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5-17

驭红颜 (夏墨薰)

by 夏墨薰

第一章

阳光炙烫懊热的午后,一支赶赴进京的队伍,出现在幽静僻远的婉蜒山径上。

队伍是由许多身着银甲的官兵们所组成的,自远处望去,就像是一条银光闪亮的银带缠绕在碧绿的山腰处,慢慢地朝着山林的深处走去。

除了这群官兵们外,还有十个沉重木箱随着他们稳定向前迈进的步伐,上下地晃动着。所有木箱的上头皆以金色的皇家封条紧密地封住,看来格外显眼,并且明白地显示了这些东西是要进贡到皇宫的贵重物品,一般闲杂人等不得随意接受与开启。

负责运送货品的官兵们知道自己所负的重任,均不敢稍有松懈或是怠慢,即使肩上扛的箱子重达数十斤,抑或双手推着沉重的车轮,皆是大气也不敢吭一声,一步一步在崎岖不平的山径上走着。

带头的官爷生得一副浓眉粗犷的模样,一手挥去额上的热汗,扯着嗓子,威武的吆喝着手下。

“轻点儿,这可是皇妃娘娘交代的东西,可别摔坏了!”

官兵们闻言,更是小心翼翼的扛着、推着,以免碰撞到重要的物品。

而在这支队伍当中,有一位身着素衣的女人随尾在后,她柔弱的模样与娇小的身材,在这群刚烈的男人里,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水灵儿香汗淋漓的默默走着,闷热的天气让她两颊通红,她一路上不停的以袖拭汗,而这长途跋涉的路程更是教她疲累不已。

她这次是奉了圣旨,代表“金绫纺”前去为宫里的皇妃们针织补衣,顺便也为皇妃们量身订作几套新衣裳。虽然后宫里的佳丽每天都有穿戴不完的光鲜珠宝,可是能完全拥有一件属于自己的衣裳的人很少,尤其是那些已经被皇上遗忘的才女、妃子身上所穿的,除了皇上偶然想起时才会赐予,再不然就是娘娘、昭仪们用腻后,遗留下来的衣物转赠的。

于是,嫔妃们开始自订样式,请宫外有名的绣坊制作衣裳。渐渐地,这股风气充斥于整个后宫,直到皇后娘娘发现了这件事情,注意到民间也有如此精湛的手工后,便下旨要求金绫纺里的绣娘人宫,亲自为皇后娘娘制作龙凤双枕。

然而,掌管金绫纺的红姐因为身体不适,无法长途跋涉接旨人宫,便派水灵儿在这次江南纺织进贡的同时,一起与官兵们进宫去。

为了入宫,水灵儿净身茹素了好一段日子,以表对皇宫的尊敬,不敢有非份之念,而这也是百姓们对皇室的崇仰。

从未出过远门的水灵儿,第一次离开金绫纺就得走如此遥远的路程,教她几乎吃不消。

她抬首望向高耸入云的山头,疲惫的叹了口气,但在想起自己的重责大任时,她又伸手拍拍两颊,再度打起精神迈开脚步。

这时前方突然传来阵阵呼唤声,令整个队伍因而停止了前进的步伐,骚动了起来。

水灵儿眨动着盈盈双眸,不解发生何事,只听见有人说道:“大人,前面就是‘无情谷’了。”

“喔?是吗?”带头的官爷眯起眼睛,登上一旁的石块,往前眺望。

水灵儿看着大伙凝重的表情,好奇的也跟着引颈望向前,只见一段草丛浓密的山路,并没有任何异状,不知他们究竟在疑猜什么?

偏头细想,她想起红姐曾经说过这山头有段路非常危险,常常有富商行径时遭窃,官府也没法斩除土匪,令土匪更是嚣张。

这次江南献给朝廷这么大一批货,不晓得消息是否也落入土匪耳中?若是土匪早已潜伏在前方,设下天罗地网,那么他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思及此,水灵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整个心神也跟着紧绷起来。与其他人一样,她一双大眼睛也直直地望着前方,一副想要看守那阴森的山路里有着什么。 要不是这一段山路是前往京城最快的途径,否则她相信官兵们一定宁可翻山越岭,也不愿踏上这令人胆战心惊的山路。

突然,天际闪过一阵晴雷,隆隆作响的声音令所有人吃了一惊,也吓坏了水灵儿。

仰头望去,一片乌云已经从山头的另一处缓缓飘来,山谷间骤起的风势也吹得越来越烈。

水灵儿不解,前一刻天气还闷热,怎么转眼间就要下起雨来?他们已经又累又倦的了,老天爷现在又要来场雷阵雨,这岂不是存心想折腾他们吗?

眼观着山间情势的领头官爷,却觉得此情此景大大的不对劲,赶紧回头对所有人下令:“大伙留心,全力跑出这段山路,快!”

官兵们一听到命令,立刻拔腿就跑,也不管肩头上的重担有多沉,一心只想保住自己的性命。

水灵儿也赶紧撩起裙摆,跟上队伍,不敢多问他们为何会突然这么紧张。

蓦地,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滂沱的雨势打在每个人紧绷的脸庞上,也浸湿了一地的泥泞,狂泻而下的大雨让人几乎看不见前方的路,使得整支队伍更是举步维艰。

在一阵慌乱之中,水灵儿边跑边拿出一把红油伞,还好她在出门时,红姐有交给她这把油伞。不过这油伞似乎作用不大,因为倾盆大雨不停地落下来,反倒增加了伞的重量,雨水也几乎快将伞的支架给打散,而她的裙摆沾黏了泥浆,连白色绣鞋也看不清原有的花样了。

领头的官爷一会儿跑到前方勘察路况,一会儿又要清点进贡物品是否有少,忽地瞧见她文弱的模样,忍不住叨念了几句。

“水姑娘,快一点,可别落后了。”

“是。”水灵儿仓猝的赶上队伍,不敢成为所有人的包袱。

她晓得大伙赶路的用意,只是现下正是大雨滂沱之时,盗贼有可能出来行抢吗?就算真抢了,里头不过是些绸缎、丝绒的东西,对土匪们压根儿派不上用场,他们又何必费力抢夺呢?

水灵儿纳闷的想着,一个没留意,被脚下的石子绊倒了。

“哎呀!”她跌了一身泥泞,手中的油伞也滑落出去,狼狈不堪的模样令所有的官兵看了不由得皱起眉头。 “冰姑娘!”某位官兵见状,拾起那残破的油伞朝她走去。“你还好吧?”

水灵儿抬起一张污泥的小脸,拨去湿贴在脸上的发丝,赶紧爬起来。虽然膝盖痛得令她几乎站不直,但她仍忍着痛没敢多吭一声。

“我没事,继续赶路吧!”她接过递来的伞后,忍着疼痛赶紧跑向队伍。

看着她纤弱的身影吃力的跑着,领头的官爷没好气的撇了撇嘴,心想要守着这庞大的队伍已经够累的了,还得带着一名弱不禁风的姑娘,真是麻烦。

领头官爷闷哼了口气,又继续赶到前方。这时前面队伍突然传来惊叫声,夹杂在隆隆的雷声中,显得格外耸动。

“怎么回事?”

领头官爷赶紧跑过去亟欲了解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才跑没几步,队伍的四周突然出现几名土匪,所有人立刻停下脚步,畏惧的看着那群土匪。

虽然落在脸上绵密的雨丝,令水灵儿几乎无法看清眼前的状况,不过她依稀可以看见对方手上都持着大刀与弓箭,脸上也露出贪婪的邪笑,窥见官兵所获送的物品。

原来他们遇到土匪了,瞧见对方浩大的人马,她忍不住握紧手中的油伞,怯怯的退了几步。

“该死!”领头官爷低咒着,不忘对所有人交代,“拼命护住物品,千万别让他们得逞。”

所有官兵立刻放下箱子,拔出刀剑,虽然架式十足,不过长途跋涉加上大雨淋了一身湿,他们的气势已经弱了三分。

土匪们看着一群残兵瘦弱的模样,想要除掉他们简直就像是瓮中捉鳖一样地轻而易举,根本不需动用多少力气。

其中一名脸上长满落腮胡,体形壮硕的男子猖狂的往前走了几步,他中气十足的声音透过哗啦啦的雨声,清楚的传来。

“死守财物对你们而言根本得不到任何好处,不如乖乖留下东西,本三爷倒还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领头官爷瞪着他,“休想!”

“你这是何必呢?为朝廷卖命又不会发达一辈子,还是认命地留下东西,不然……嘿嘿,可别怪咱你弟兄的刀子不长眼。”这名唤作三爷的男子肆无忌惮的在官爷面前把玩乎中的刀锋.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抢夺的是朝廷的物品,反而对于官兵们盲目的服从军令似乎有种冷讥的意味。

领头官爷皱起浓眉,“你们这群贪得无厌的匪徒,整日只会抢夺官银财物,若本官不将你们一伙土匪斩草除根,只怕这无情谷永难有安宁之日。”

“好狂妄的态度。”三爷五官扭曲起来,阴冷的笑容隐约浮现。“既然这样,可别怪咱们不留情面了。”

他的手指轻轻一弹,身后倏忽涌现更多的人马,嘶吼的叫声宛如排山倒海而来,让原本严整的队伍顿然失了阵脚,杀戮的气氛瞬间笼罩住整个无情谷。

水灵儿脸色苍白地看着眼前的情景,恐惧的赶紧躲在其中一只车轮底下。从没见过残酷场面的她,面对如此凶悍的士匪,忍不住紧缩着打颤的身子,掩着双耳不去听阵阵刀剑交错的兵刃声。可是不论她怎么用力掩住双耳,仍是可以听见官兵凄厉的惨叫声,头顶上短兵相接的声响也清晰的传进耳里。

水灵儿的身体不停发颤,已分不清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

这时,她听见一旁的车轮翻倒的声音;她一回头,瞧见车上的箱子因为滑落地上而碎裂开来,里头的布料也散了一地,很快的被大雨淋湿。

“天,雪绸、金缎!”水灵儿心一惊,顾不得生命危险赶紧跑过去护住那些绸缎,不让雨水弄湿。

一位官兵见她大胆的现身战场当中,紧张的急忙跑过去。“水姑娘,甭管东西了,赶紧与其他人逃命去吧!”

“不行,这些东西……”水灵儿无法不顾这些绸子就这么糟蹋了。

从小就在绣坊中学艺的她,针线几乎是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东西,她可以为了刺绣废寝忘食,更可为了得到一块上等丝绸而高兴好些日子,何况这些货物可是今年江南最高级的布料,她怎么可能放得了手?

水灵儿拼命的抢救这些料子,将它们塞回箱子中,并且努力的想要将倾倒的车轮扶正。

“水姑娘!”官兵见状,只好赶紧帮她将车轮扶起。

就在水灵儿努力的想抢救布料的同时,一名官兵被士匪连砍数刀后,惨烈的叫了一声,转身扑倒在水灵儿脚边,瞪大的牛眼至死都没阖上。

水灵儿低头看着脚边的死人,忍不住惊慌的掩脸尖叫出声:“啊——”

水灵儿手一松,她身旁的官兵手中扶正的车轮就更沉重了,令他脸色瞬间转青。

领头官爷看着地上多具修不忍睹的尸体,他知道这场战他们败定了,与其在这里与土匪们撑到最后一刻,还不如立刻逃散。

于是他出声下令:“散!全部散开!还有抢救物品,能抢救多少就救多少!”

大伙一听,能逃命的都赶紧回头扶起车轮,拼命的想逃出山谷。

“水姑娘,快点跑啊!” 那名官兵提起她的粉腕便往另一头逃窜。

水灵儿还处在目睹尸体的惊吓当中,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拉着跑,手上只抢救到一块雪绸,剩下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任人糟蹋了。

抱着怀里的雪绸,这时她才发现雨已停,乌云慢慢散开,地上蓄积的大小不一的低洼,每每一踩,就溅得她一身的泥泞。

此刻的她犹如从泥堆里打滚出来一样,全身已无一处干净。

三爷瞧见有一些官兵匆忙的推起车轮往另一头方向逃去,奋力一叫:“不准留活口,格杀勿论!”

水灵儿拼命的跟着官兵跑,身后令人毛骨惊然的咆哮一直传来,让她恐慌的只能没命的往前跑,就算几乎上气接不上下气,她也不能停下来,否则下一秒便惨死在土匪的无情刀下。

就在此时,拉着她的官兵猛然停住脚步,让她猝不及防的撞上对方的背部,连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唔……”水灵儿抚着被撞得满头包的额际,不解的看向那位官兵,“怎么了?”

官兵脸色惨白地伸手指着前方,“完了……咱们死定了……”

水灵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马上明了了他的神情为何显得那么恐惧。

天哪!悬崖!?

水灵儿回首着向身后,几个土匪已经追上落后的官兵们,井且拦下所有箱子,朝他们逼近,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邪笑。

瞬时她脸上血色尽失,紧紧的握着手中唯一的一块雪绸,往后连退了几小步,害怕地看着那些土匪。

那位官兵见土匪追了上来,在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的压力下,他把心一横,决定要死就死得壮烈些。于是他将水灵儿护在身后,两手发颤地握紧手中仅有的短刀面对那些土匪。

“哼,逞英雄,碍眼!”一名土匪不费力气的长剑一挥,瞬间便划破那位官兵的颈项,官兵立刻气绝身亡。

冷颢睁圆否眼看着那官兵无辜的死状,右手抚着颤抖的唇瓣,惊恐的尖叫声梗在喉头,早已没有力气叫了,土匪令人发指的行径令她感到无比的心寒和悸怕。

土匪们瞄了瞄水灵儿,虽然不知道她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但看她两手紧紧抱着的模样,直觉地认为她手中的东西应该很值钱,因此更是有着浓厚的兴致。

某个土匪垂涎地朝她伸出手,“姑娘,还不乖乖的把手中的东西交出来?”

水灵儿低头看了手中的雪绸,更是紧紧将它护在胸口,执着的朝他摇头。

那土匪浓眉一拧,想不到这姑娘脾气倒挺硬的。“难道你不怕死吗?”

水灵儿看着身旁一个个倒下的官兵,这残忍的画面深深的烙在她的脑海,所有人皆可为了一批江南布料而丧命,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她咽了口口水,抬起微颤的下巴,“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将东西给你。”

那十匪倏地瞪大牛眼,“好哇,又一个不怕死的人,既然这样,那么我就成全你!”话一说完,他立刻毫不留情的朝她的胸口使出一掌。

水灵儿来不及反应,纤弱无力的她硬生生的接下他无情的一击,整个人顿时飞出悬崖,落在对面三丈高的泥土上。

她的胸口涌现一股腥味,随后从嘴里喷出一口鲜血,痛苦了好一会儿后便昏了过去。

在她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她脑子里浮现出红姐交代于她的使命,即使死,她也要好好护住手中仅有的一块雪绸,绝不能让人从她手中剥夺。

站在悬岸上的土匪见她一动也不动之后,左右看着自个儿的弟兄,嘴角扬起满意的笑容,随手拾起地上的箱子,准备带回去向三爷交差。

===== ===== ===== =====

才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天空已经放晴,太阳也慢慢从层层云朵当中露出脸来,整个无情谷顿时又恢复了平静,仿佛方才一点状况都没发生过一般宁静。

一名土匪得意地跑过来向三爷说:“三爷,官方全军覆没,咱们又胜了。”

胡三冷眼睇了所有倒卧一地的尸体。“哼,一群肥肠猪脑的官兵,早点乖乖地把东西交出来不就得了,省了我费力气。”

一旁一个好奇的土匪早已将箱子上的封条撕去,用力的将大锁撬开,掀起沉重的箱盖,眼睛因为里头雪白的丝绸而一亮,他急忙唤着三爷,“三爷,您快过来瞧瞧,这些都是好货色耶!”

胡三淡淡的瞟了一旁被撬开的箱了,慵懒的走了过去,拿起大刀随便的挑弄着,只见里头又是碎布又是针线,根本没有金银珠宝。

“这些是什么东西?”胡三看不懂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玩意。

其他人也是一知半解的翻着布料,就连其他箱子也都一个个撬开来,将里头的东西全部翻覆过来,只是除了布料之外,根本不见任何财物。

最早撬开箱子的土匪搔了搔头,看着地上死伤难计的官兵一会儿后,才看向三爷。“三爷,依我看官兵们护这些东西护得这么死,相信它们一定藏有玄机,说不定还可以卖到好价钱呢!”

