便怔在那儿，想笑，又想忍住，嘴角微微有些抽动。
简晓奇听见声响，悠悠忽忽地抬头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连衣服都没脱，就坐在冲淋房内淋水的景象，简直令人哭笑不得。
林捷只好走过去把水关了，然後一件一件剥下他湿透的衣物。
或许是浴室内一时暖气还不足，简晓奇渐渐“咯咯”地哆嗦起来，瘦削的身体自然而然地，往温暖的胸怀紧贴过去。
林捷著实想为自己的爱心鼓掌叫好。
被投怀送抱的小白兔紧紧搂著，还能气定神闲地替他更衣洗澡，几可媲美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同志。
突然，怀里还算安稳的人蓦地一动，林捷虽然反应迅猛地往後仰了半分，但依然被简晓奇冲出口的秽物，吐了满满一身。
真想一甩手将人撂地上不管了，他妈的！
林捷窝火地脱了个精光，一个人快速冲了个战斗澡，正打算用浴巾擦拭干净的片刻，歪倒在地的小白兔颤巍巍地爬了起来，紧接著，手脚并用地缠绕上他赤裸的身体，还仿佛要钻木取火似地一个劲磨蹭。
“呃……”
他拼命抑制住逐渐勃发的冲动，“该死！”
这种煽风点火的挑拨，林捷发誓，只要是个男人，就肯定受不了！
俗话说，擦枪走火，绝对就是现在他这样的情状，──形同插画说明。
“呼……”
深深深呼吸，他决然地推开简晓奇，视线惯性下移，却无比纠结地看见同样激动的顶端。
折磨、折磨、完全是非人的折磨！
林捷咬牙切齿地闭上眼睛，之後摸索著取下花洒，三下五除二地又为彼此洗个了澡。
“唔……冷……”
深度醉酒的小白兔，林捷恶狠狠地承认，已彻底变身为流氓兔。
忍无可忍地接住简晓奇，被他愈发火辣的摩擦烧得迷乱起来，林捷终於克制不了，一用力将他压在湿漉漉的砖墙上，低头激烈地吻住了他。
双方的欲望几乎都亟待宣泄，昂扬的性器伴随著肆意的狂野，纵情地相抵、摩蹭、直至更加干脆地律动。
手指也胡乱地抓住对方的背部，亲吻变得乱七八糟，牙齿和舌头不停地打架，嘴角隐约有些潮湿……
就在快要混乱窒息的瞬间，小白兔高声呻吟著颤动发抖，林捷却奇妙地慢慢回复理智，掌心开始温柔地抚摸著他的颈项，帮助他达到高潮後的放松和疏缓。
第三次洗完澡，林捷疲累到了极点，一口气将满足到熟睡的小白兔抱上床，他欲哭无泪地躲进浴室，继续用右手完成未尽的事业，人生第一次深切体会到了，什麽是“天人交战”的悲惨无力。
居然又做了那个怪异的梦？──还是追逐游戏的升级版？！
抱著被车辗过般作痛的头，简晓奇睁开眼这麽想著。
淡色的床单、奶白色的屋顶、阳光金灿灿地透进来......，这个梦还真够得上五光十色。
有点艰难地侧过头，他目之所及，赫然是半个赤裸的背脊。
──啊，不会吧！
他一阵头晕，低头偷偷掀开被单验证一眼，光溜溜、凉飕飕的。
他立刻呆若木鸡，不断地自言自语："我没有压倒他，......不是我......真的，我没有啊！"
如同梦中一样的场景，追逐过後就是狠扑上去，不过这一次看得清楚了，化身为狼、面貌狰狞的那位，原来正是他自己！
而且梦的印痕太鲜明了，甚至那种沈重喘息的声音，和高潮时全身通电般麻痹的快感，生动地根本就像是亲身经历。
──不会的，不是真的，一定还在做梦！做梦！
简晓奇怔怔地伸出手，开始用力捏自己的脸，努力想从这个恐怖的梦中醒来。不一会儿，脸就被捏得生疼，可眼前的噩梦根本没有消失，反倒是他这样的一番举动，震醒了身边的男人。
"早上好......"
林捷翻个了身，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有气无力地招呼。
经历过昨天晚上的折腾，此时他感觉自己基本已成僵尸状了。
不愧是练过中老年太极拳、外加女子防身术的高手，睡在床上的小白兔也照样不安分，一会儿不许别人拿背冲著他，一会儿又非拿他自己的手抡锤上来......总之一整晚，林捷又是供他发泄、又是忍痛挨打，真是万分的苦命，直到凌晨才惴惴不安地昏迷过去。
"我，......你......"
简晓奇拽起被单的一角，代替手指塞入齿间，神情幽怨地啃咬起来。
看著棉织的面料上留下了一个个弧形的牙印，林捷愈发痛恨起自己白滥的爱心。
早知道直男、尤其是纯情直男，根本是最难搞掂的生物，脑电波频率等同於外星球人种，光是这一通解释安抚工作，看来就要耗光自己仅存的那一点脑细胞。
"小气，你别乱想。我和你，我们什麽事都没有！......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任何事！"
林捷不容他发问，一鼓作气地说到底，"你昨天喝醉了、没法自己回家，所以我把你带到休息室，这是其一。其二，因为你醉倒後吐得很厉害，我只好帮你洗澡、抱你上床睡觉、然後我也洗澡、也上床睡觉，整个过程就是这样......的单纯！"
安静地听他说完，简晓奇长得很好看的嘴角扁了一下，像是奋力忍住要掉下来的泪水，不过还是没成功，眼角溢出了一滴不大也不小的水珠。
"对不起，林捷，你是好人......"
"啊？"
林捷有些莫名其妙。
"为了不让我内疚，你却要假装什麽都没发生过。我就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妖怪。"
简晓奇羞耻地垂下头，声音越来越弱，却还要坚持说下去，"看看你身上的淤青，一定是我用了暴力，你反抗不过我，只好，只好......"
"只好什麽？"
林捷不自觉地攥紧拳头，胃部紧紧绷得难受。
"只好被我强暴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林捷深刻领教了外星人的思维轨迹，他终於爆笑出声，随即一边咳嗽、一边嘲弄道，"天呢，你是不是一喝醉就强暴人啊......强暴？还强暴呢！小白兔，你真是......太有才了！"
"你，你别强颜欢笑地护著我，......我就是做错事了。以前，我也这样醉过，结果把送我回家的同学......嗯，打伤了，很严重的伤哦。......所以我知道是我的错......酒後乱性，大错特错！"
林捷看他哭丧著脸，明白他已经陷入错误的泥潭无法自拔，於是灵机一动，逐渐收起脸上的笑意，颇为严肃地说，"你既然知道错了，那你准备怎麽弥补呢？我身心皆受到了创伤啊！"
"我出钱行吗？"
担心对方如果只是陪酒聊天的男公关，那麽自己这样的要求未免有些污辱人，因而简晓奇抓起被单罩住头，抱著眼不见为净的态度，飞快地哼出声。
林捷却坚定地扯掉他的掩护，然後抬起他的下巴，逼迫他与自己对视。
"就算我是卖的，你用暴力也太过分！况且我从来不做下面的，你花再多的钱，也不行！"
摇摇头，他又用不容讨价还价的口气补充道，"除非你给我做回来，我可以当作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简晓奇顿时脸色煞白。
──虽然没有到过断背上，但至少看过断背山，男人之间要怎样做爱，他总还算一知半解。......更何况，昨天晚上，自己不是亲身实践过了？！
一想到林捷那麽好的人，就这样被欺凌，他真的无法原谅自己！
"那好吧！你说要做回来，我答应你。"
简晓奇摆出一副痛下决心的模样，斩钉截铁地说道。
林捷却一言不发，只是出神地看著他。
简晓奇紧张地直冒冷汗，"......我是说真的，林捷。......要不要就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我就......让你做。"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听见这句明确的承诺後，林捷才露出稍显舒展的微笑，还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那好，晚上老时间，我等你噢，......小气。"
"啊？什麽？你，......你居然过得那麽精彩？还真是小白家的流氓兔啊！你容我先笑一会儿哈......"
斜睨著阿森，那一脸的哄笑真是欠扁。
林捷趁他换气的空档，故意压低嗓子咳嗽了一声，"再笑当心我不客气啊！你那些哥哥弟弟的，我全招来弄个聚会，让你的宝贝们一家亲。"
晚上酒吧才刚营业，日渐有八婆狗仔趋向的友人便缠上来，非要听听他昨晚的"浪漫史"，林捷拗不过，只好当作笑话一样地全盘托出。
"对了，"
笑了半天，阿森总算缓过一口气来，指腹抹去眼角的泪光闪闪，"小白兔是不是马上就要来了？林妖怪，你真打算把它吃掉？......我要观摩！我申请观摩！"
"观摩你个头啊！"
林捷没好气地给了他一拳，然後自己也憋不住，乐得笑起来，"早上那个情形，我看他钻牛角尖里怎麽也说不通，现在都过了一天，他总该想明白了。......这一天，我自己的脑子也兜了好几圈，还真没想通，他如何会有强暴这种念头。"
"阿捷！"
谈话间，忽然有人影凑过来。
大约是之前有过一夜情的某位，林捷当然不记得了。
"honey......"
无论是谁，这样叫准没错。
对待美人绝对要有风度，这是他一贯游戏的原则，所以温柔地伸出手，林捷顺势抱住他夸张跌落的身影，随即用法式热吻，火辣辣地堵住了对方想要抱怨的嘴唇。
"那个，......我找林捷。"
被扔在一旁正百无聊赖的阿森，突然耳尖地听到某个胆怯的声音。
他猛然起身回头看，BINGO！果然正主来得恰是时候。
赶快朝著门口挥手示意，他翘首以盼的神情，看上去比当事人还要心急火燎。
"你好。"
兴冲冲地小跑过来，简晓奇礼貌地笑了笑，"请问林捷他，他......"
视线转到沙发那头，他忽然就没了声音，用力瞪著眼睛，生怕自己认错了人。
差不多快要行进到二垒，交叠纠缠的人影对周围一切已置若罔闻。
第一次看见真人版的妖怪亲热戏，不知是尴尬，还是其他什麽混乱的感觉，简晓奇像被施了定身魔法一般，呆立在那儿动弹不得。
"阿捷！......喂，阿捷！有人找你！"
忍耐到肚肠几乎发痒，阿森下决心要亲自推动剧情，於是他走上前，一边抓住林捷的背脊大力摇晃，一边加大嗓门地叫嚷起来。
欲火中烧的当口，却被人无情地拽开，林捷低低淬了句脏话，面色铁青地直起身看过来。
"是你......"
惊诧和无措从他眼中一瞬即逝，"今天倒挺早啊，小气。"
稳了稳呼吸，他挤出一丝温和的笑容，"不好意思，今天......我临时有事。"
"可是......，"
简晓奇又涨红了脸，神经质地咬起手指来，"早晨，是我们......嗯，是我先约好的。"
"阿捷？"半倚半靠在沙发一角，衣领还大大地敞开不曾整理，脸色潮红的美人疑惑地拉住林捷的手，"......你约了人？"
"没有！"
"他约了我！"
异口同声地回答，两个人的说辞却截然相反。
"小气......，对不起哦。"
林捷渐渐恢复温柔的神态，"早晨的话，我是和你开玩笑的，你真的不要往心里去。现在听我的，快点回家吧，噢，乖啊。"
"说好就是说好，怎麽可以赖账呢！"
简晓奇却一反小白兔般乖巧的秉性，人稍微往前跨了一步，清澈的眼眸认真凝视著对方。
"算了。"
已有些瞧出不对劲，美人潇洒地甩甩手，"我还是先走吧，阿捷，你忙你的事，以後......别再忘了打电话给我。"
手指贴上嘴唇送了个飞吻後，自觉是不速之客的男人风情万种地走开了。
抖著二郎腿看好戏，阿森挑起眉，急切关注後续剧情如何发展。
他和自己赌一个铜板，小白兔看来，......并没有那麽好说话呐！
"小气，坦白说吧，我没有什麽心，和你这样的人玩。"
彼此沈默了片刻，还是林捷轻轻握住他的手，恼火著却又不忍心发作。
"我......算是什麽样的人？"
简晓奇继续认真地问。
"不是GAY，是喜欢女人的男人。......小气，我们，我和你，是两个不同的物种，嗯？！"
"不同的物种，......也能做啊！"
这该死的小白兔！怎麽又绕回做爱这件事上了呢？！
林捷都快要抓狂了。
突然间，觉得他干净的脸异常刺目，僵持了一会儿，还是一把搂住他，将那清秀的眉眼藏入自己的颈窝。
"我警告你，你真要做的话，就不许哭鼻子，不要後悔。......我只是把我自己该得的那份要回来！"
嘴唇碰了一下他的耳垂，林捷半真半假地威胁。
简晓奇忽然挣扎著把脸移开，气息稍稍不稳，"......林捷，其实昨天晚上，我没有......把你怎麽样吧！"
温暖的怀抱顿时一僵，林捷隐在昏暗中的脸色有点复杂。
"你──清醒了？"
这当然是他期待中的结果。
"嗯。"
简晓奇含羞地点头，"早晨，我太糊涂了。一看......都没穿衣服，而且，......我晚上还做了个......有，有颜色的梦，......所以，才说出那种荒唐的话，真是对不起。"
"就只有这条理由吗？"
气氛蓦然一松弛，林捷又生出一点逗弄他的心思。
"还有......还有就是......，"
简晓奇也跟著又忸怩结巴起来，"我、我上网，......上网查了、查了一些......那个，视听资料，......所以我肯定，......我、我一定......没有这个、什麽你。"
"视听资料？"
阿森终於忍不住插嘴喷笑，"你直接说GV片不就得了！......还视听资料呢！"
林捷低声吼了句"快滚......"
阿森发现他是真生气了，就讪笑两声後，知情识趣地赶紧闪人。
"还要不要上楼，去老地方？"
目光从友人仓皇的背影上收回来，林捷扬起一边的嘴角，微笑著再将他的头拉近。
"上楼，就去做吗？"
小白兔的问句又令他心神一荡。
该死，该死！迟早要被弄出心脏病来！
心底诅咒了一句，林捷的脸色却愈加柔和，"你说呢？"
"嗯，......我想试试，......钱的话，你也不用担心。"
脑神经终於绷断，他低下头，闷闷不乐地应了声，"好吧，随你！"
跟在林捷身後走上楼，简晓奇完全没了前一刻的坚决，他慢吞吞地挪到沙发口，屁股只坐三分之一，然後看著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正细微地颤抖。
察觉他的紧张不安，林捷心思一转，胸口有些沈，嘴角却笑意不减。
“玩笑开够了没有？你看，你刚才把我的生意也给搅黄了，这不算，明明自己没有做的意思，还说瞎话硬要黏著我，是想当我的小尾巴啊！”
“被你……看穿了。”
简晓奇伸手，搔搔头发又拉拉衣袖，掩饰局促。
“既然白天自己都想明白了，晚上还跑我这儿来什麽？”
林捷在桌上倒了两杯水，体贴地将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
“买锺点，和你聊天可以吗？”
“聊什麽？”
林捷拿起杯子，边喝水边问道。
简晓奇鼓了一下勇气，“你是怎麽变成……嗯，同性恋的？是没有女人，才只能找同性吗？”
林捷一口水喷在桌面上，还呛得一通乱咳。
简晓奇吐了吐舌头，帮忙抽取纸巾，两三下擦干净桌上的水渍。
“好吧，我今天清仓优惠，不收你的锺点费，你有什麽疑惑就放心说，所有鸡毛蒜皮的豆子，你都倒倒干净。”
林捷捋著胸口顺过气来，然後打起精神，给他了一个抚慰的笑容。
“有没有命中注定就要做同性恋的？”
简晓奇咬了咬嘴唇，清亮的眼眸变得黯然，“我喜欢温柔善良的女孩子，……可是每一次的恋爱，我都很认真，抱著整颗心去谈……，最後，却只能证明我没有女人缘。”
“小气，你才多大？不会超过25、6岁吧。论失恋的次数，也最多5、6次，这样你就气馁了？”
林捷叹了口气，坐到他身边。
简晓奇苦笑一下，“第一次失恋，我跟自己说没关系，好歹我还救了别人一命。比起另外那个男人要跳楼、要自杀的用情，我的爱简直浅薄的要命，不如爽爽气气地就此放手。第二次失恋，我到现在还忘不了，虽然她疯了，但我答应过要陪著她、等她，可最後、还是无法兑现自己的诺言。第三次，我以为细水长流的爱情能持久，可惜抵不过别人的万贯家产，两个人之间，光有感情是没用的。”
“小气，如果过程都是美好，不必太介意结局的不完美。”
林捷松松地搂住他的肩，“至於有没有女人缘，没有女人就要做GAY，……这样的问题没人能回答你。”
“或许我能尝试著交往男人？”
虽然自己也觉得荒谬，但简晓奇还是将表姐的话复述出来。
林捷却没有露出任何嘲弄的表情，依然温柔地望著他，轻轻抚著他的头和背，“这个圈子的混乱，远远超过你的想象。小气，别再胡思乱想了，要是对我们这样的妖怪有好奇心，我供你参观、供你研究。有女人再伤害你的话，也来找我发泄好了。”
“很贵……”
跟蜘蛛精在一起的感觉很好，即使是花钱买来的温柔，却也令人流连忘返，被人关爱确实非常幸福，……他真的想要那样的感觉，“我负担不起你的锺点费。”
林捷脸上罕见地闪过一丝困窘的神色，“那麽加量不加价，你看怎麽样？”
简晓奇主动贴近看他，满脸困惑，“你怎麽加量？……又不是刷洗厨房的‘威猛先生’！”
林捷笑著捏捏他的鼻子，“我比威猛先生还厉害呢，我加100%的量。酒吧营业时你过来，我半价酬宾，其余时段，我免费赠送。如果心动的话，就马上行动吧。”
“通常大甩卖搞促销的东西，不是到保质期、就是多少有点瑕疵。”
简晓奇抵抗住那双正在放电的桃花眼，非常慎重地啃咬手指，“嗯，……要是你能再便宜一点的话，就算有瑕疵，”他停顿了一下喘口气，像是不情愿地点点头，“我也认了。”
第一次标价“出卖”自己，而且几乎称得上是“贱卖”，却没想到，竟然还被对方以“残次品”为借口，心狠手辣地杀价，林捷只好继续微笑，眼中闪著温暖，凑上前对著他的耳朵喷气，“再给一个VIP价，折上九折，……小气，你就付钱吧。”
“既然你又让利……，那好吧，我就不客气了。”
简晓奇一下把头让开，然後笑眯眯地摆出“V”字手势，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之後，又乐滋滋地和林捷击掌为誓，他脑子里还盘算著，要赶快申请一张新的信用卡，以便为今後新增的开支做好充足准备。
林捷凝望著他，似乎心中的一角，正悄悄地熔化开来。
然而，还没来及享受到林捷专属的VIP加量服务，简晓奇就不幸被流感所击倒。
发烧、咳嗽、流鼻涕，头晕目眩……这点难受还不算什麽，玛丽王小姐步步紧贴的“关怀”，才另他不知不觉病情加重、恶化。
每天躺在观察室打吊针，他连说话的力气也快没了，而不断在他耳边唠叨的玛丽王，决计不是来照顾病人的，虽然她大小姐以此目的自居，但对简晓奇来说，此刻的她才是病痛的根源。无论是硬塞给他完全不合胃口的西式料理，还是逼迫他要吃完一大堆进口药丸，甚至连搬出医生的口谕，也被她轻蔑地弹回，“这些庸医懂什麽？水平那麽差，没转院算给他们面子了。”所有这些都让他感觉，在玛丽王的“关怀”下，自己恐怕不会有康复的一天。
考虑再三，抱著就算被炒鱿鱼，也要躲开老板千金的念头，於是一大早，简晓奇就抱著药瓶，坐上计程车，有气无力地逃入人头攒动的大医院。
喧闹拥挤的观察室早已满员，他只能坐在走廊上临时搭起的简易凳上，愣愣盯著匀速滴落的药液。
在人来人往的嘈杂中，手机铃声持之以恒地响了十分锺，简晓奇才恍惚听见，空闲的左手从上衣口袋摸出机器，已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号码。
“喂……”
“小气，我林捷。你最近好吗？……我们的协议？忘了？你怎麽一次都没来就消失了？”
“我病了。”
不知为何，听见温柔和煦的声音传来，他突然感觉孤独，难过脆弱地想要流泪。
“病了？”
林捷的口吻明显焦急起来，“什麽病？现在怎麽样？”
“流感、外加急性胃炎，一个多星期了。”
“发烧吗？”
“今天还好，才三十八度几，正在医院吊针。”
或许是他嘶哑的嗓子，和微弱到可怜的音量令人分外担忧，林捷详细问了他医院的地址，和具体的位置，让他等著别乱走动，“我马上就来。”匆匆说完，便挂断电话。
只这短短的一句承诺，简晓奇低落的情绪便一下子缓和过来，想著大约很快就能见到蜘蛛精，原本空荡单薄的胸口，慢慢地像有什麽东西填了进来。
越探越长的脖子，就在快要拉至极限的时候，果然盼到了某个高挑挺拔的身影。
“林捷。”
简晓奇一下站起来，朝他喊了一声。
高大的男人立刻拨开人群跑过来。
“小气。”
林捷第一时间抓住他的胳膊，体贴而轻柔地搀扶他坐下来。“怎麽搞的，病得好像很严重？”
本来就瘦削的面庞又缩小了一圈，撇去尖尖的下颌，脸上就只剩那双像画了烟熏妆的大眼睛。
简晓奇病得惨兮兮，但抬头望著林捷时，嘴角却还浮出一点点笑意。
“其实还好，就是一直不退烧，而且胃不好，又不能吃太多的药。”
“为什麽没有人陪你？”
林捷皱眉，左右张望一番，“就让你一个人过来排队、挂号、输液？”
“爸爸妈妈回老家探亲，我表姐也出差去了，家里就剩我一个。”
简晓奇垂下眼帘，很乖地回答。那两排长长的睫毛，在眼眶下投下一圈好看的阴影。
“那怎麽不早点打电话给我呢？”
林捷的心，随著他胸膛的起伏，也轻微地摇摆晃动。
“我一直被别人缠著，今天是逃出来的。”
林捷留意到他苦闷的表情，心中已有些明了，忽然握住他冰凉的左手。
“帅啊帅！帅也是一种罪过啊！”
故作精明地眨眨眼，林捷温柔地逗他开心。
如此温馨的氛围中，简晓奇苍白的脸渐渐泛出微红的血色，林捷当然看见了，手慢慢包裹得更紧。
“那个……我……”
长久的平和後，简晓奇突然别扭地在位置上动了动。
林捷敏锐地感到他的不安。
“怎麽了，是哪里不舒服？我去找医生。”
“不，不是！”
简晓奇急忙阻拦。
林捷刻意将他从头到尾扫视一遍，拧紧的眉峰舒展开来。
随後他改换了一下姿势，轻轻环住简晓奇的肩，靠近他脸颊低声问道，“是想上厕所吗？”
一霎那，他看见那个小巧的耳垂，几乎要涨成紫红。
“让我陪你？”
他忍不住温柔地笑，抬起手摸摸因为害羞而埋到胸前的头。
毛茸茸的脑袋飞快地点了两下。
林捷深呼吸，调整自己稍显紊乱的脉率。
“那走吧。”
他摘下挂在架子上的输液瓶，小心地扶住简晓奇的腰，即便隔著外套，也依然能感觉那样纤细的线条，热切的渴望突如其来地冲上心头，他顿时绷紧身体，却又佯装若无其事地，低头掩饰了唇角的苦涩。
走廊尽头的男厕所，一进去，就有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林捷皱眉。
“能忍吗？要不我们换一间？”
他体贴地问。
“……忍不住了。”
简晓奇也是一张苦瓜脸，“我很快的。”
找到一个还算干净的小隔间，林捷怕他只有一只左手可能会不方便，便低声问了一句，“你一个人行不行？”
“嗯？……没问题！”