胡三皱着浓眉,这一趟大老远的从山寨里赶下来,难不成他们抢到的只有这些破布而已?

他索性拿起其中一块布,粗暴的用手搓揉着,感到那布料细柔如水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嗯,这些东西看起来不怎么样,摸起来倒像女人的胸部一样柔软,不错。”

大伙一听,一个个笑了开来。“。爷,您真爱说笑。”

胡三将破布丢回箱子里,大刀一挥,“全部带回去吧,或许小六会喜欢也说不定。”

“是!”所有人听令,赶紧将散乱一地的绸缎扔回箱子里,抬起倾斜的车轮,朝着寨子的方向推去。

胡三环视所有箱子,里头的布料算起来也够山寨的所有兄弟做件大衣御寒了,要是布料足够,说不定连鞋子和裤子都有着落,也算为今天的劳动得到一点点代价。

看着弟兄们已经推起车轮准备回山寨,他这才注意到始终没有露面的冷爷,这下子不知又跑到哪军去了。

胡三左右张望,然后捉了个弟兄问:“小五,你有没有看到冷爷?”

“噢,冷爷在……”小五伸手指了个方向,却因为不见冷爷的踪影而瞪大了眼,他狐疑的看了四周,皱起眉头。“咦?刚才还有着见,怎么转眼间冷爷就不见了?” 胡三放开小五,撇了撇嘴。这冷爷行踪向来如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很少人可以完全掌握他的行动,就连他什么时候消失也没人会发现。

也罢,反正冷爷要去哪也不是他管得到的范围,只要自个儿弟兄没丢掉半个就好了。

胡三挥了挥手,“算了,咱们先回去,甭等冷爷了。”他将大刀扛在肩上,朝山寨的方向走去。

小五跟着胡三与其他弟兄一块返回山寨,途中仍不忘毁坏行走过的痕迹,还故意留下几个扰乱官府调查的线索,以免官府里的人轻易的找到他们的土匪窝。

就在这同时,隔着一片林子的另一边,冷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出现在悬崖那儿。他踩着无声无息的步伐,看着地上遍及的尸体,瞳孔无情的缩小,冰冷的眸子几乎无一丝温度。

今儿个的掠夺使官方全军覆没,这对冷颢而言并没有任何胜利的快感,也没有任何愧疚,只是一如平淡的面对眼前的一切。

即使明知道这些官兵根本是无辜的受害者,但在冷颢的眼中,只要是穿上官服,为朝廷卖命的人全都该死,没有任何人可以有赦免权。

其实,冷颢掠夺江南进贡物品的目的井不是贪图财物,而是要让朝廷那群狗官们挨上一记耳光,让整个宫廷蒙羞耻辱,因为他对朝廷的恨,绝对不是杀他个千军万马即可消除,只要与朝廷有任何牵扯的人,一律格杀勿论。

冷颢冰冷的星眸平淡的扫过所有尸体,谁教他们遇上的是人称铁面冷血的冷爷,对于这些官兵的惨死,他没有太多的怜悯之情,只能以一句“无常”送给这些步上黄泉的冤魂。

走向悬崖的边缘处,冷颢的目光蓦然被远方的一具尸体所吸引,他剑眉微蹩,脚尖轻轻一点,翻身跃到三丈高的悬崖对岸。

冷颢来到尸体身旁,赫然发现那竟是一名女子。他蹲下来仔细凝视着,怎么也想不到这群队伍中竟然会有女人跟随,不禁让他好奇这女子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为何她会与官兵们走在一起?

看着女子手中紧握的雪绸,冷颢脸上浮现一丝冷笑,想不到这女子到死之际,仍是这么忠心死守宫廷的财物,令他感到可笑不已。

他伸出手拨开她那黏贴在脸庞上的凌乱发丝,看着她的脸上布满了污泥,一时间无法看清楚她究竟生得如何。 再将手指置于鼻间,冷颢感觉到一股薄弱的气息呼出,他微愕的收回了手,想不到她仍没断气。

这个发现令冷颢的嘴角扬起阴冷的笑意,脑子里瞬间浮现一抹念头。当他的目光再移向她的脸时,黑如子夜的瞳孔绽放出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意味,脸上刚毅的五官也流露出玩味的表情。

第二章

躺在床上的人儿,秀眉紧攒,额际不断滚落汗珠,一双粉拳始终紧紧握着,像是在与梦魔对抗一般,全身紧绷着不敢松懈下来。

梦中,水灵儿看见一张可怕且阴邪的笑脸缓缓逼向她,她很害怕,不停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拼命逃窜。可是不论她怎么跑,那黑色的影子却越来越接近,她几乎快喘不过气来,甚至无法开口、无法呼吸、无法心跳……

就在黑暗即将席卷她的意识之际,她一双美眸蓦然睁圆,挣开了恐惧的恶梦,胸腔像是瞬间得到解放一样,顿时注人新鲜空气,整个灵魂瞬间得到解放。

水灵儿拼命呼吸,怕稍一歇缓,整个空气又将抽离她的胸口。她贪婪的努力吸取这生命之源,胸脯也因为喘息而起伏不停。

与恶梦厮缠,好不容易得到解脱的水灵儿,因为用尽全力而流了一身湿汗,浸透了单薄的衣服,黏贴在她细嫩的肌肤上。

她双唇微张,两片苍白的唇瓣不停颤抖,而她仍是必有余悸,整个思绪还无法恢复运转。

待她稍微清醒后,第一个感觉便是全身疼痛,光是想要抬手就教她使不出力来。

她黑白分明的双眸看着陌生的环境,对于自己为何置于此感到疑惑。微微偏过头望去,在一张桌案旁,她瞧见一个女孩正背对着自己不知道在做什么。

缩起肘腋,她想试着撑起身子,却发现整个胸口到肩膀抽痛得令她刷白了脸,最后只能无力的倒回床铺,整个人似乎被点了麻穴一样动弹不得,她只好躺着拼命喘息。

站在桌案旁的女孩一听见身后有声音,立刻旋身,一双灵活的大眼因为瞧见水灵儿的苏醒而亮了起来。

“你终于醒了。”女孩高兴的放下手边的东西,踱到床边。

水灵儿缓了缓胸口窒息的疼痛后,慢慢抬起密长的睫毛,望向女孩,眼神满是防心。

女孩看见水灵儿的眼中投射出防人的意味,掩嘴轻笑起来。“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女孩亲和的笑容,让水灵儿放下了戒心,她目光移向女孩身后的摆设,对于身处的地方仍是感到疑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

“我叫小六,你叫什么名字呢?” 女孩努力的表现善意,希望能取得这名被冷爷捡到的女子的信任。

水灵儿又将目光移回了女孩的脸上,看了好半晌,才带着沙哑的声音,气若游丝的回答:“水灵儿。”

“水灵儿?”小六偏头咀嚼这名字,嘴角旁漾开一对可爱的小梨涡,煞是甜美可爱。“你的名字真好听,我喜欢。”

水灵儿淡淡的垂眸,仍是试着想要撑起身子,不过却是屡试屡败,光是起身的动作就教她耗尽大半体力了。她不懂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这么差,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似的,教她连呼吸都觉得好累。

小六见状,赶紧伸出一臂之力帮助她,“我来帮你吧!”她替水灵儿调整了身后的木枕,并且将被褥垫在水灵儿的身后,让她可以坐得舒服些。

由于小六的帮忙,水灵儿总算坐起了身子。当小六的手正准备放开她的双臂时,她赶紧伸手搭在小六的小手上,迫切地望着小六,口气虚弱地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小六被她的举动愣了一下,随即微笑起来。“这里是无情谷的山谷深处,而你则是我们冷爷带回来的。”

水灵儿蹩起眉心,脑子里搜寻小六口中的“冷爷”,记忆中,她并没有此人的印象。“冷爷?他是谁?”

小六笑笑的拨开水灵儿的紧握的手,将被子覆盖在水灵儿虚弱的身子上,以免大病才初愈的她又着凉受寒了。“冷爷就是我们山寨的头头,掌管整个山寨的人啊。”

小六注意到水灵儿的气色虽然不佳,不过因为发烧使她的脸颊呈现淡淡的润红,娇美的模样让人无法移开视线,连身为女孩的她也不免多看几眼。

水灵儿纤睫扇动,脑子里努力消化小六的话。山……寨?她一时间无法忆起昏迷前的那一幕,额际隐隐作疼教她几乎无法思考,直到一段记快瞬间涌现脑海,她整张脸霎时刷白。 水灵儿睁圆惊恐的双眼,惶惑的望向小六。“你是说……这里是土匪的窝?”

小六看见水灵儿紧张的反应,尴尬的垂下目光。“你要这么讲……也行啦!”

水灵儿闻言,更是紧缩起双腿,整个背部几乎贴在床柱上,也不管胸口剧烈的疼痛,全身犹如惊弓之鸟似的对小六辐射出浓浓的敌意。“这么说,你……也是土匪?”

小六对于水灵儿如此厌恶的神情感到失望,她咬着下唇,一双明亮的眼睛透着无辜,像个受罚的孩子般嘟起小嘴。“嗯,我生长在土匪窝,自然也是个小土匪。”

水灵儿不敢相信的摇着头,愕然的瞪视着眼前生得如此清秀的小六,脑子里闪过片段厮杀的场面,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战栗着。

水灵儿的情绪一变,愤慨的神情令她原本柔和的眸子变得炯亮起来。“原来就是你们这些土匪戮杀了那些无辜的官兵,而且还抢夺朝廷的物品,你们是被朝廷通缉的杀人犯——”

“嘘……”小六听见水灵儿用了这么难听的字眼,紧张的以食指按住自己的唇,示意水灵儿小声点,然后回头望了望窗口,确定没人听见后,赶紧将窗户关上。

水灵儿看着小六的动作,眉问透着不解。小六缓慢的转过身子,抿着小嘴,走回床边。

小六抬眸看了看水灵儿,湿润了干燥的唇瓣后,才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你想要怎么说我们都没关系,不过刚才那些话千万别让冷爷和三爷听见了。尤其是三爷,他最讨厌人家称他为杀人犯,若是被他听见,他一定会生气的;三爷一动起怒来,是很可怕的。”

三爷?

水灵儿记得这个名字,就是下令将官兵杀得片甲不留的杀人魔。她也记得他脸上髭毛横生的模样,像极了鬼王钟魁,让人想起来就不禁全身打颤,还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声,更是在她脑海里回荡着。

水灵儿紧紧闭起双眸,抱着欲裂的头,她想要抛开魔音传脑的笑声,偏偏越是抵抗,那笑声越是鲜明地在她耳边传开,让她整个人几乎快要崩溃。

倏地,水灵儿睁开眼睛,掀开被子,不顾体力是否已经恢复,只是一心一意想要离开这个土匪窝。熟料她的双腿才碰到地面,就跌落床下。 小六见到水灵儿跌倒在地上,连忙伸出手想将水灵儿扶起来,“小心点,你的身体还没痊愈,千万别逞强啊!”

水灵儿一瞧见小六伸来的手,立刻厌恶的推开,身体同时往旁边偏了偏,“不要过来,我不需要土匪的帮忙!”她宁可跌死在地上,也不愿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帮自己站起来。

小六的双手僵在半空中,看见水灵儿憎恶的目光,第一次深深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份是这么令人厌恶。从小就待在土匪窝里长大的她,根本不晓得外人对他们的看法究竟如何,她只知道寨子里的大叔待她很好,未曾让她受到委屈与伤害,纵然明知寨子里的人是以掠夺官府财物为本,她却一点也不晓得这行为是严重触犯王法的。直到此刻遇到了水灵儿,她才体会到他们在外人眼中是如此被憎恶,只因为他们是土匪。

水灵儿注意到小六失落的神情,不过她并没有同情小六,因为只要一想起尸体遍野的景象和对方残忍的手段,她就无法对小六产生任何怜惜之心,只因为她也是土匪窝里的一个小恶魔。

水灵儿抱着头,努力的想摆脱那时怕残酷的血腥画面,奈何官兵的惨叫声,还有尖锐的打斗声音,始终在她耳边无法散去;她甚至还记得一名官兵为了保护她,最后还被土匪们割断颈动脉,鲜血四溢……

想到这里,水灵儿腹中涌起一股作呕的感觉,令她不禁干呕起来。

“唔……” 由于水灵儿太久没有进食,根本吐不出任何东西,只有胃酸不断刺激喉咙,整个人也因为干呕而几乎虚脱。

小六看到水灵儿这么难过的样子,顾不得水灵儿多讨厌自己,赶紧上前轻轻拍着她的背部,“你还好吧?”

她怎么可能会好?水灵儿难过的思忖着。

只要想到整个队伍全军覆没,只有她一个人苟活下来,她就永远不可能好起来。现在她又身陷于土匪窝里,就算她可以安然逃出,但又有谁会相信她与土匪之间毫无瓜葛?她的存活等于成为金绫纺的耻辱,这只会教她生不如死呀!

思及此,水灵儿再也忍不住哀伤的伏地啜泣,感叹自己想死也无从如愿,难道她一生的清白就要这么毁了吗?

小六本来想安慰水灵儿,却也没有立场可以说什么,毕竟外头的人对他们山寨是个个闻之色变;而水灵儿莫名其妙的被冷爷带回山寨,任谁在山寨里醒来,也都会因为生不如死的恐惧而感到不知所措啊!

小六看着水灵儿纤弱的身材因为哭泣而抖如秋风,痛哭失声的模样教她整颗心都揪了起来,索性俯身拍着水灵儿的肩膀,轻声安慰,“别哭了,瞧你这么哭,连小六也想哭了。”

水灵儿不理会小六,宁可自己就这么哭死算了。她不懂老天爷为什么不让她死在土匪的掌下,为什么要她被救起来面对这残忍的一切?无语问苍天的委屈只能化成一串串泪水,滚落而下。

“灵儿……”小六抿了抿嘴,本来想再说点什么转移水灵儿难过的心思,但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打断了她原本要说的话,她赶紧回头看去。“五哥。”

水灵儿也被推门声惊动一下,倏地抬起泪眸,她连忙拭去脸上的泪痕,惊惶的看着另一名小土匪。眼前的男孩令她觉得眼熟,感觉他的容貌近似某人,再仔细一看,这才恍然发现原来男孩与小六长得相似,看来两人是兄妹。

小五来到小六房里原本是看看那名昏迷的姑娘醒了没,没想到还没进门就听见女子哭泣的声音,他原来以为那哭声来自小六,紧张的推门而入,却瞧见一位姑娘张着泪眼看着自己。

小五看着地上的姑娘,再看向床铺上空无一人有些错愕的问向小六:“她就是冷爷带回来的姑娘?”

“是啊!”小人赶紧站起来,看了看小五,再看看地上的水灵儿。“灵儿才刚刚苏醒过来,我还来不及通知冷爷。”

小五点点头,上前走了几步,仔细端详这位拥有一张细致容颜,眼眶还蓄着泪水的姑娘。“你为什么坐在地上哭泣?”

水灵儿眨了眨湿润的纤睫,对于小五的问题她只是漠然的别开脸,不愿回答。此时此刻的她,心中只有无奈的寒意涌上心头。

小六见水灵儿不愿开口,干脆自己代替水灵儿回答小五的问题,“呃……因为灵儿刚苏醒过来,不晓得自己身体尚还弱着,所以才不小心跌倒的,姑娘家摔痛了都会哭的嘛!”她没敢把方才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五哥,若是说了,只怕五哥会去告诉冷爷,若是让冷爷生气,到时候事情可就不堪想象了。

“是吗?”小五仔细的睇了坐在地上的水灵儿,秀气的脸上有股严肃的神情,虽然他年纪轻轻,不过由于他很小就与山寨里的大叔一同打劫,所以浑没有十五岁的男孩该有的稚气。“既然已经醒了,那么我这就先去告知冷爷这件事,你赶紧将她梳洗一下,带到前面去,冷爷等这一刻可是等很久了。”

“我知道了,等会儿我马上帮她梳理,你先出去吧。”小六只想赶紧将小五打发走,因为她很怕水灵儿又露出一些厌恶的眼神。

小五淡淡的瞥了地上的姑娘一眼,没有多说什么,随后转身离去。

待他走后,小六吁了口气,回过头看向水灵儿。“你都听见了吧?咱们快点准备一下,可别让冷爷等久了。”

水灵儿摇头,虽然泪已止,不过脸上两行泪痕清晰可见。“不……我不去,他是恶魔……”

小六无奈的叹了口气。“你等会儿若是到了外头,可别再说这种话了,不然到时连我都护不了你。”

水灵儿吸了吸鼻水,抬起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仰望小六。“小六,我求你放我走好不好?我求你……”

小六为难的皱起秀眉,不知该怎么安抚她的恐惧。“你别害怕,冷爷只是冷淡了点,但是其实冷爷待人很好的,你用不着这么畏惧呀!”