林捷见他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後，也不知想到了什麽，脚跟不管不顾地就往後蹭，张皇失措地缩进小隔间，“啪”地将门飞快地关紧。
“啊，你当心，还有吊针呢！”
急忙跟上善後措施，将药瓶举过头顶，林捷笑他可爱的腼腆。
而耐心等待的时候，他只好锻炼自己的肺活量，与室内的异味作斗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门里面的动静也悄然消失，但说著“我很快的”人，却好像没有出来的打算。
林捷抬手看表，开始有些担心。
“小气，好了吗？”
他敲敲门问。
“再、再等一会儿。”
回答的声音很轻，但还是听得出一点慌乱。
“你怎麽了？没出什麽事吧？”
联想起他头无头六的性子，林捷担忧他会不会把针头给弄掉了，於是赶紧看了看滴管，还好，还是在正常输液。
“没什麽……”
话语中的慌乱更甚了。
“没什麽就快开门。”
林捷严肃地威胁，“要不我可撞了！”
“别！”
里面叫了一声，而後断断续续地传出话来，“……我……裤子，拉链……拉链坏了，拉不上。……而且那儿，……那块地方，有点湿……”
林捷忍住不笑他，只重复了一遍“快开门。”
很快，陈旧的木板门露出一道缝隙，他毫不犹豫地推开。
“我这样，……我没法出去……”
简晓奇用左手挡住了下半身的关键部位，可惜只遮盖了大开的前襟，却无法掩饰那一片污渍。
“你，你不许笑话我。”
他发誓，要是蜘蛛精敢发笑，就算自己没力气，也要拼劲给他一脚。
林捷却真的没笑，看著他困窘的表情，甚至连裸露的脖子都已泛红，猜想他大概很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就是觉得这样的他又可爱又可怜，会令人舍不得而心软。
林捷在心里叹气，拽起他的左手把药瓶往掌心一塞，“先拿著。”
他说完，便将自己身上的毛衣脱了，随即把那件淡色的衣服系在对方腰间，动作坚定，温柔。
简晓奇的腰部纤瘦，他只好用力打结，确保能绝对安稳地掩住那些尴尬。
“这样就没问题了。”
林捷直起身，又将药瓶夺回，安抚一般地拍拍他的脸。
简晓奇心跳急速加快，他能够感受到紧裹的毛衣带来的热度，还有渐渐钻入鼻尖的香水味道。
“谢谢你。……你冷吗？”
短短六个字，却连自己的舌头都不小心咬了一下，他吃痛地轻呼一声，引来林捷关切的目光。
“还好。”
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的白衬衫，还要在暖气不足的走廊里撑两三个小时，但眼前这个温柔的妖怪，却是笑著摆摆手。
“对了，前两天你也要打吊针吧，个人问题怎麽解决的？”
重新坐定，林捷禁不住发问。
“前两天那家医院有专门的护工，”简晓奇还是难为情地低垂著头，“那里的条件是不错，……不过，我情愿在这儿坐冷板凳。……再说有你来陪我解闷，真的很开心。”
输液完毕，已近中午，林捷看似随意地问，“我送你回去？”
简晓奇望著他，心思转了转，开口反问一句，“今天这些服务，都要额外收费吗？”
林捷笑笑凑过来，脸越贴越近。
在室外寒冷却清新的空气里，简晓奇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大概是成熟男人混著烟草和香水的体味，嗯，味道还不错，……很想多闻一会儿。
──啊，自己在想什麽？！又不是喜欢骨头的小狗，光是嗅著肉味就能亢奋。
“象征性收费，每小时十元，锺点工的报价。”
注意到他奇妙变幻的表情，林捷脸上的笑意加深，展现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很有诱惑力地回答。
一前一後坐进计程车，司机习惯性地转头看了他们一眼。
简晓奇条件反射地将双手挡在身前，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
林捷却像体察不到他的心情，耸耸肩善意地提醒，“腰上那个结松了，你自己再打打紧，小心湿掉的那一块，还有别把里面的短裤露出来。”
然後一路上，就这样舒爽地盯住他豔红色的侧脸，嘴角保持著海贼似的微笑。
到达通向家门的那条小路口，简晓奇便让司机停车。
以电影快镜头般的速度付了钱，他钻出车厢，脚才一著地，就仿佛後面有狼狗追赶一样，不敢回头而笔直向前。
林捷礼貌地和司机道别後，立刻快步赶上去，并排和他走著，彼此间虽然没有言语交流，但脚下的步履却非常合拍。
快要接近自家的小院时，简晓奇却惊诧地停住了。
林捷也随之立定，视线沿著他同样的方向望过去。
明黄色招摇的豪华系跑车，车门陡然向上打开。
简晓奇屏住呼吸，看著两条长腿先迈出来，如同警锺那样的声音在脑子里敲响。
──玛丽王？
结果……当然没猜错，那张板得像电熨斗的脸，马上就出现了。
“王小姐……”
他不情愿地招呼。
“！！！”，高跟鞋走过来的声音，一步步就像踩在他慌张的心上。
简晓奇寻求依靠似地转过头，看见冷风中衣著单薄，却并不在意的林捷，不免感觉抱歉地咬住了嘴唇。
“哼，医院去过了？就那麽想要躲开我？早晨七点不到就出门，你害我在这里像傻瓜一样等了四个半小时！……简晓奇你这个混蛋。”
──蛮横还真是不需要道理啊。
林捷在心中感叹，稍许能够体会到简晓奇的烦愁。
“对不起。”
不想和骄傲的公主冲撞，简晓奇低头道歉。
“混蛋，道歉就可以吗？！把别人的关心当垃圾一样扔掉，你太过分了！”
好像自觉受了很大的委屈，玛丽王怒气冲冲地一通吼，却还嫌不够解气，竟然对著简晓奇，抬手想甩耳光。
林捷反应奇快，一把抓住她图谋暴力的手腕，狠狠攥紧，令她无法挣脱。
“这位小姐，请你不要太过分！”
他的声音不算响，口气却明显有威慑性。
“你是谁？管你屁事！”
没想到半当中会插进管闲事的“大铁板”，大小姐用冒火的眼睛瞪他，手夺不回来，索性就用细高的鞋跟，愤然袭击他的脚。
林捷也火了，甚至不管对方是女人，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到墙角，用肘关节和双腿顶住她，温柔的眼眸变得阴沈。
“我不想再重复第二次，你耳朵聋了吗？！别太过分！”
他的语气又严厉了几分。
“林捷，……算了。”
简晓奇不想把他牵扯进来，急忙过来拽住他的胳膊，无奈地摇了摇头。
林捷深沈地凝视了他一会儿，慢慢松开手。
玛丽王重获自由，像是明白耍狠发彪讨不到好处，她只尖利地瞪著两个男人，沈默地闷了半天，重又挑衅地撇撇嘴角。
“简晓奇你算什麽意思？你们算什麽？……同性恋吗？故意在我面前演戏很好玩？你装什麽不好偏要装GAY？简直恶心得要死！！”
林捷束手站在一旁，表情冷峻却还算平静，反倒是简晓奇的脸色显得有点不对劲。
他深呼吸，然後像做了决定，伸手牢牢挽住身边的男人，十分认真地说，“我们没有假装，我和他，就是一对GAY！你要是恶心，就请你快点走，要吐的话，前面有阴沟。……你走好，不送！”
听著他的胡诌，林捷的身体明显动了动，像要开口说什麽，却突然没有防备地，被简晓奇重重堵住了嘴唇。
不曾预料小白兔还会采用这等招数，蜘蛛精只愣了“嘀哒”一秒，心中就暗笑著开始假戏真做。
嘴唇稍稍张开，舌尖轻柔扫过简晓奇的牙齿，他悄然地化被动为主导。手臂渐渐不规矩地卡住那样纤薄的脊背，掌心也自然地压上了令人心动不已的腰线，微微地摩挲。
随後，敏锐地察觉气氛起了变化，他用眼梢瞥见了王小姐几乎要冒烟的鼻孔，於是，便愈加做作地呻吟了几声。
啊！太好了！
牛魔王一样的鼻孔，终於和她的主人一起转身，走开……
总算可以全身心地投入亲吻之中。
林捷将惹人疼爱的身体紧紧困在怀中，深深汲取他身上那种单纯清爽的味道。
──小白兔……，真是该死的好闻！该死的诱人！只想更深更深地侵入他，想要用全身的热力将他淹没。
火热的唇移至他的颈上，或许是热烈的呼吸，也可能是酥麻的感觉，一下子过於冲击，小白兔猛然惊醒，自然而然地用力挣扎，脱逃出来後还踉踉跄跄地後退几步，才站稳。
旋即，反射性地用手背蹭过嘴唇，抹去了唇上残留的湿润，还不忘验证似地，又用舌尖舔噬了一遍。
林捷心中忍不住忿忿地呻吟，……这只兔子啊，非要害得他全身血流逆行？！
“她，她……走了……”
简晓奇的表情惊魂不定，却并非是为了玛丽王的霸道和误会。
比起骄傲蛮横的公主，他大概更恐惧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和冲动。
林捷只温柔地微笑。
看著他依然能保持镇定的神情，简晓奇愣住，不自禁地胡思乱想，脑子里拧成一团的麻花越变越大。
──对於蜘蛛精这样的专业人士，收放自如应当是职业素质？
他叹气，放弃无意义的揣测。
“谢谢你。……刚才，嗯……”
还是心存感激，他抬眼望著好心的妖怪，轻轻说，“刚才那样的意外事故，你别担心，我会付账的，你也不用给我折扣。”
林捷即刻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那一瞬，他真的很想敲开小白兔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是不是地球生物的构造！
小小风波过後，简晓奇掏钥匙打开大门。
“……进来坐一会儿吧。”
他虽然为了刚才的热吻心烦意乱，但出於必要的礼数，还是怯怯地提出邀请。
“好啊。”
林捷却不客气，一步就跨进冬日里萧瑟的小院子。
穿过狭窄的小径，便是一幢两层楼房，俭朴的外型像是日式风格，占地面积不大，看上去也已陈旧。
“请进。”
简晓奇领他进屋，暖色调的客厅布置简单，却很温馨。四周有一些绿色植物，和几幅色彩斑斓的油画点缀。
午间安静的气氛，却被突然响起的“咕噜咕噜”声打破。
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简晓奇一副“逊毕了”的表情按住肚子。
林捷笑他的傻气，忍不住又出手，刮了一下他挺直的鼻梁。
“饿荒了？早饭都没有吃过？”
简晓奇用力吸吸鼻子，然後可怜巴巴地抬起头，不停地点了好几下。
小脸上他那双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红通通的，仿佛下一秒就能流出晶莹的泪来。
──哎……
即便明白，这红鼻子红眼睛完全拜流感所赐，可林捷还是立刻心软，毫无抵御地缴械投降。
“你先去洗澡，换身衣服，我来帮你煮饭。”
“你会煮饭？”
简晓奇“啊咧”一声，以示怀疑。
“你就别多问了，留点力气把自己洗干净。再舒舒服服躺一会儿，等吃现成的吧。”
林捷撵走他，自己摸到厨房准备大展身手。
淘米煮粥，在小火上慢慢熬。
奋力从冰箱里挖掘资源，找出半颗白菜、半颗花菜，还有孤零零的一个小鸡蛋，只好勉强发挥一下，做了两个清淡的蔬菜小炒，倒也符合病号的进食标准。
前後估摸忙了大半个小时，白米粥还留在灶火上细熬，林捷心里惦记可怜的小兔，拉开厨房通往客厅的移门，他探出大半个身子，温热的暖气迎面而来。
阳光均匀地铺满整个房间，他看见蜷缩在沙发上的瘦长身影，大约是沐浴之後新更换的居家服，淡蓝色的一套，就像窗外晴朗的天空。
轻手轻脚过去，林捷小心地绕过茶几。
肯定是又饿又累，小白兔已经自顾自地睡著了。
俯下身，他听见轻轻打鼾的鼻息。再靠近一点，那灼热的鼻息拂过他的面颊，痒痒的，却带来微妙的甜蜜感。
完全像被磁铁吸引，林捷无法挪开自己的视线，只傻傻打量著那张睡脸，只凝视著那样柔和的五官……，他笑话自己的呆，也苦笑自己的不清不醒。
单腿膝盖著地，林捷半跪半蹲，眼角眉梢溢满温柔。
“小奇？……你原来叫小奇？……不是贪钱的小气，是奇妙、奇怪的小奇吗？”
低低的呢喃中，他情不自禁地，手掌覆上小兔子裸露在外的脚踝，白皙而细瘦，还有延伸到脚趾尖的那片白净……，一种心疼却又迷恋的情绪，伴随著欲念，令他如同蚕蛹一般，作茧自缚。
──林捷，你果然是游戏玩得太多、太过火，现在遭报应了。
其实他害怕无法控制的情绪波动，他喜欢一切尽在掌握的踏实感，所以他始终抗拒荷尔蒙的刺激，──用他自己的方式。
他不玩直男，他不许诺言，他拥有充足却廉价的柔情蜜意，他的温柔可以分给每个情人，甚至连一夜情的对象也关怀备至，只不过这样的温柔，就如同流水线上的成品，也许完美到无暇可挑，但却不可能使人感觉珍贵。
──大概、可能、或许，……这只安静沈睡的小白兔，真的拥有什麽魔力，令他一点点地发现，自己原来也会有渴望的情感。
只不过这份情感会何去何从，他无法知晓。
林捷有些忧郁，也有些遗憾地站起来。
转回厨房，粥已喷香，熄掉火，整理好一切，他静悄悄地离开。
清晨醒来，简晓奇推开窗，冷飕飕的寒风夹杂雨丝，一下涌了进来。
──真是够呛的天气！
老老实实地，他里外三四层地裹好，继续怀著对玛丽王小姐的恐慌，偷偷摸摸出门。
万幸万幸！
家门口的小路异常安静，没有贵死人的房车和跑车停靠，依旧是那个平凡的教师宿舍区。
简晓奇拽高衣领，心情放松地撑起伞往前走。
“HI，早上好！”
身後突然响起轻快的招呼声。
简晓奇一惊回头，差点撞上林捷的鼻梁。
不知何时，人高马大的蜘蛛精已躲入雨伞下，正满脸微笑地“窥伺”著他。
“你哪里冒出来的？”
简晓奇纳闷地摸摸头。
林捷也学样，手掌覆上他的头顶，轻轻扫乱他柔软的短发，“你走路真是目不斜视啊？！我那麽帅一个人影竖在围墙边，你这都看不见我，挺伤我心的。”
简晓奇瞪大眼，“你一大早赶来……等我？”
林捷故作沮丧地点头。
“怎麽不敲门？你就一个人傻等？”
简晓奇困惑。
林捷又笑了起来，很自然地顺手“抢走”他拎著的药品袋，“我不是为了让你多睡一点？！……病人要注意休息。”
“那你等了多久啊？”
简晓奇心头有些异样。
“还好，半个多小时。”
因为先前没有打伞，林捷甩甩淋湿的头，语气平常地说。
简晓奇歪著头看他，胸腔中逐渐绷紧的，却并不明白是什麽东西。
“……我会多加锺点费给你的。”
心里结巴了半天，他低声嘟囔。
如此的回答，林捷果然料准。
他隐约心痛，暗自感慨。
──原来这第一次的自我营销，真是失败得一塌糊涂。
或许应该正视现实，洒脱地看开，毕竟只是有点动心而已，也没什麽大不了的情啊爱的，就当这是人生中的意外插曲，也算是一次老天爷善意地告诫：“林捷呀，你凡夫俗子一个，别老把自己当超人，自以为想要什麽都能抓到”。
这样想来，未尝不是件好事。
坐车赶到医院，竟然比昨天还要拥挤。
不过所幸有林捷帮著排队挂号，简晓奇才能“抢”到仅剩的两个硬板凳。
当一切都搞定当後，林捷又跑出去买早点，一大包面包牛奶拎回来不说，还细心地将包装袋撕开，保证卫生地递到对方手中。
简晓奇感动地对住他笑，脸上一层淡红。
正忙著吃早饭的时候，衣兜里的手机突然闹铃。
“我来？”
“嗯，谢谢。”
林捷看他不方便，便想帮忙，事先却不忘征得他的同意。
“是短消息，你自己看吧。”
简晓奇凑近低头看，“是我表姐发来的。”
他据实以告，“她今天晚上就能回来。”说著，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终於不用一个人看家啦，这些天我孤苦伶仃太寂寞了！”
见他如释重负的模样，林捷笑著问，“表姐就那麽重要啊，……她住在你们家？”
“对啊。舅舅舅妈一直在国外，所以表姐从小在我们家长大，像我亲姐姐似的。……这下好了，明天有她陪我上这儿来输液。”
“我这赚钱的兼差就没了？！”
林捷又是故意地唉声叹气。
简晓奇很拎得清地瞥他一眼，“就这锺点工的价？……你是开玩笑的吧，林捷。”
其实仔细想想，比起表姐的粗心和笨拙，他宁愿要蜘蛛精待在自己身边，花钱享受呵护备至的陪伴照料。
林捷这只妖怪，……职业素养还不是一般地高！
心中不经意地有个念头闪过，他直觉胸口有点堵，於是脱口而出，“你累吗？”
林捷不解，“什麽？”
“你对每个客人都那麽好，口碑是有了，可你累吗？”
简晓奇挠心地重复一遍。
林捷有些许惊讶地看著他，然後很认真地摇头，“我只对你好。”
“啊？……”
简晓奇却不为他的话所动，反而怀疑地搓搓鼻尖，十分不清晰地嘀咕“……嘴真甜……”。
林捷心口一跳一跳的，说不上来的一种滋味。
气氛就这样陷入沈闷，两个人各怀心事地坐著发呆，直到有人经过时好心提醒他们，药液快滴完了，林捷才急忙去找护士。
看见拔掉针头後，简晓奇淤青密布的手背，他虽然不满自己的婆妈，可还是开口问了声“疼不疼？……要紧吗？”
“还好。”病患不以为然，“除了看上去吓人，其他没啥感觉。”
这下弄得林捷只好讪讪苦笑，“是嘛，不痛就好……”
并肩走出医院大门，简晓奇突然笑著向他挥手，“我一个人回去就行，没问题的。”
林捷也大方地点头，“那你路上当心点。”
目送他颇为潇洒地转身，简晓奇却没能忍住地喊了一声，“林捷，谢谢你。”
“小气？怎麽了？”
他回头，目光还是温柔。
“谢谢你……只对我好。昨天的白米粥，真的很好吃，……很好吃。”
等了半天的话才姗姗来迟，看著小白兔闪烁不定的大眼睛，还有一紧张就咬手指的别扭样，林捷用力吸了口气，“要是惦记著我的好，就多来酒吧捧我的场。无论你钱多钱少，我都优先招待你，嗯？！”
“知道了。”
简晓奇小鸡啄米般地点头，“我会多捧场，多花钱的。”
回到家懒得吃午饭，简晓奇便扑倒在床上，一把抱住胡萝卜色的枕头，心神不宁地咬住枕套，吱吱嘎嘎的动静就像在磨牙。
虽然直到现在，还觉得林捷是修炼成精的妖怪，毕竟没有正常的性取向，就意味著他和平常人无缘。
但这妖怪却是法力无边，令他这个普通男人也会被迷惑，简直像中了什麽毒，因为想念蜘蛛精抚慰般的笑容，还有柔和又细微的眼神，心甘情愿地掏钱，一次次沈浸於买来的温柔中。
想到这儿，简晓奇咬得更起劲。
──就算是妖怪，蜘蛛精也是雄性的！
对这样长著美男皮相的妖怪，还是要警惕保持买卖关系就好……
他忿忿不平地加重力道，──“嗤！”
愁眉苦脸瞪著被咬破的布料，他莫名对自己生气，“哗啦”拽过被子盖上脸，索性蒙头大睡起来。
尽管心情时起时伏，但饱受病痛的身体却逐渐复原。
病假的时光终於度过，简晓奇重新振奋精神，抖擞地返回工作岗位。
“早上好！”
在阳光温和，充满生机的早晨，他放下背包向同事打招呼，微笑的眉眼在扫视一圈後，一点点被疑惑和不安所替代。
“嗯……那个，发生什麽事啊？”
瞧见每个人怪异的目光，简晓奇小心翼翼地开口，几乎用一种间谍在密报时的语气问道。
大家却面面相觑，仿佛心照不宣地三缄众口。
他更慌了，“是不是炒我鱿鱼？……因为病假时间过长？”
又一阵沈默过後，还是热心的月老大姐挺身而出，“炒鱿鱼？──晓奇啊，也差不多了。”
“嗯？”
越听越晕，简晓奇万般无奈地皱眉。
“老板家的千金，出车祸了。……从你家回来的路上！”
“车祸？”
简晓奇像被人当头一棒，愣是往後退了两步，“……她没事吧？”
“生命暂时没有危险，不过脑子好象撞出点问题。”
脸色比生病时还显苍白，简晓奇双手撑住办公桌，声音明显颤抖，“什麽……问题？”
“可能是失忆，外加反应迟钝吧。”
月老大姐同情地叹气，“晓奇啊，虽然玛丽王那是意外，但总归是由你而起。现在你有两条路选择，要麽，你娶她做老婆，也算入赘富豪之家；要麽，你赶紧卷铺盖走人，别等大小姐清醒过来再纠缠你，那就更烦了！”
简晓奇低头，牙齿快把嘴唇咬出血来。
“哎……，我说，你，……你是不是中桃花咒了？怎麽就没女人缘呢！”
惋惜地拍拍他的肩，月老大姐的话引起众人一致地感叹。
没有女人缘？
──现在看来是一定了！
又是一场悲哀的回忆留存在脑子里，自己所能做的也只有接受。
简晓奇没勇气再赌一回，所以也就没有另行选择的余地。
以这种方式结束对爱情的企盼，用一种谁也不能理解的心情，他感觉自己就像灰色的海，虽然能眺望到远方的海平面，却看不清那样的远方除了灰色的海水，还会有其他什麽东西。
大概已是第三次接受同事的集体安慰，简晓奇认命地掏出纸和笔，端端正正开始写辞职报告。
“喏，这个信用卡是你申请的？前两天送来了，我替你签收的。”
“谢谢噢。”
简晓奇扔掉笔，伸手接过递来的厚重信封，里面有一块硬硬的东西，看来是信用卡没错。
想起自己当时的初衷，他按耐不住地拿起了电话，但是听筒那端却鹦鹉学舌似地重复不休，“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後再拨”。
无奈地咬了一会儿手指，最後他还是往那个打不通的手机上发了短信：“我有事找你，请与我联络，好吗？──简晓奇”
害怕电信的网络问题，他机械般地发送了好几遍。
“林捷你说过的，要优先招待我，不许说话不算话，……不许你当小狗！”
简晓奇把沈默的手机当作他，以赌气的声音喃喃自语。
这样煎熬了一整天，所有的短信却如石沈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复，哪怕连标点符号也没有一个。
心中早已把蜘蛛精替换成狗头狗脸，简晓奇本来就不舒畅的心情，当然更加抑郁。
那个披著人皮的妖怪，──他现在非常非常想念。
这是此刻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怀著复杂的心绪一直待在办公室里，挂锺提示十点过後，简晓奇从椅子上一骨碌地站起来，手中牢牢攥住宝贝似的信用卡，下定决心往妖怪洞冲去。
“林先生不在。”
这一次熟门熟路，他拖住走动的服务生，开口就问“林捷呢”。
“现在不在？什麽时候能赶来？”
他不甘地探身张望，想求助花心男，可阿森却也不见踪影。
“……他最近都不在，出差去了。”
服务生怀疑地打量一番，像是确认他并非熟客，於是很不耐地敷衍一句，便丢下他转身走了。
“男公关也要出差？”
简晓奇顿时懵了，这个理由……未免也太牵强？！
黯然离开妖怪洞，不知不觉走到绿地中央，他一屁股坐在休闲椅上。
“出差……莫非是陪有钱人游山玩水？”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他就愈发感觉自己很凄凉。
说什麽钱多钱少没关系，要是自己也有万贯家产，那样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蜘蛛精绑在身边，任谁也抢不走……
──绑在身边？
天呢，他在瞎捉摸什麽？！
简晓奇急忙甩头，怎麽可以对妖怪有非份的想法？
从心底里呼出了一口气，他慢吞吞、一步一步挪向车站。
那之後，温柔的蜘蛛精好像人间蒸发，简晓奇的生活也逐渐恢复常态。
心疼爱女的老板，不仅爽快批准了他的辞呈，而且把他当作大衰神，下一刻便供奉送出门。
工作才三年就受到“炒鱿鱼”的处罚，当他在晚餐桌上宣布了这件糟糕的事，宽厚的父母并没有责怪什麽，反倒是长著狗鼻子的表姐，敏锐嗅出了其中特别的味道。
“隐情？我要听隐情！”
她不怀好意地追问，无视简晓奇一脸的无精打采。
深知表姐逼供的绝活，他一五一十坦白，将玛丽王事件从头至尾复述一遍，不过很明智地，一概跳过所有林捷出现的桥断。
“就是这样？她出事你负责？”
表姐深究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小气阿弟，这下你可彻底与女人无缘了！……看看，就连暗恋你的女人都要倒霉，你於心何忍啊？！”
简晓奇也依然愧疚，垂首不语。
“你呀，还是找个好男人一起过吧。”
迂回了半天，表姐老调重弹，眉眼中流露出的神态，就像得逞了奸计似的。
简晓奇只想当她的话是耳旁风，一阵吹过就算。
但事实上，他却将“找个好男人一起过”，自动进行更换，演化成为“找到蜘蛛精一起过”。
狠狠掐一下自己的脸，他马上否定了这种荒谬的想法。
失业之後的半个月，经过孜孜不倦的努力，简晓奇终於找到重新就职的机会。就在最後一轮面试的关键时刻，行踪不明的林捷突然现身。
“小气，你著急找我，出什麽事了？”
候在门外等待召见的间隙，他竟然接到了妖怪的电话，不敢相信地确认来电号码，“你是……林捷？”
“当然，如假包换。”
简晓奇心中像有什麽东西猛然沸腾，接下来的语气完全变了，“我正在面试，现在没空，以後有机会碰面再说，就这样！”
干脆掐断电话後，他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却又变成了傻傻的笑，上扬的嘴角怎麽也拉不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蜘蛛精的法力作怪，轮到他的面试考题居然异常简单，很有自信地答完最後一题，就算他神经再大条，也明显看出考官们眼底的赞许。
──耶！
心情大好地走出商务大楼，简晓奇刚打开手机，千里追踪的电话便在耳边炸开。
“今天晚上老地点，我老时间等你，不来的话，就上你家去抓人。”
没头没脑只说了这一句，林捷比他更干脆地收线。
要善於用妖怪的思维考虑问题，简晓奇努力提醒自己。
──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客人！这才是蜘蛛精紧盯自己，力图挽回前一阵不良影响的真正目的。
神情恍惚地嚼完饭粒，简晓奇抓起背包，匆匆忙忙说了声“有事要出门”，也顾不上表姐古怪的眼神，身手敏捷地没入夜色里。
跳下公车，他看一眼手表，离酒吧对外营业还早得很。
找不到其它地方可去，他就坐在绿地的休闲椅上，打发时间。
冬日的夜晚，风虽然不大，但阴冷刺骨。
尽管如此，还是有热恋的情侣，躲在隐蔽处卿卿我我，无意间看到，只叫人徒增伤感。
慢慢地，室外夜雾加重，就连不畏严寒的恋人也退散尽了，只剩简晓奇孤零零冻到哆嗦。
他忍不住摸出手机，只想立刻接通林捷的电话。
“喂，小气？……是你吗？”
对方轻柔的声音，是寒冷冬夜里最温暖的抚慰。
“嗯。”
他揉揉眼睛，鼻音嗡嗡地嗫嚅，“现在，……能过来吗？酒吧还没开门能过来吗？……我在外面，……很冷，真的，林捷。”
“小气……你这个小傻瓜。你马上给我过来，一分锺也不能耽搁，听见没？！”
温柔的林捷，嗯，就像暖风机，令人止不住想靠近、靠近、更靠近。
於是简晓奇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向妖怪洞。
远远看见熟悉的木门，他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倚靠在门口那个迷人的妖怪，身影一点一点放大。
简晓奇突然开始害怕，害怕自己的动摇。
逐渐慢下脚步，他不敢细想深处那悸动的心，究竟是为了什麽？
“小气！”
林捷却忽略他的犹豫，大踏步地迎上来後，扣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拽，便将整个人锁入怀中。
“你在外面冻了多久，怎麽冷得像根冰棍……”
刹那间，简晓奇的脑子一片空白，被熟悉的气息包围，他急切而又贪婪地汲取。
将脸埋入那样温暖的颈窝，他不停深呼吸，然後才闷闷地嘀咕，“我说你啊，还记得答应我什麽？怎麽就不负责任呢！……随手把客户一扔，你突然人间蒸发，这样做不觉得太过分吗？虽然我是没什麽钱，这也不表示你可以轻视我！……还有，现在我说这些，不是因为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很想你……嗯？……”
叽里咕噜就把心中的话全都倒了出来，如此单纯却可爱无比的小白兔，令人失控地想要和他亲吻，想要和他做爱。
林捷当然等不及地贴上嘴唇。
简晓奇的味道淡淡的，隐隐有些甜。
他沈醉在吸吮的快感中，彼此的舌尖也随之纠缠不放。怀里的人仿佛开始晕眩，稀里糊涂地任他摆布。
变换著角度不断加深这个吻，他渐渐肆无忌惮，简晓奇也恍惚松开牙关，由他在自己的口腔里温柔又热烈地翻搅。
激情四溢的时刻，零星有路人经过，朦胧中看到这一场面，赶紧尴尬地收回目光，快步逃离现场。
感觉自己就要窒息了，这个长长的吻总算终结。
简晓奇一下抬头瞪他。
妖怪果然能随时随地发情！
对於蜘蛛精不经允许，就在公共绿地随便吻了自己，应该……应该要显示一些愤怒吧。
所以简晓奇暗中憋足劲，假扮伤心红了眼眶，“这样的服务我不付钱的，……是你主动的，你主动的！”
该死！这只兔子笨起来真能急死人！
林捷无奈，从节约时间、节省精力、延长生命的角度出发，认真考虑直接吃掉他的可能性！
“小气……”
他无限温柔。
“干嘛？”
小白兔警觉地护住背包。
“你不是想找我诉苦吗？……还是进来说吧。”
被一把拖进门，昏暗的妖怪洞寂寥无声，就好像电影里阴森的布景，简晓奇猜想“啊”地叫一嗓子，是否会有暗沈的回音。
跟随林捷的步伐，他往前，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崭新的钢琴上。
“嗯？”
他兴奋，却又有些疑惑，伸手指著问，“这个，……是一直就有的吗？”
“啊，一直就有啊，只是你没注意罢了。”
林捷说起谎来眼也不眨。
如果要讲实话，这个大家夥，是他前一刻才付款搞定，就是为了今晚显摆自己的浪漫。
“你要不要试试？”
他笑盈盈地抛了个圈出去。
“我？”
简晓奇难为情，“不会呀。”
“那喜欢吗？喜欢钢琴吗？”
看他眼中闪烁的光芒，林捷抛出第二个圈。
“嗯，喜欢。很喜欢呢！”
林捷继续温柔微笑，这就算是第三个圈了。
“……你，你会吗？”
真好！小白兔乖乖钻进来，套圈游戏以全胜告终。
得意之余，林捷不忘谦逊的美德，他稍稍点头，很客气地说，“我也只会一点皮毛而已。”
慢条斯理地坐到琴凳上，他开始按动琴键，声音立即在空无一人的大厅里回荡。
“小气，你说一件不开心的事，我就弹一小段，那麽等这首曲子结束，你的郁闷就当被音乐带走了，你看好吗？”
蜘蛛精的提议很有诱惑力，简晓奇咬著指甲，发现自己完全没法拒绝。
“我不喜欢玛丽王，但我也不想害她。”
吸吸鼻子，他犹豫片刻，随後轻声低语。
林捷朝他笑笑，又使使眼色，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滑动。
低沈温柔的歌声随之响起。
──是那首经典的情歌，“温柔地爱我”。
“温柔地爱我，甜甜蜜蜜，不要让我离开你；你丰富了我的生命，我是如此爱你。”
简晓奇压住喉结，清清嗓子，“她出车祸的那天，是我假装和你好，假装我们是一对同性恋，嗯……大概刺激到她了，所以，……所以这应该怪我，是我的错。”
林捷宽慰地摇摇头，更加温柔地哼唱。
“温柔地爱我，情真意切，我所有的梦想都已实现，亲爱的，我爱你，直至永远。”
“那些日子，我只想来找你，却根本找不到你。你说你可以给我发泄，可你连个影子也不留，我上哪儿去发泄？……林捷……，你是说话不算话的小狗。”
简晓奇呆呆望著他，语气里的委屈自然流露。
“温柔的爱我，天长地久，让我进入你的心扉，你是我心所属，我们将永不分离。”
最後一段还余音嫋绕， 林捷起身靠近他身旁。
才触碰过琴键的手指，转而轻抚上他的眉目。
“真的……有眼泪……”
林捷低低呢喃。
“是嘛……”
简晓奇想伸手擦拭，却猛然被抓牢，紧紧包裹著。
全身的血液霎那凝固住了，因为彼此炽热的嘴唇，又迅速粘合在一起。
林捷的双唇在他唇上游走，轻柔舔拭他嘴上的湿润。
──原来唱完情歌後的嘴唇竟能如此甜蜜。
简晓奇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他情愿被这样亲吻著。
彼此温柔触碰，这个瞬间异常美妙，两颗心也像是连在了一起。
妖怪美男一定又施了魔法，令他无法放开那麽舒服的吻。
随著时间的延续，原本温柔的亲吻有了火辣辣的感觉，充满活力的身体紧绷起来，眼看要变成一阵摧垮意志的暴风。
感受到简晓奇的颤抖，林捷心动又心悸。
拽住纤细的腰，他将蜷缩的小白兔拉坐到自己腿上。
伸手抬起小小的下巴，简晓奇迷惘慌乱的表情，却比小动物还要令人疼爱。
林捷深深凝望著那双晶亮的眼眸，心跳飞驰。
“我一直……”像是很困难，又似好不容易，他终於哑声说出口，“很……喜欢你。”
──喜欢到不知如何是好。
简晓奇只会傻傻望著他，脸上的温度已经沸腾到极限。
不想、也不能再克制自己的欲望。
林捷捧住他的脸，微微提起上身，好更深地吻他。
这样愈加直白的吻，充满魔鬼般的诱惑和挑逗。
口腔被侵犯到无招架之力，简晓奇瑟缩在他怀中，欲望撞击著胸腔，他听见自己轻微的呻吟。
──实在是……有点太过分了！
就快被蜘蛛精同化，他却昏了头，宁愿选择与妖怪沈沦。
心律不齐、气息紊乱、头重脚轻，简晓奇直觉自己要昏倒。
林捷固执地俯身揽住他，旋即顺势将他压住，倒向身後舒适的沙发，已无比亢奋的身体，明显而又强悍地抵住他。
隐约意识到“断背山”那件事正要发生，简晓奇顿时惊慌到胃部痉挛。
酸涨疼痛的感觉，让脑子清醒了三分。
“慢！”
小白兔一咬牙，胆怯怯地哼了一声。
哦，……还真有回音呢。
“怎麽，有问题？”
尽管心都已烧焦，但为了维护一贯好男人的形象，林捷暗暗磨牙，眼神却格外体贴。
简晓奇偷偷瞥他，“今天这里，嗯，很奇怪……一个人都没有？为什麽啊？”
“没有人──是因为我包下来了。这一整晚，只有我们两个人，所有的只属於我们两个人。”
林捷笑得温柔，说得浪漫。
“……”
怔了怔，他忽然反应过来。
“啊？那要花多少钱？！喂，我是失业者、失业者你知不知道啊！……我的信用卡要爆了爆了！”
所谓不解风情之人，完全可由简晓奇来代言。
林捷却喜欢他的傻，偏偏就喜欢他这样的傻。
“我有员工价，很便宜的。你不用慌啊，小气。”
“喔……”
简晓奇蹙眉垂眼。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两句话斩断小白兔的退路，林捷继续做爱做的事。撩拨般啃咬他的脖子，指腹往下探索，双掌来到他的臀部，压向他，暧昧地威胁著他……
“慢！”
简晓奇垂死挣扎，喘息著喊停。
林捷依然尊重他，猛踩刹车停顿下来，然後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天杀的，这只兔子难道不明白？箭绷在弦上就不让发，这真会要了一个男人的命!
“又……怎麽了？”
他发誓，倘若由此不能人道，他定要拿小白兔的一生来做补偿。
“我……”简晓奇期期艾艾，“我能不能喝点酒？”
可怜的兔子难道要喝酒壮胆？……依他看，还是酒後乱性更好更妙。
林捷忍不住哑然失笑，“喝什麽？啤酒？”
简晓奇轻轻摇头，“我，嗯，……红酒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
林捷爽快地直起身，“我会选一瓶最好的──送给你。”
很快，他从吧台背後拿来了精致的酒瓶，还有艺术品一般的酒杯，不过却单独一个。
“你不想来一点？”
简晓奇小声问。
“我？”林捷挑眉，“这杯子是我的，你不需要。”
“嗯？”
“由我喂你……可好？”配合言语的挑逗，林捷偷袭，轻啜一下那柔软的唇。
简晓奇连眉毛都快通红，却不曾想到下一秒，竟更令人惊慌。
“红酒沾到衣服上很难洗，所以要脱光才能喂噢。”
林捷动手，姿势熟练，短短几秒便已解开他毛衣和衬衫纽扣。
那一刻，简晓奇只想狠狠撞墙，早知道妖怪还有这等说辞，不如被啤酒撑到涨死。
事态逐渐往情色方向发展。
男人上半部地形简单，三两下便脱得光溜溜。
林捷平时看著寻常，半裸之後好身材却显山露水，虽然不是壮士型的肌肉男，但已足够高大英挺。
简晓奇竟然无法挪开视线，下半身火热的状况，出乎意料地强烈。
天呢，看美男看到勃起……，难道自己也天赋异禀，拥有和蜘蛛精一样的基因？
他咬唇叹气，眼神却渐渐热切而恍惚。
林捷察觉他的欲望，指尖轻挑开他紧咬的唇，含一口酒，随後俯身，密密贴合他的嘴唇，彼此间就像是无缝衔接，红酒和著温热的唾液，口对口地喂哺，酒精从口腔一路燃至胸腔，却不知为何，连脑子也似烧断了筋。
简晓奇失神，手臂无助攀著他光滑的背脊，破碎地呻吟。
林捷满足地撑起上身，低头细看，那因为亲吻而红肿的嘴角，有一丝血红色的酒液蜿蜒往下，衬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出一种诡异的瑰丽。
理智濒临崩溃，他一寸一寸舔噬，舌尖触碰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道无形却深刻的印记。
灼热的唇逐步下探，他亲吻并啃噬那小小的，却红豔可爱的乳头，放肆地辗转流连。
──老天，室内清晰回荡著越来越甜蜜的呻吟和喘息，再没有比这更令人销魂的了！
林捷将火延烧，全身心俯压在微弱颤抖的躯体上，用最快的速度扯脱皮带，拉低碍人的西裤、内裤。
於是，视线自然凝固，那纤细的腰肢，平坦的小腹，狭窄的髋骨，……所有关於简晓奇的一切，都令人激动亢奋，逼迫他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
横看竖看都已进行到“三垒”，林捷轻而易举握住了对方的欲望，轻轻捏住硬挺的顶端，只稍微动了两下，身下的小白兔便猛地震颤起来。
“唔……”简晓奇发出小小的哀鸣，条件反射地想并拢双腿，却被他用力隔开。
“这些东西很讨厌。”
林捷说著，将那碍手碍脚的裤子拽脱。
最隐秘的地方被暴露出来，一下子感觉全无依靠，简晓奇的身体变僵硬了。
“你不要……不要你……”
委屈而又可怜地喃喃，漂亮的眼角浮出了泪水。
林捷明了第一次的慌张和迷惘，用嘴唇吸干了小泪珠，他的性致却越来越高涨。
“……不要什麽？你不要我？……这种状况你自己弄？……”
断断续续在简晓奇的耳边低语，他觉察掌控对方勃起的指尖，已有点湿濡，看来稚嫩的兔子抵抗力过於薄弱，只要再加重一点力道套弄，那蓬勃的欲望顷刻就会爆发。
林捷却不想让他轻易高潮，於是很突兀、很险恶地，将手指沿著硬挺的根部往後延伸，当轻触到私密甬道的入口时，他心安理得地听著那些哀求的喘息。
──这根本，就是起到反作用，只会令人更加渴求地想要进入那具身体里，反复侵犯。
手指缓慢地插入紧紧的窄洞中，只有一根，却受到了强力地抗拒。
“不要，我不要这样……”
小白兔终於低泣求饶，面颊通红，嘴唇却开始苍白。
“放松，放松就好了，……我保证，不会很疼的……我保证。”
林捷看似温柔诱导，手上却愈加用力地往里探伸。
此刻，简晓奇就像搁在砧板上的鱼，一刀下去，脊背反射性地弹跳。
“呜……嗯……”
想要呼喊的嘴也被狠狠地堵住，他的身体和心口都难过极了，仿佛有一股气流在体内肆虐，却无处疏解。
脑子也如同著了火，几乎烧到神智昏迷，他开始拼命扭动、挣扎，在半空中胡乱挥舞的双臂，完全不受控地捶击著某人的侧腰、肩胛，还有後脑勺……
该死、该死、该死！
林捷竟被打懵了，忍痛捱了好一阵，才突然想到要逃开。
──果然是色胆能包天啊！这老话可说得真在理。
“欲字当头”，他居然忘了这是只武功高强的小白兔，中老年太极拳外加女子防身术的威力，上回有幸见识之後，就不得不在家好好养了一星期，现在又挨这一通揍，估计得打出内伤来了。
“我……我又不是有意的……”
一旦头脑清醒过来，暴力的因子就飞速消失，简晓奇立刻柔弱地呢喃，然後从沙发摔到地板上，四肢并用，连滚带爬地想要往外逃走。
然而只行进了三四米远，便毫不客气，甚至是粗鲁地被强行拖回原地，地板坚硬的接缝，还在赤裸的肌肤上留下疼痛的刮痕。
呜……
逃不掉，当然是要接受惩罚了。
简晓奇惊恐万分地念叨，──这里真的是妖怪洞，……蜘蛛精真的要吃人了。
好像为了满足他的被害妄想，妖怪美男抓著丢弃在地上的衬衫，结结实实绑住他的双手，确定他无法再伤人後，迅速脱去自己的衣物，全身赤裸裸地压倒在他身上。
──老天爷啊！
简晓奇惊鸿一瞥，硬生生被妖怪的尺寸吓到了，只觉得冷汗一层层地冒出来。
接下来要做什麽？
真的是要摩擦生热吗？
“……你确定？”
被牢牢地禁锢，简晓奇只能战战兢兢地哼哼。
“小气，你说呢……”
妖怪的声音却带著笑。
“会痛吗？”
他越发害怕。
“我是专业人士，你要相信我哦。”
妖怪的大尺寸已经顶在他的臀间。
简晓奇倒抽一口冷气，要挪动身体，却根本做不到，“那你放开我，……我配合……”
“不要！”
林捷当然拒绝，不过作为弥补，并没有马上横冲直入，而是自上而下地爱抚，先让他放松，真够有专业精神的。
明明前一刻还怕到要哭，却在对方持续的亲吻和抚摸中，慢慢被妖怪俘虏，变得想跟蜘蛛精做一样的事。
渐渐地，简晓奇萎缩的前端又翘立起来，眼眸变得湿润，他一边呜咽，一边呻吟。
就在神思涣散的时候，妖怪纤巧的手指又转移到他狭窄的入口。
这一次没有任何逃脱的机会，只能听凭对方在自己最隐私的地方扩张。
咬紧牙等待被贯穿的一刻，……疼，很疼，除了疼再无其他感觉。
简晓奇无比痛恨妖怪的大尺寸。
“啊、啊……”
他慌乱地叫，无法帮助缓解疼痛的双手，只好拼命扭动。
身体被异物填满的感觉太恐怖，说著会温柔小心的人，却一口气捅入肠壁深处，虽然被紧紧扣住了腰，但仍然有被顶撞冲出去的惧怕。
简晓奇无所适从，模糊听见耳边沈重喘息的低语，“放松……跟著我的节奏，……放松。”
就当这是妖怪的咒语，他抽泣著照做。
深深浅浅的戳刺，令身体奇异地开始变化，加速律动中肉体的碰撞，和腰部上下的摇晃，带来一种说不出的难耐，激动和愉悦逐渐盖过被插入时的疼痛，他细微地扭曲颤抖，痛苦的喘息也幻化成陶醉的呻吟。
“……还疼吗？是不是很舒服？”
妖怪魅惑的嗓音在耳边得意地飘荡，他全身无力地摇头，然後自觉非常非常可怜的，就只伴著这样的“妖言”，从自己紧绷的前端部分，飞溅出了白浊的液体。
“啊？”
感觉细瘦的腰大大战栗了一下，紧窒的甬道突然阵阵收缩，彼此贴合的小腹也随之一片黏湿。
林捷想忍、却没忍住，很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你的耐力……很可怜呢！小兔子你真的很可爱……”
简晓奇无论身心都弄得一团乱，他大口大口地喘息，极致快感的余波还隐隐冲击著，他无法抑制羞耻和忿忿，於是痛痛快快张开嘴，发泄般咬住了蜘蛛精的肌肉。
什麽叫睚眦必报，不久之後简晓奇深刻体会到了。
只因为留在妖怪身上两排浅浅的牙印，他几乎被做到昏厥。
手腕上的禁锢虽然除去了，但被蜘蛛精紧抱著反复插入，而且还像煎带鱼似的，正面狠狠压完，又从背後被再度凶猛地贯穿，简晓奇早就四肢瘫软，别说使出暴力反抗，连哼哼唧唧的力气，他都没有了，只能敞开身体接受激烈地侵犯，一开始还准备计数的脑子，半程不到就彻底残废。
硬撑至最後，疼啊，痛啊，还有兴奋和愉悦的官感，统统都被疲累所取代，往下耷拉的眼皮，已经到了连火柴棍都顶不开的地步，简晓奇像吃过安眠药一样，趴在硬冷无比的地板上便睡去了。
半夜里朦朦胧胧地，他感觉有热水洒在身上的温暖，然後好像又有了松软的依靠，令他终於能安稳地沈入梦乡。
或许是这松软的依靠过於狭窄，有几次睡梦中，他直觉自己快要摔下床，不过却没有一次跌痛，总有一只手在那危险一刻，将他揽回，拥他入怀。
慢慢苏醒过来，简晓奇才发现其实没睡了几个小时。
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床头有夜光的闹锺显示，此刻只是四点多锺的凌晨时分。
转过头……很疼呢！
才这个小动作就要咬牙完成，可想而知待会起床、穿衣等更大幅度的举动，要忍耐多大的痛苦啊。
简晓奇又气又委屈，牙根痒痒，却只好啃咬自己的指甲。
於是他对著侧身熟睡的妖怪，很用力地怒目而视，可不消片刻的工夫，又自然转为别扭地傻笑。
龇牙咧嘴地爬下床，原来以为要光著身子跑到底楼更衣，结果定神一看，就发现衣裤和背包整齐地摆放在小沙发上，想来必定是对方细心做好的事。
一种甜进心坎的滋味，不经意间占据了简晓奇的胸腔。
忍痛换好衣服，他愣在沙发上呆了一会儿，随即像是考虑好了，十分轻微地打开背包，取出钱夹里崭新的信用卡，小心放在床头柜上，然後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去。
比蚊子叫还要微弱的关门声之後，努力装睡的林捷睁开眼，一伸手抓过那张小小的卡片，举在眼前晃了几下，脸上的表情不知该笑还是恼，反正心头酸酸的，还有些涩。
突然地，听见咚咚的脚步声转回上来，他急忙将信用卡归位，侧过身继续假寐。留下竖直的耳朵抓捕一切细微的动静。
──开门、走近、打开背包、取出笔在纸上写字？……又像做贼似地，蹑手蹑脚逃走了。
林捷立刻回头，看见有明黄色的便签粘在卡片上，大大的六位数字显然是信用卡的密码。
……唉，这只脱线又粗神经的小白兔，绝对是自己生命中的克星！
他怅然地叹息一声。
原本，已经打算放弃了。
这种令人心情起伏不定，却又无法掌控、以至根本看不见未来的感情，他知道是煎熬，他不想玩，也玩不起。