水灵儿根本听不进去小六的话,抱着头拼命摇,“不,我不要去见任何人,我不要!”

小六叹了口气,朝水灵儿伸出手,“起来吧,赶紧梳洗一下。相信我,冷爷看到你一定会喜欢上你,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不……我不要去……” 水灵儿不要被任何人喜欢,被一名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喜欢,只会令她觉得恶心。

小六苦着脸看着水灵儿往圆桌底下缩进去,一点也不愿配合。“灵儿?”

水灵儿惶惶然的摇头,她不要去见他们任何人,尤其是小六口中的冷爷。

小六见她仍是如此固执,索性横了心,“既然你不肯配合我,那别怪小六粗鲁了。” 她以蛮力将水灵儿拖出桌底,并且强行褪去她身上的单薄的衣物,重新为她更换衣服。

“好痛……”水灵儿惨白着脸,抚着疼痛的胸口。

小六心疼的看着水灵儿,瞧她额际还冒出汗,看得出来她真的很痛。“灵儿,对不起,我不得不这么做。如果你肯配合我,我尽量不要弄痛你,好不好?”

水灵儿不愿屈服,想要抵抗,偏偏自己的体力太过虚弱,纵然她比小六高半个头,但仍无法挣脱。 她的胸口好痛,光是反抗几乎夺去她大半体力,让她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整个胸膛仿佛有一块石头重重的压在上头,教她呼吸困难。

她不想去见任何人,她不想去呀!

有谁可以来救她……

===== ===== ===== =====

在议事大厅里,最上头的位置是总头目,顺序而下的是二头目、三头目等等,依身份高低而坐。

冷颢居高临下的看着山寨弟兄们,他那威仪的神态流露一股王者的雄姿,铁面冷血的个性更是让底下众多弟兄敬畏。

今儿个大厅里坐满所有寨子里的重要人物,大伙纷纷讨论这次从官兵手中抢得而来的物品,并嘲讽朝廷错愕的反应,所有人脸上皆挂满笑容。

胡三最是得意,一张大嘴从打动那天开始就一直没有合拢过,爽朗的笑声始终回荡在整个宽敞的大厅。“哈哈哈,冷爷,咱们这次可又将了朝廷一军了,痛快、痛快啊!”

冷颢淡淡瞥了坐在次位的胡三,径自拿起葫芦啜饮烈酒,脸上很少有笑容的他,就算心里再高兴,也不会显露多少。

坐在胡三之下的总管事,虽然年事已迈,不过他的心思细腻、决策深远,是整个寨子里重要的灵魂人物。

总管事看着三爷笑得这么高兴,也跟着笑了起来,“好久没听到三爷这么畅快的笑声了,看来这次的胜战给三爷带来好心情。”虽然他从不涉及打劫,不过因自己的策略而大胜官府,自然也是欢愉。

胡三带着醉意,笑看着总管事,“总管事,这你有所不知了。那天在我们还没出现前,就来了一场大雷雨,等轮到我拔出大刀,一眨眼,地上便倒了一堆没用的官兵了,待收起大刀时,老天爷竟然给咱们放个大晴天,你说这玄不玄?根本就是天助我也!”

总管事听了仰头轻笑,边抚着山羊胡须,“哈哈,咱们这叫做顺应天理。”

“所以我说痛快嘛!” 胡三兴致一来,又豪迈的将酒一饮而尽,琥珀色的酒液从他嘴角汩汩流出,沾湿了一大片落腮胡,他也不以为意,完全沉醉在得意的欢笑当中。

冷颢以手拭去唇边的酒渍,嘴角微微扬起嘲讽的笑意。寨子里近百名的弟兄里,除了总管事是因为奸臣陷害而被迫废去官职的前任宰相外,每个都是视朝廷如粪土的布衣百姓。

当初冷颢就是四处搜集地方民怨,集合百姓的力量慢慢削弱朝廷的气势,为的就是报复十七年前的血海深仇。

回想起十七年前,因为圣上昏庸无能,整日置身于后宫的脂粉堆里,夜夜笙歌,一有不顺,便卜令革除朝廷想要谏言的良臣,甚至听信奸卧馋言,拟旨格杀所有朝廷忠臣,而他爹就是因此而接下皇上赐死的圣旨,被迫步上黄泉。

当年不过十有一的他,对于朝廷的险恶根本不清楚,只知道爹被赐死,整个冷府陷人无底深渊的绝望当中,而他则因身为冷家唯一的男丁,被贬到最动荡不安的边疆前线充军。

从那时起,他便在蛮荒野地长达十四年的放逐生涯,直到三年前因为局势稍稍稳定后,才被赦回江南,返回老家。

冷颢在回到冷府后,发现原来豪华的府邸已成为废墟,在他四处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当年娘在爹饮下皇上亲赐的鸩酒后,翌日就取出三尺白绫撒手而去,而他唯一的姐姐也在守完三年孝行后,不知去向。

面对这种残酷的遭遇,他的心顿时碎成一片片,原本想与家人重逢的期待也荡然无存。

十几年来,他的恨意从未随着时间而减退,反而是不断滋生与蔓延。

冷颢要让朝廷知道,不是只有皇宫才能有权有势,若是处事不公,民怨集合起来的力量绝对可以翻覆整个宫廷。

所谓水能载舟、亦能复舟。他会让朝廷好好的重新认知百姓的重要,而非满脑肥肠的只知道四处遍寻仙丹,想求得长命百岁。

冷颢黑如深炭的眸子迸出犹如鬼火般的阴冷寒气,不自觉的捏碎手中的葫芦,清脆的碎裂声立刻引来所有弟兄的注意,底下原本一片欢乐的气氛也因为察觉冷颢紧绷的表情而渐渐敛去了笑声,没人敢再饮酒作乐,大伙彼此互看对方一眼,同时也偷偷留意冷颢令人发寒的神情。

就在一片寂静无声的大厅之上,蓦然闯人一个甜美的笑声,小六带着一张笑脸毫不知情的立在大伙面前,笑着环视众人,晶莹的眼睛最后转向冷颢。“冷爷,小六给您带人来了。”

冷颢剑眉微挑,扔弃手中的碎片,“喔?把她带进来。”

“是。”小六转身绕到门后,将一袭淡蓝素雅的水灵儿半拉半推的带人大厅。

一抹娉婷纤弱的身影映人眼帘,冷颢脸上充满玩味的神情,带着如同恶魔的心坐直身子,目光直直锁住女子。他无法看清楚女子的容颜,因为她的小脸低垂,只隐约看见她有一张素净的雪肌,就不知道她的五官生得如何?

被小六强行带来的水灵儿,一踏进大厅,立刻感觉到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敌意,一股寒意打从脚底涌上心头,让她几乎窒息到快要昏厥过去。

冷颢仔细的看着女子,眯起审视的星眸。“你……叫什么名字?”

水灵儿听见一道充满磁性且浑厚的男子声,她蹩起眉心,不愿抬起头,抿紧的唇瓣逐渐转白,打算充耳不闻。

小六站在一旁,一切皆看在眼底,她绽开笑颜主动地替水灵儿回答:“冷爷,她叫水灵儿。”

冷颢闻言,“小六,这里没你的事,你到外头去。”他的口气极平淡,音调中没有丝毫起伏。

小六努了努小嘴,“噢,那我先下去了。”在她转身离开厅堂前,丢给水灵儿同情的一眸后才跑离。

小六离去后,水灵儿清楚的明白自己现在是孤军奋战,这里没有一个人会替自己说话、更没有人会对自己表现出怜悯之心,一切的一切只能看自己的造化了。

冷颢嘴角微扬,以一种令人发寒的表情直盯着柔弱的水灵儿,“水灵儿?这名字倒是很动听,就不晓得名字的主人是否也生得动人?”他冷笑的将一臂置于扶把,倾身微微靠向前,“把脸抬起来,让我瞧瞧。”

水灵儿的心凛了一下,纤细的五指藏在袖子底下,她告诉自己不可以有畏惧的表现,因为害怕或歇斯底里的态度只会让他们更得意,所以她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冷颢剑眉挑高,想不到这女子竟然将他的话当成耳边风?他抬起手朝旁边的手下轻轻弹指,马上有人走向水灵儿,粗鲁的将水灵儿的脸抬起,朝向冷颢。

所有人一瞧见水灵儿的长相,无不惊叹出声,就连总管事也为之惊艳,抚着长须频频点头。

水灵儿咬着牙,被人强迫抬起脸是相当狼狈的,她只能忍着羞辱不吭一声。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小羊一般,正被一群饿狼虎视眈眈着,计划该从什么地方慢慢折磨她。想到这里,她个由得闭上眼睛,任由他们狼性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

冷颢对于水灵儿的美貌感到相当满意,抬手示意那弟兄放下手后,朝着站在帘后早已准备就绪的弟兄点点头,没一会儿有两人抬出一个箱子放到水灵儿面前,打开箱子,里头雪白的绸段及金线,令她原本黯淡的眸子为之一亮。

水灵儿看着眼前的东西,一眼就认出这些布料是江南进贡给朝廷的雪绸与金缎,想不到这群土匪竟然全部将之掠夺了。

看着这些上等布料及针线沦落在此,水灵儿不由得心疼起来,若是它们能被物尽其用,相信一定可以为嫔妃们做出许多套炫丽夺目的衣裳,只可惜……

冷颢见水灵儿神情一会儿明亮、一会儿黯淡,不知道在她清澈如明潭的眸子底下,究竟在想什么?

“这些东西是江南今年最新推出的布料,是朝廷向百姓要求每年必须进贡的盛礼,而你的人与这些东西我全部一并带回了山寨。我很好奇,朝廷在得知货品遭到盗窃之后,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冷颢玩世不恭的说。

对于江南进页的物品被窃一事,相信朝廷现在一定是乱成一团,至少整个军机处势必全力讨伐盗贼,好寻回这批高级的贺礼。至于她不见了,有谁会惋惜呢?水灵儿垂眸细思,这世间大概唯有红姐会为她落泪吧!

冷颢对于水灵儿的冷静与沉默感到些许不耐,从刚才到现在,水灵儿根本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这种沉闷的感觉让他脾气急躁起来。

他索性站起身子步下台阶,缓慢的走向她,近距离的打量她好一会儿后,倏地,他粗鲁的抬起她的下巴,只见她眉心皱起细小的纹路,连吭一声都没有。

冷颖赞赏她的勇气可佳,眯起星眸端详她那姣美的容颜,方才在上位无法仔细看清楚她的五官,想不到她竟然生得一副沉鱼落雁的容貌,那盈盈的眸子更是使人无法转移视线。

他被水灵儿的花容玉貌所掳获,不过下一秒,当他忆及她是朝廷里的人之后,立刻回复神智。

冷颢置在她下巴的大手用力抬起她的脸,迫使她与他互看,他寒彻人骨的冷眸直视她黑白分明的眸底。“说,你与朝廷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与那群官兵一起走?”

水灵儿蹩起秀眉,在被迫与眼前霸气的男子对看时,她被他那锋利的黑眸所惊吓,心头因为对方眸中迸出的寒意而悸动。

第一次,她可以从一个人的眼中看见所谓的冰冷无情,站在他面前,她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千年雪山上,寒意贯彻全身。

水灵儿无言的闭上眼睛,毫无抵抗能力的她,落在此人的手里,也只有听天由命的份了。

冷颢见她如此固执,毫不怜香惜玉的加强手中的力道,用力的捏着她小巧的下巴,眸中迸出愠色,“该死,你敢不回答我?”

水灵儿的脸瞬间刷白,忍不住疼痛的呼叫出声:“痛……”

“回答我!” 冷颢命令着她,手劲的力道几乎可以捏碎她那脆弱的骨头。

水灵儿咬着下唇忍住疼痛,她不断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轻易开口说话,因为一旦开口,他们一定会追问更多,要是连金绫纺都被他们探出来,只怕无辜的红姐也难逃此劫,所以她不能说!

“怎么?还是不肯说吗?”冷颢目光有如寒冰利箭般扫过她的脸庞,表情讳莫如深。

他突然松了力道。推开她,只见她踉跄几步后,重心不稳的跌倒在地上,柔弱不堪的模样令人十分恼怒,他就不信她身上会有多少傲骨?

“来人,把她给我拉起来。”冷颢使了个眼色,两名手下立刻一左一右地捉住水灵儿的双手,将她拉到冷颢的面前跪着。

水灵儿惊惧的看着他,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冷颢阴邪的笑脸朝她逼近,伸出手接过手下递来的长鞭,奋力的往空中甩了一下,然后冷眼觑着她,就不信她这般纤弱的姑娘能强悍到几时?

“再问你最后一次,你与朝廷是什么关系?”冷颢侧着头,不耐的问。

水灵儿脸上血色尽失,额际已经冒出冷汗,微张的双唇也不停颤抖,全身不寒而栗。

一咬牙,她索性闭上眼睛,要杀要剐全由他们吧!或许死了之后,才是唯一的解脱。

冷颢眯起双眸,虽然她生得很美,倔强的模样也相当惹人怜惜,只可惜她遇到的是铁面冷血的山寨土匪,就算再楚楚动人的天仙尤物,在他眼底只要与朝廷沾上关系,一律都是敌人。

他俊逸的脸上露出一抹撒旦般的笑容,强健的双腿缓缓的步行到她身后,无预警的,他长臂一挥,长长的鞭子瞬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后重重的落在她的背上,划破她那单薄的丝绸衣物。

“啊——”水灵儿凄厉地叫着,额际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不到短短的几秒钟,背部麻辣的感觉立刻传遍全身,慢慢的侵蚀她的四肢百骸。

听着她终于叫出声间,冷颢满意的扬起嘴角,靠在她的耳边,伸长手抬起她苍白的脸蛋,以极尽邪恶的口吻笑笑地问:“如何?感觉还不错吧?若是你现在肯老实地回答我的问题,或许我可以更温柔的待你。”

水灵儿喘息不已的睁开眼,嘴角浮现一抹无力且嘲讽的笑意,然后又垂下眼脸忍受那剧烈的痛楚。她强迫自己不可以表现懦弱,就算要死也要死得勇敢一些,绝对不可以屈服在土匪的淫威之下。

冷颢眉毛蹩紧,表情越加凌厉。“很好,顺我者生、逆我者亡!”他退开几步,又一次扬起长臂,残酷的在她背上留下一道鞭痕,而且没让她喘息的余地,第三道鞭随即而下,再来是第四道鞭……

他想看看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求饶,然而只听见无情的挥鞭声,连她惨叫的声音也不闻。

冷颢剑眉拧起,她是那么地娇小,甚至不到他的肩头高,小小的身躯竟然有他意想不到的傲气,就连她在挨下第一道鞭之后,望着他的眸子依然闪耀着倔强的光芒,让他不得不对她改观。

看来水灵儿并不像一般女子一样软弱胆怯,她的固执有着男人都无法征服的坚强。有一刻,他手中的长鞭几乎可以夺去她的生命,然而,她那逞强不怕死的模样,却让他硬生生的减轻了力道。

他根本无法狠心继续对她施刑,面对她宛如一株在狂风中依然挺直的芙蓉,他蓦然发现自己竟然会对她那抵死不从的样子深深动容。

冷颢突然一扬手挥掉手中的长鞭,气呼呼的瞪着那一动也不动的背景,那烙在雪白肌肤上的血痕清晰可见。

捉住水灵儿的其中一名弟兄,看了水灵儿一眼,“冷爷,这女孩昏过去了。”

冷颢问言,莫名的浮躁在体内翻涌,为了避免脾气发作,他无情的别开目光,冷冷的交代:“把她关到柴房去,除非她肯开口道出实情,否则严禁任何人给她食物和水。”

“是。”两名弟兄听令后,便将水灵儿拖出大厅。

冷颢紧眯的星眸看着那抹被带离的纤影,她柔媚的娇颜以及柔弱中带着坚韧的气质,挑动他的内心深处,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感觉有一把怒火在体内燃烧。

难道他会对这种女子产生怜惜?他是疯了不成?

冷颢不愿去细想这情绪,他气得拂袖而去,留下一群一头雾水的弟兄。

而一直在旁观看的总管事,则只是抚着长长的胡须,沉重的叹了口气。

冷爷情绪的变化,总管事完全看在眼底,也许没人发现冷爷今儿个对水姑娘动了恻隐之心,不过他看出来了。

看来这整个寨子,将会因为这名女子产生莫大的变化,至于是吉或凶,就得全凭老天爷的安排了。

第三章

夜里,水灵儿在一处水深火热的地狱里苏醒过来,她蹩紧眉心,感觉到全身犹如置于火焰山中,炽热的感觉几乎快要焚化她,当她接收到疼痛的知觉的同时,也回想起昏迷前的记忆。

水灵儿一直以为自己会在凶残冷酷的土匪手中死去,想不到死神非但没带走她的痛苦,还让她苟活下来继续面对重重考验,这种不堪的未来,只有让她感到生不如死。

老天爷要她留在世间,分明是教她接受残酷的刑罚,要让她看尽人心最险恶的面孔,接受残忍磨难。对于自己的命运,她也只能无助的闭上眼睛,无力反抗这残酷的现实。她扬起一抹无力的笑,这是感叹世间无常的讽刺之笑。

突然一阵抽痛,教水灵儿脸上的笑瞬间逸失,换上一张扭曲的五官,背部阵阵的灼热夺去了她所有感官,她咬着下唇忍受疼痛的煎熬,两手紧紧揪扯着一旁的干草,额际冒出冷汗。背部炽热的疼痛,教她每一次抽搐起来总要用尽力量后,才得以平歇。

好不容易痛楚又缓和了一些,她感觉到嘴里有股血腥的味道,原来她因为忍痛而咬破唇瓣,鞭痛的感觉让她不自觉的伤害自己。

她以舌头舔去唇上的血渍,其实她并不怕死,她只怕辜负红姐对她的寄望,因为金绫纺还需要她回去,红姐还等着为她缝制霞岥和轿帘,所以她告诉自己无论未来有多苦,她都必须活着。 水灵儿每次只要一想起被红姐扶养成人,她眼眶就忍不住蓄积泪水。她出生于贫困家庭,五岁那年因为父母没有能力再扶养她,于是便在一次迁居时故意将她遗弃在街头,一夕之间沦落为街头乞儿的她,幸运的被红姐拾获,从此红姐便将她视如己出般地教育着。如今她已十八岁,对于红姐的养育之恩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唯有以行动表示自己的回报才是。

但如今她被土匪囚禁于此,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不让红姐失望。想到此,泪水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从她眼角滚落而下。

就在她努力缓和感伤之际,耳边隐约听见外头传来“窸窣”的声音,她侧着脸看向窗口,赫然发现是小六。

小六灵活的大眼左右张望着,然后压低音量对水灵道:“我给你带点东西来了。”她从怀里取出一个羊皮水袋以及一个包袱,从狭窄的栅栏之间将东西扔到柴房里头。

水灵儿眨了眨眼,看着滚到面前的东西,她抬起被泪水沾湿的羽睫轻轻煽动,不解的看着小六。

小六蹲在栅栏前,伸手指着那沉重的包袱,对着水灵儿微笑,“那里面有止痛药丸和几颗窝窝头。一时之间我也拐骗不出五哥将钥匙放在哪里,你就先忍着点,撑个几天,等过些时候,冷爷气消后就会放你出来了。”

水灵儿对于小六的善意感到相当嘲讽,她淡漠的闭上眼睛,不屑领情地道:“你别对我这么好,若是被你的冷爷发现了,只怕会连累了你。”

“没关系,我不怕挨打,而且冷爷疼我,不会罚我太重的。”小六偏头纯真的笑着,蓦然看见水灵儿背上渗着血丝的鞭伤,笑容顿时僵在嘴角,流露出同情的目光,口气也变得哀愁,“不是早教你别太倔强吗?瞧你,若肯听我的话顺从冷爷的意思,今儿个也就不会弄成这样了。”

水灵儿觉得可笑,是他无情的在她身上留下鞭痕,是他令她躺在这里承受背痛的煎熬,这一切折磨都是他赐予她的,如今小六竟然还责怪她太倔强?这真是她有生以来听过最讽刺的笑话。

老实说,她一点也不畏惧冷爷是什么样的人物,她只知道他是个嗜血、无情的男人,这样就足够了。

小六见水灵儿没有说话,又继续说道:“灵儿,并不是小六想要解释什么,只是……我们虽然是群土匪,但是冷爷掠夺的对象只有针对朝廷,所以你千万别以为我们真是见人就抢的坏人,这种误会对冷爷而言太侮辱了,所以……

水灵儿觉得累了,小六的声音似乎越来越缥缈,感觉就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一样,而且她也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终至慢慢阖上,密长的睫毛紧紧的贴在脸上。

小六一口气讲了很多,待她抬头看向水灵儿时,才注意到水灵儿已经睡着了。她耸了耸肩,轻叹了口气,“你好好休息吧,过些时候我会再来看你。” 她说完便站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尘,同情的看了水灵儿一眼后,才转身离开柴房。

小六的脚步声渐渐远离,只剩一轮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口,笼罩着水灵儿。

即使在她昏睡过去,冷颢那冷漠的眸子仍侵入她的梦里,如影随行。

===== ===== ===== =====

山寨大厅里聚集几名无情谷中的重要人物,对于这次打劫行动,他们注意的是朝廷那边的反应,而不是抢来的东西究竟可换取多少银两。而在胡三和总管事两人于京城调查几日之后,带回许多消息,此刻他们便是在此商讨。

胡三一脸崇拜不已,眼中绽放出对冷颢的高度敬佩,“冷爷真是料事如神,咱们这一趟探访的结果完全都在您预料之中,就连朝廷的动作也如您所测,根本甭询问就可知朝廷的后续动作了。”

“冷爷,”总管事笑着对冷颢拱手作揖,“我与三爷这趟出门,观察到朝廷为了江南这批货被盗一事,已经持续搜山近旬,从未间断过。看来朝相当介意咱们抢了这批布料,已经下定决心要缉捕咱们了。”

冷颢眸子微眯,嘴角微扬,他会猜中朝廷的动作一点也不希奇,因为皇室贪慕虚荣,江南这批货又刚好是皇上后宫重视的物品,相信皇后娘娘是绝对不可能轻言放弃的。一个女人可以怂恿无能的圣上拟出什么样的昭告?不用脑子想就得知了。

“那老昏君若是再不懂节制,总有一天国库会被他耗尽,到时遭殃的还是百姓。”冷颢愤慨的说。

胡三不屑的喷了一声,“这皇帝老头成天只会饮酒作乐、沉溺在脂粉堆里,想要他放弃享受,我看除非等他死后才有可能唷。”

冷颢一听,更是眯起了星眸,迸发出冷冽的光芒。

皇上荒废朝政多日,成天享受着丰衣足食,且不解民间疾苦,害得百姓生灵涂炭,怨声四起,就连地方上也没有半个清官可以为百姓上诉民怨,这种皇帝实在太昏庸了,教他实在难以忍受。

他这次之所以抢夺江南布料,多少也是为了要让朝廷注意民间也是有可能让宫廷动荡不安的能力,若是他们再不及时悔悟,改善百姓的生活压力,那么他们下次势必要再做出更大的动作,让朝廷终日忧心忡忡、不得安宁。

冷颢示意胡三附耳过来,“胡三,过些日子你再到京城一趟,你去帮我看看朝廷的动作,以及地方百姓的反应如何?”

胡三拱了拱手。“是,胡三记下了。”

总管事半白的眉头流露出困惑,他一直在琢磨是否该与冷爷细谈,只是冷爷不喜欢听见任何有关朝廷的人,他怕提了会触怒冷爷。但是经过数日他在京城的观察,他发现若是再不提出,只怕那人生命垂矣,所以他还是决定试试。

“呃……冷爷,有件事我感到相当纳闷,可否容许老夫在此提出疑惑?”

冷颢抬了抬手,“什么事,总管事直说无妨。”

总管事站直身子,抚顺山羊胡须,语重心长地道:“老夫要提的,就是冷爷上次带回来的那位水姑娘的事,冷爷可还记得?”

“她?”冷颢剑眉一挑,狐疑的反问:“她怎么了?”

总管事一副慎思的表情,“您想想,这江南布料与水姑娘一并被抢一事,朝廷却只公布重金悬赏寻到布料,却始终没有提及水姑娘的事,依老夫推测,或许水姑娘不是朝廷的人,也或许她只是奉命进宫的普通绣娘。既然人家与朝廷没有瓜葛,就是咱们误会人家了,既然误会,咱们是不是该早点放她回去呢?”

冷颢看着总管事好一会儿,才沉重的别开目光,剑眉缓缓蹩起。对于总管事所提的事,其实他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从水灵儿身上朴素的衣着可以推测她是布衣百姓没错,只是他不解的是,她为何与官兵们一起走?对于守护江南布料一事为何如此认真?若水灵儿真与朝廷无关,她又为何不坦承自己的身份与来历?

水灵儿的身上有太多疑点让人很难将她与朝廷划清界线,就连逼她招供却也不肯开口吐露一字。他确实有好好调查她的真实身份,至于放不放她回去这一事……

冷颢那黑如泓潭的眸子眯起,整个心更深了。

总管事见冷颢不说话,上前一步后又道:“冷爷若是担心水姑娘真的与朝廷有关联,咱们何不和颜悦色的与水姑娘好好谈谈。倘使她只是个平民百姓,也好快快将她从柴房里释放出来,毕竟她只是一名弱不禁风的姑娘家,怎么也难以承受几日不吃不喝的折腾啊?”

冷颢垂眸细思,脑海里浮现那天鞭刑时,水灵儿傲然的态度。想不到一个小小纤弱的骨子里却是比男人还要固执、强韧,她那不愿屈服的表情清楚的印在他的脑海,尤其是她清澄的眸子进出顽抗之情时,更是让他冰冷无情的心微微激荡。

水灵儿是个相当特殊的女子,从见到她的第一眼时,他就深深感受到了,她的与众不同让他在决策上产生了犹豫,就连下一道指令都举棋不定。

胡三见冷颢和总管事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思考这么久,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嘛,要处理掉她还不简单?“咱们何不干脆将她杀了不就得了,永绝后患嘛!”他想都没想就直接道出这项提议。

总管事一听,猛然的瞠大双眼。“三爷,这不妥吧?”

胡三无谓的挥了挥手,“哎呀,有什么不妥的?你们想想,这女人既不说出自己的身份,也不被朝廷重视,这么无用的一个人留着她干嘛?依我看还不如早点除掉算了。”他说得头头是道,一点也不在乎多杀一条人命。

“这……”总管事皱起眉头,他望向冷颢,等待他的回应,“冷爷?您的意思?”

冷颢目光冷淡的扫过胡三与总管事,脸上平静得没有一丝表情,让人猜测不出他的脑子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只是不动声色的迸出一句,“我并没有杀她的念头。”

总管事在听到他的回答后,结实的吁了口气,庆幸冷爷还知道权衡轻重。

另一旁的胡三则是讶异的瞪大牛眼,他原以为冷颢会附和他的话,没想到竟然与他持相反意见!“冷爷没有杀她的打算?难不成冷爷要让知道咱们寨子的人活着走出这里?”他不解的追问。

冷颢眸中带着阴寒的冷笑。“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她离开这里。”他脑中另有一番计划,只是无人看得出来罢了。

胡三越听越是一头雾水。“可是,若让她逃出山寨,那可是会为咱们寨子带来灾难和麻烦的啊!”

冷颢只是淡淡地瞥了胡三焦急的表情,脸上有些不耐,“就算她真会带来大的祸事,我也会将她留在身边,这件事情就此为止了,甭再追问。”

胡三咽了口口水,对于冷颢坚决的神情,他开始有不安的预感,扭头看向身边一副老神在在的总管事,他附耳问道:“你看冷爷,他好像真的想要将水姑娘留在山寨耶?”

总管事闻言,只是抚着白须低低地笑,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胡三瞧见总管事对此事也抱持乐见其成的态度,他也只能拒嘴抚腮,不再多做追问。他表面上虽然是服从,心里却满是反感和排斥。

这整个山寨除了从小就生长在此的小六外,从没收留过半个女人,寨主突然留下一名纤弱的姑娘,教往后整个土匪窝怎么适应这突然的改变呢?

胡三重重的叹了口气,看来他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 ===== ===== =====

水灵儿又在夜里浑浑噩噩的转醒过来,这已经不知是她第几天在夜里醒来了。这几大,她几乎是昏昏沉沉的度过一日又一日,每天都是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浑沌的脑子不知持续了多人,只知道身体是一天比一天虚弱,脑袋瓜子也一天比一天沉。

水灵儿吃力的以肘部撑起上身,背伤的痛让她几乎刷白了脸。她咬着下唇,忍痛的扶着一旁的木柱勉强坐起,额际早已布满了汗水。

抬手拭去汗水,松垮的衣袖里露出雪皓玉臂,水灵儿不经易地瞥见地上的包袱,看着那缺口露出白色的窝窝头,她不自觉的湿润了唇瓣。倔强的性子让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才伸出纤指颤抖的拾起早已变硬的窝窝头,为了保命,她只有吃才行。

这段日子,她几乎都是靠着小六偷偷递来的食物撑过来的,若没有这些硬如石头的窝窝头,她早就饿得步上黄泉了。

水灵儿真的不懂上天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在她痛苦折磨了好一段日子后竟然还可以活到现在,就连地都无法相信自己拥有如此强的生命力。倚着壁,她那清澈如水的双眸无神的呆呆望向窗外,看着天上一轮皎月,感叹自己坎坷的命运,原本她应该是坐在富丽堂皇的宫闱里专心刺绣,如今却成了山寨土匪的阶下囚。

以前红姐请人替她算命,半仙说她祸中有福,虽然小时候坎坷了点,不过只要过了及笄后必定否极泰来,运势顺遂,也可觅得良缘,找到如意郎君。怎么好运才持续三年,郎君还没出现,现下就破了半仙的预言?

难不成她今天的这场灾难也算是一种好运吗?水灵儿嘴角扬着沧凉的笑,无奈自己可能将要命丧于此了。

水灵儿正要低头再咬一口窝窝头时,突然听到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外头传来,隔没多久便听到锁链被解开的声音。她疑惑的回头去看,紧紧盯着那扇木门被人推开,率先映人她眼底的是一双强健的长腿,目光微微往上挪移,蓦然间她瞠目结舌,手中的窝窝头不禁松脱而滚落一旁。

是他?!

水灵儿原本松懈许久的警戒又全部上紧发条,她紧张的缩起双腿,背脊紧密地贴着壁,杏圆的大眼透着恐惧与憎恶,眼前的男人仁立在狭窄的柴房里,透露出一股威严。

冷颢在进人柴房后,只是冷淡的睇下她一眼。他朝旁走了几步,脚尖因为碰触到一个硬物而低眸一看,是她方才从手中掉落的窝窝头,但他并无追问这东西是谁拿来的意思。

“你还是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份吗?” 他的声音与窗外的冷风一并侵袭向她,让她全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水灵儿只是瞪着他好一会儿,最后倔强的别开视线,打算以沉默回答他的一切问题。

冷颢对水灵儿冷若冰霜的回应不以为意,他清楚这女人是个可能轻易屈服的,对待她绝对不可像对付一般人一样,必须花点耐心和脾气。

他踱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姣美的侧脸,嘴角微扬。“其实你说不说都无所谓,对于你的身份,我已经不抱任何兴趣了。”

水灵儿固执的神情流露出一抹疑惑,她不解的回头看他。他们不是想通问出她的来历吗?为何突然不问了?水灵几百思不解的蹩起眉心。

冷颢凝着她那张洁白无瑕的脸蛋,在月光下更显冰清玉润,尤是她那双深如明潭的美眸,总是晶亮的闪着,令他忍不住伸出手执起一撮柔细乌丝,放在指间缠绕把玩,并且将它们置于鼻间吸取芳香。

水灵儿对于他无礼的行为感到厌恶,腹中也涌起一股恶心的感觉,并以眼神表现出嫌恶的情绪。

冷颢欣赏她的勇气,脸上更是露出满意的笑容,星眸直直锁住她凶悍的水眸。“我很欣赏你的傲骨,也很喜欢你的倔强,我已经决定,即刻起,你就跟在我身边好了。”

水灵儿闻言,杏眼圆睁,整张脸惨白了一半。他把她当成什么了?没有尊严的附属品?还是怡红院里的花魁?