所以选择爽快地离开，空闲时就飞去日本，陪阿森找那个变身情人，甚至无聊到连看十遍同一剧目的歌舞伎表演，阿森是替情人捧场，而他则为了打发时间。
回来之後却没有想到，丢在家里睡大觉的手机竟被同一条短消息塞爆，“我有事找你，请与我联络，好吗？──简晓奇”，他勉强静下心数了数，大约发了五十几次。……及至末尾，还拖上一句“想念你，我想念你。”
心脏控制不住地揪紧、狂跳，他讪笑自己还是放不下，明知道仍然是那一口深井，却不等攀爬到顶，又头脑发热地松开四肢，重新坠落下去。
只是这一次，林捷告诉自己，既然真地作了决定，便无论如何都要争取到底。
趁著蒙蒙的晨雾，简晓奇从後门穿进小楼，练轻功似地钻入自己的小屋，一下子扑倒在惦念的床上，这身心一放松，他才感觉浑身像散了架的酸痛。
咬牙翻了个身，他懒得再动弹，没脱衣服又糊里糊涂睡著了。
梦里依稀重温蜘蛛精弹琴吟唱的风姿，随之莫名其妙的一堆镜头後，他终於又被那个大尺寸的“东西”吓到惊醒。
哪知一睁开眼，就看见表姐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一脸诡异的表情，好像把耗子玩弄於股掌中的猫咪。
“青……青姐早。”
简晓奇心中有鬼，声音微颤。
“嗯，是早啊，很早。”
表姐明显话里有话，“四点多啊……那麽早？你难道当兼职送奶工？”
“啊，什麽？”
简晓奇装傻。
“昨天晚上去哪儿了？老实交待，竟敢混到凌晨才回来？！哼，溜回来的时候正被我逮个正著，你没想到吧。”
表姐眼一瞪，神情顿显不善。
“我……这个……”
他开始抓耳挠腮，急著编凑措辞。
“我说你算了，别给我玩虚的。”表姐突然又阴恻恻地笑，“究竟和谁，去了哪家夜店，都给我讲清楚。”
“你怎麽知道？”
简晓奇这一句反问，根本就是不打自招。
“自己好好照镜子看看，你这脖子上有多少罪证啊？一块块──又青又紫又红的，想必战况还挺激烈。”
表姐不屑地白他一眼。
简晓奇一慌，心脏扑通乱跳，脸上血色充盈。
“……”
内心战斗了半天，他才吭声回答，“其实，……我找小姐去了。”
“啊？！”
怔了半秒，表姐猛然跳起来，一把将身後的靠垫朝他扔去，“臭小子你居然去嫖娼？你不怕死啊？我咒你生A字头的病，你个没脑子的苯蛋！”
深知对方一生气就口无遮拦的脾气，简晓奇很自觉地蜷至床头，一不还口、二不出手。
酣畅淋漓地将他骂到狗血喷头，表姐机关枪一般的语速才缓了下来，“……虽然这次的事我替你保密，不会传给你老爸老妈，但你也别想这麽好过门！”
说著，她态势强硬地伸出手，“拿来……”
“什麽？”
简晓奇真不解。
“还装？！”
表姐却拧眉怒了，抓过他的背包，扯开拉链一下倒翻，包里的东西“哗啦”落了一地，“手机从今天起就归我保管，不许你再跟这些乱七八糟的女人联络。”
简晓奇刚想申辩，却被她怒气冲冲的表情给堵了回去，“还有，反正你这阵子失业在家，你就给我禁足，哪里也不许去，我会随时随地打电话回来查岗。”
“……哦。”
眼睁睁看著表姐像刮龙卷风那样，抢了他的手机就冲出门去，简晓奇沮丧地抱住枕头，一个人不消停地，在床上滚来滚去。
他就是不自禁地烦恼啊，万一妖怪这些天找不著他，会不会也以为他人间蒸发？
算一千想一万的，也预料不到会横生这样的枝节！
他滚晕了头叹息。
……唉，这下可如何是好呢？
第一章
001
“对不起，晓奇，我回老家後会给你打电话的。”
傍晚时分，某间咖啡馆，简晓奇认真凝视对面，楚楚可怜的女人正红了眼眶。
他暗自叹息，藏在小圆桌底下的手，一根一根指头扳过来数。
迄今为止，已是第三次失恋。
而每次恋爱都是愉悦地开始，……最後却以不可抗力完结。
──哎，要想起这一段段的往事，那可不是个“霉”字了得！
十八岁刚进大学，被跨系的学姐倒追，初尝爱情滋味，酸酸甜甜的感觉。可惜甜滋滋的蜜糖才刚到舌尖，还来不及咽下，就被一大口黄莲水生生呛伤。
学姐过气男友杀上门来，威逼利诱他放手不成，竟跑上楼顶要跳楼自杀。可怜他苦口婆心，哀求到口舌生疮，心碎男终於放弃轻生之念，他一口气提著刚想松下，却听得“扑通”一声，心碎男哆嗦脚底一滑，不幸从顶层掉下落到平台。
第二天一去上学，就被正义人士指指点点，他只好加紧尾巴躲到角落。之後心酸不已地，看著学姐重拾旧爱，与跛脚男友双宿双飞。
偷偷摸摸养好伤，又一次心动突然而至。二十岁那年暑假，在麦记打工偶遇清纯女高中生，迷恋於她安静胆怯的品性，随时都能激发雄性的保护欲。可惜太过弱小的女生，竟不幸目睹一场街头喋血案，受到极度惊吓之余，精神失常被送进疗养院。事後得知她大舅、二姨也是成年後即告发疯，老爸老妈当机立断，打破了他坚持默默等候的一片痴心。
独善其身捱到毕业，才进公司报到没多久，行政部的大姐便化身为月老，亲自替他操持相亲会。女主角便是对面伤心的这位，恋爱史、家族病史皆一清二白，原以为这下总算能安神交往。却不料半路杀出个“娃娃亲”，已贵为庄园主的男方彩礼丰厚，收得准丈母娘眉开眼笑，於是勒令女儿速速回乡下成婚。
“阿萍，……祝你幸福。”
憋了半天，简晓奇干巴巴地开口祝福。
然後在对方的眼泪中，他开始相信，自己这辈子没有女人缘，看来只有发奋工作、自强不息，……一直到老了，孤独一生。
出了咖啡馆，彼此伤感地挥手作别，简晓奇转身，慢悠悠地散步回家，风刮得门前老树沙沙作响，令人感觉分外凄凉。
“嗯？小气？”
院子外的铁门突然打开，古怪精灵的表姐探出头来，“快点，就等你回来开饭啦！”
全家围坐在餐桌前，他无精打采地扒拉了两口饭，便将碗轻轻一推，“我饱了，先上楼去。”
说著便站起来，胸背佝偻地一步一步爬上楼梯。
推开房门，重重地倒向沙发，放平身体後他一抬眼，表姐已像根尾巴似地黏在地板上。
“青姐……”
“小气阿弟啊，你是不是又失恋了？哈，我就说嘛……”
无视他烦恼的叹气，表姐的口气倒很兴奋。
早习惯了对方幸灾乐祸地吐嘈，简晓奇聪明地不搭理她。
“你看，我说了很多次吧，你就是没有女人缘，这下认不认？”
对他悲壮的情史一清二楚，表姐露出洋洋得意的笑容。
“认，我认！”
他颓然地点头。
“所以嘛，你要是不想一个人，凄凄惨惨地在养老院里等死，不如……”
说到一半猛然刹车，表姐用十分有趣的眼光盯著他，弄得他心头一阵发毛。
“不如什麽？”
还是没忍住好奇，他张口问了。
“不如试试男人啊！”
表姐从容不迫，也不顾他惊得眉毛倒挂，“……别告诉我你喜欢人妖噢，找个正常点的男人就成，太劲爆的，阿姨、姨夫可受不了。”
正常？能找同性的男人还谈得上正常？
简晓奇大大的眼睛瞪著他，“……别开玩笑了。”
表姐却还是不慌不忙地笑言，“小气阿弟，其实，你从小就很受男人欢迎哦。”
故意加重“男人”两个字，窘得简晓奇一脸通红。
再仔细回想，好像表姐说得并没有错啊。
小时候他唇红齿白，一张简直可以用甜美来形容的娃娃脸，不知被多少男生捏过、亲过，尤其是那双精致的大眼睛，还有媲美苍蝇腿的眼睫毛，导致被当成女生的事件时有发生，围追堵截、强抢强抱，痴情告白……，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这种状况直到高中快毕业时，才有所缓解，身高急速窜升至一米八，虽然瘦弱度不减，但无论前後左右哪个角度，他已是清秀美少年的模样了。
“反正你现在也没长残，肯定还会有很多男人追，尝试一下又不会吃亏。”
表姐继续循循善诱，“你再好好想想，以前被男人抱，有没有恶心、想吐？”
“那倒没有。”
简晓奇实话实说。
念书的时候，男生喜欢运动，全都是一身臭烘烘的汗味，抱在一块人人鼻塞，真是没啥感觉。
“这不就得了。”
表姐凑近过来，给他“催眠”。
“你呀，相信我是为了你好。……难道一个人孤单到老，你才觉得好？”
“青姐……”
简晓奇根本拿她没有办法。
“嗯，就这样定了。你的事我包了，今後享福算你的，吃亏算我的！”
封堵他的拒绝，表姐果断地下了定论，“第一步我帮你想，……要去哪里钓男人。”
002
“要不，我就把你挂到网上？……先查查那个交友站的网址吧。”
“青姐，你不是当真的吧？……”
眼看她一本正经地扑向书桌上的电脑，简晓奇急忙从沙发上跳起来，用力扯住她的衣摆。
“嗯？这个方法不好！”
表姐不受他影响，完全沈浸在自己的构想中，“万一遇到拿帅哥照片冒充的猥琐男，我们小气不亏大了？！”
幸好有了她这句自我否决，简晓奇额头布满黑线条，拍拍胸脯喘了口气。
“要不要我去酒吧？到那儿一看，脸长什麽样全都清清楚楚。”
这个老姐，整天就惦记著好玩闹腾的事，常常说话都不打草稿，语出惊人也不管旁边受不受得了！
於是他故意套上去，傻乎乎地说道。
“不准！”
表姐却出乎意料地K了他脑门，“GAY吧那种地方是你去的啊？！乌烟瘴气，良莠不齐，你这个小白兔送上门，被人用什麽春药性药一灌的，吃干抹净都不留渣呢！”
“我是开玩笑的啦!”
简晓奇骇笑。
──不过，去一次GAY吧真有老姐形容得那麽恐怖？听上去就像是唐僧进了妖怪洞，……嗯，难以置信。
“算了，今天一时也动不出脑筋，过两天再合计吧，我闪了。”
目送表姐大摇大摆地离去，简晓奇揉著太阳穴，长吁一声。
但是话又说回来，由她这样一折腾，却把他失恋的愁云冲散不少，心情也跟著舒畅多了。
一夜无梦直到天亮，简晓奇振作精神走进公司。
结果不消三分锺，即刻验证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千古名言。
在月老大姐的率领下，整个行政部的女同胞纷纷包围过来，有志一同地抚慰他，──天涯何处无芳草，无须单恋一枝花；人间处处有风景，只要你用心找一找……
“晓奇你别急，上回是我介绍得不好，这次我一定将功补过，就不信找不到一好姑娘。”
月老大姐铿锵有力的话音刚落，周围除了他自己，所有的脑袋都在上下摇晃，一致表示赞同。
“不，……不用了，谢谢。”
简晓奇埋头呻吟。
真的不想再尝试一次注定失败的恋爱。
都讲什麽“谈恋爱很好，爱一个人很棒”，但谁能了解一次次失恋，一次次平复情伤，是怎样疲累而伤神的工程。
或者就该像表姐说的那样，狠下心玩一场刺激的，说不定他的解药真在哪个男人身上，也并非不可能……，反正这世上稀奇百怪的事多了去了。
中午休息的时候，他正在座位上胡思乱想，手指也像不停使唤地，竟然在电脑上输入“GAY吧信息查询”。
──乖乖隆地咚，这跳出来的相关网页数真是不少。
点击进入一个类似GAY吧排行榜介绍的网站，居然发现前三位之一的那家，原来就在公司大楼的对面，开放式绿地的中央。
天呢，这地理位置，未免也太名目张胆了吧。
简晓奇回想之前路过时，那幢小楼浓郁的东南亚风情，还曾经吸引他想一探为快呢。
──就算不是找男人，也可以纯粹观摩一下，这GAY界楚翘的酒吧，究竟是高级会所，还是蜘蛛精洞，应该，不会出什麽问题吧？！
他的心上上下下，跌宕起伏了好一会儿，紧张到几乎胃痛的一瞬，终於决定，这一生要难得地……出轨一次。
003
为了晚上的出轨大计，下班时分，大夥都收拾东西陆续离开了，简晓奇却磨磨蹭蹭地，还在键盘上不停敲击。
──大概是想忘情於工作吧，失恋的人真可怜啊。
经过他身边的同事，都不约而同地暗中感叹。
好不容易熬到十点，算算热闹的夜生活应该开始了，他才急匆匆地整理好背包，直奔绿地中央的GAY吧而去。
然而快到那扇黝黑色的木门前，简晓奇猛然刹住脚步。
──到底要不要进去？
他心中突然一阵恐惧，慌慌张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
──万一，要真是妖怪洞，那可怎麽办呢？
……嗯，还是走吧，这种踏破底线的事，真要有勇气才能做啊。
“怎麽，我们酒吧的外墙就这麽美型？这位先生，你都盯著它十五分锺了。”
不知何时，厚重的木门已半开，有个男人正靠在那里，看著他微笑地打趣。
简晓奇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然後又咽了下口水。
“今天正巧是我们的周年店庆，所有饮料和其它消费，都可享受50% 的折扣，先生你考虑一下，不要错过一年一次的机会噢。”
原来这个衣冠楚楚的帅哥，是酒吧的男公关啊。
他稍微松了口气，心中想要出轨的念头，又蠢蠢欲动起来。
──不愧是名列前茅的当红GAY吧，连门口拉客的公关，看上去都如此轩昂不凡。
“好吧，谢谢！”
他勉强露出一个算是微笑的表情，然後双手紧紧拽住包带，快速小跑到男人身边。
“你好，我叫林捷。”
对方轻轻搭住他的肩，指腹示意地摁了一下，“欢迎光临，请到里面随意就坐。”
总算伸腿迈进店门，随即被真正的服务生带到离吧台不远的角落，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简晓奇一时不敢太放肆，只拿眼梢偷偷瞥了一番。
除了没有花枝招展的风尘女，粗粗看上去，这里就跟普通的夜店差不多。
或许是时间还早，店里的客人零落可数，基本上都是男性，间或有一两个女的，也像是客人带进来的朋友。
“啊，新来的，是一个人吗？”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简晓奇惊诧地往旁边挪了半分。
“……不用怕成这样吧？”
手中端著一个酒杯，面貌英挺的陌生男人斜斜看他，明显有含义的眼睛，在他身上流连著。
“那个，……对不起。”
简晓奇一紧张，就会咬手指。
“嗯，很可爱嘛……”
男人很随便地一屁股坐到他身边，笑望著他赞叹。
“停！”
眼看对方越挨越近，简晓奇手足无措地骇嚷一声。
“好……”，男人还算绅士地停止下来，“那麽，先来点酒怎麽样？我请客，小朋友。”
他顿时明白自己是被同性搭讪了，虽然知道这在酒吧纯属正常，可这刚坐定便被卯上，速度快得也委实令人乍舌。
“小斌，”男人潇洒地打了个响指，刚才的服务生“腾”得又冒出来，“拿一瓶芝华士，谢谢。”
不妙，感觉到那双眼中窜起的火苗，简晓奇脑中警铃大作。
“我不要喝酒！”
他目光闪烁，心里念著表姐的逆耳忠言，食指在齿间来回地磨蹭，“……我要一杯橙汁。对，一杯橙汁就可以了。”
“啊？”
男人对他挑挑眉，“你到酒吧来喝橙汁？……不会是未成年吧？我要不要替老板查看你的身份证？！”
被他这样一挪喻，简晓奇瑟缩了一下，尽管非常不想这麽做，但为了面子问题，一握拳，“那就换喜力，喜力啤酒，一瓶、够了。”
“我看，你要不要试试我们招牌的鸡尾酒，度数和啤酒差不多，味道很蛮不错的。”
又有一个好听的声音插进来，简晓奇抬头，正是拉自己进来的男公关，……好像说了叫“林捷”。
於是乎，他身边一左一右俱被封堵，剩他孤苦伶仃缩在当中，坐立不安。
“拜托，我只要喝啤酒。”
虚弱地干笑一声，简晓奇摸摸鼻子，手指咬得痛了，就改为在身前不断扭搅。
林捷在他右边，又露出招牌微笑，斯文有礼地问道，“是不是家人提醒，到这种地方来，一定要做好自我保护？不喝陌生人的东西，也不要和陌生人随便搭讪？”
大约是那个笑容的魔力，简晓奇不自觉地往他那里靠近了一点，“这样做难道不对吗？！”
林捷突然伸手，拽住他一起站起来。
“阿森，对不起，这位客人我关照了。”
简晓奇看著他，神态很自然地朝左边的“花心男”宣告，──我要抢生意。
“好啊。”
那个阿森倒很爽快，故意举高酒杯，鲜红色液体在杯里晃荡，“小朋友，祝你今天晚上玩得愉快。”
桌上的星星灯，将他的影打在身後的墙。简晓奇瞄一眼他脸上扯动的五官，就像是大灰狼对小红帽的坏笑。
整个场景，果然很有妖怪洞的意境。
004
结果屁股还没捂热，又七绕八拐地被领上二楼。
哇，和底层大厅完全不同的豪华包厢，令人眼界大开。
“坐吧。”
热带风情的藤质沙发床，搭配幽幽发光的水晶灯，那个品位自然是很优雅，但是……
“这里是不是要另外加钱啊？”
简晓奇搂紧背包，眼睛向上一翻一翻地，悄悄计算信用卡内的余额，“……看上去很贵的样子。”
他小声嘟囔了一句，惊豔的神情被愁眉替代。
“还好啊，我招待客人一般都在这儿，下面太闹了，等过了午夜你往下看，黑压压的都是人头呢。”
林捷温柔地拽他坐下，“再说，今天店庆打对折，我保证，不会太贵噢。”
打折、不贵，这两个字就像强心针打入简晓奇体内，萎靡的精神不觉又有些振奋，“那，……你要来点什麽？”
按照普通夜店的行规，陪酒聊天的公关，平日基本没有啥工资，就靠客人的酒水提成，还有乱七八糟的小费生活。
陪酒女郎是这样，──这GAY吧的男公共，想来也是如此吧。
简晓奇默默祈祷，身边的这位仁兄啊，可千万别把自己宰得太凶，阿弥陀佛……别见血啊别见血！
“就和你一样吧，喜力啤酒，可以了。”
林捷懒散地靠在沙发背上，双手松松地枕在头後，笑吟吟地看著他。
还好还好，这双眼看人还挺准，一眼就识穿了他是个穷人的本质。
简晓奇放宽心来，想想这也属於职业技能吧，毕竟对方做这一行，可以说是阅人无数，早练就出来了。
“林先生？……”
凭空冒出来的服务生又吓了他一跳，简晓奇疑惑地望了望脚下，难不成这里有什麽秘密通道，还是通风出口？
“先来一打喜力。”
林捷慢条斯理，仿佛边想边说，“嗯，……要十瓶大的，……两瓶小的，谢谢。”
一打？
简晓奇忍不住掏掏自己的耳朵。
没听错吧？
就算是啤酒，12瓶咕咚咕咚灌下去，也要胃穿孔的好不好？！
“怎麽露出这种表情？”
林捷回头见他正咬牙磨齿，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是嫌太少了？……那我再加点？”
十分用力地摇摇头，简晓奇低沈地回答，“完全够了。”
很快，一个超大托盘上，放著满满当当的酒送了过来。
“全都打开。”
林捷招呼服务生开酒瓶，轻松地就好像这些全是矿泉水。
“干杯……”
他端起酒杯，却又笑著停在半空，“小朋友？”
“哦！”
心惊胆战也跟著举起杯子，小心翼翼地碰了上去，“……简晓奇。”
“小气？”
他说话声音堪比蚊子叫，林捷竖起耳朵还是听不清。
“嗯……”
不好意思开口纠正对方，简晓奇支支吾吾含混过关。
“名字和人一样可爱啊！……冲我这句话，你这杯要一口喝净光哦！”
林捷对著他红彤彤的脸，笑得就像脸上开了花。
……
“这杯也要一口啊。”
……
“不行，你耍赖，十七加十八就是等於三十六，你说三十五就是错了，罚酒三杯啊！”
……
搞不懂为什麽一直是自己仰头在喝，明明这一打啤酒是他点的嘛，自己怎麽算也只有一个大瓶的份啊？！
简晓奇透过酒杯望去，愣了好一会儿，心中不觉地感慨一声。
或许是他温文尔雅的笑容，还有慵懒迷人的姿态，才使得别人根本无从拒绝吧。
就算自己是男的，也禁不住想象，如果由他去拍什麽酒厂的广告，一定能迷死一大票女人，销量直线飙升。
“对了，小气，你一个人跑来我们这里，嗯，想找一个什麽样的伴啊？”
酒过三巡，插入正题，林捷不显山露水地慢慢贴近。
糟了，真扯到了这个话题啊？！
虽然脑袋有些犯晕，但简晓奇还是牢记事先做过的功课，万一有人问起这类题目，无论如何不能回答“我不是GAY 啊，……我来玩玩的呀，……想看看你们男人之间怎麽搞得……”，如果这麽说的话，铁定会被鄙夷地痛赶出门，说不定还会被人狠K一通。
──就是嘛，要换成自己也不乐意啊，同性恋又不是动物园的猴子，还供别人参观取乐呀！
“我，……”
简晓奇努力回想措辞，“随便，嗯，先看看吧……我说不好。”
“说不好没关系，又不是找工作面试。”
林捷手指节轻轻敲著玻璃桌板，“……人啊，我看得多了，你就放心的说，我负责给你找找看。”
赫赫，这男公共业务范围倒挺广，还管给人找上下家？
简晓奇只好结结巴巴地嘟囔，“……嗯，温柔的，……体贴的，……不要太闷，……噢，话也不能太多、太罗嗦，……就这样的。”
不知不觉地，他把自己找女朋友的条件给漏了出来。
“这样啊。”
林捷扬起眉，定定地凝视著他，好一阵，才看似愉悦地笑著说，“我能不能自荐一下啊？……嗯，我觉得自己很适合，你要不要试一试？”
“啊？”
简晓奇瞪著他，头脑还不清不楚的。
林捷又暧昧地眨了眨眼，然後飞快地，一把将他搂进怀里，温热的嘴唇不容抵抗地吻了下去。
005
毫无预警就被这突来的吻震撼，血液直冲上脑门，鼻子里却还嗅得出属於男人的味道。
简晓奇像是闻到了刮胡水的气味，还有雄性的麝香密密袭来。
……唔……
他条件反射地挣扎，……真的是条件反射！
就像巴甫洛夫的小狗，只不过他不是流口水，而是动手动脚。
“叭！……”
“劈！……”
脆生生的声音响过之後，简晓奇只敢用手背遮住眼，嘴唇咬得死死的，脸又涨得通红，一副比挨了打的人还要委屈的模样。
“你这个……哪一门派的不传绝学？”
林捷不得不收敛起优雅，狼狈地揉著脸，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中老年──太极拳。”
他吸了吸鼻子，细小声地哼哼。
“不止吧……”
“外加女子防身术……”
简晓奇鼓起勇气，移开双手直面惨淡的现实。
──啧啧，想不到多年不练，这些功夫竟还管用，弄得……对方俊颜损失惨重。
哎，都怪自己从小长得雌雄莫辨，为了防止眼神不好使的色狼误将他抓去OOXX，念中学时受父母胁迫，花拳秀腿学了一套又一套，没想到除了耍帅之外，这一次倒真正派上用场，及时捍卫了“贞节”。
“你看，我都被你打成了这样……”
林捷托住下颌，望著他的眼神有一丝伤感。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此时，简晓奇已经忘记了，追根溯源，他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我可不可以赔你点医药费？……然後，我想回家了。”
“医药费也就算了，你都说不是故意的嘛。”
林捷重重叹了口气，却还是大度地挥挥手，“……至於回家，当然也没问题，你拿好帐单到吧台付钱，出了门就可以走啦。”
“谢谢。”
简晓奇伸手抓起烟灰缸下压著的酒水单，又低头拖过一旁自己的背包，“……那，我就走了。”
“嗯，我……”
故意痛苦地呻吟了两声，林捷看著他精巧的侧面，禁不住眯起双眼，“我这个样子，不能送你下去了，抱歉。”
“没关系的。”
简晓奇急忙摇摇头，最後再偷瞄一眼对方温和的笑脸，“再见。”
他兀自庆幸，有惊无险地深入了一回妖精洞。
“再见！”
当他转身离去时，林捷立刻收起了笑容。
──该死，这两拳还真够得上狠的，一扯动嘴角就痛！……看来小白兔急了，也会咬人！
“不过……”
他又不紧不慢地从身後拿出一部手机，最新款、多功能，看上去挺昂贵的。
“我们明天还会再见的，小气？……我一定耐心等你过来。”