“我是绝对不会服从你的。”水灵儿昂起下巴怒瞪着他,像是一朵坚忍不拔的冷梅在强劲的北风中依旧绽放。

冷颢只是轻轻挑眉,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让他感觉到相当新奇,她终于开了金口了,虽然是充满憎恨的语气。对于她的顽抗,他的兴趣只有更加浓烈,向来只有女人倒贴他的份,从来没有女人可以抗拒他孤傲不羁的魅惑。

冷颢微笑的放松她的发,更大胆的执起她的纤手,贴近唇边轻轻琢吻,眸中充满戏谑的味道,“你向来都是这么倔强的吗?”

水灵儿气愤的涨红了脸,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怎么都无法摆脱他的箝制,让她原本了无生气的脸蛋泛开淡淡的红晕。她对他怒目相同,“只要我可以活着逃出去,我一定要揭发你们这群土匪的所作所为,并且公告你们窝藏的地点,让你们一个个都无法遁逃。”她说得咬牙切齿,胸口也因为怒气而起伏不停。

冷颢隐隐的笑了起来,他相当佩服她的勇气,敢对一名杀人如麻的土匪头子直言无讳,她是头一个。“你想要揭发我们?以你一个纤弱女子,你有能耐可以逃得出这层层守备的山谷吗?”

水灵儿心一沉,以她一个弱女子,确实无法轻易逃出这土匪窝。想到这里,她更是一肚子怨愤,但纵然恨他恨得牙痒痒,却也对他无可奈何。不过她就不信官府真的拿他们没辙,她发誓一定要教这男人尝尝什么叫做恶有恶报。

冷颢越看水灵儿越喜欢她,那眸子完全透露了她的心事,她是一个不懂得隐藏心事的女人。最初他因为她是宫里的人,所以只想凌虐她,如今他有了另一个念头,那就是将她留在寨子里,当他的山寨夫人。

冷颢放开她的手,改来到她小巧的下巴把玩,他以指腹恣意的抚触她柔细的肌肤,眼神渐渐由戏谑转为深邃。“你长得很美,尤其是生气的眸子更美得令人屏息。”

水灵儿已经完全没有退路,却仍一心想要躲开他的手,无奈越是躲避,他的大手越是扣得更紧,教她无法逃避的与他近距离面对面。

“你很顽强,不过越是反抗的女人我越是喜欢。”冷颢将脸又往前靠了几寸,将两人的距离缩更近,近得鼻息吐出来的热气可以喷在她的脸上。“当我的夫人,如何?”

水灵儿当场瞠大了眼,随后脸上布满嘲讽之意,嘴中迸出刻薄的话语。“我宁可选择死!”

冷颢黑眸凛了一下,他早料到她一定会这么说,只是听到时,仍是有一丝恼人。“你想死?可能没这么容易,因为我还不想让你这么快就死去。”他冷笑地说。

“活着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水灵儿毫不畏惧的昂起小脸,“你干脆直接杀了我吧!”

冷颢见她宛如烈女的模样,仰头笑了起来。他望着她那不畏死亡的态度,放柔了脸上的条线,就连声音也变得相当温柔,“对你,我已经放不了手了,怎么可能会杀了你呢?灵儿。”

水灵儿气得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想求死都无法如愿,那还有什么比这个还要悲哀的呢?

冷颢凝着她那花容玉貌,她不但拥有一身冰清玉洁的傲骨,还有一张精致玉琢的五官,看着她紧闭的眼睑,纤密的睫毛微颤的贴着,加上白里透红的两颊,令他无法抗拒。置在她下巴的手渐渐放松了力道,滑到她的颈后,他情不自禁的俯下脸,轻轻触碰她柔软的唇瓣。

短暂的贴触教他索取得更多,他含住她饱满的唇瓣,吸吮她更多的气息。

“唔……”水灵儿的脑子猛然如雷电交集,他的动作令她惊骇的张大双眼,直觉的推打他的胸膛,全身反抗的细胞都竖起。“放手!”

对于水灵儿的花拳绣腿,他虽然不痛不痒,不过却感到相当碍事,索性单手迅速的扣住她的双腕,置在她身后,并以自己结实坚硬的胸膛紧紧贴在她玲拢有致的曲线上,使得两人之间毫无空隙。

水灵儿愤慨的想要摆脱他的侵犯,不过她在挣扎没多久后便放弃了。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根本抵不过他的力气,与其挣扎伤害到自己,还不如麻木自己的感觉,而泪水霎时蓄满眼眶,无声的滚落下来。

冷颢虽然想要更深人的吻她,不过当他感觉到她平静的反应时,他便离开她的唇,狐疑的低头望向她。透过洒进的月光,他清楚地看见她脸上的泪痕,那两道水痕是如此清晰,他发现自己向来无情的心竟然被撼动了。

他蹩起剑眉,慢慢放开紧箍她的双腕,并以拇指拭去她的泪痕,粗哑地问:“为什么哭了?”

水灵儿眨动密长的睫毛,努力的想把泪水逼回眼眶去,她不想毫无自尊的在他面前哭泣,让他以为这是她乞怜的方式。

冷颢厚实的大手摩挲着她柔嫩如水的脸庞,“难道你就这么讨厌我?”这世间有多少女人肯为他付出生命换取他的注意,为何独独她却弃他如敝屣?

水灵儿咬着牙,脑子里不断告诉自己千万不可以软化自己的坚持,因为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他的温柔只是假象,她绝对不可以动摇。

看着她这模样,真教他疼到骨子里了。“乖,不哭,我会好好疼惜你的。”他话说完,又狂猛的占有她微颤的唇。

这次冷颢没有像方才那么霸道与粗暴,他以舌头引诱她敞开朱唇,火舌滑进她柔软的口中逗弄着她的舌尖,他深深吸吮着她口中的蜜汁,霸道的采撷她的芳香,并且坚持她给予回应。

他捧着她的后脑,控制她的退缩,将她困在墙与他的身体之间,形成暧昧的景象。

水灵儿紧握住拳头,忍住羞辱的任由他的吻掠夺一切,就在她催眠自己不要去感觉起火苗一样,滚烫且灼热,让她无力的瘫软在他怀中,无助的喘息着。

她体内有一股空虚的感觉被他唤醒,潜意识里渴望他更多的接近。冷颢的吻越来越炽热且深入,一只手放在她的胸前抚弄,另一只手已滑进她衣服下摆,隔着单薄的布料爱抚她匀称的大腿。

冷颢睁开迷濛的眼,看到她满脸通红的模样,更显得娇媚动人。顺着她完美的唇形,他以湿热的舌头勾勒唇线,然后慢慢的移到她的颈项,轻啮她的耳垂。

“嗯……”水灵儿忍不住嘤咛一声,理智与欲望开始在她脑子里展开拉锯战。

她的思绪浑沌,整个身体快要燃烧起来,就连想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象征性地闪躲他灵活的舌头在她耳边逗弄所带来的酥麻感受。

看到她自然的反应,冷颢露出胜利的笑容,一只手慢慢伸到她的身后,霸气的想要将她更贴近自己时,却听见她突然倒抽一口气,柳眉顿时纠结。

“痛!”她咬着下唇,双手不自觉地捉着他的衣襟,忍受背伤的刺痛。

“怎么了?”冷颢心一凛,连忙放松力道,担心地睇着她。“我弄伤你了吗?”

背伤的抽痛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她紧咬的唇瓣已从红肿逐渐泛白,背部灼热的疼痛遍及全身。

“该死,我竟然忘了你的伤!”冷颢自责的看着她忍受疼痛的模样,他从没有后悔过自己所做的任何事,唯独鞭打她一事,是他这一生最懊悔的。

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的女人可以对他造成剧烈的改变,看着她仍泛着红晕的粉颊,他真的被她迷惑了。

忍不住情感的宣泄,他猛然紧紧的抱住了她,在她耳边粗哑的低喃:“灵儿,我保证将来一定好好补偿你,绝不让你再受到任何皮肉之痛,我保证。”

水灵儿昏沉的听着他温柔的声音,一点也不懂他这句话带给他自己的震撼有多强烈,她只知道她一定要逃离这里……

第四章

水灵儿被监视了。这是她被带离柴房后唯一的感受。

现在的她不过是从一间狭窄的柴房换到另一个可以自由活动的牢房,对她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改变,她仍是寸步难行,每一个动作都有许多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让她浑身不自在。

冷颢这霸道的男人几乎是把她当成了宠物一般看待,不管他到哪里,她也一定要尾随在身侧,若有什么好吃、好喝、好玩的,他也不忘赏她一份,就连夜里睡觉也要搂着她取暖才甘愿。

起初水灵儿对于这近乎没有隐私的对待方式,禁食抗议过好一段日子,尤其是要她与一名双手沾满鲜血的土匪共榻而眠,更是今她浑身起疙瘩。

不过冷颢只是抱着她睡,没有做出逾矩之举,日子久了,她也慢慢放松戒心,况且肚子饿只是自己活受罪,别人照样吃得饱、睡得稳。因此久而久之,她就不再以挨饿来虐待自己,结果连窝在他身侧人眠也变得不再是件难事。

对于冷颢的霸道,水灵儿几乎什么便宜都被他占尽了。与一名男子同床共枕,这种事若传出去了,教她的清白怎么洗也洗刷不净,虽然她已经渐渐习惯成为他的囊中物,不过对他仍是存着浓厚的敌意,她告诉过自己绝对不可以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 这天,冷颢与几名弟兄兴致勃勃的来到山中打猎,同样的也将她带着。

老实说,水灵儿根本不懂冷颢带她出来的用意是什么?她既不懂射箭也不知如何辨识动物,她到这里来根本就是无济于事,而她甚至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只能被迫来到荒郊野外看他一展雄姿。

一阵欢呼将水灵儿的目光拉回远方,看着一群土匪向冷颢发出钦佩与赞叹,看来冷颢又射中了一只猎物,而明天的晚餐也多了一道菜肴了。

随后他们一群人策马驰骋而去,充沛的体力一点都不因长时间的打猎而减退,真不知他们的精力是靠什么维持的?

水灵儿撇了撇嘴,以眼角余光看向一旁洋溢着欣喜笑颜的小六,连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娃都欢欣鼓舞,看来这一整个寨子几乎把冷颢当神一样崇拜了。

水灵儿无奈的摇了摇头,她水眸蓦然一亮,望了四周,眼下除了她与小六之外并无第三人,这不是上天给她逃跑的最好机会吗?

不把握此时,尚待何时?

水灵儿的心跳加速,连血液也开始沸腾,全身的细胞也活络着。她灵活的眸子一转,脑中立刻萌生一个法子,顷刻间,她抚着肚子,皱眉的哀叫着。

“哎唷……”

小六一张笑脸在听见水灵儿的哀叫声后,也不管冷颢捉到的是猪还是鹿,赶紧跑到水灵儿身边,“灵儿,你怎么了?”

水灵儿痛苦的扭曲着五官,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用着气若游丝的语气道:“小六,我肚子突然作疼,想要解手,我到旁边去方便一下,你离我远一些,让我保留点隐私好吗?”她拉了拉小六。

“呃……”小六犹豫的蹩起秀眉,冷爷千交代万交代她不可以让水灵儿离开自己的目光,现下水灵儿想要解手,教她如何是好呢?

水灵儿又叫了一声,整个人蹲了下去,“好疼,小六,我肚子真的好疼呀!”

见水灵儿真的痛得受不了了,小六也跟着抚着肚皮皱眉,她的心肠向来最软,见别人痛苦,她也难受。

小六迟疑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好吧,你到那一旁的草丛去好了。那儿比较隐密,不过你动作要快一点,冷爷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

“嗯。”水灵儿感激的朝小六笑了笑,才想迈开脚步往一旁的草丛走去,却又不安地回头交代,“你千万不可以偷看哦,不然我会不自在的。”

“我知道了,我不看便是。”小六撇了撇嘴,乖乖的转过身子。“快点唷!”

水灵儿见小六转过身子,确定小六真的不会回头,才轻轻撩起裙摆跨出几步,待跨出一段安全距离后,便立刻拔腿就跑。

不知情的小六努着小嘴,一边低头玩着手指头,一边等候水灵儿的回音,心里浑没怀疑过水灵儿是否会偷跑。

她一个抬头,猛然看见冷颢和小五他们已经从远方策着马而回,大眼一睁,急忙向后面挥着手呼喊:“灵儿,你快点,冷爷他们回来了。”

小六紧张的等候水灵儿的回应,可是始终没等着,她惊疑不定,立刻回过头。

“灵儿?!”小六看着空无一人的草丛,一颗心凉了半截。

人怎么不见了?

小六又急又慌的跑向草丛里四处寻找,却怎么也不见水灵儿的纤纤身影。“灵儿,你别吓我,快点出来呀!”她慌张的唤着。“灵儿?”

完了,这下子她真的完蛋了!小六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小五从队伍中率先策着马匹来到小六身旁,见到小六发愣的脸,狐疑地问:“你在干嘛?怎么垮着脸?”

小六垂着秀眉,无辜的看着小五,“五哥,我完蛋了,灵儿不见了啦!”

小五闻言,眼睛倏然瞪大。“人不见了!?”他坐在马背上远眺了四周,确实不见水灵儿的人影,肝火一升,粗声的对小六破口怒骂:“你是怎么看人的?这么大一个人也会看丢?”

“我……”小六欲哭无泪的抿着嘴,她怎么知道灵儿会欺骗她嘛!她的眼眶蓄着泪,看见冷颢踱回,她自责的心更甚。

刚才他们兄妹俩的对话他全听见了,看着小六无辜的表情,他并没有责备她的意思,反倒感到有趣。

“没关系,她跑不远的。”冷颢将背上的山猪扔到地上,抬眸望向被夕阳染成橘红的天际。其实他会选择这山头打猎,就是因为这里只有一条出路。水灵儿纵然有飞天遁地的本领,也逃不出满布荆棘的山路,她是绝对不可能出得了无情谷的。

不过也因为这山路蜿蜒崎岖,所以有许多不熟地形的平地人常常困死在山中,要不然就是被野兽吃了。此时太阳逐渐西下,再不快点将水灵儿寻回,只怕她将成为饥渴狼群的腹中物了。

冷颢眸子微眯,伸手向一旁的弟兄取回自己的弓箭,将之背在肩侧。他扯弄了缰绳,把马儿调了个方向,然后回头看向其他弟兄,“你们先将猎物带回寨子,小五跟我一块去找人,记得回去别宣扬这件事,知道吗?”