──前一刻强吻的时间虽然短暂，但已足够他心血来潮，从对方的裤兜里擅自截留住推动剧情的小道具。
第二章
001
已近午夜的室外，空气一片清新。
简晓奇深深喘了口气，冷风吹得脑子逐渐清醒起来，他慢慢生出一种说不出的羞涩。
手掌顺势贴上脸颊，滚烫得奇怪。
脚下一深一浅地往前走，他不只一次回想著刚才被迫的亲吻，胸口一片混乱。
第一次和男人接吻的感觉，……好像、似乎、竟然……也像是本能反应？
──搞不好老天爷真把自己设定为不正常的异类？
天呢，这样可不好！
不行！绝对不行！……千万不能疑神疑鬼！
简晓奇顿下脚步停在了路口，他鼓起腮帮子，重重点点头，坚决肃清脑子里荒谬的想法。
跳下计程车，他蹑手蹑脚地推门上楼，摆平在自己的单人床上，一整晚莫名其妙地做了个追逐的梦：
一前一後两个人，面目模糊、性别不明。前面那位欢畅地跑著，突然一回头，看见後面那位温和地微笑，於是满足地转回身，继续撒腿往前跑，却不料身後治疗系笑容陡然消失，立马换成一张大灰狼狰狞的脸，一路上紧追不舍……，最後终於得逞，猛扑上前、狠狠压倒，一气呵成。
──老天，这都乱得啥跟啥啊！
简晓奇懵懂地醒来，心里不知怎麽搞的，隐隐就是觉得不安，挠挠背脊，仿佛著了什麽道似地痒得难受。
早晨眼皮还耷拉著去上班，他衰败的形象又获同情加分。
──可怜呐，真是个痴情的人！
女同事们就像商量好的，一个接一个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这样十几掌挨下来，简晓奇支撑不住、埋头趴在了办公桌上。
正龇牙咧嘴地偷偷抱怨，电话铃声催命般地响起来。
“喂，简晓奇！打了你一上午的手机，怎麽尽给我听彩铃！臭小子胆敢不接我电话？你当心今後让我给卖了！”
表姐彪悍的声音直冲鼓膜。
“我没听见呢……”
简晓奇纳闷地嘟囔。
他顺便摸了摸裤兜，瘪瘪的，又拽过背包，伸手进去胡乱一阵摸索。
“啊！”
“咋的啦，吊嗓子练葵花宝典啊？！”
“……我，手机不见了，……丢了！”
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这才新换的“多普达”，想他掏钱买的时候，还楞是咬著牙呢！
简晓奇哀叹“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两天简直是人财俱损！
慢著……，他不死心地抓住一线希望，……会不会掉在什麽地方了？
马上回想昨天都去过哪儿？
再慢著，他顿时恐慌地倒抽一口冷气，“要不是喝酒时不小心，落在GAY吧哪个角落里？”
──啊，不会吧？！
那个蜘蛛精洞，难道今晚还要再闯一次？！
简晓奇胸中无比郁闷，一心直想用头撞墙。
002
又是熬到晚上十点多，拿好背包临出门时，他特意跑了趟盥洗室，对著镜子里那张渴睡的脸，憋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离妖怪洞口越来越近，简晓奇努力撑大眼睛，恨不得头上长出天线宝宝的小辫，定向侦测出某人所在的位置。
“请问，……林捷在吗？”
果然今天就没那麽好运，大门口连个鬼影也不见。
他只好硬著头皮，贴住门板“哧溜”一下进了“洞”，闭上双眼一把拉住路过的人，也不管对方是谁，张口就问。
“嗯？……找林先生？”
年轻男人的声音颇为暧昧。
简晓奇眼角漏出一条缝，瞥见好像是昨晚的那个招待。
“你找林先生，有预约吗？他很忙的。”
服务生的口气，……活像他是来招妓？
“我没其它的，就有件事问一下，……我就说一句话。”
简晓奇赶紧辩解，嗓门也不自觉地有点大。
“找我是问这个吗？”
旁边的吧台突然冒出一个脑袋，额头虽然有块红肿，嘴角也有点淤血紫青，但这样的林捷看上去，却照旧俊得很，甚至还添了几分危险的魅惑。
盯著他手里摇晃的小机子，简晓奇立刻松了口气，“原来真掉在这里了。”
刚想说声“谢谢”伸手去取，不料林捷迅速把手机往裤兜一揣。
“既然过来了，就留下玩一会儿。你看我昨天被你打伤、破了相，还不记仇地替你收好遗忘的东西，於情於理，你都该请我喝杯酒，关照关照我的生意啊！”
带点撒娇的口吻，由他这个帅哥说来，却一点也不恶心，反而显得调皮和可爱。
──不是……很忙吗？生意应该很好才对！自己这点小钱的关照，可有可无还差不多呢。
简晓奇暗自啄磨了半天，为了几千块新买的手机，还是低头跟著他上楼了。
老地方、老位置。
心里拧了好一阵，简晓奇又习惯性地咬住手指，“今天，……嗯，还有打折不？”
林捷叹息著摇头，表情却是一派悠然，“不好意思，店庆优惠限时一日，今天恢复全价噢。”
简晓奇懊恼地抓一下头，“那……再请你喝一打啤酒可以吗？”
“啤酒啊？”
林捷像是认真考虑了一番，“喝多了涨得难受，……还是不要了吧。”
简晓奇顿时紧张起来，心疼昨晚已空掉一半的钱包，他战战兢兢地探试对方，“……你想要什麽？”
“前两天刚进的干邑不错，……，就是有点贵了。……嗯，红酒？……香槟？……还是威士忌吧。”
心脏就象玩过山车一般，随著他的话忽上忽下蹦躂，半中间还刺激地停跳一下。
简晓奇抹抹额头，连汗都吱出来了。
点单、送酒的速度还是诡异地快。
林捷倒酒的姿势熟练而优雅，说实在的，有这样的帅哥提供服务，还真够赏心悦目。
但是，简晓奇只想快点拿到自己的手机，多一分一秒耗著的，可全是宝贵的人民币啊！
“哎呀，你怎麽不喝？”
林捷端起酒杯，身子倾斜地探过来，杯缘轻柔地沾上简晓奇的唇边。
“……是不是要我喂你？这要算额外收费的哦……”
一送一进之间，琥珀色的酒液已在杯中热情地跳动起来。可他还嫌不够，舌尖挑逗似地舔了一下嘴唇。
被强吻的景象“轰”地在脑中炸开，胸口一阵激荡，简晓奇几乎智障地张开嘴，没有添加任何冰块的液体，辛辣地烧过喉管、直捣胃部。
接下来的记忆里，除了酒，还是酒。
似乎还有嘴唇被啃噬的感觉，不过很浅淡，有种类似於醉酒後出现的幻觉。
“小气？……小气？！”
伸手用力拍拍那张烧红的小脸，林捷又好笑地拧了拧他小巧的耳垂。
眼睫毛颤动起来，简晓奇迷蒙地睁开眼，一时间还对不住焦距，他使劲眨了两下，才慢慢没了重影。
趁他整个人还在犯傻，林捷挥挥手，拨开那股浓烈的酒气。
“小气，你想回家了吗？……把单子拿好，下去买单吧，乖噢！”
仿佛提线木偶一样地听话，简晓奇攥紧背包和酒水单，跌跌撞撞地冲下楼，稀里糊涂地将信用卡丢在帐台上，还差点忘了带走。
林捷就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地看著他，虽然深夜时底楼已人头攒动，但他颀长却有些笨拙的身影，识别度还是很高。
“啊咧咧？……是昨天的那只小白兔？……你就这样放走了？够衰的！不是你的风格哦，阿捷。”
笃悠悠上楼，却看见友人愣在那儿，阿森顺著他的视线望过去，忍不住开口嘲弄道。
“我的风格？”
林捷转回身，也不生气，只笑著挑了挑眉，“我的风格就是不玩直人，你难道忘了？！”
“直人？……小白兔是Straight？”
他还是笑，不置可否。
“哇哦，胆子可够大的。”
阿森露出夸张的表情，“他也不怕被人给XX了？！对HOMO就有那麽大的好奇心？真是的！”
“所以我只是让他花点喝酒的钱，好好买个教训，算得上厚道吧。”
林捷想了想帐单上的数字，──2000多元，也不能算太贵啊。
“不过话说回来，他这一型，不做bottom，我还真觉得遗憾呢。”
回想简晓奇在手机里存储的照片，大概是和女朋友一类的人亲热搂抱著，林捷不免替那个女孩难受，你说找个比自己还漂亮的男人，这有什麽意思呢？！
“哎，人各有志啊。”
他故意叹一声，然後举起手招呼服务生。
“老板？”
训练有素的下属急忙跑来。
将裤兜里的手机掏出来，随手扔在了托盘上，林捷微笑著吩咐，“这个，明天让快递送到对面大楼的32层，交给那个公司的前台，说是他们内部员工的，……可以了。”
003
第二天清早，简晓奇头昏脑胀地从床上坐起来，掐一下脸，──很痛，於是证明自己睡醒了。
他揉揉眼，环视了一周，床头柜上哆啦A梦闹锺，墙边还放著悠嘻猴公仔，──嗯，很好，这确是自己的房间。
下了床走进浴室，他一边刷牙，一边回忆，昨天晚上又勇闯了一回妖怪洞，那只很好看的蜘蛛精把自己灌醉了，然後，......然後......
他突然浑身僵直，塞在嘴里的牙刷"吧嗒"，掉在台盆里。
糟、糟糕，最重要的东西──手机竟然又忘了！
整个上班途中，简晓奇的脑子里一直有两个小人，为了要不要"三进妖怪洞"的难题，一刻不消停地吵闹著。
垂头丧气了一上午，继续被当作可怜人接受各方的同情。
他只好找借口出外勤，打算翘班放风散散心。
经过公司前台时，放置糖果的托盘旁边，一个小东西正闪闪发光。
简晓奇愣了一下，旋即以绝对不能放手的坚决，一把"抢"过失物待领的手机。
"噢，是你掉的啊。"
接待小姐忙於修剪指甲，只抬眉梢顺便扫他一眼，悠哉地问了一句。
"谁，......谁捡的？"
不是应该在妖怪洞吗，怎麽它自己长脚跑回来了？
简晓奇疑惑地将手机翻来覆去，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快递送来的。"
她耸耸肩，一付"你问我，我问谁"的神情。
正在这时，"嘟嘟"响起了短消息的提示音。
简晓奇低头按键查看。
──"一本正经把自己的公司名头、办公电话放在备忘录里，然後随随便便往哪里一丢，这是你找人搭讪的绝招吗？......可爱的小气。 林捷"
哇，想不到蜘蛛精的心肠，居然又好又细！
不仅没有拿手机敲他竹杠，还特意花钱找快递送上门，真令人感动。
──虽然是妖怪，那个林捷也是个温柔有情调、人畜无害的好妖怪吧。......况且，长得也迷人。
他对著墙角，一个人乐呵呵地偷笑起来。
这之後，尽管没有再动过去妖怪洞探险的念头，但每一次路过时，简晓奇总会不自觉地，停下来瞧一会儿，看著被阳光照射而发出炫目光芒的玻璃窗棱，微微眯起了双眼。
**********************
凉爽的秋季过後便是寒冬，万物仿佛都进入了静止状态，等待春风的唤醒。
可世上偏偏还有和季节对著干的事物。
......自从总经理的千金空降进公司後，简晓奇每天都要为自己反季节盛开的"桃花"，哀叹不已。
──注定没有女人缘的他，根本不要走什麽"桃花运"，更何况这一次摆明了是"桃花劫"！
话说这位"玛丽王"小姐留洋归来，自然成为父亲公司里的高级职员，某日一不小心，在走廊里撞上了匆匆赶路的美型男，只一瞬间，天雷勾地火......
作风洋派泼辣的玛丽王，查明美男姓自名谁後，立刻展开凌厉攻势，不出一个月的功夫，几乎全公司都开始传言，行政部的某人靠美色迅速上位，当上老总的乘龙快婿指日可待。
"好男人人人抢著要！如果再顾忌面子而不愿意主动的话，你要的那个人啊，很容易就会被别人捷足先登，万一你还在哪儿憋著不肯说，他倒新交了女朋友，那你真是亏大了！所以最好要动作快，如果还是单身就立刻展开攻势，这样才不会错过好的机会。"
下午惯例的饮茶八卦时间，简晓奇替女同事们跑腿送完文件，还没靠近办公室的门，便听见里面传出玛丽王的滔滔不绝。
他无奈地收回脚步，悄悄躲藏进安全通道，一屁股坐在了楼梯口。
平心而论，他并非真的愿意孤独一生，他当然喜欢和温柔善良的女孩牵手，享受恋爱时浪漫的一切美好。
然而过去的每一段感情，现在想来只有忧伤的记忆，所以他渐渐失望，无法预料下一场恋爱又会带来怎样的伤心，他决定要好好保护自己，不再去趟感情的浑水。
可惜，那个天之骄女一般的玛丽王，却不给他任何回绝的机会，不知道她是中了什麽邪，非坚持要追到他不可，难道就像孩子的独占欲，一定要把他收服了才能满足吗？
简晓奇甚至想过要辞职逃走，可被对方委婉却傲然的一句话，连这条路也给堵死。
──"你好象和公司签了五年的约吧，还享受过到海外培训一年的福利哦，要是单方面辞职的话，赔偿的金额......"
像被戳破的皮球，简晓奇泄气似地抓住一侧的栏杆，这一刻他只想抛却苦恼，喝个酩酊大醉。
......嗯，最好还要有温和的、治疗系的笑容，陪伴在自己身边。
004
下定决心去妖怪洞找蜘蛛精，对简晓奇而言，著实需要一番勇气。毕竟前一次收到信用卡帐单时，上面那几个数字，特别是後面的零，看得他眼睛都直了。
喝几杯酒、说几句话，就要几千块？
怪不得公司组织一起去夜店HAPPY，经理结账时总叫著“抢钱啊抢钱”，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然而算来算去，还是想要林捷温暖的笑容，那张脸像是有著莫大的吸引力，令他觉得就算花钱买，至少陪一个晚上，抚慰一下心灵，也是值得的。
冬日寂静的夜晚，简晓奇顶著寒风走到紧闭的GAY吧门口，他没有任何犹豫地推开门，屋内竟比上一季还要热闹的氛围，出乎意料地吓了他一跳。
他当然不懂妖怪们的习性，……难道是他们的体质异於常人，天气越冷就越容易发情？！
“对不起，我，──我找林捷。”
伸手将服务生拖到一角，他很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这一次，倒连他自己也感觉像在召妓。
“林先生不在。”
“啊，不在？什麽意思？是在楼上陪客人，没有空吗？”
简晓奇自说自话地推测。
服务生奇怪地瞟他一眼，加重语气强调说道，“林先生不在，就是不在店里，你如果没有预约的话，大概今天见不到他了。”
“这样啊……”
他失望的情绪立即溢於言表。
“喂，好久不见。”
肩膀突然被搂住了，简晓奇扭过头，稍微挣扎了一下，却没脱开身。
“阿森，……忘了？”
报上自己的名字，男人懊恼地甩了甩头，“果然是林捷有魅力啊，隔了几个月，你还风尘仆仆地跑来找他。”
“他不在，我要走了。”
简晓奇简洁地表明想法。
“那我让他回来。你就先在这儿喝酒等他，……顺便陪陪我，怎麽样？”
阿森手上一用力，几乎半拽著他坐在了角落的位置里，算不得正经的笑脸上，闪过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简晓奇警惕地挪到沙发口，摆出随时准备逃跑的样子。
“不用这麽防我。”
阿森倒酒的速度很快，虽然谈不上优雅，但也不粗俗，“我和林捷多少年的朋友了，你是他的客人，我会有分寸的。”
将酒杯递过来之後，他不食言地掏出手机，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阿捷，店里出了点事，赶快回来解决啊，我先替你照应著。”
干脆利落地撒了个谎，阿森无视他的诧异，机子往旁边一扔，自顾自愉悦地喝起酒来。
一开始还端著防备的架势，结果挡不住几大杯烈酒的侵蚀，简晓奇看似已经醉了，视线逐步有了茫然之感。
“我说，你怎麽想到再来找阿捷啊？……你明明不好这一口的！”
时机拿捏得差不多了，阿森心痒难耐地贴上去问道。
“阿捷？……你是说蜘蛛精吗？”
打了个酒咯，简晓奇歪著头，像是正在冥思苦想，“他这个妖怪，又温柔、又善良……不吃人的……很好、很好……”
“蜘蛛精？妖怪？……不吃人？……”
阿森呆了一会儿，渐渐地肩膀开始抽动，最後实在憋不住笑出了声。
“靠！他吃人不吐骨头的时候，你还没见到呢，哈哈……”
“谁吃人不吐骨头，啊？”
身後陡然响起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善良温柔的好妖怪”过来了，阿森揉著快抽筋的肚子，很自动自觉地退避三舍。
“阿捷，我不行了，这种笔直的小白兔真是……，留给你好好调教吧，别知难而退，要勇攀高峰啊……”
林捷甩了个“你很无聊”的眼神送他走人，一转回身，正对上简晓奇红通通的眼眸，因为醉酒而布满血丝，看上去还真像可爱迷糊的小兔子。
──阿森这家夥说的出事，八成就是指小气。
他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那窄窄的脸颊，之前亲昵接触的官感又一点点跳了出来。
嗯，肉虽然不多，但细腻而有弹性。
“……唔，痛嘛……”
简晓奇嘟起嘴，貌似忸怩地晃了晃身体。
林捷无奈笑著，用手指托住他尖削的下颚，认真而仔细地端详。
如果小白兔不是直人，他就算用骗的，也要把面前这个男孩哄上床，一定好好“蹂躏”一番。
尽管在这个圈子里的美人也见得不少，但多少总有点蒙尘带灰，所以第一眼看见了，他就很中意简晓奇干净的样子，──这个男孩子有俊秀的眉，清澈的眼，和微微上翘的嘴角，靠得近了，似乎还能从他身上嗅到春天的气息，那般的明媚和清爽。
唉……
再一次地叹息。
林捷松开已被他捏得发红的颚骨。
“小气，小气！”
他抓住对方有些滚烫的手，用力摇晃起来，“你跑来找我干什麽？就是来喝酒？”
将心中的困惑低声喊出口，他不禁生出些微弱的心火。
明白小白兔以前是好奇心过剩，单纯跑来这里探访一下未知的世界，可现在看也看过了，该得的教训也有了，为什麽还不死心地硬要“入歧途”呢？！
他皱著眉等回答。
“我，……我……”
简晓奇傻傻瞪著他绷紧的脸，仿佛有什麽波浪一样的东西拍进脑子里，连头皮都感觉疼痛起来。
毫无征兆地，他突然悲从中来，泪水就这样涌出了眼眶。
“咦，怎麽哭了？……小气，你怎麽回事啊？”
林捷被他不按牌理的举动给弄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抓过桌上的纸巾，匆忙地为他擦拭眼泪。
“呜……”
明明是想来看蜘蛛精温柔的脸疗伤，没想到被灌了半天的酒精，头虽然很痛，但还是坚持要等那个妖怪，可他，……他却摆出一副晚娘脸，满目怒容不算数，还要故意恶声恶气地质问他来的意图。
──原来自己真的很倒霉，……连男人缘，看来也没有！
心中一旦有了这个认知，伤心的泪水更是一发而不可收拾，“啪嗒啪嗒”地，前赴後继往下落。
这下林捷彻底慌了手脚，周围投来的目光愈发集中，他只好站起身，将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困在自己的怀里，狠狠、又狠狠地拥紧，直到再也听不见对方哭哭啼啼的抽泣声。
慢慢地放松钳制，怀里已悄然无声，他低下头看了看，无可奈何地苦笑。
这个尽给人添乱的小白兔，居然自己闹够了，安安心心地睡著了。
就像怀抱一只烫手的山芋，扔不得又吃不得，林捷不得不叫来服务生。
“把他送到三楼我的房间。”
话音刚落，就感到背脊一阵灼烫，回过头，还真是阿森在挤眉弄眼。
他冷冷地对著比了个淫秽的手势，却引来更剧烈的肩膀颤动。
上楼进了休息室，地方虽然不大，但冲淋、睡床等一应俱全。
嘱咐下属将人拍醒後扶到浴室，屋内只剩下林捷一个，翻箱倒柜地找寻睡衣裤。
由於平常只带人上酒店开房，所以这里并没有准备多余的衣物。
好不容易翻出一件简易的睡袍，他丢在床上，准备过一会儿就递进去。
手指规律地敲击床沿，却坐等右等也不见浴室有动静，於是林捷有点不安宁，想了想还是去瞧一眼才放心。
拿好睡衣打开门，他便怔在那儿，想笑，又想忍住，嘴角微微有些抽动。
简晓奇听见声响，悠悠忽忽地抬头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连衣服都没脱，就坐在冲淋房内淋水的景象，简直令人哭笑不得。
林捷只好走过去把水关了，然後一件一件剥下他湿透的衣物。
或许是浴室内一时暖气还不足，简晓奇渐渐“咯咯”地哆嗦起来，瘦削的身体自然而然地，往温暖的胸怀紧贴过去。
林捷著实想为自己的爱心鼓掌叫好。
被投怀送抱的小白兔紧紧搂著，还能气定神闲地替他更衣洗澡，几可媲美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同志。
突然，怀里还算安稳的人蓦地一动，林捷虽然反应迅猛地往後仰了半分，但依然被简晓奇冲出口的秽物，吐了满满一身。
真想一甩手将人撂地上不管了，他妈的！
林捷窝火地脱了个精光，一个人快速冲了个战斗澡，正打算用浴巾擦拭干净的片刻，歪倒在地的小白兔颤巍巍地爬了起来，紧接著，手脚并用地缠绕上他赤裸的身体，还仿佛要钻木取火似地一个劲磨蹭。
“呃……”
他拼命抑制住逐渐勃发的冲动，“该死！”
这种煽风点火的挑拨，林捷发誓，只要是个男人，就肯定受不了！
俗话说，擦枪走火，绝对就是现在他这样的情状，──形同插画说明。
“呼……”
深深深呼吸，他决然地推开简晓奇，视线惯性下移，却无比纠结地看见同样激动的顶端。
折磨、折磨、完全是非人的折磨！
林捷咬牙切齿地闭上眼睛，之後摸索著取下花洒，三下五除二地又为彼此洗个了澡。
“唔……冷……”
深度醉酒的小白兔，林捷恶狠狠地承认，已彻底变身为流氓兔。
忍无可忍地接住简晓奇，被他愈发火辣的摩擦烧得迷乱起来，林捷终於克制不了，一用力将他压在湿漉漉的砖墙上，低头激烈地吻住了他。
双方的欲望几乎都亟待宣泄，昂扬的性器伴随著肆意的狂野，纵情地相抵、摩蹭、直至更加干脆地律动。
手指也胡乱地抓住对方的背部，亲吻变得乱七八糟，牙齿和舌头不停地打架，嘴角隐约有些潮湿……
就在快要混乱窒息的瞬间，小白兔高声呻吟著颤动发抖，林捷却奇妙地慢慢回复理智，掌心开始温柔地抚摸著他的颈项，帮助他达到高潮後的放松和疏缓。
第三次洗完澡，林捷疲累到了极点，一口气将满足到熟睡的小白兔抱上床，他欲哭无泪地躲进浴室，继续用右手完成未尽的事业，人生第一次深切体会到了，什麽是“天人交战”的悲惨无力。
005
居然又做了那个怪异的梦？──还是追逐游戏的升级版？！
抱著被车辗过般作痛的头，简晓奇睁开眼这麽想著。
淡色的床单、奶白色的屋顶、阳光金灿灿地透进来......，这个梦还真够得上五光十色。
有点艰难地侧过头，他目之所及，赫然是半个赤裸的背脊。
──啊，不会吧！
他一阵头晕，低头偷偷掀开被单验证一眼，光溜溜、凉飕飕的。
他立刻呆若木鸡，不断地自言自语："我没有压倒他，......不是我......真的，我没有啊！"
如同梦中一样的场景，追逐过後就是狠扑上去，不过这一次看得清楚了，化身为狼、面貌狰狞的那位，原来正是他自己！
而且梦的印痕太鲜明了，甚至那种沈重喘息的声音，和高潮时全身通电般麻痹的快感，生动地根本就像是亲身经历。
──不会的，不是真的，一定还在做梦！做梦！
简晓奇怔怔地伸出手，开始用力捏自己的脸，努力想从这个恐怖的梦中醒来。不一会儿，脸就被捏得生疼，可眼前的噩梦根本没有消失，反倒是他这样的一番举动，震醒了身边的男人。
"早上好......"