弟兄们很听话的朝他点头允诺,井将小六拉上了马背。

小六愧疚的看着冷颖,“冷爷,五哥,小心点。”

冷颢朝小六点点头后,便以眼神对小五示意,两人双腿随即用力夹紧马腹,马儿嘶叫一声后立即疾速奔驰而去。

===== ===== ===== =====

水灵儿拼命的跑着,不顾身上的短襦被错乱的荆刺划破,细长的乌丝被树枝扯痛,一心只想往前跑去,想要逃离土匪窝的势力范围。

只要找到村落,只要到了有人的地方,那么她就得救了。水灵儿心里是这么想的。

水灵儿双手不断拨开挡在前面的杂草,白皙纤嫩 的手背上布满了大小不均的擦伤,就连及膝的对襟也被撕扯得碎裂不堪。就在她跑了一段路程后,出现一片林地。她兴奋得没注意到地上交错盘踞的粗大树根,一个不小心脚碰到了树根,整个人重心不稳的往前扑倒,硬生生的跌在湿软的泥地上。

“唔……痛!”水灵儿揪起秀眉,脚踝上的扭伤立刻教她无法动弹。

水灵儿因为担心身后有追兵追赶上来,于是咬牙忍痛的撑起身子,再怎么痛她也要继续往前走。她一跛一跛地前进,虽然少了杂草碍路,不过地上凹凸不平的树根更是步步维艰。

过了好一会儿,脚上的伤着实让她痛得受不住,就连步行都相当吃力,最后她放弃了前进,望了四周一圈,她索性找了棵树洞窝着,心想只要藏在这里等天慢慢变暗后,应该就安全了。

水灵儿艰难的来到树洞里,待她整个人坐下来后,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松懈,仓皇的表情终于露出一丝笑。想不到她真的成功的逃出来了,这么顺利的发展令她嘴角掩不住笑意。她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畅快了?终日郁闷的心情瞬间解脱,让她欣喜若狂。

水灵儿心里头才正觉得高兴,脚下传来的阵阵抽痛却教她不得不敛去了笑容。

蹩着眉,她伸手撩起残破的裙摆,瞧见脚踝几乎肿得像萝卜一般大,绣鞋也被磨出一个大洞,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她看着脚踝叹了口气,忍着痛楚褪去足下的绣鞋,白皙如雪的小腿上赫然现出一块瘀伤。

水灵儿咬着下唇轻轻按摩脚踝,希望能快快消肿。明儿个她还有一段漫长的山路要跋涉,若是她再被土匪们捉回去,下次要逃出来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只要再熬个几日几夜,便可以安然的回到金绫纺里,这个念头点燃了她所有希望,高兴的泪水也忍不住盈眶,此时的她就算脚再痛、心再累,也都浑然不觉了。

水灵儿吐了口气,带着疲倦的微笑倚靠树壁准备小憩一会儿,孰料眼睑才刚闭上没多久,一股杀气腾腾的视线穿过她的全身,让她蓦然睁开眼睛,整张小脸因为眼前的景象而瞬间刷白。

一群野狼?水灵儿全身汗毛竖起,整个人倒抽了 口气,身体往树洞里蜷缩。这里怎么会有狼?

她脑子里突然想起冷颢曾经说过,无情谷里除了 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外,也是最多凶猛的野兽盘踞 的地方,所以才被称之为无情谷。她怎么会忘了这件事?难道她水灵儿真当永远走不出这无情谷了吗?

这时,凶恶的野狼们贪婪的锁住眼前的猎物,锋利的狼牙泛出光芒,因为饥渴而溢出的唾液流满了整个嘴巴,蓄势待发的低鸣声更教人毛骨悚然。

水灵儿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只能看着那令人骇然的目光明显的透露渴望的意图。

突然间,一只狼往前一倾,瞬间跃起飞朴而来。庞大的身躯充满着整个视线,她来不及叫出声,只能紧闭双眼面对残酷的死亡之神,心里直觉地呐喊出一个人的名字。

冷颢!

同一时刻,一直强劲带力的弓箭,“咻” 的一声,准备无误的贯穿野狼的身体,只是野狼狰狞的表情顿时扭曲,随即哀鸣一声,整个身体如自由落体般落在水灵儿的脚边,抽搐一会儿后便死去。

水灵儿感觉到脚边压着一个重重的东西,她睁眼望去,原先应该扑在她身上的野狼此时动也不动,她注意到它的身上插着一支弓箭,鲜血不断的流出。

她秀眉一蹩,恶心的感觉在腹中翻涌,她连忙掩嘴,不敢呕出,因为眼前的危机仍未解除,其他的野狼仍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水灵儿一颗心原本跌到谷底,突然一个黑影跃到她面前,是冷颢。

冷颢紧张的问她:“你没事吧?”

水灵儿在看见他后,欣然与失望的感觉在心头交错,她不知该说什么,只有仟由泪水模糊了视线。

冷颢没时间管水灵儿眸里复杂的情绪,他伸出手想将她拉起来,孰料他才拉她一把,就见她秀眉一颦,闷哼了声。

“唔……”水灵儿的双腿站不起来,双手只有紧紧的扶着冷颢强壮的臂膀。

冷颢的心揪了一下,凝视着她发白的双唇,“怎么 了?”

水灵儿没敢开口,只是咬着下唇忍着痛楚,裸露在外的脚踝已经替她回答了一切。

他眯起星眸,注意到她红肿的脚踝,没再说话。

就在他们两人互望之际,其中一匹狼扑了过来, 冷颢迅速地提起弓箭,长臂一张,毫不犹豫的将箭射 了出去,正中目标。不过倒了一只,一旁仍是围绕着 许多的狼群,随时都有可能再扑上来。

冷颢见局势不对,赶紧趁其他恶狼还没展开攻势的空档,拦腰将她抱起,想将她丢上马背。然面恶狼前足一登,锋利的五爪划破他的背肌,他剑眉一拧,停下了动作,只好急忙将水灵儿护在怀里。

在他准备再拿出弓箭时,一只野狼猛地朝他飞扑过去,狠狠的咬住他的臂膀,狼牙深深的穿透他的肌肉。

“冷颢!”水灵儿倏然瞪大了眼惊呼,感觉到他全身肌肉紧绷。

冷颢剑眉紧蹩,低吼一声,愤怒的将野狼用力甩出去,野狼哀号声不断,另几匹正想趁势扑上时,一旁草堆突然射出弓箭,支支正中狼身。

小五是在听到狼叫的声音时才找到冷颢的位置,他一瞧见冷颖被狼攻击,当下就射出弓箭,捍卫冷颢的安危。

“冷爷!”他驱策马匹来到冷颢与水灵儿前面,护住他们的安全。“您没事吧?”身后又扑来一匹野狼。“留意!”他说着便拿起弓箭,倏地朝小五耳侧射箭而出。

长弓疾速拂过小五的耳边,令小五愕了下,当他回过神时,身后的那匹野狼早已一命呜呼了。对于冷爷的反应,小五真的佩服得五体投地。天晓着方才若是冷爷估计得略差个分毫,那把箭很有可能已经穿透他的脑门了。

其余的几匹野狼见伙伴一个个被制伏,只好放弃眼前的猎物,转身跃离现场。

水灵儿这才松了口气,感觉所有力气几乎耗尽。

“冷爷,您受伤了。”小五看见冷颢的手臂不断滴落鲜血,不由得心慌起来。

“不碍事。”冷颢淡淡的以舌尖舔去臂膀上的鲜血,动作像是黑豹一样的优雅,对于自个儿的伤口一点也不以为意。

水灵儿偷偷瞄着冷颢受伤的臂膀,不禁心生惭愧,因为他身上的伤是因她而起,若她没有乱跑,那么今儿个的意外也不会发生了。她默默的站在冷颢面前,安静得像只小猫一样温驯。

冷颢炯黑的眸子冷睇了她一眼,随即拉过马儿的缰绳,自己先跃上马背,然后朝她伸出手。“上来。”

她抬起素颜看了冷颢好一会儿,心里挣扎不已,最后仍乖乖的将手递给他,任由他抱她上马,小脸垂得低低的。

冷颢在身后凝视着她姣美的颈项曲线,眼神变得深邃。“你没事吧?”

水灵儿的脸垂得更低了,她抿着唇,摇了摇头以示回答。

冷颢嘴角微扬,他当然知道她现在的柔顺全是因为歉疚的心理所致,不过这倒也让他感受到她难得的温婉与娴雅。看来这一场意外,还算是有点代价了。

===== ===== ===== =====

回到寨子里,整个山寨的弟兄因为看见冷爷手臂上的伤和狼狈不堪的水姑娘,不禁愣住,纷纷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颢只是平淡地交代他们被狼群攻击,并没有将细节全部说出来,知道真相的小五与小六也配合冷颢的话,没有露出马脚。然后冷颢抱着水灵儿回到房间,将她交给小六后,便到小五的房里去敷药、包扎。

水灵儿一直没有说话,安静的让人以为她是受了惊吓,所以才会如此沉静。对于欺骗小六一事,她深深感到惭愧,原先所有的原则与倔强一夕之间全部消失,除了沉默,她似乎没有资格多说什么。

小六静静的替水灵儿更换衣裳,拿着竹梳为水灵儿纠结凌乱的长发梳理整齐,时间就在这尴尬的沉默当中慢慢耗去,直到大夫走进房 ,为水灵儿看看伤口,才打破这份沉默。

大夫在看到水灵儿那肿得像萝卜一样大的脚踝时,苍白的长眉打了好几个结。斟酌了好一会儿后,他卷袖至肘,拿出药酒,捉住她纤细的小腿,先将药酒洒在她的踝骨处,然后抬头看她,“水姑娘,可能会很痛,你可得忍着点。”

水灵儿深吸了口气,朝大夫点点头。大夫见她做好准备,使出柔中带刚的力劲为她推拿筋脉,将那瘀血推散,而她的脸也在瞬间刷白。

“唔……好痛!”她原本咬着牙忍痛不敢叫出声,任由额际冒出豆大的汗水,但到最后仍忍不住痛呼一声,紧捉着小六的手。

站在一旁的小六看着水灵儿这般痛苦的模样,心头也跟着痛了起来,连忙握住水灵儿的双手,给予她安抚和鼓盛。“灵儿,忍着点,不推拿的话明大会更痛的。”

水灵儿了解的点点头,只是这种痛简直是要了她的小命,她紧咬的唇瓣几乎泛白了。

过了好一阵子,大夫终于松了手,“好了好了,只要再敷上凉性的草药,很快就会好了。” 他边说边拭去额际的汗。

水灵儿整个人虚脱无力的靠在小六的怀里,几乎昏厥过去的她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偎在小六的怀里任由大夫为她的脚敷上冰凉的药草,然后包上层层纱布。

这时房门“咿呀”一声的推开,冷颢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妥当。他一进来就看见水灵儿苍白的脸,像是经历一番磨难一样。“她的脚伤得如何?”他面无表情的问向大夫。

大夫弄妥一切后,恭敬的低着身子,朝一旁退了几步,“冷爷,水姑娘的脚踝伤及韧带,骨头有些许错位,短期间内必须避免走动,以免伤势更加严重。”

“嗯。”冷颢将目光移回她雪般的朱颜,她紧闭眼一动也不动的靠着小六,看来真是累坏了。他走了过去,将她从小六的怀中移了过来,接着朝他们挥了挥手。“你们都先下去吧!”

水灵儿在被人移动身子时便幽幽转醒,纤密的睫毛轻轻煽动,一睁开眼便看见小六和大夫正走出房门。她缓缓抬起素颜,对上了他刚颜的下巴,再垂下眸子,那受伤的臂膀映人她眼底,而这伤势是她造成的。

她无言的闭上眼睛,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将小脸低垂。

冷颢见她累了,拦腰将她从椅子上抱了起来。突然被腾空的水灵儿猛然睁圆大眼,原来柔软的身子又回到以往僵硬的抵抗。

“你……你要做什么?” 水灵儿轻微的挣扎,在他怀里蠕动不安。

“别乱动!”他的臂膀很痛,在她这么扭动下更是让他的口气不好。

水灵儿被他这么一吼,蓦然停住挣扎,动也不动的任他抱着,只是她僵硬的身子始终处于惊恐当中,对他仍是存着畏惧的与反抗。

冷颢抱着她走进屏风内,温柔的将她放在床榻上,然后退了几步,褪去白己身上所有衣物。

一得到解脱的水灵儿,一如往常,蜷缩在床榻的最角落,怯怯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知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冷颢将衣服褪尽后,拉开被褥,趴躺在床上,朝她伸出手。“过来。”

水灵儿怔愣住,缩了双腿,纤弱的肩膀微微颤抖,阵中透着疑惑与不解。

冷颢慵懒的看了看她,最后疲惫的闭上眼睛,放柔声音,“我累了,不想跟你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过来陪我睡一觉。”

水灵儿起先迟疑了一下,看着他仍在等待的手,最后还是乖乖的挪移靠去,温顺的交出自己的手。

冷颢一感觉到她的手,立刻将她拉了过来,并伸长臂膀将她的纤腰紧紧的抱着,对于她僵硬的反应,他早就习惯了,所以并没有什么反感不悦,只是抱着她柔软的身体,任由鼻息间充满她芬芳的气息,放松全身的肌肉。

水灵儿一直不敢乱动,窝在他宽厚的胸膛里就像个木头一样,全身紧绷着,直到听见他沉稳的呼吸声,才敢慢慢的放松身体。一直以来,她都是等到他睡着后,才敢入眠。

她眨动着沉重的双眼,经过一整天的折腾,她真的累坏了,就连身子也都不听使唤,不由自主的偎向他,想要从他的身上取得更多温暖。她沉重的眼皮才想要闭上,眼角余光猛然看到他的肩头上有着三道血爪痕。

水灵儿心一惊,撑起上身仔细的看着已经擦上药酒的伤口,这是他为了保护她而被狼所攻击的。他对她的好,她真的感到深深地愧疚,而她却还老是与他作对,教他火冒三丈。

她不懂,为什么他要对她那么好,他对她所做的这一切根本不值得啊!

水灵儿难过的抿紧红唇,她默默地拉起被褥,主动的覆盖住他裸露的上身,然后躺回他的身边,闭上眼睛进人梦乡。

这时,冷颢缓缓的睁开眼,看着她胸口平稳的起伏,他知道她已人睡。

他抬起手,轻轻的抚过她的眉、她的眼,而后滑过她微张的朱唇。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这么温柔的待他,也是第一次柔顺的交出自己的手,见他身上的伤口换来她的改变,令他感到相当满意,即使再为她受伤也无所谓。

看着她甜美的睡颜,他逸出一声叹息,看来他真的对她动了真情,而且还陷得很深。

冷颢倾身轻吻着她的额际,然后拥着她的娇躯,与她一起步人梦乡。

第五章

经过那天的意外之后,水灵儿被监视得更紧,就连小六也都不敢再大意的相信她的话,无时无潭⒆潘宦鬯鍪裁础⑾胧裁矗×蓟岷闷娴难剩庵直欢⑹拥母芯跞盟槎懿皇娣?br>其实水灵儿已经没有逃跑的念头了,因为她发现自己根本逃不出这座无情谷,而且这里的人待她也不坏,逃跑的心态自然跟着减少。只不过她相信自己若将心里的这些话说出,一定没人会相信,所以她也不愿多说什么,任由小六去怀疑。

自从上次扭伤脚后,水灵儿在行动上变得很不方便,大部分的时间都只能待在房间里,最多也只是在院子活动,若想要求往外头走去,可能就要劳师动众了。

冷颢近来也极少再带她出门,或许他发现将她关在屋子里比带在身边安全吧!

这段休养脚伤的日子令她闲得发慌,整日只能与小六大眼瞪小眼,她索性向小六要求一些刺绣的东西来消耗时间。

今天,水灵儿一如往常的坐在庭园的亭子里,在一块上等的雪绸上刺着绣,那原先用毛笔浅浅勾勒的图案,慢慢的被七彩缤纷的细线覆盖,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花渐渐呈现出来。 小六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水灵儿细腻的手工,从水灵儿第一针刺下,直到现在图案逐渐完成,这中间的过程无不令小六叹为观止。看着水灵儿娟秀的动作轻轻的在线头上打上一个结,然后以贝齿扯断线,这一切流畅的动作,教小六忍不住赞赏的笑出声。

“灵儿的手好巧唷,竟然可以绣出如此栩栩如生的牡丹花,光是看着它的蕊心就感觉到阵阵花香在鼻间飘荡,真是厉害。”小六脸上充满佩服的表情。

水灵儿将雪绸上的线头一并扯断后,笑着抬眸,“其实刺绣很简单,只要抓住精髓,再加上图样要求的感觉,灵活运用手中的针与线,便可完成了。”

小六眉心微颦,一知半解的搔了搔头,“灵儿是讲得很清楚,不过我却听得很模糊,什么精髓?什么感觉?小六根本不懂这些。”她偏着头,一抹忧心浮上眉头。“是不是外头的姑娘家,都像灵儿一样拥有如此精湛的绣工呢?”

“当然不是。”水灵儿把完成的作品搁在桌上,浅笑的看着小六。“外头的姑娘并不是每个都会绣出这么难的图案,我之所以可以绣出来,当然也是下了好一番工夫才学会的。其实你不懂这些没关系,只要可以缝补衣物就足够了。”

“嗯,还好简单的修补我还做得来。”小六尴尬的笑着,边吁了口气。

水灵儿看着小六逗趣的模样,忍不住轻笑起来,她抬眸一问:“我看你们寨子的衣服都挺结实的,难道这些衣服都不是你做的?” 小六尴尬的搔了搔头,“其实我们寨子里的衣服大部分都是三爷到城里去‘捡’现成的,根本没人会做衣服,不过缝补的事情全是由五哥负责,我偶尔帮点小忙,帮五哥剪裁罢了。”

水灵儿讶异的顿住笑容,晶莹的大眼泛动着。“小五会针钱这东西?”

“嗯,我五哥虽然寡言少话,为人酷了点,不过他的手倒是比我这个做妹妹的还纤细很多,所以我们常被总管事笑称颠倒阴阳,两个人拥有的个性怪不协调的。”小六知道这种话说出去确实很奇怪,不过寨子里的人早就习惯他们这对怪怪的孪生兄妹了。

水灵儿了解的微微点头,这些日子她确实感觉到小五、小六这对孪生兄妹的个怀差异很大,小六有时像男孩一样调皮捣蛋,胡里胡涂,一点也没有女孩子羞怯的模样;小五则是内敛稳重,心思优柔得像个女孩,一点也没有粗野、好动的男孩野性,这对双胞胎还真是让她开了眼界。

小六看着水灵儿,脑子里浮现一个念头,大大的眼珠子转了转,好奇的对着灵儿说:“灵儿,你来绣件背心送给冷爷好不好?”

水灵儿心头凛了一下,眨了眨纤睫,“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小六走到水灵儿面前,拉了拉她的手。“因为过些日子就是咱们冷爷的生辰,你若是可以为冷爷绣件老虎图腾的背心,相信冷爷一定会很高兴。这个冬天,冷爷也会过得相当暖和的。”

她愣了一下,不答反问:“他属虎?”

“是啊,冷爷属虎,所以绣个老虎最能代表咱们冷爷威吓的权势了。”小六又推了推她的手,撒娇地道:“你说好不好?”

水灵儿没有允诺小六的要求,只是沉默的别开目光,不想给小六一个确切的答复。虽然她是一名为人制作衣裳的绣匠,为冷颢缝制一件背心根本花不了大大的心思,不过她就是无法接受他是个土匪的身份,逞论是为他亲制衣裳。虽然冷颢待她的好令她动容,但是……

小六见水灵儿有所迟疑,纳闷地问:“难道灵儿不愿意为冷爷做件背心吗?”

水灵儿看了小六一眼,心烦意乱的皱起眉,垂下脸。“他前不久不是抢来许多雪绸丝段的吗?那些布料够让小五为他做十件保暖的衣服,不差我这一件。”

“你错了。”小六走到水灵儿面前,拉着水灵儿细嫩的手。“就算冷爷有十件。百件上等布料制成的衣裳,也绝对比不上由你手中缝制的背心,因为那是你亲制的啊!”

小六的话令水灵儿不停眨动纤睫,脸上也浮现淡淡的红晕。

小六微笑的握紧水灵儿的手,绽出甜美的微笑。“老实说,大伙都看得出来冷爷对你别有一番情意,你在冷爷心中的分量是截然不同的,难道你都感觉不到吗?”

水灵儿清澈的眸子透着疑问,凝睇着小六大大的眼,然后抽回自己的手,别开脸去,不想再思考这个最令她头痛的问题。

小六见她有所逃避,努了努嘴,继续说道:“虽然冷爷在外人眼中是个残暴冷酷的山寨头子,不过他在我们的心中却是个好主子,总是不让我们挨饿、受冻。你若肯换个角度去看看冷爷的另一面,也许你将会发现其实冷爷是铁汉柔情呢!”

“咱们别谈这个了好吗?”水灵儿揉了揉额际,露出疲惫的神情。

小六抿了抿嘴,“灵儿,小六说的全是肺腑之言,绝对没有半句虚词。”

“我累了,想歇身了。”水灵儿不待小六反应,便撑着桌面起身,转身走进屋内,她不想再听下去。

“灵儿……”小六看着水灵儿离去的身影消失在屋内,只得沮丧的叹息着。看来冷爷想要获得美人的回应,还得多加把劲,继续用柔情融化灵儿冰冷的心才行。

===== ===== ===== =====

宁静的夜里,柳丝在晚风的吹拂下轻轻摆动,一抹优雅的身影徐徐穿过庭榭,身上淡雅素色的长裙不时随风轻飘。

水灵儿靠着栏栅,抬头仰头夜里的星空,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庭院之中,散发出似水一般柔和的清澈,银澄澄的月光也将她细柔的青丝照得熠熠生辉。

她轻叹一声,微风轻吹,拂上她轻锁的眉心,长发在微风中轻轻飘扬。

今儿个小六的一席话,让她整日陷人苦思当中。面对冷颢近日的柔情与呵护,她不得不承认原先厌恶的心确实已经逐渐褪去,虽然她表面上仍旧是平静,但是她的心情渐渐改变,像是一座冰山慢慢融化成一潭春池一样。

奈何冷颢是一名土匪呢?为何他要过着舔血的日子?若他只是平常的百姓,而不是一位十恶不赦的盗贼,那该有多好?

水灵儿的良心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轻易对冷颢动情,因为他是个杀人犯,终究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她绝对不能因为他片面的柔情而失去理智。她抚着微微酸疼的胸口,不明白自己有明确的心意,为何心中却老是隐隐作痛?她是为了谁而痛?一股温热的感觉涌上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泪珠不自觉的滚落脸颊,她又是为了谁而落泪?

她闭上眼,一回声音从她的心底幽幽传来——

水灵儿,你的心是为他而痛,你的泪水也是为他而流,因为你已经无法自拔的爱上他,你爱上一个不该爱的男人!

水灵儿难过的抿紧唇瓣,心口更疼了。泪水无声的落下,回答了所有疑问。因为她不能爱,所以只能选择放弃,就算她一辈子忘不了冷颢这嗜血的男人,也只能将这段不该发展的情藏在内心深处,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她不懂为什么命运要这般捉弄她,明知情网难缠又多苦难,为何月老要教她陷人其中?人说爱情是最甜蜜,为何她的爱情却让她觉得痛苦不堪?她究竟该如何面对这段难以启齿的感情?抑或是趁着还未开始,就让它结束呢?

水灵儿无奈的流着泪,现在的她根本一点头绪也没有,她心中的委屈无处诉,只能仟由泪水流下。

就在此时,她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让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她赶紧低下脸,以抽拭泪,不敢让他发现自己哭泣的模样。

纵然她反应够快,不过冷颢还是看见她的动作。他缓缓的步向她,漆墨如炭的黑眸直锁着她略显苍白的睑,让她无处遁逃。

他的靠近令她心慌意乱,心快速地跳动,她失措的移开脸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千万不可以因为他的接近而乱了心。

冷颢不让她逃避的抬手扣住她的下巴,透过银色月光,她粉颊上依稀可见那未拭干的泪痕,就连纤睫都还渗着湿气。

“为何落泪?”他的声音低沉且紧绷。

水灵儿乌亮的青丝随风轻轻飞扬,眸中又涌现温热的雾水,她无助的落着泪,没有任何回答。

看到她这模样,冷颢心疼的拢紧剑眉,食指温柔的替她拭去泪水。“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再落泪?”

我的泪水为你而落,只要你不要那么好的待我,我便不再落泪。水灵儿在内心如此回答,不过她说不出口。

“放我走。”一会儿,她冷冰冰的说。

冷颢黑眸一凛,随即眯起,同时并松开手,指腹还残留她的泪水。“你……你要我放你走?”

“如果你真的希望我不再流泪,那么就放我走。”水灵儿抬起泪眸看着他。“只要你肯放我走,我便不再落泪、不再悲伤。”

冷颢握紧拳头,双手因为使力而泛白。“难道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水灵儿心虚的别开目光,垂眸没有回答,明显的感觉到胸口又是一阵酸痛,那是一种锥心之痛。

冷颢得不到她的回答,急得追问:“就算你离开了这里,你在山寨这段日子的清白又有谁会相信?你为何要去接受那种委屈与误会?”

她眨了眨眼,难过的轻轻摇头。“我不在乎。”

“但是我在乎!” 冷颢粗声低吼,一个大步上前,双手紧紧扣住她纤弱的臂膀,愤慨的晃着她。“我不懂,留在这里可以有我一辈子的保护与宠爱,为什么你还是要选择离开我?”

水灵儿被他晃得头昏脑胀、心慌意乱,她是不可能接受他的情的,纵然她的心已经沦陷在他的柔情当中,她仍是不能放纵自己的感情去接受一个土匪。

她承诺过绝不能让红姐伤心难过,若她死了,最多只是让红姐难过的付出几滴泪水,而她还是红姐心中的灵儿。倘若她今天为了儿女私情而苟活着,甚至与山寨头子成了亡命鸳鸯,那么红姐对她的失望绝对不会只是伤心而已,而是后悔收留了她这么一个孤女,十多年来的养育之恩也全都付之一炬,这会让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冷颢感觉到她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仿佛随时会像阵风一样消失在他面前,恐惧油然而生,他不禁拥她人怀,紧紧的抱着她不让她跑掉,仿佛想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面一样,浓浓的占有欲几乎焚化了他的理智。

“不,别想,我不会放你走的。”

“冷颢……放开我……”水灵儿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他毫无控制的力道更是让她几乎快喘不过气来,全身的骨头几乎快被他揉碎了。

冷颢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突然推开她,阴骛深沉的眸子微微眯起,看着她微颤的唇瓣。“我要将你牢固在我身边,让你永远无法离开我。”

话语甫落,他在野的唇瞬间压下来,印在她微张的小嘴上。

“唔……”水灵儿惊骇的拼命挣扎,但他强壮的双臂紧箍她的双手,将她牢密的扣在身后,让她动弹不得。

她越是反抗,他的吻就越加激烈,四片唇瓣紧密的交缠着,他以舌头撬开她紧闭的贝齿,探人口中与她的舌尖做激烈的挑逗。

蓦地,他拦腰将她抱起,不容她抗议,径自走向屋子,单脚端开房门,直朝屏风后头走去。

“你要做什么?”水灵儿骇然的睁大双眸,感觉到他的身体温度不断上升,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来。“你快放我下来!” 冷颢在将她放在床铺卜的同时,整个人也俯压下来,钢铁般的大手轻易擒住她挣扎的双手,将之固定在她头顶上,强健的双腿也紧紧制着她拼命乱踢的双腿,完完全全的压住她。

她激烈火爆强吻她,蛮横地吻过她诱人的红唇,直到红肿、湿润。

“唔……”水灵儿拼命扭动身子希望能摆脱他的箝制,奈何她越是挣扎,越是激起他体内渴望的欲火,即将释放的炽热已经抑制不了了。

他结实粗扩的身躯紧紧的压在她完美的曲线之上,她害怕的扭动身子,想要摆脱这种暧昧的姿势,却怎么也摆脱不了他的大手。

这时,冷颢粗哑的声音吐出坚定的话语,“我要你现在就成为我的女人,就算我知道这么做你一定会恨我,我也在所不惜。”

水灵儿紧闭的眼渗出泪水,滑落到发际之中,她放弃了挣扎,因为她知道今晚她是躲不过了。将自己的初夜献给他,她一点都不难过,落泪只是为了她竟然是在这种暴力下承受这一切,这并不是她期望中的关系啊!

对于她无声的落泪,冷颢只是感到愧疚,但仍无法博取他的同情,反而令他吻得更深、更猛烈。在这瞬间,他什么都不愿去想,只想拥有她,占有她的柔软。

粗暴的吻有了些微变化,他仍没放松力道,不过他的吻已经从强悍转为温柔而缠绵,像是无比珍惜她一般,轻柔的吸吮她微肿的红唇,以舌尖极度诱惑的舔吻她的唇线,勾勒那迷人的唇形。

水灵儿僵直的身子也慢慢软化,喘息不已的起伏着胸脯,配红的两颊像是彩霞般红润。她在他怀中停止挣扎,这不是因为屈服在他的暴力之下,只是他的吻让她绝望的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背叛了她,产生了某种前所未有的生理变化。

当他解开她的衣襟,凉风拂过雪白的肌肤,令她猛然一阵颤悸,不由自主地往后瑟缩,这是她出自处子的自然反应。

他的吻蜿蜒而下,吻过她的下巴,在她雪白的颈项与胸脯前烙下一个个湿热的吻痕,接着慢慢的移到她浑圆的胸脯,他轻巧的解开她的肚兜,像是拆开珍贵的礼物一样的小心翼翼。

当她的胴体呈现在他眼前时,他的大手立刻覆上她赤裸饱满的乳房上。 水灵几本能的别开脸去,咬紧一卜唇,不想让自己失控的吟哦出声。

冷颢见她脆弱无助的模样,他吻着她的唇,低声温柔的安抚她,“别咬着唇,会受伤的,想呻吟就喊出来吧!”

她紧闭着眼不停地摇头喘息,一种搔痒的渴望在体内翻覆,宛如万蚁钻动般让她无法承受。

见她倔强的模样,他倏地低头念住她粉嫩的蓓蕾。

“啊……”她惊喘,同时也涨红了两颊。

冷颢伸出舌尖挑逗乳峰,耳边听见她抑不住体内澎拜的欲望,吟哦出声,她不由自主的弓着身体,在他熟稔的爱抚下想得到更多。

他喜欢听见她因为他的挑逗而呻吟的声音,一个猛然起身,他将自己的衣服全部褪去,然后分开她的双腿,将自己置身在她双腿间,俯卧在她上方。

他的大手慢慢的滑过那平坦的小腹,来到她最柔嫩的地方,随即放肆大胆的探索那女性禁地,让她体会这种男女间最原始的欲望源头。

“冷颢……”她颦起眉心。

这完全陌生又奇异的欢愉,让青涩的她有些不安。害羞,但她拒绝不了他,不想推开他,反倒更是迎合他的动作,自然的拱起上身,两手紧紧揪住身旁的被褥。

“灵儿,感觉它,它是美妙的。” 冷颢附在她的耳边呢喃。

“唔……”她在他的撩拨下剧烈喘息,眉心微蹩,几乎被激情的火焰所吞噬,全身像是着了火般热烘烘的,无力县瘫软。

他就像一团火海,快要将她化成一摊水了。

冷颢抽回了手,将她白皙的双腿抬起,环住他的腰际,然后把他的勃起缓缓的送人她,同时他也感觉到她的身体开始反抗。

他附在她的耳边轻声安抚,几乎是以最大的意志力教自己放慢动作。“放轻松,别抗拒它,让我进去。”

“唔……颢……”她颦紧眉心,昂起下巴,双手情不自禁的紧紧捉住他强壮的臂膀,一种想捉住什么却使不出力的感觉蔓延着全身。

他慢慢的进入她的身体,直到欲望完全被炽热所包围,满足的感觉让他低吼一声。

“噢,灵儿……”她是那么的美好,几乎教他快要失控的索求更多。

强烈而狂猛的情潮冲激着她的理智与意识,一种超越她所能包容的扩张令她惊喘,一种难捺的感觉在两人的律动中逐渐得到满足,巨大的压力使得她喘不过气来,只能无助的紧紧攀附在他身上,纤纤玉指在他背肌上留下激情的痕迹。

一声声呻吟夹杂急促的娇喘,回荡在整个房内。

她的反应是他最大的动力,他加速的驰骋,奋力的冲刺,在她体内一次又一次的深人,在她的娇吟声中,他那爆发的炽热逐渐释放能量。

她紧紧的攀住他,体内的满足让她全身战栗,瞬间的紧缩让两人一起登上云峰的顶端。

直到激情过后,他才瘫软的伏在她的娇躯之上,剧烈的喘息中。

所有急喘的呼息,狂烈的心跳,在得到满足之后,渐渐平缓……

第六章

天际微亮,冷颢便已醒来。

他满心怜爱地凝视着身边的可人儿,那白里透红的粉颊、诱人的朱唇、俏挺的鼻梁,还有睡着时宛如天仙的模样,深深的吸引着他的目光。

撑着身子,他粗厚的大手顺着她纤细的肩膀往下来到雪嫩的臂膀,单薄的被褥下尽是春光,姣美的曲线隐约可见。

他爱恋的抚摸她细柔如水的雪肤,上面依稀可见的热情吻痕,都是他昨夜激情的产物,一个在心里永远磨灭不掉的烙印。

昨夜他不顾她的抗拒而强占了她,在带领她进人欲望的高峰时,他们确实处在极为美妙的一刻,他一点都不后悔占有了她,即使她恨他,她仍注定是他的人。

看着那淡淡的紫红色吻痕,像朵红梅一样,印在她白皙如雪的肌肤上,让他身体不由得又产生了渴望。

他的唇俯了下来,湿热的吻印在她浑圆的胸脯,另一只手慢慢的游移到她的背部,突然他顿了一下,移开手,凝视她那有着淡淡纷红鞭痕的裸背,这不该遗留的鞭痕教他心生愧疚。

冷颢低身轻吻着她的背,多希望自己的吻可以抹去那丑陋的疤痕。

水灵儿紧闭的纤睫轻轻颤动,她感觉到他的唇在她背上游移,传来阵阵酥麻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妙,令她全身无法停止的发抖。

他察觉到她的娇躯轻轻的颤抖,嘴角轻轻扬起弧度,转而来到她的身侧,伸手长紧拥着她柔软的身体。“醒了吗?”