林捷翻个了身，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有气无力地招呼。
经历过昨天晚上的折腾，此时他感觉自己基本已成僵尸状了。
不愧是练过中老年太极拳、外加女子防身术的高手，睡在床上的小白兔也照样不安分，一会儿不许别人拿背冲著他，一会儿又非拿他自己的手抡锤上来......总之一整晚，林捷又是供他发泄、又是忍痛挨打，真是万分的苦命，直到凌晨才惴惴不安地昏迷过去。
"我，......你......"
简晓奇拽起被单的一角，代替手指塞入齿间，神情幽怨地啃咬起来。
看著棉织的面料上留下了一个个弧形的牙印，林捷愈发痛恨起自己白滥的爱心。
早知道直男、尤其是纯情直男，根本是最难搞掂的生物，脑电波频率等同於外星球人种，光是这一通解释安抚工作，看来就要耗光自己仅存的那一点脑细胞。
"小气，你别乱想。我和你，我们什麽事都没有！......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任何事！"
林捷不容他发问，一鼓作气地说到底，"你昨天喝醉了、没法自己回家，所以我把你带到休息室，这是其一。其二，因为你醉倒後吐得很厉害，我只好帮你洗澡、抱你上床睡觉、然後我也洗澡、也上床睡觉，整个过程就是这样......的单纯！"
安静地听他说完，简晓奇长得很好看的嘴角扁了一下，像是奋力忍住要掉下来的泪水，不过还是没成功，眼角溢出了一滴不大也不小的水珠。
"对不起，林捷，你是好人......"
"啊？"
林捷有些莫名其妙。
"为了不让我内疚，你却要假装什麽都没发生过。我就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妖怪。"
简晓奇羞耻地垂下头，声音越来越弱，却还要坚持说下去，"看看你身上的淤青，一定是我用了暴力，你反抗不过我，只好，只好......"
"只好什麽？"
林捷不自觉地攥紧拳头，胃部紧紧绷得难受。
"只好被我强暴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林捷深刻领教了外星人的思维轨迹，他终於爆笑出声，随即一边咳嗽、一边嘲弄道，"天呢，你是不是一喝醉就强暴人啊......强暴？还强暴呢！小白兔，你真是......太有才了！"
"你，你别强颜欢笑地护著我，......我就是做错事了。以前，我也这样醉过，结果把送我回家的同学......嗯，打伤了，很严重的伤哦。......所以我知道是我的错......酒後乱性，大错特错！"
林捷看他哭丧著脸，明白他已经陷入错误的泥潭无法自拔，於是灵机一动，逐渐收起脸上的笑意，颇为严肃地说，"你既然知道错了，那你准备怎麽弥补呢？我身心皆受到了创伤啊！"
"我出钱行吗？"
担心对方如果只是陪酒聊天的男公关，那麽自己这样的要求未免有些污辱人，因而简晓奇抓起被单罩住头，抱著眼不见为净的态度，飞快地哼出声。
林捷却坚定地扯掉他的掩护，然後抬起他的下巴，逼迫他与自己对视。
"就算我是卖的，你用暴力也太过分！况且我从来不做下面的，你花再多的钱，也不行！"
摇摇头，他又用不容讨价还价的口气补充道，"除非你给我做回来，我可以当作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简晓奇顿时脸色煞白。
──虽然没有到过断背上，但至少看过断背山，男人之间要怎样做爱，他总还算一知半解。......更何况，昨天晚上，自己不是亲身实践过了？！
一想到林捷那麽好的人，就这样被欺凌，他真的无法原谅自己！
"那好吧！你说要做回来，我答应你。"
简晓奇摆出一副痛下决心的模样，斩钉截铁地说道。
林捷却一言不发，只是出神地看著他。
简晓奇紧张地直冒冷汗，"......我是说真的，林捷。......要不要就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我就......让你做。"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听见这句明确的承诺後，林捷才露出稍显舒展的微笑，还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那好，晚上老时间，我等你噢，......小气。"
第三章
001
"啊？什麽？你，......你居然过得那麽精彩？还真是小白家的流氓兔啊！你容我先笑一会儿哈......"
斜睨著阿森，那一脸的哄笑真是欠扁。
林捷趁他换气的空档，故意压低嗓子咳嗽了一声，"再笑当心我不客气啊！你那些哥哥弟弟的，我全招来弄个聚会，让你的宝贝们一家亲。"
晚上酒吧才刚营业，日渐有八婆狗仔趋向的友人便缠上来，非要听听他昨晚的"浪漫史"，林捷拗不过，只好当作笑话一样地全盘托出。
"对了，"
笑了半天，阿森总算缓过一口气来，指腹抹去眼角的泪光闪闪，"小白兔是不是马上就要来了？林妖怪，你真打算把它吃掉？......我要观摩！我申请观摩！"
"观摩你个头啊！"
林捷没好气地给了他一拳，然後自己也憋不住，乐得笑起来，"早上那个情形，我看他钻牛角尖里怎麽也说不通，现在都过了一天，他总该想明白了。......这一天，我自己的脑子也兜了好几圈，还真没想通，他如何会有强暴这种念头。"
"阿捷！"
谈话间，忽然有人影凑过来。
大约是之前有过一夜情的某位，林捷当然不记得了。
"honey......"
无论是谁，这样叫准没错。
对待美人绝对要有风度，这是他一贯游戏的原则，所以温柔地伸出手，林捷顺势抱住他夸张跌落的身影，随即用法式热吻，火辣辣地堵住了对方想要抱怨的嘴唇。
"那个，......我找林捷。"
被扔在一旁正百无聊赖的阿森，突然耳尖地听到某个胆怯的声音。
他猛然起身回头看，BINGO！果然正主来得恰是时候。
赶快朝著门口挥手示意，他翘首以盼的神情，看上去比当事人还要心急火燎。
"你好。"
兴冲冲地小跑过来，简晓奇礼貌地笑了笑，"请问林捷他，他......"
视线转到沙发那头，他忽然就没了声音，用力瞪著眼睛，生怕自己认错了人。
差不多快要行进到二垒，交叠纠缠的人影对周围一切已置若罔闻。
第一次看见真人版的妖怪亲热戏，不知是尴尬，还是其他什麽混乱的感觉，简晓奇像被施了定身魔法一般，呆立在那儿动弹不得。
"阿捷！......喂，阿捷！有人找你！"
忍耐到肚肠几乎发痒，阿森下决心要亲自推动剧情，於是他走上前，一边抓住林捷的背脊大力摇晃，一边加大嗓门地叫嚷起来。
欲火中烧的当口，却被人无情地拽开，林捷低低淬了句脏话，面色铁青地直起身看过来。
"是你......"
惊诧和无措从他眼中一瞬即逝，"今天倒挺早啊，小气。"
稳了稳呼吸，他挤出一丝温和的笑容，"不好意思，今天......我临时有事。"
"可是......，"
简晓奇又涨红了脸，神经质地咬起手指来，"早晨，是我们......嗯，是我先约好的。"
"阿捷？"半倚半靠在沙发一角，衣领还大大地敞开不曾整理，脸色潮红的美人疑惑地拉住林捷的手，"......你约了人？"
"没有！"
"他约了我！"
异口同声地回答，两个人的说辞却截然相反。
"小气......，对不起哦。"
林捷渐渐恢复温柔的神态，"早晨的话，我是和你开玩笑的，你真的不要往心里去。现在听我的，快点回家吧，噢，乖啊。"
"说好就是说好，怎麽可以赖账呢！"
简晓奇却一反小白兔般乖巧的秉性，人稍微往前跨了一步，清澈的眼眸认真凝视著对方。
"算了。"
已有些瞧出不对劲，美人潇洒地甩甩手，"我还是先走吧，阿捷，你忙你的事，以後......别再忘了打电话给我。"
手指贴上嘴唇送了个飞吻後，自觉是不速之客的男人风情万种地走开了。
抖著二郎腿看好戏，阿森挑起眉，急切关注後续剧情如何发展。
他和自己赌一个铜板，小白兔看来，......并没有那麽好说话呐！
"小气，坦白说吧，我没有什麽心，和你这样的人玩。"
彼此沈默了片刻，还是林捷轻轻握住他的手，恼火著却又不忍心发作。
"我......算是什麽样的人？"
简晓奇继续认真地问。
"不是GAY，是喜欢女人的男人。......小气，我们，我和你，是两个不同的物种，嗯？！"
"不同的物种，......也能做啊！"
这该死的小白兔！怎麽又绕回做爱这件事上了呢？！
林捷都快要抓狂了。
突然间，觉得他干净的脸异常刺目，僵持了一会儿，还是一把搂住他，将那清秀的眉眼藏入自己的颈窝。
"我警告你，你真要做的话，就不许哭鼻子，不要後悔。......我只是把我自己该得的那份要回来！"
嘴唇碰了一下他的耳垂，林捷半真半假地威胁。
简晓奇忽然挣扎著把脸移开，气息稍稍不稳，"......林捷，其实昨天晚上，我没有......把你怎麽样吧！"
温暖的怀抱顿时一僵，林捷隐在昏暗中的脸色有点复杂。
"你──清醒了？"
这当然是他期待中的结果。
"嗯。"
简晓奇含羞地点头，"早晨，我太糊涂了。一看......都没穿衣服，而且，......我晚上还做了个......有，有颜色的梦，......所以，才说出那种荒唐的话，真是对不起。"
"就只有这条理由吗？"
气氛蓦然一松弛，林捷又生出一点逗弄他的心思。
"还有......还有就是......，"
简晓奇也跟著又忸怩结巴起来，"我、我上网，......上网查了、查了一些......那个，视听资料，......所以我肯定，......我、我一定......没有这个、什麽你。"
"视听资料？"
阿森终於忍不住插嘴喷笑，"你直接说GV片不就得了！......还视听资料呢！"
林捷低声吼了句"快滚......"
阿森发现他是真生气了，就讪笑两声後，知情识趣地赶紧闪人。
"还要不要上楼，去老地方？"
目光从友人仓皇的背影上收回来，林捷扬起一边的嘴角，微笑著再将他的头拉近。
"上楼，就去做吗？"
小白兔的问句又令他心神一荡。
该死，该死！迟早要被弄出心脏病来！
心底诅咒了一句，林捷的脸色却愈加柔和，"你说呢？"
"嗯，......我想试试，......钱的话，你也不用担心。"
脑神经终於绷断，他低下头，闷闷不乐地应了声，"好吧，随你！"
002
跟在林捷身後走上楼，简晓奇完全没了前一刻的坚决，他慢吞吞地挪到沙发口，屁股只坐三分之一，然後看著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正细微地颤抖。
察觉他的紧张不安，林捷心思一转，胸口有些沈，嘴角却笑意不减。
“玩笑开够了没有？你看，你刚才把我的生意也给搅黄了，这不算，明明自己没有做的意思，还说瞎话硬要黏著我，是想当我的小尾巴啊！”
“被你……看穿了。”
简晓奇伸手，搔搔头发又拉拉衣袖，掩饰局促。
“既然白天自己都想明白了，晚上还跑我这儿来什麽？”
林捷在桌上倒了两杯水，体贴地将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
“买锺点，和你聊天可以吗？”
“聊什麽？”
林捷拿起杯子，边喝水边问道。
简晓奇鼓了一下勇气，“你是怎麽变成……嗯，同性恋的？是没有女人，才只能找同性吗？”
林捷一口水喷在桌面上，还呛得一通乱咳。
简晓奇吐了吐舌头，帮忙抽取纸巾，两三下擦干净桌上的水渍。
“好吧，我今天清仓优惠，不收你的锺点费，你有什麽疑惑就放心说，所有鸡毛蒜皮的豆子，你都倒倒干净。”
林捷捋著胸口顺过气来，然後打起精神，给他了一个抚慰的笑容。
“有没有命中注定就要做同性恋的？”
简晓奇咬了咬嘴唇，清亮的眼眸变得黯然，“我喜欢温柔善良的女孩子，……可是每一次的恋爱，我都很认真，抱著整颗心去谈……，最後，却只能证明我没有女人缘。”
“小气，你才多大？不会超过25、6岁吧。论失恋的次数，也最多5、6次，这样你就气馁了？”
林捷叹了口气，坐到他身边。
简晓奇苦笑一下，“第一次失恋，我跟自己说没关系，好歹我还救了别人一命。比起另外那个男人要跳楼、要自杀的用情，我的爱简直浅薄的要命，不如爽爽气气地就此放手。第二次失恋，我到现在还忘不了，虽然她疯了，但我答应过要陪著她、等她，可最後、还是无法兑现自己的诺言。第三次，我以为细水长流的爱情能持久，可惜抵不过别人的万贯家产，两个人之间，光有感情是没用的。”
“小气，如果过程都是美好，不必太介意结局的不完美。”
林捷松松地搂住他的肩，“至於有没有女人缘，没有女人就要做GAY，……这样的问题没人能回答你。”
“或许我能尝试著交往男人？”
虽然自己也觉得荒谬，但简晓奇还是将表姐的话复述出来。
林捷却没有露出任何嘲弄的表情，依然温柔地望著他，轻轻抚著他的头和背，“这个圈子的混乱，远远超过你的想象。小气，别再胡思乱想了，要是对我们这样的妖怪有好奇心，我供你参观、供你研究。有女人再伤害你的话，也来找我发泄好了。”
“很贵……”
跟蜘蛛精在一起的感觉很好，即使是花钱买来的温柔，却也令人流连忘返，被人关爱确实非常幸福，……他真的想要那样的感觉，“我负担不起你的锺点费。”
林捷脸上罕见地闪过一丝困窘的神色，“那麽加量不加价，你看怎麽样？”
简晓奇主动贴近看他，满脸困惑，“你怎麽加量？……又不是刷洗厨房的‘威猛先生’！”
林捷笑著捏捏他的鼻子，“我比威猛先生还厉害呢，我加100%的量。酒吧营业时你过来，我半价酬宾，其余时段，我免费赠送。如果心动的话，就马上行动吧。”
003
“通常大甩卖搞促销的东西，不是到保质期、就是多少有点瑕疵。”
简晓奇抵抗住那双正在放电的桃花眼，非常慎重地啃咬手指，“嗯，……要是你能再便宜一点的话，就算有瑕疵，”他停顿了一下喘口气，像是不情愿地点点头，“我也认了。”
第一次标价“出卖”自己，而且几乎称得上是“贱卖”，却没想到，竟然还被对方以“残次品”为借口，心狠手辣地杀价，林捷只好继续微笑，眼中闪著温暖，凑上前对著他的耳朵喷气，“再给一个VIP价，折上九折，……小气，你就付钱吧。”
“既然你又让利……，那好吧，我就不客气了。”
简晓奇一下把头让开，然後笑眯眯地摆出“V”字手势，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之後，又乐滋滋地和林捷击掌为誓，他脑子里还盘算著，要赶快申请一张新的信用卡，以便为今後新增的开支做好充足准备。
林捷凝望著他，似乎心中的一角，正悄悄地熔化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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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还没来及享受到林捷专属的VIP加量服务，简晓奇就不幸被流感所击倒。
发烧、咳嗽、流鼻涕，头晕目眩……这点难受还不算什麽，玛丽王小姐步步紧贴的“关怀”，才另他不知不觉病情加重、恶化。
每天躺在观察室打吊针，他连说话的力气也快没了，而不断在他耳边唠叨的玛丽王，决计不是来照顾病人的，虽然她大小姐以此目的自居，但对简晓奇来说，此刻的她才是病痛的根源。无论是硬塞给他完全不合胃口的西式料理，还是逼迫他要吃完一大堆进口药丸，甚至连搬出医生的口谕，也被她轻蔑地弹回，“这些庸医懂什麽？水平那麽差，没转院算给他们面子了。”所有这些都让他感觉，在玛丽王的“关怀”下，自己恐怕不会有康复的一天。
考虑再三，抱著就算被炒鱿鱼，也要躲开老板千金的念头，於是一大早，简晓奇就抱著药瓶，坐上计程车，有气无力地逃入人头攒动的大医院。
喧闹拥挤的观察室早已满员，他只能坐在走廊上临时搭起的简易凳上，愣愣盯著匀速滴落的药液。
在人来人往的嘈杂中，手机铃声持之以恒地响了十分锺，简晓奇才恍惚听见，空闲的左手从上衣口袋摸出机器，已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号码。
“喂……”
“小气，我林捷。你最近好吗？……我们的协议？忘了？你怎麽一次都没来就消失了？”
“我病了。”
不知为何，听见温柔和煦的声音传来，他突然感觉孤独，难过脆弱地想要流泪。
“病了？”
林捷的口吻明显焦急起来，“什麽病？现在怎麽样？”
“流感、外加急性胃炎，一个多星期了。”
“发烧吗？”
“今天还好，才三十八度几，正在医院吊针。”
或许是他嘶哑的嗓子，和微弱到可怜的音量令人分外担忧，林捷详细问了他医院的地址，和具体的位置，让他等著别乱走动，“我马上就来。”匆匆说完，便挂断电话。
只这短短的一句承诺，简晓奇低落的情绪便一下子缓和过来，想著大约很快就能见到蜘蛛精，原本空荡单薄的胸口，慢慢地像有什麽东西填了进来。
越探越长的脖子，就在快要拉至极限的时候，果然盼到了某个高挑挺拔的身影。
“林捷。”
简晓奇一下站起来，朝他喊了一声。
高大的男人立刻拨开人群跑过来。
“小气。”
林捷第一时间抓住他的胳膊，体贴而轻柔地搀扶他坐下来。“怎麽搞的，病得好像很严重？”
本来就瘦削的面庞又缩小了一圈，撇去尖尖的下颌，脸上就只剩那双像画了烟熏妆的大眼睛。
简晓奇病得惨兮兮，但抬头望著林捷时，嘴角却还浮出一点点笑意。
“其实还好，就是一直不退烧，而且胃不好，又不能吃太多的药。”
“为什麽没有人陪你？”
林捷皱眉，左右张望一番，“就让你一个人过来排队、挂号、输液？”
“爸爸妈妈回老家探亲，我表姐也出差去了，家里就剩我一个。”
简晓奇垂下眼帘，很乖地回答。那两排长长的睫毛，在眼眶下投下一圈好看的阴影。
“那怎麽不早点打电话给我呢？”
林捷的心，随著他胸膛的起伏，也轻微地摇摆晃动。
“我一直被别人缠著，今天是逃出来的。”
林捷留意到他苦闷的表情，心中已有些明了，忽然握住他冰凉的左手。
“帅啊帅！帅也是一种罪过啊！”
故作精明地眨眨眼，林捷温柔地逗他开心。
如此温馨的氛围中，简晓奇苍白的脸渐渐泛出微红的血色，林捷当然看见了，手慢慢包裹得更紧。
“那个……我……”
长久的平和後，简晓奇突然别扭地在位置上动了动。
林捷敏锐地感到他的不安。
“怎麽了，是哪里不舒服？我去找医生。”
“不，不是！”
简晓奇急忙阻拦。
林捷刻意将他从头到尾扫视一遍，拧紧的眉峰舒展开来。
随後他改换了一下姿势，轻轻环住简晓奇的肩，靠近他脸颊低声问道，“是想上厕所吗？”
一霎那，他看见那个小巧的耳垂，几乎要涨成紫红。
“让我陪你？”
他忍不住温柔地笑，抬起手摸摸因为害羞而埋到胸前的头。
毛茸茸的脑袋飞快地点了两下。
林捷深呼吸，调整自己稍显紊乱的脉率。
“那走吧。”
他摘下挂在架子上的输液瓶，小心地扶住简晓奇的腰，即便隔著外套，也依然能感觉那样纤细的线条，热切的渴望突如其来地冲上心头，他顿时绷紧身体，却又佯装若无其事地，低头掩饰了唇角的苦涩。
004
走廊尽头的男厕所，一进去，就有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林捷皱眉。
“能忍吗？要不我们换一间？”
他体贴地问。
“……忍不住了。”
简晓奇也是一张苦瓜脸，“我很快的。”
找到一个还算干净的小隔间，林捷怕他只有一只左手可能会不方便，便低声问了一句，“你一个人行不行？”
“嗯？……没问题！”
林捷见他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後，也不知想到了什麽，脚跟不管不顾地就往後蹭，张皇失措地缩进小隔间，“啪”地将门飞快地关紧。
“啊，你当心，还有吊针呢！”
急忙跟上善後措施，将药瓶举过头顶，林捷笑他可爱的腼腆。
而耐心等待的时候，他只好锻炼自己的肺活量，与室内的异味作斗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门里面的动静也悄然消失，但说著“我很快的”人，却好像没有出来的打算。
林捷抬手看表，开始有些担心。
“小气，好了吗？”
他敲敲门问。
“再、再等一会儿。”
回答的声音很轻，但还是听得出一点慌乱。
“你怎麽了？没出什麽事吧？”
联想起他头无头六的性子，林捷担忧他会不会把针头给弄掉了，於是赶紧看了看滴管，还好，还是在正常输液。
“没什麽……”
话语中的慌乱更甚了。
“没什麽就快开门。”
林捷严肃地威胁，“要不我可撞了！”
“别！”
里面叫了一声，而後断断续续地传出话来，“……我……裤子，拉链……拉链坏了，拉不上。……而且那儿，……那块地方，有点湿……”
林捷忍住不笑他，只重复了一遍“快开门。”
很快，陈旧的木板门露出一道缝隙，他毫不犹豫地推开。
“我这样，……我没法出去……”
简晓奇用左手挡住了下半身的关键部位，可惜只遮盖了大开的前襟，却无法掩饰那一片污渍。
“你，你不许笑话我。”
他发誓，要是蜘蛛精敢发笑，就算自己没力气，也要拼劲给他一脚。
林捷却真的没笑，看著他困窘的表情，甚至连裸露的脖子都已泛红，猜想他大概很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就是觉得这样的他又可爱又可怜，会令人舍不得而心软。
林捷在心里叹气，拽起他的左手把药瓶往掌心一塞，“先拿著。”
他说完，便将自己身上的毛衣脱了，随即把那件淡色的衣服系在对方腰间，动作坚定，温柔。
简晓奇的腰部纤瘦，他只好用力打结，确保能绝对安稳地掩住那些尴尬。
“这样就没问题了。”
林捷直起身，又将药瓶夺回，安抚一般地拍拍他的脸。
简晓奇心跳急速加快，他能够感受到紧裹的毛衣带来的热度，还有渐渐钻入鼻尖的香水味道。
“谢谢你。……你冷吗？”
短短六个字，却连自己的舌头都不小心咬了一下，他吃痛地轻呼一声，引来林捷关切的目光。
“还好。”
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的白衬衫，还要在暖气不足的走廊里撑两三个小时，但眼前这个温柔的妖怪，却是笑著摆摆手。
“对了，前两天你也要打吊针吧，个人问题怎麽解决的？”
重新坐定，林捷禁不住发问。
“前两天那家医院有专门的护工，”简晓奇还是难为情地低垂著头，“那里的条件是不错，……不过，我情愿在这儿坐冷板凳。……再说有你来陪我解闷，真的很开心。”
005
输液完毕，已近中午，林捷看似随意地问，“我送你回去？”
简晓奇望著他，心思转了转，开口反问一句，“今天这些服务，都要额外收费吗？”
林捷笑笑凑过来，脸越贴越近。
在室外寒冷却清新的空气里，简晓奇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大概是成熟男人混著烟草和香水的体味，嗯，味道还不错，……很想多闻一会儿。
──啊，自己在想什麽？！又不是喜欢骨头的小狗，光是嗅著肉味就能亢奋。
“象征性收费，每小时十元，锺点工的报价。”
注意到他奇妙变幻的表情，林捷脸上的笑意加深，展现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很有诱惑力地回答。
一前一後坐进计程车，司机习惯性地转头看了他们一眼。
简晓奇条件反射地将双手挡在身前，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
林捷却像体察不到他的心情，耸耸肩善意地提醒，“腰上那个结松了，你自己再打打紧，小心湿掉的那一块，还有别把里面的短裤露出来。”
然後一路上，就这样舒爽地盯住他豔红色的侧脸，嘴角保持著海贼似的微笑。
到达通向家门的那条小路口，简晓奇便让司机停车。
以电影快镜头般的速度付了钱，他钻出车厢，脚才一著地，就仿佛後面有狼狗追赶一样，不敢回头而笔直向前。
林捷礼貌地和司机道别後，立刻快步赶上去，并排和他走著，彼此间虽然没有言语交流，但脚下的步履却非常合拍。
快要接近自家的小院时，简晓奇却惊诧地停住了。
林捷也随之立定，视线沿著他同样的方向望过去。
明黄色招摇的豪华系跑车，车门陡然向上打开。
简晓奇屏住呼吸，看著两条长腿先迈出来，如同警锺那样的声音在脑子里敲响。
──玛丽王？
结果……当然没猜错，那张板得像电熨斗的脸，马上就出现了。
“王小姐……”
他不情愿地招呼。
“！！！”，高跟鞋走过来的声音，一步步就像踩在他慌张的心上。
简晓奇寻求依靠似地转过头，看见冷风中衣著单薄，却并不在意的林捷，不免感觉抱歉地咬住了嘴唇。
“哼，医院去过了？就那麽想要躲开我？早晨七点不到就出门，你害我在这里像傻瓜一样等了四个半小时！……简晓奇你这个混蛋。”
──蛮横还真是不需要道理啊。
林捷在心中感叹，稍许能够体会到简晓奇的烦愁。
“对不起。”
不想和骄傲的公主冲撞，简晓奇低头道歉。
“混蛋，道歉就可以吗？！把别人的关心当垃圾一样扔掉，你太过分了！”
好像自觉受了很大的委屈，玛丽王怒气冲冲地一通吼，却还嫌不够解气，竟然对著简晓奇，抬手想甩耳光。
林捷反应奇快，一把抓住她图谋暴力的手腕，狠狠攥紧，令她无法挣脱。
“这位小姐，请你不要太过分！”
他的声音不算响，口气却明显有威慑性。
“你是谁？管你屁事！”
没想到半当中会插进管闲事的“大铁板”，大小姐用冒火的眼睛瞪他，手夺不回来，索性就用细高的鞋跟，愤然袭击他的脚。
林捷也火了，甚至不管对方是女人，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到墙角，用肘关节和双腿顶住她，温柔的眼眸变得阴沈。
“我不想再重复第二次，你耳朵聋了吗？！别太过分！”
他的语气又严厉了几分。
“林捷，……算了。”
简晓奇不想把他牵扯进来，急忙过来拽住他的胳膊，无奈地摇了摇头。
林捷深沈地凝视了他一会儿，慢慢松开手。
玛丽王重获自由，像是明白耍狠发彪讨不到好处，她只尖利地瞪著两个男人，沈默地闷了半天，重又挑衅地撇撇嘴角。
“简晓奇你算什麽意思？你们算什麽？……同性恋吗？故意在我面前演戏很好玩？你装什麽不好偏要装GAY？简直恶心得要死！！”
林捷束手站在一旁，表情冷峻却还算平静，反倒是简晓奇的脸色显得有点不对劲。
他深呼吸，然後像做了决定，伸手牢牢挽住身边的男人，十分认真地说，“我们没有假装，我和他，就是一对GAY！你要是恶心，就请你快点走，要吐的话，前面有阴沟。……你走好，不送！”
听著他的胡诌，林捷的身体明显动了动，像要开口说什麽，却突然没有防备地，被简晓奇重重堵住了嘴唇。
不曾预料小白兔还会采用这等招数，蜘蛛精只愣了“嘀哒”一秒，心中就暗笑著开始假戏真做。
嘴唇稍稍张开，舌尖轻柔扫过简晓奇的牙齿，他悄然地化被动为主导。手臂渐渐不规矩地卡住那样纤薄的脊背，掌心也自然地压上了令人心动不已的腰线，微微地摩挲。
随後，敏锐地察觉气氛起了变化，他用眼梢瞥见了王小姐几乎要冒烟的鼻孔，於是，便愈加做作地呻吟了几声。
啊！太好了！
牛魔王一样的鼻孔，终於和她的主人一起转身，走开……
总算可以全身心地投入亲吻之中。
林捷将惹人疼爱的身体紧紧困在怀中，深深汲取他身上那种单纯清爽的味道。
──小白兔……，真是该死的好闻！该死的诱人！只想更深更深地侵入他，想要用全身的热力将他淹没。
火热的唇移至他的颈上，或许是热烈的呼吸，也可能是酥麻的感觉，一下子过於冲击，小白兔猛然惊醒，自然而然地用力挣扎，脱逃出来後还踉踉跄跄地後退几步，才站稳。
旋即，反射性地用手背蹭过嘴唇，抹去了唇上残留的湿润，还不忘验证似地，又用舌尖舔噬了一遍。
林捷心中忍不住忿忿地呻吟，……这只兔子啊，非要害得他全身血流逆行？！
“她，她……走了……”
简晓奇的表情惊魂不定，却并非是为了玛丽王的霸道和误会。
比起骄傲蛮横的公主，他大概更恐惧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和冲动。
林捷只温柔地微笑。
看著他依然能保持镇定的神情，简晓奇愣住，不自禁地胡思乱想，脑子里拧成一团的麻花越变越大。
──对於蜘蛛精这样的专业人士，收放自如应当是职业素质？
他叹气，放弃无意义的揣测。
“谢谢你。……刚才，嗯……”
还是心存感激，他抬眼望著好心的妖怪，轻轻说，“刚才那样的意外事故，你别担心，我会付账的，你也不用给我折扣。”
林捷即刻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那一瞬，他真的很想敲开小白兔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是不是地球生物的构造！
第四章
001
小小风波过後，简晓奇掏钥匙打开大门。
“……进来坐一会儿吧。”
他虽然为了刚才的热吻心烦意乱，但出於必要的礼数，还是怯怯地提出邀请。
“好啊。”
林捷却不客气，一步就跨进冬日里萧瑟的小院子。
穿过狭窄的小径，便是一幢两层楼房，俭朴的外型像是日式风格，占地面积不大，看上去也已陈旧。
“请进。”
简晓奇领他进屋，暖色调的客厅布置简单，却很温馨。四周有一些绿色植物，和几幅色彩斑斓的油画点缀。
午间安静的气氛，却被突然响起的“咕噜咕噜”声打破。
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简晓奇一副“逊毕了”的表情按住肚子。
林捷笑他的傻气，忍不住又出手，刮了一下他挺直的鼻梁。
“饿荒了？早饭都没有吃过？”
简晓奇用力吸吸鼻子，然後可怜巴巴地抬起头，不停地点了好几下。
小脸上他那双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红通通的，仿佛下一秒就能流出晶莹的泪来。
──哎……
即便明白，这红鼻子红眼睛完全拜流感所赐，可林捷还是立刻心软，毫无抵御地缴械投降。
“你先去洗澡，换身衣服，我来帮你煮饭。”
“你会煮饭？”
简晓奇“啊咧”一声，以示怀疑。
“你就别多问了，留点力气把自己洗干净。再舒舒服服躺一会儿，等吃现成的吧。”
林捷撵走他，自己摸到厨房准备大展身手。
淘米煮粥，在小火上慢慢熬。
奋力从冰箱里挖掘资源，找出半颗白菜、半颗花菜，还有孤零零的一个小鸡蛋，只好勉强发挥一下，做了两个清淡的蔬菜小炒，倒也符合病号的进食标准。
前後估摸忙了大半个小时，白米粥还留在灶火上细熬，林捷心里惦记可怜的小兔，拉开厨房通往客厅的移门，他探出大半个身子，温热的暖气迎面而来。
阳光均匀地铺满整个房间，他看见蜷缩在沙发上的瘦长身影，大约是沐浴之後新更换的居家服，淡蓝色的一套，就像窗外晴朗的天空。
轻手轻脚过去，林捷小心地绕过茶几。
肯定是又饿又累，小白兔已经自顾自地睡著了。
俯下身，他听见轻轻打鼾的鼻息。再靠近一点，那灼热的鼻息拂过他的面颊，痒痒的，却带来微妙的甜蜜感。
完全像被磁铁吸引，林捷无法挪开自己的视线，只傻傻打量著那张睡脸，只凝视著那样柔和的五官……，他笑话自己的呆，也苦笑自己的不清不醒。
单腿膝盖著地，林捷半跪半蹲，眼角眉梢溢满温柔。
“小奇？……你原来叫小奇？……不是贪钱的小气，是奇妙、奇怪的小奇吗？”
低低的呢喃中，他情不自禁地，手掌覆上小兔子裸露在外的脚踝，白皙而细瘦，还有延伸到脚趾尖的那片白净……，一种心疼却又迷恋的情绪，伴随著欲念，令他如同蚕蛹一般，作茧自缚。
──林捷，你果然是游戏玩得太多、太过火，现在遭报应了。
其实他害怕无法控制的情绪波动，他喜欢一切尽在掌握的踏实感，所以他始终抗拒荷尔蒙的刺激，──用他自己的方式。
他不玩直男，他不许诺言，他拥有充足却廉价的柔情蜜意，他的温柔可以分给每个情人，甚至连一夜情的对象也关怀备至，只不过这样的温柔，就如同流水线上的成品，也许完美到无暇可挑，但却不可能使人感觉珍贵。
──大概、可能、或许，……这只安静沈睡的小白兔，真的拥有什麽魔力，令他一点点地发现，自己原来也会有渴望的情感。
只不过这份情感会何去何从，他无法知晓。
林捷有些忧郁，也有些遗憾地站起来。
转回厨房，粥已喷香，熄掉火，整理好一切，他静悄悄地离开。
002
清晨醒来，简晓奇推开窗，冷飕飕的寒风夹杂雨丝，一下涌了进来。
──真是够呛的天气！
老老实实地，他里外三四层地裹好，继续怀著对玛丽王小姐的恐慌，偷偷摸摸出门。
万幸万幸！
家门口的小路异常安静，没有贵死人的房车和跑车停靠，依旧是那个平凡的教师宿舍区。
简晓奇拽高衣领，心情放松地撑起伞往前走。
“HI，早上好！”
身後突然响起轻快的招呼声。
简晓奇一惊回头，差点撞上林捷的鼻梁。
不知何时，人高马大的蜘蛛精已躲入雨伞下，正满脸微笑地“窥伺”著他。
“你哪里冒出来的？”
简晓奇纳闷地摸摸头。
林捷也学样，手掌覆上他的头顶，轻轻扫乱他柔软的短发，“你走路真是目不斜视啊？！我那麽帅一个人影竖在围墙边，你这都看不见我，挺伤我心的。”
简晓奇瞪大眼，“你一大早赶来……等我？”
林捷故作沮丧地点头。
“怎麽不敲门？你就一个人傻等？”
简晓奇困惑。
林捷又笑了起来，很自然地顺手“抢走”他拎著的药品袋，“我不是为了让你多睡一点？！……病人要注意休息。”
“那你等了多久啊？”
简晓奇心头有些异样。
“还好，半个多小时。”
因为先前没有打伞，林捷甩甩淋湿的头，语气平常地说。
简晓奇歪著头看他，胸腔中逐渐绷紧的，却并不明白是什麽东西。
“……我会多加锺点费给你的。”
心里结巴了半天，他低声嘟囔。
如此的回答，林捷果然料准。
他隐约心痛，暗自感慨。
──原来这第一次的自我营销，真是失败得一塌糊涂。
或许应该正视现实，洒脱地看开，毕竟只是有点动心而已，也没什麽大不了的情啊爱的，就当这是人生中的意外插曲，也算是一次老天爷善意地告诫：“林捷呀，你凡夫俗子一个，别老把自己当超人，自以为想要什麽都能抓到”。
这样想来，未尝不是件好事。
坐车赶到医院，竟然比昨天还要拥挤。
不过所幸有林捷帮著排队挂号，简晓奇才能“抢”到仅剩的两个硬板凳。
当一切都搞定当後，林捷又跑出去买早点，一大包面包牛奶拎回来不说，还细心地将包装袋撕开，保证卫生地递到对方手中。
简晓奇感动地对住他笑，脸上一层淡红。
正忙著吃早饭的时候，衣兜里的手机突然闹铃。
“我来？”
“嗯，谢谢。”
林捷看他不方便，便想帮忙，事先却不忘征得他的同意。
“是短消息，你自己看吧。”
简晓奇凑近低头看，“是我表姐发来的。”
他据实以告，“她今天晚上就能回来。”说著，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终於不用一个人看家啦，这些天我孤苦伶仃太寂寞了！”
见他如释重负的模样，林捷笑著问，“表姐就那麽重要啊，……她住在你们家？”
“对啊。舅舅舅妈一直在国外，所以表姐从小在我们家长大，像我亲姐姐似的。……这下好了，明天有她陪我上这儿来输液。”
“我这赚钱的兼差就没了？！”
林捷又是故意地唉声叹气。
简晓奇很拎得清地瞥他一眼，“就这锺点工的价？……你是开玩笑的吧，林捷。”
其实仔细想想，比起表姐的粗心和笨拙，他宁愿要蜘蛛精待在自己身边，花钱享受呵护备至的陪伴照料。
林捷这只妖怪，……职业素养还不是一般地高！
心中不经意地有个念头闪过，他直觉胸口有点堵，於是脱口而出，“你累吗？”
林捷不解，“什麽？”
“你对每个客人都那麽好，口碑是有了，可你累吗？”
简晓奇挠心地重复一遍。
林捷有些许惊讶地看著他，然後很认真地摇头，“我只对你好。”
“啊？……”
简晓奇却不为他的话所动，反而怀疑地搓搓鼻尖，十分不清晰地嘀咕“……嘴真甜……”。
林捷心口一跳一跳的，说不上来的一种滋味。
气氛就这样陷入沈闷，两个人各怀心事地坐著发呆，直到有人经过时好心提醒他们，药液快滴完了，林捷才急忙去找护士。
看见拔掉针头後，简晓奇淤青密布的手背，他虽然不满自己的婆妈，可还是开口问了声“疼不疼？……要紧吗？”
“还好。”病患不以为然，“除了看上去吓人，其他没啥感觉。”
这下弄得林捷只好讪讪苦笑，“是嘛，不痛就好……”
并肩走出医院大门，简晓奇突然笑著向他挥手，“我一个人回去就行，没问题的。”
林捷也大方地点头，“那你路上当心点。”
目送他颇为潇洒地转身，简晓奇却没能忍住地喊了一声，“林捷，谢谢你。”
“小气？怎麽了？”
他回头，目光还是温柔。
“谢谢你……只对我好。昨天的白米粥，真的很好吃，……很好吃。”
等了半天的话才姗姗来迟，看著小白兔闪烁不定的大眼睛，还有一紧张就咬手指的别扭样，林捷用力吸了口气，“要是惦记著我的好，就多来酒吧捧我的场。无论你钱多钱少，我都优先招待你，嗯？！”
“知道了。”
简晓奇小鸡啄米般地点头，“我会多捧场，多花钱的。”
003
回到家懒得吃午饭，简晓奇便扑倒在床上，一把抱住胡萝卜色的枕头，心神不宁地咬住枕套，吱吱嘎嘎的动静就像在磨牙。
虽然直到现在，还觉得林捷是修炼成精的妖怪，毕竟没有正常的性取向，就意味著他和平常人无缘。
但这妖怪却是法力无边，令他这个普通男人也会被迷惑，简直像中了什麽毒，因为想念蜘蛛精抚慰般的笑容，还有柔和又细微的眼神，心甘情愿地掏钱，一次次沈浸於买来的温柔中。
想到这儿，简晓奇咬得更起劲。
──就算是妖怪，蜘蛛精也是雄性的！
对这样长著美男皮相的妖怪，还是要警惕保持买卖关系就好……
他忿忿不平地加重力道，──“嗤！”
愁眉苦脸瞪著被咬破的布料，他莫名对自己生气，“哗啦”拽过被子盖上脸，索性蒙头大睡起来。
尽管心情时起时伏，但饱受病痛的身体却逐渐复原。
病假的时光终於度过，简晓奇重新振奋精神，抖擞地返回工作岗位。
“早上好！”
在阳光温和，充满生机的早晨，他放下背包向同事打招呼，微笑的眉眼在扫视一圈後，一点点被疑惑和不安所替代。
“嗯……那个，发生什麽事啊？”
瞧见每个人怪异的目光，简晓奇小心翼翼地开口，几乎用一种间谍在密报时的语气问道。
大家却面面相觑，仿佛心照不宣地三缄众口。
他更慌了，“是不是炒我鱿鱼？……因为病假时间过长？”
又一阵沈默过後，还是热心的月老大姐挺身而出，“炒鱿鱼？──晓奇啊，也差不多了。”
“嗯？”
越听越晕，简晓奇万般无奈地皱眉。
“老板家的千金，出车祸了。……从你家回来的路上！”
“车祸？”
简晓奇像被人当头一棒，愣是往後退了两步，“……她没事吧？”
“生命暂时没有危险，不过脑子好象撞出点问题。”
脸色比生病时还显苍白，简晓奇双手撑住办公桌，声音明显颤抖，“什麽……问题？”
“可能是失忆，外加反应迟钝吧。”
月老大姐同情地叹气，“晓奇啊，虽然玛丽王那是意外，但总归是由你而起。现在你有两条路选择，要麽，你娶她做老婆，也算入赘富豪之家；要麽，你赶紧卷铺盖走人，别等大小姐清醒过来再纠缠你，那就更烦了！”
简晓奇低头，牙齿快把嘴唇咬出血来。
“哎……，我说，你，……你是不是中桃花咒了？怎麽就没女人缘呢！”
惋惜地拍拍他的肩，月老大姐的话引起众人一致地感叹。
没有女人缘？
──现在看来是一定了！
又是一场悲哀的回忆留存在脑子里，自己所能做的也只有接受。
简晓奇没勇气再赌一回，所以也就没有另行选择的余地。
以这种方式结束对爱情的企盼，用一种谁也不能理解的心情，他感觉自己就像灰色的海，虽然能眺望到远方的海平面，却看不清那样的远方除了灰色的海水，还会有其他什麽东西。
004
大概已是第三次接受同事的集体安慰，简晓奇认命地掏出纸和笔，端端正正开始写辞职报告。
“喏，这个信用卡是你申请的？前两天送来了，我替你签收的。”
“谢谢噢。”
简晓奇扔掉笔，伸手接过递来的厚重信封，里面有一块硬硬的东西，看来是信用卡没错。
想起自己当时的初衷，他按耐不住地拿起了电话，但是听筒那端却鹦鹉学舌似地重复不休，“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後再拨”。
无奈地咬了一会儿手指，最後他还是往那个打不通的手机上发了短信：“我有事找你，请与我联络，好吗？──简晓奇”
害怕电信的网络问题，他机械般地发送了好几遍。
“林捷你说过的，要优先招待我，不许说话不算话，……不许你当小狗！”
简晓奇把沈默的手机当作他，以赌气的声音喃喃自语。
这样煎熬了一整天，所有的短信却如石沈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复，哪怕连标点符号也没有一个。
心中早已把蜘蛛精替换成狗头狗脸，简晓奇本来就不舒畅的心情，当然更加抑郁。
那个披著人皮的妖怪，──他现在非常非常想念。
这是此刻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怀著复杂的心绪一直待在办公室里，挂锺提示十点过後，简晓奇从椅子上一骨碌地站起来，手中牢牢攥住宝贝似的信用卡，下定决心往妖怪洞冲去。
“林先生不在。”
这一次熟门熟路，他拖住走动的服务生，开口就问“林捷呢”。
“现在不在？什麽时候能赶来？”
他不甘地探身张望，想求助花心男，可阿森却也不见踪影。
“……他最近都不在，出差去了。”
服务生怀疑地打量一番，像是确认他并非熟客，於是很不耐地敷衍一句，便丢下他转身走了。
“男公关也要出差？”
简晓奇顿时懵了，这个理由……未免也太牵强？！
黯然离开妖怪洞，不知不觉走到绿地中央，他一屁股坐在休闲椅上。
“出差……莫非是陪有钱人游山玩水？”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他就愈发感觉自己很凄凉。
说什麽钱多钱少没关系，要是自己也有万贯家产，那样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蜘蛛精绑在身边，任谁也抢不走……
──绑在身边？
天呢，他在瞎捉摸什麽？！
简晓奇急忙甩头，怎麽可以对妖怪有非份的想法？
从心底里呼出了一口气，他慢吞吞、一步一步挪向车站。
那之後，温柔的蜘蛛精好像人间蒸发，简晓奇的生活也逐渐恢复常态。
心疼爱女的老板，不仅爽快批准了他的辞呈，而且把他当作大衰神，下一刻便供奉送出门。
工作才三年就受到“炒鱿鱼”的处罚，当他在晚餐桌上宣布了这件糟糕的事，宽厚的父母并没有责怪什麽，反倒是长著狗鼻子的表姐，敏锐嗅出了其中特别的味道。
“隐情？我要听隐情！”
她不怀好意地追问，无视简晓奇一脸的无精打采。
深知表姐逼供的绝活，他一五一十坦白，将玛丽王事件从头至尾复述一遍，不过很明智地，一概跳过所有林捷出现的桥断。
“就是这样？她出事你负责？”
表姐深究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小气阿弟，这下你可彻底与女人无缘了！……看看，就连暗恋你的女人都要倒霉，你於心何忍啊？！”
简晓奇也依然愧疚，垂首不语。
“你呀，还是找个好男人一起过吧。”
迂回了半天，表姐老调重弹，眉眼中流露出的神态，就像得逞了奸计似的。
简晓奇只想当她的话是耳旁风，一阵吹过就算。
但事实上，他却将“找个好男人一起过”，自动进行更换，演化成为“找到蜘蛛精一起过”。
狠狠掐一下自己的脸，他马上否定了这种荒谬的想法。
失业之後的半个月，经过孜孜不倦的努力，简晓奇终於找到重新就职的机会。就在最後一轮面试的关键时刻，行踪不明的林捷突然现身。
“小气，你著急找我，出什麽事了？”
候在门外等待召见的间隙，他竟然接到了妖怪的电话，不敢相信地确认来电号码，“你是……林捷？”
“当然，如假包换。”
简晓奇心中像有什麽东西猛然沸腾，接下来的语气完全变了，“我正在面试，现在没空，以後有机会碰面再说，就这样！”
干脆掐断电话後，他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却又变成了傻傻的笑，上扬的嘴角怎麽也拉不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蜘蛛精的法力作怪，轮到他的面试考题居然异常简单，很有自信地答完最後一题，就算他神经再大条，也明显看出考官们眼底的赞许。
──耶！
心情大好地走出商务大楼，简晓奇刚打开手机，千里追踪的电话便在耳边炸开。
“今天晚上老地点，我老时间等你，不来的话，就上你家去抓人。”
没头没脑只说了这一句，林捷比他更干脆地收线。
要善於用妖怪的思维考虑问题，简晓奇努力提醒自己。
──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客人！这才是蜘蛛精紧盯自己，力图挽回前一阵不良影响的真正目的。
005
神情恍惚地嚼完饭粒，简晓奇抓起背包，匆匆忙忙说了声“有事要出门”，也顾不上表姐古怪的眼神，身手敏捷地没入夜色里。
跳下公车，他看一眼手表，离酒吧对外营业还早得很。
找不到其它地方可去，他就坐在绿地的休闲椅上，打发时间。
冬日的夜晚，风虽然不大，但阴冷刺骨。
尽管如此，还是有热恋的情侣，躲在隐蔽处卿卿我我，无意间看到，只叫人徒增伤感。
慢慢地，室外夜雾加重，就连不畏严寒的恋人也退散尽了，只剩简晓奇孤零零冻到哆嗦。
他忍不住摸出手机，只想立刻接通林捷的电话。
“喂，小气？……是你吗？”
对方轻柔的声音，是寒冷冬夜里最温暖的抚慰。
“嗯。”
他揉揉眼睛，鼻音嗡嗡地嗫嚅，“现在，……能过来吗？酒吧还没开门能过来吗？……我在外面，……很冷，真的，林捷。”
“小气……你这个小傻瓜。你马上给我过来，一分锺也不能耽搁，听见没？！”
温柔的林捷，嗯，就像暖风机，令人止不住想靠近、靠近、更靠近。
於是简晓奇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向妖怪洞。
远远看见熟悉的木门，他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倚靠在门口那个迷人的妖怪，身影一点一点放大。
简晓奇突然开始害怕，害怕自己的动摇。
逐渐慢下脚步，他不敢细想深处那悸动的心，究竟是为了什麽？
“小气！”
林捷却忽略他的犹豫，大踏步地迎上来後，扣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拽，便将整个人锁入怀中。
“你在外面冻了多久，怎麽冷得像根冰棍……”
刹那间，简晓奇的脑子一片空白，被熟悉的气息包围，他急切而又贪婪地汲取。
将脸埋入那样温暖的颈窝，他不停深呼吸，然後才闷闷地嘀咕，“我说你啊，还记得答应我什麽？怎麽就不负责任呢！……随手把客户一扔，你突然人间蒸发，这样做不觉得太过分吗？虽然我是没什麽钱，这也不表示你可以轻视我！……还有，现在我说这些，不是因为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很想你……嗯？……”
叽里咕噜就把心中的话全都倒了出来，如此单纯却可爱无比的小白兔，令人失控地想要和他亲吻，想要和他做爱。
林捷当然等不及地贴上嘴唇。
简晓奇的味道淡淡的，隐隐有些甜。
他沈醉在吸吮的快感中，彼此的舌尖也随之纠缠不放。怀里的人仿佛开始晕眩，稀里糊涂地任他摆布。
变换著角度不断加深这个吻，他渐渐肆无忌惮，简晓奇也恍惚松开牙关，由他在自己的口腔里温柔又热烈地翻搅。
激情四溢的时刻，零星有路人经过，朦胧中看到这一场面，赶紧尴尬地收回目光，快步逃离现场。
感觉自己就要窒息了，这个长长的吻总算终结。
简晓奇一下抬头瞪他。
妖怪果然能随时随地发情！
对於蜘蛛精不经允许，就在公共绿地随便吻了自己，应该……应该要显示一些愤怒吧。
所以简晓奇暗中憋足劲，假扮伤心红了眼眶，“这样的服务我不付钱的，……是你主动的，你主动的！”
该死！这只兔子笨起来真能急死人！
林捷无奈，从节约时间、节省精力、延长生命的角度出发，认真考虑直接吃掉他的可能性！
“小气……”
他无限温柔。
“干嘛？”
小白兔警觉地护住背包。
“你不是想找我诉苦吗？……还是进来说吧。”
被一把拖进门，昏暗的妖怪洞寂寥无声，就好像电影里阴森的布景，简晓奇猜想“啊”地叫一嗓子，是否会有暗沈的回音。
跟随林捷的步伐，他往前，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崭新的钢琴上。
“嗯？”
他兴奋，却又有些疑惑，伸手指著问，“这个，……是一直就有的吗？”
“啊，一直就有啊，只是你没注意罢了。”
林捷说起谎来眼也不眨。
如果要讲实话，这个大家夥，是他前一刻才付款搞定，就是为了今晚显摆自己的浪漫。
“你要不要试试？”
他笑盈盈地抛了个圈出去。
“我？”
简晓奇难为情，“不会呀。”
“那喜欢吗？喜欢钢琴吗？”
看他眼中闪烁的光芒，林捷抛出第二个圈。
“嗯，喜欢。很喜欢呢！”
林捷继续温柔微笑，这就算是第三个圈了。
“……你，你会吗？”
真好！小白兔乖乖钻进来，套圈游戏以全胜告终。
得意之余，林捷不忘谦逊的美德，他稍稍点头，很客气地说，“我也只会一点皮毛而已。”
慢条斯理地坐到琴凳上，他开始按动琴键，声音立即在空无一人的大厅里回荡。
“小气，你说一件不开心的事，我就弹一小段，那麽等这首曲子结束，你的郁闷就当被音乐带走了，你看好吗？”
蜘蛛精的提议很有诱惑力，简晓奇咬著指甲，发现自己完全没法拒绝。
“我不喜欢玛丽王，但我也不想害她。”
吸吸鼻子，他犹豫片刻，随後轻声低语。
林捷朝他笑笑，又使使眼色，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滑动。
低沈温柔的歌声随之响起。
──是那首经典的情歌，“温柔地爱我”。
“温柔地爱我，甜甜蜜蜜，不要让我离开你；你丰富了我的生命，我是如此爱你。”
简晓奇压住喉结，清清嗓子，“她出车祸的那天，是我假装和你好，假装我们是一对同性恋，嗯……大概刺激到她了，所以，……所以这应该怪我，是我的错。”
林捷宽慰地摇摇头，更加温柔地哼唱。
“温柔地爱我，情真意切，我所有的梦想都已实现，亲爱的，我爱你，直至永远。”
“那些日子，我只想来找你，却根本找不到你。你说你可以给我发泄，可你连个影子也不留，我上哪儿去发泄？……林捷……，你是说话不算话的小狗。”
简晓奇呆呆望著他，语气里的委屈自然流露。
“温柔的爱我，天长地久，让我进入你的心扉，你是我心所属，我们将永不分离。”
最後一段还余音嫋绕， 林捷起身靠近他身旁。
才触碰过琴键的手指，转而轻抚上他的眉目。
“真的……有眼泪……”
林捷低低呢喃。
“是嘛……”
简晓奇想伸手擦拭，却猛然被抓牢，紧紧包裹著。
全身的血液霎那凝固住了，因为彼此炽热的嘴唇，又迅速粘合在一起。
林捷的双唇在他唇上游走，轻柔舔拭他嘴上的湿润。
──原来唱完情歌後的嘴唇竟能如此甜蜜。
简晓奇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他情愿被这样亲吻著。
彼此温柔触碰，这个瞬间异常美妙，两颗心也像是连在了一起。
妖怪美男一定又施了魔法，令他无法放开那麽舒服的吻。
随著时间的延续，原本温柔的亲吻有了火辣辣的感觉，充满活力的身体紧绷起来，眼看要变成一阵摧垮意志的暴风。
感受到简晓奇的颤抖，林捷心动又心悸。
拽住纤细的腰，他将蜷缩的小白兔拉坐到自己腿上。
伸手抬起小小的下巴，简晓奇迷惘慌乱的表情，却比小动物还要令人疼爱。
林捷深深凝望著那双晶亮的眼眸，心跳飞驰。
“我一直……”像是很困难，又似好不容易，他终於哑声说出口，“很……喜欢你。”
──喜欢到不知如何是好。
简晓奇只会傻傻望著他，脸上的温度已经沸腾到极限。
不想、也不能再克制自己的欲望。
林捷捧住他的脸，微微提起上身，好更深地吻他。
这样愈加直白的吻，充满魔鬼般的诱惑和挑逗。
口腔被侵犯到无招架之力，简晓奇瑟缩在他怀中，欲望撞击著胸腔，他听见自己轻微的呻吟。
──实在是……有点太过分了！
就快被蜘蛛精同化，他却昏了头，宁愿选择与妖怪沈沦。
心律不齐、气息紊乱、头重脚轻，简晓奇直觉自己要昏倒。
林捷固执地俯身揽住他，旋即顺势将他压住，倒向身後舒适的沙发，已无比亢奋的身体，明显而又强悍地抵住他。
隐约意识到“断背山”那件事正要发生，简晓奇顿时惊慌到胃部痉挛。
006
酸涨疼痛的感觉，让脑子清醒了三分。
“慢！”
小白兔一咬牙，胆怯怯地哼了一声。
哦，……还真有回音呢。
“怎麽，有问题？”
尽管心都已烧焦，但为了维护一贯好男人的形象，林捷暗暗磨牙，眼神却格外体贴。
简晓奇偷偷瞥他，“今天这里，嗯，很奇怪……一个人都没有？为什麽啊？”
“没有人──是因为我包下来了。这一整晚，只有我们两个人，所有的只属於我们两个人。”
林捷笑得温柔，说得浪漫。
“……”
怔了怔，他忽然反应过来。
“啊？那要花多少钱？！喂，我是失业者、失业者你知不知道啊！……我的信用卡要爆了爆了！”
所谓不解风情之人，完全可由简晓奇来代言。
林捷却喜欢他的傻，偏偏就喜欢他这样的傻。
“我有员工价，很便宜的。你不用慌啊，小气。”
“喔……”
简晓奇蹙眉垂眼。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两句话斩断小白兔的退路，林捷继续做爱做的事。撩拨般啃咬他的脖子，指腹往下探索，双掌来到他的臀部，压向他，暧昧地威胁著他……
“慢！”
简晓奇垂死挣扎，喘息著喊停。
林捷依然尊重他，猛踩刹车停顿下来，然後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天杀的，这只兔子难道不明白？箭绷在弦上就不让发，这真会要了一个男人的命!
“又……怎麽了？”
他发誓，倘若由此不能人道，他定要拿小白兔的一生来做补偿。
“我……”简晓奇期期艾艾，“我能不能喝点酒？”
可怜的兔子难道要喝酒壮胆？……依他看，还是酒後乱性更好更妙。
林捷忍不住哑然失笑，“喝什麽？啤酒？”
简晓奇轻轻摇头，“我，嗯，……红酒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
林捷爽快地直起身，“我会选一瓶最好的──送给你。”
很快，他从吧台背後拿来了精致的酒瓶，还有艺术品一般的酒杯，不过却单独一个。
“你不想来一点？”
简晓奇小声问。
“我？”林捷挑眉，“这杯子是我的，你不需要。”
“嗯？”
“由我喂你……可好？”配合言语的挑逗，林捷偷袭，轻啜一下那柔软的唇。
简晓奇连眉毛都快通红，却不曾想到下一秒，竟更令人惊慌。
“红酒沾到衣服上很难洗，所以要脱光才能喂噢。”
林捷动手，姿势熟练，短短几秒便已解开他毛衣和衬衫纽扣。
那一刻，简晓奇只想狠狠撞墙，早知道妖怪还有这等说辞，不如被啤酒撑到涨死。
事态逐渐往情色方向发展。
男人上半部地形简单，三两下便脱得光溜溜。
林捷平时看著寻常，半裸之後好身材却显山露水，虽然不是壮士型的肌肉男，但已足够高大英挺。
简晓奇竟然无法挪开视线，下半身火热的状况，出乎意料地强烈。
天呢，看美男看到勃起……，难道自己也天赋异禀，拥有和蜘蛛精一样的基因？
他咬唇叹气，眼神却渐渐热切而恍惚。
林捷察觉他的欲望，指尖轻挑开他紧咬的唇，含一口酒，随後俯身，密密贴合他的嘴唇，彼此间就像是无缝衔接，红酒和著温热的唾液，口对口地喂哺，酒精从口腔一路燃至胸腔，却不知为何，连脑子也似烧断了筋。
简晓奇失神，手臂无助攀著他光滑的背脊，破碎地呻吟。
林捷满足地撑起上身，低头细看，那因为亲吻而红肿的嘴角，有一丝血红色的酒液蜿蜒往下，衬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出一种诡异的瑰丽。
理智濒临崩溃，他一寸一寸舔噬，舌尖触碰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道无形却深刻的印记。
灼热的唇逐步下探，他亲吻并啃噬那小小的，却红豔可爱的乳头，放肆地辗转流连。
──老天，室内清晰回荡著越来越甜蜜的呻吟和喘息，再没有比这更令人销魂的了！
林捷将火延烧，全身心俯压在微弱颤抖的躯体上，用最快的速度扯脱皮带，拉低碍人的西裤、内裤。
於是，视线自然凝固，那纤细的腰肢，平坦的小腹，狭窄的髋骨，……所有关於简晓奇的一切，都令人激动亢奋，逼迫他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
007
横看竖看都已进行到“三垒”，林捷轻而易举握住了对方的欲望，轻轻捏住硬挺的顶端，只稍微动了两下，身下的小白兔便猛地震颤起来。
“唔……”简晓奇发出小小的哀鸣，条件反射地想并拢双腿，却被他用力隔开。
“这些东西很讨厌。”
林捷说著，将那碍手碍脚的裤子拽脱。
最隐秘的地方被暴露出来，一下子感觉全无依靠，简晓奇的身体变僵硬了。
“你不要……不要你……”
委屈而又可怜地喃喃，漂亮的眼角浮出了泪水。
林捷明了第一次的慌张和迷惘，用嘴唇吸干了小泪珠，他的性致却越来越高涨。
“……不要什麽？你不要我？……这种状况你自己弄？……”
断断续续在简晓奇的耳边低语，他觉察掌控对方勃起的指尖，已有点湿濡，看来稚嫩的兔子抵抗力过於薄弱，只要再加重一点力道套弄，那蓬勃的欲望顷刻就会爆发。
林捷却不想让他轻易高潮，於是很突兀、很险恶地，将手指沿著硬挺的根部往後延伸，当轻触到私密甬道的入口时，他心安理得地听著那些哀求的喘息。
──这根本，就是起到反作用，只会令人更加渴求地想要进入那具身体里，反复侵犯。
手指缓慢地插入紧紧的窄洞中，只有一根，却受到了强力地抗拒。
“不要，我不要这样……”
小白兔终於低泣求饶，面颊通红，嘴唇却开始苍白。
“放松，放松就好了，……我保证，不会很疼的……我保证。”
林捷看似温柔诱导，手上却愈加用力地往里探伸。
此刻，简晓奇就像搁在砧板上的鱼，一刀下去，脊背反射性地弹跳。
“呜……嗯……”
想要呼喊的嘴也被狠狠地堵住，他的身体和心口都难过极了，仿佛有一股气流在体内肆虐，却无处疏解。
脑子也如同著了火，几乎烧到神智昏迷，他开始拼命扭动、挣扎，在半空中胡乱挥舞的双臂，完全不受控地捶击著某人的侧腰、肩胛，还有後脑勺……
该死、该死、该死！
林捷竟被打懵了，忍痛捱了好一阵，才突然想到要逃开。
──果然是色胆能包天啊！这老话可说得真在理。
“欲字当头”，他居然忘了这是只武功高强的小白兔，中老年太极拳外加女子防身术的威力，上回有幸见识之後，就不得不在家好好养了一星期，现在又挨这一通揍，估计得打出内伤来了。
“我……我又不是有意的……”
一旦头脑清醒过来，暴力的因子就飞速消失，简晓奇立刻柔弱地呢喃，然後从沙发摔到地板上，四肢并用，连滚带爬地想要往外逃走。
然而只行进了三四米远，便毫不客气，甚至是粗鲁地被强行拖回原地，地板坚硬的接缝，还在赤裸的肌肤上留下疼痛的刮痕。
呜……
逃不掉，当然是要接受惩罚了。
简晓奇惊恐万分地念叨，──这里真的是妖怪洞，……蜘蛛精真的要吃人了。
好像为了满足他的被害妄想，妖怪美男抓著丢弃在地上的衬衫，结结实实绑住他的双手，确定他无法再伤人後，迅速脱去自己的衣物，全身赤裸裸地压倒在他身上。
──老天爷啊！
简晓奇惊鸿一瞥，硬生生被妖怪的尺寸吓到了，只觉得冷汗一层层地冒出来。
接下来要做什麽？
真的是要摩擦生热吗？
“……你确定？”
被牢牢地禁锢，简晓奇只能战战兢兢地哼哼。
“小气，你说呢……”
妖怪的声音却带著笑。
“会痛吗？”
他越发害怕。
“我是专业人士，你要相信我哦。”
妖怪的大尺寸已经顶在他的臀间。
简晓奇倒抽一口冷气，要挪动身体，却根本做不到，“那你放开我，……我配合……”
“不要！”
林捷当然拒绝，不过作为弥补，并没有马上横冲直入，而是自上而下地爱抚，先让他放松，真够有专业精神的。
明明前一刻还怕到要哭，却在对方持续的亲吻和抚摸中，慢慢被妖怪俘虏，变得想跟蜘蛛精做一样的事。
渐渐地，简晓奇萎缩的前端又翘立起来，眼眸变得湿润，他一边呜咽，一边呻吟。
就在神思涣散的时候，妖怪纤巧的手指又转移到他狭窄的入口。
这一次没有任何逃脱的机会，只能听凭对方在自己最隐私的地方扩张。
咬紧牙等待被贯穿的一刻，……疼，很疼，除了疼再无其他感觉。
简晓奇无比痛恨妖怪的大尺寸。
“啊、啊……”
他慌乱地叫，无法帮助缓解疼痛的双手，只好拼命扭动。
身体被异物填满的感觉太恐怖，说著会温柔小心的人，却一口气捅入肠壁深处，虽然被紧紧扣住了腰，但仍然有被顶撞冲出去的惧怕。
简晓奇无所适从，模糊听见耳边沈重喘息的低语，“放松……跟著我的节奏，……放松。”
就当这是妖怪的咒语，他抽泣著照做。
深深浅浅的戳刺，令身体奇异地开始变化，加速律动中肉体的碰撞，和腰部上下的摇晃，带来一种说不出的难耐，激动和愉悦逐渐盖过被插入时的疼痛，他细微地扭曲颤抖，痛苦的喘息也幻化成陶醉的呻吟。
“……还疼吗？是不是很舒服？”
妖怪魅惑的嗓音在耳边得意地飘荡，他全身无力地摇头，然後自觉非常非常可怜的，就只伴著这样的“妖言”，从自己紧绷的前端部分，飞溅出了白浊的液体。
“啊？”
感觉细瘦的腰大大战栗了一下，紧窒的甬道突然阵阵收缩，彼此贴合的小腹也随之一片黏湿。
林捷想忍、却没忍住，很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你的耐力……很可怜呢！小兔子你真的很可爱……”
简晓奇无论身心都弄得一团乱，他大口大口地喘息，极致快感的余波还隐隐冲击著，他无法抑制羞耻和忿忿，於是痛痛快快张开嘴，发泄般咬住了蜘蛛精的肌肉。
008
什麽叫睚眦必报，不久之後简晓奇深刻体会到了。
只因为留在妖怪身上两排浅浅的牙印，他几乎被做到昏厥。
手腕上的禁锢虽然除去了，但被蜘蛛精紧抱著反复插入，而且还像煎带鱼似的，正面狠狠压完，又从背後被再度凶猛地贯穿，简晓奇早就四肢瘫软，别说使出暴力反抗，连哼哼唧唧的力气，他都没有了，只能敞开身体接受激烈地侵犯，一开始还准备计数的脑子，半程不到就彻底残废。
硬撑至最後，疼啊，痛啊，还有兴奋和愉悦的官感，统统都被疲累所取代，往下耷拉的眼皮，已经到了连火柴棍都顶不开的地步，简晓奇像吃过安眠药一样，趴在硬冷无比的地板上便睡去了。
半夜里朦朦胧胧地，他感觉有热水洒在身上的温暖，然後好像又有了松软的依靠，令他终於能安稳地沈入梦乡。
或许是这松软的依靠过於狭窄，有几次睡梦中，他直觉自己快要摔下床，不过却没有一次跌痛，总有一只手在那危险一刻，将他揽回，拥他入怀。
***********************
慢慢苏醒过来，简晓奇才发现其实没睡了几个小时。
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床头有夜光的闹锺显示，此刻只是四点多锺的凌晨时分。
转过头……很疼呢！
才这个小动作就要咬牙完成，可想而知待会起床、穿衣等更大幅度的举动，要忍耐多大的痛苦啊。
简晓奇又气又委屈，牙根痒痒，却只好啃咬自己的指甲。
於是他对著侧身熟睡的妖怪，很用力地怒目而视，可不消片刻的工夫，又自然转为别扭地傻笑。
龇牙咧嘴地爬下床，原来以为要光著身子跑到底楼更衣，结果定神一看，就发现衣裤和背包整齐地摆放在小沙发上，想来必定是对方细心做好的事。
一种甜进心坎的滋味，不经意间占据了简晓奇的胸腔。
忍痛换好衣服，他愣在沙发上呆了一会儿，随即像是考虑好了，十分轻微地打开背包，取出钱夹里崭新的信用卡，小心放在床头柜上，然後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去。
比蚊子叫还要微弱的关门声之後，努力装睡的林捷睁开眼，一伸手抓过那张小小的卡片，举在眼前晃了几下，脸上的表情不知该笑还是恼，反正心头酸酸的，还有些涩。
突然地，听见咚咚的脚步声转回上来，他急忙将信用卡归位，侧过身继续假寐。留下竖直的耳朵抓捕一切细微的动静。
──开门、走近、打开背包、取出笔在纸上写字？……又像做贼似地，蹑手蹑脚逃走了。
林捷立刻回头，看见有明黄色的便签粘在卡片上，大大的六位数字显然是信用卡的密码。
……唉，这只脱线又粗神经的小白兔，绝对是自己生命中的克星！
他怅然地叹息一声。
原本，已经打算放弃了。
这种令人心情起伏不定，却又无法掌控、以至根本看不见未来的感情，他知道是煎熬，他不想玩，也玩不起。
所以选择爽快地离开，空闲时就飞去日本，陪阿森找那个变身情人，甚至无聊到连看十遍同一剧目的歌舞伎表演，阿森是替情人捧场，而他则为了打发时间。
回来之後却没有想到，丢在家里睡大觉的手机竟被同一条短消息塞爆，“我有事找你，请与我联络，好吗？──简晓奇”，他勉强静下心数了数，大约发了五十几次。……及至末尾，还拖上一句“想念你，我想念你。”
心脏控制不住地揪紧、狂跳，他讪笑自己还是放不下，明知道仍然是那一口深井，却不等攀爬到顶，又头脑发热地松开四肢，重新坠落下去。
只是这一次，林捷告诉自己，既然真地作了决定，便无论如何都要争取到底。
009
趁著蒙蒙的晨雾，简晓奇从後门穿进小楼，练轻功似地钻入自己的小屋，一下子扑倒在惦念的床上，这身心一放松，他才感觉浑身像散了架的酸痛。
咬牙翻了个身，他懒得再动弹，没脱衣服又糊里糊涂睡著了。
梦里依稀重温蜘蛛精弹琴吟唱的风姿，随之莫名其妙的一堆镜头後，他终於又被那个大尺寸的“东西”吓到惊醒。
哪知一睁开眼，就看见表姐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一脸诡异的表情，好像把耗子玩弄於股掌中的猫咪。
“青……青姐早。”
简晓奇心中有鬼，声音微颤。
“嗯，是早啊，很早。”
表姐明显话里有话，“四点多啊……那麽早？你难道当兼职送奶工？”
“啊，什麽？”
简晓奇装傻。
“昨天晚上去哪儿了？老实交待，竟敢混到凌晨才回来？！哼，溜回来的时候正被我逮个正著，你没想到吧。”
表姐眼一瞪，神情顿显不善。
“我……这个……”
他开始抓耳挠腮，急著编凑措辞。
“我说你算了，别给我玩虚的。”表姐突然又阴恻恻地笑，“究竟和谁，去了哪家夜店，都给我讲清楚。”
“你怎麽知道？”
简晓奇这一句反问，根本就是不打自招。
“自己好好照镜子看看，你这脖子上有多少罪证啊？一块块──又青又紫又红的，想必战况还挺激烈。”
表姐不屑地白他一眼。
简晓奇一慌，心脏扑通乱跳，脸上血色充盈。
“……”
内心战斗了半天，他才吭声回答，“其实，……我找小姐去了。”
“啊？！”
怔了半秒，表姐猛然跳起来，一把将身後的靠垫朝他扔去，“臭小子你居然去嫖娼？你不怕死啊？我咒你生A字头的病，你个没脑子的苯蛋！”
深知对方一生气就口无遮拦的脾气，简晓奇很自觉地蜷至床头，一不还口、二不出手。
酣畅淋漓地将他骂到狗血喷头，表姐机关枪一般的语速才缓了下来，“……虽然这次的事我替你保密，不会传给你老爸老妈，但你也别想这麽好过门！”
说著，她态势强硬地伸出手，“拿来……”
“什麽？”
简晓奇真不解。
“还装？！”
表姐却拧眉怒了，抓过他的背包，扯开拉链一下倒翻，包里的东西“哗啦”落了一地，“手机从今天起就归我保管，不许你再跟这些乱七八糟的女人联络。”
简晓奇刚想申辩，却被她怒气冲冲的表情给堵了回去，“还有，反正你这阵子失业在家，你就给我禁足，哪里也不许去，我会随时随地打电话回来查岗。”
“……哦。”
眼睁睁看著表姐像刮龙卷风那样，抢了他的手机就冲出门去，简晓奇沮丧地抱住枕头，一个人不消停地，在床上滚来滚去。
他就是不自禁地烦恼啊，万一妖怪这些天找不著他，会不会也以为他人间蒸发？
算一千想一万的，也预料不到会横生这样的枝节！
他滚晕了头叹息。
……唉，这下可如何是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