水灵儿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蜷在他身下,不愿开口说话。

冷颢因为她的沉默而叹了口气,大手来回的在她的肌肤上留恋不去,凝视着她精雕玉琢的颈项,他忍不住倾身去轻吻了下。“我知道这么做会让你恨我人骨,不过我仍不后悔,因为这是我唯一可以将你留在身边的方法。”

水灵儿幽幽的睁开眼,盈盈的眸子透着受伤的神情。“就算你得到我的人,你还是无法得到我的心。”

水灵儿的话教他的动作瞬间冻结。他严厉地抿紧嘴,眼中闪起冷芒。

“我整颗心、整个人都可以是你的,为什么你就是无法接受我?”冷颢眉宇间飞上一抹愤怒,将她翻过身子面对着他,紧紧扣着她的臂膀。“给我一个理由,告诉我为什么?”

水灵儿望进他深如子夜的黑眸,轻启微颤的朱唇道:“因为你是土匪,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你教我如何接受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

冷颢握着她臂膀的手更紧了,他眯起星眸,声音暗哑地问:“你怪我杀了那些官兵?”

“不然呢?”她难过的蹩着秀眉。“我真的不懂,你灭了无数生灵之火,究竟是为了什么?”

“哼!因为他们全是朝廷的狗官,死不足惜。”

水灵儿不敢相信的轻轻摇头,像是在控诉他的行为—般,质询的看着他。“难道在你的观念里,只要与朝廷沾上一点关联的人全都该死吗?”

“没错!”他愤然的坐起身子别开脸去,不想见她充满错愕的水眸。“他们全部都该死。那些贪官绝对不值你为他们感到惋惜。”

她现在终于了解他杀人的定义何在了,他的性情已被暴戾所覆,他已经不知生命可贵的价值了。

水灵儿拉起被褥掩在胸前,悲哀的别开脸,细长的发丝因为她的动作而落到胸前。“你太残暴了,你从没想过那些人的死让多少家庭破碎。就只因为他们身着官服所以就罪该万死?这种想法我实在无法接受。”

冷颢因为她的否定整个神情变得凛冽,森冷地说:“你在为朝廷说话?” 她看着背对自己的他,心口隐隐作痛,只因他的无情与冷血。“我不只是为朝廷,还有为那些毫无反抗能力的官兵们,他们全是无辜的,为什么你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他额际冒出的青筋隐约可见,整个人散发出愤怒的气焰。“你只看见我杀人,你有没有看到外头有多少饥寒交迫的百姓受到官吏的欺压?还有人民的哀鸣声?”

“我……”她清澄无邪的翦翦双眸不停眨动,同时也为他凌厉的气势而骇住。

冷颢转过身子凝睇着她,眼中宛如有两团火焰般燃烧着,全身的肌肉更是因为激动而紧绷。“你只看到安逸的生活,耳朵也只听到官府的馋言,就连你的良心也只接受单方面的观念与道德,你根本不知道外面究竟有多少贫困的民众被欺压。”

他的质询令水灵儿心虚的偏过脸去不敢与他正视。从小就跟着红姐镇日待在绣坊里学刺绣的她,根本完全不知道绣纺外头的民怨与纷乱,只知道近年来皇室后宫的佳丽们待她们很好,常常会赠予她们最好的布料与绣缎,所以红姐要她知恩感恩,不可以忘记现在拥有的一切安和乐利。

纵然她不能体会那些百姓的苦难,难道她敬重地方父母官也错了吗?

“我承认自己确实不知民间疾苦,但是……”水灵儿紧揪着被褥,抬头辩驳道:“杀人本来就是无法原谅的行为,就算真有贪官压榨百姓,也该有衙门去办才是呀!”

“哼,衙门!” 他冷哼一声,脸上尽是嘲讽之意。“你还以为衙门里有多少清官吗?民间每日有多少人曾向悬太爷呈上状书,但又有多少个贪官受到教训了?”

她愕愣的眨了眨眼,冷颢的一席话刺破了她对官府清廉的印象。“莫非就没有半个贪官受过教训吗?”

“你见过有哪个贪官被游街示众的吗?官官相护这词你应该听过吧?”

水灵儿愣住了,官官相护,多么可怕的一个词。原来她竟然也有这么多不知道的事,十八年来,她是在红姐的呵护下成长,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宛如温室中的花朵,如此无知与封闭。

纵然如此,她仍是觉得他与朝廷是天差地远,不应与官府对立抗敌。“你与朝廷抗争是螳臂挡车的行为,况且皇上仍贵为天子,我们应该……”

“天子!?”冷颢神情倏地变色,他瞪向她。“你说谁是天子?”

她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怔愣住,惊恐的张大眼。“天子当然指的是当今皇上啊?难道我说错了吗?”

水灵儿这句话触怒了他,瞬间他的眉宇燃起仇怨之火,愤而挥掉几上所有杯盘,轻脆的碎裂声充满了整个卧室。冷颢突然而来的举动让她结实地吓了一大跳,还没说完的话全部梗在喉头,不敢再发出一语。

冷颢目眦欲裂的紧握住拳头,像是在压抑着暴怒的火焰般,教自己不至于因为愤怒而捏死心爱的女人。

“你知道吗?我的家人就是被你心中崇敬的皇上赐死的。我爹是个多么忠心于朝廷的良臣,但他最后的下场又是如何?”他紧咬着牙缝迸出话来。“皇上下旨抄我全家,害我家破人亡,这仇我到死都无法忘怀,而你今日却在我面前说他贵为天子?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水灵儿胸口起伏不定,身体也因为他骇人的气势而一直发颤,脑子里则回荡着他的话语。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冷颢历经过这么段惨无人道的过去,难怪他的恨会如此之深。一股同情油然而生,在她心头上泛开酸涩的感觉。

冷颢刚颜的五官有一种追魂摄魄的气势,全身犹如被炽热的气所笼罩,他恨自己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也恨自己这一生最深爱的女人无法接受他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的仇恨,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惩罚吗?若是,那么这将是对他最严苛的罚则。

他倏地转过身子,毫不怜香惜玉地伸长手将她拉扯过来,愤怒的鼻息吐在她惊骇的脸上,吐出的声音像是紧绷的弦似的。

“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爱过一个女人,为什么你就是不懂我的心?究竟我该怎么做才能拥有你的全部?”冷颢悲愤交集的询问。

水灵儿突然被他拥在怀里,已经顾不得身上的被褥滑落而泄漏春光。在知道他今日的一切全是被逼至此,并非真是嗜血如命的人之后,一种希望在她心里萌生。

她带着确切的期盼望着他。“如果我要你抛下现有的一切仇与恨,和我一块隐居山林,从此不再过问俗世之事,你可办得到?”

冷颢神情一凛,讶异的推开她,低眸看着她,他的黑眸闪过错综复杂的思绪,多年的仇恨,岂是一夕之间便可放下的呢?

在新爱与旧恨的抉择之间,很快的他否决掉她的要求,只因为他的恨已经无法拔除。“灵儿,你要求我什么,我都可以依你,唯独这事我无法顺你心愿。”

她的眸子黯然失色。“冷颢……”

他捉起她的手,按在自个儿的胸口前。“看看这些疤痕,这里的每一条刀疤都是致命的伤口,每一个伤痕都是我长久积下的怨恨,除非疤痕有办法磨灭,不然我心中长年累积的恨就永远不会减退。”

水灵儿看着那强壮的胸膛布满新旧交错的疤痕,抚在上头的手指因为畏惧而轻轻颤抖,掌心隐约可以感觉到他那胸口狂热的心跳。

冷颢缓缓的放开她,拿起地上的衣服为她覆上,然后退开几步,不愿再与她谈论这件事情。“我不会改变我今日的行为,即使将来我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项上人头。我仍是会继续扰乱朝廷,让他们整日生活在恐惧当中,无永安宁之日。”

水灵儿眨了眨眼,在他转身离去后,悲伤的泪珠滑下她的脸庞。

她为他而哭泣,因为他的灵魂已被仇恨磨灭,找不回原先的自己了。

水灵儿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一会儿她睁眼低头拭去泪珠,蓦然看见床上点点殷红,证明了她将自己献给了他。想起昨晚和冷颢的亲密接解,即使是被他强迫,她也不会后悔。

但是……

他口口声声说爱她,只要她肯开口他就愿意去做,为何她只是要求他不要再沉溺于深仇大恨之中,他就是无法做到?

她爱上的,究竟是个怎样的男人?

===== ===== ===== =====

“冷爷,不好了!”小五从外头飞快的奔进大厅,刚好瞧见寨子里重要的弟兄们都齐聚于大厅之上,他目光快速的扫视过所有人,最后停留在冷颢身上。

冷颢瞧着小五仓皇的模样,眼睛微眯。“怎么了?京城里有什么动静不成?”

小五连忙上前一步禀报。“冷爷,是咱们在京城里埋伏的眼线被官方发现了,听说他们已被衙门带回去严刑逼供,很有可能随时发现咱们的藏身之处。”

“吓!这怎么可能?”胡三闻言,整个人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走到小五面前,揪起小五的衣服紧张地问:“快说,他们是怎么被发现的?”

小五被胡三扯得快不能呼吸了。“三爷,这……小五不清楚,您快放手呀!”

胡三一脸呆愕的松开手,瞪大的牛眼充满了错愕之情。“这下子糟了,衙门会采用什么样的酷刑伺候咱们弟兄,大伙心里应该都有数,要是他们拼不过严刑拷打而招供的话,那咱们可怎么是好?”

冷颢剑眉一攒,仍是神情镇定,没有太多表情。“我相信咱们的弟兄是不会出卖寨子的。”

“话是不错,但是……”胡三仍是相当怀疑,毕竟是血肉之躯,又有多少人有一身傲骨可以捱得了残酷的严刑呢?

冷颢森冷的黑眸睇了胡三一眼,眸中充满凌厉的指责。“怎么?难道你连自己人都不相信了吗?”

胡三看着冷颢严肃的表情中夹有浓浓的警告,也不敢再乱说话,虽然心中恐惧不减,不过也不敢再表现出来。

小五在挣脱胡三的蛮力之后,稍稍吁了口气,随即又抬头看向冷颖,“冷爷,这次朝廷好像真的被咱们惹毛了,搜山的动作已经从山腰又折回来了。方才我与小六去勘察,看来他们是准备烧山了。”

“烧山?”胡三本来是不敢说话的,不过小五这番话教他忍不住又瞪大了眼,整个人像是乱了阵脚似的,尽是失措的表情。“若他们真放火烧山,那咱们岂不要被活活烧死在无情谷,太可恶了!”

冷颢眯起星眸,若官兵真的这么做,以他们寨子的所在位置,刚好是在密闭式山谷的中间,就算不被大火烧死也会被呛死,偏偏出口只有一条,若全部逃出去,也会中了官兵的阴谋,进退不能的困境教他沉思起来。

总管半白的眉毛挑得老高,对于这个令人惊慌失措的消息,他的沉稳与冷颢不相上下。“小五,你这事是从哪打听来的?”他问向小五。

小五急躁的伸出五指一根一根数着,“从客栈、驿站、市集、街坊,凡是只要有人的地方,都在讨论这档事,就连城里的公告上也贴着禁止百姓上山打柴的命令。”

总管事点点头,抚了抚长须,看向冷颢。“冷爷,看来这事八成是真的。前些时候老夫佯装樵夫上山打柴时,也闻到类似硫磺的味道,这事应该假不了。”

冷颢眯起眼睛仔细思量,想不到昏庸的皇上竟然也会有反扑的时候?他还以为只要不影响他坐享齐人之福,就算抢了整个国库应该也不为所动,看来这次抢夺江南布料一事,可真恼怒了皇帝那老人了。 这次朝廷发出烧山公告一事,绝对非同小可,他一定得冷静下来从长计议,想出一个可以让弟兄们信眼的对策才行,绝不能让整个寨子里的弟兄惊慌失措,若是乱了阵脚,只会让朝廷更是有机可乘。

冷颢锐利的鹰眸看了大伙一眼,“记住,这件事情暂且别传出去,以免其他弟兄们心慌不安,误了大局。等我想到法子之后,自然会告诉你们因应的对策,千万别失了方向,知道吗?”

“是。”

胡三沉不住气,大步上前,“冷爷,你说这该怎么办?咱们总不能从以待毙吧?”他最受不了冷爷这种沉着的性子,像这种火烧眉毛的急事,怎么冷爷还有办法冷静的坐在椅子上讲话,像他早就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冷颢睇了胡三一眼。“你先别急,这种事千万急不得。咱们得再观察,暂且以不变应万变,若是乱了阵脚,只会让朝廷更有机可乘。”

胡三急躁的性子硬是被冷颢压了下来,虽然他心里还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过他向来很听从冷颢的命令。毕竟从跟着冷颜开始,冷颢就从来没有一次教他们失望过,所以大伙都相信这一次冷颢一定也可以带领他们化险为夷的。

这时,一名弟兄从外头突然跑进来,直直走到冷颢面前。“冷爷,水姑娘又离开庭院,朝后山那片草地走去了。”

冷颢闻言,愣了一愣,随即嘴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在这么紧要关头,只要想到她的人,他整颗心不知怎么地,就是会有种平静的感觉,不再激荡浮动。

冷颢知道最近她不但常窝在房间里刺绣缝纫,偶尔也会到后山去与大夫认识草药,因寨子里人口众多,为了要照顾到整座寨子弟兄的身体,园林里全由一名退休的老大夫种植草药,想不到在被她发现之后,她便爱上后山那块草地,三不五时便与老大夫学习认识草药。

将她关在这里确实是委屈了她,只要能让她排遣寂寞与孤独,他都能容忍她随心所欲,就算要他在后山为她盖间别院,也在所不惜。

冷颢抬头看了传话的弟兄,只是抬了抬手,命道:“任她去吧!记得叫小六跟她,别让她走太远,知道吗?”

“是。”他作个揖后,又转身跑离大厅。 胡三髭毛横生的大脸尽是嫌隙的表情,鼻孔喷出不屑的气息。想不到大伙正讨论不知该怎么逃命之时,竟然有人这么不识趣的闯进来碍事,而且还说一些无关痛痒的事,他一想就觉得一肚子火。

“女人!”胡三嗤之以鼻,“真想不懂你干嘛为了一个女人,挖尽心思就只是要讨她欢心?”

冷颢看了胡三一眼,薄唇紧抿,他并没有回答胡三的疑问,因为即使说了答案,胡三这头脑简单的男人一定不会了解感情的力量有多大。

一旁的人可就没他这番细腻的心恩了,反倒是直言无讳的指着胡三,嘲弄道:“三爷,这就是您不懂女人可爱的地方了。”

胡三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什么可爱?女人有什么可爱的?”

“有了女人当然就要结婚生子啊!”大伙直逗起憨直的胡三。“难不成三爷不想娶老婆吗?”

胡三恶瞪了他们这一群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弟兄,“嗟!我一个人过得好好的,身边多个老婆多麻烦。”

“不不不,老婆一点都不麻烦,老婆夏天可以怡情、冬天可以温床,实用得很咧。”

“你这小鬼,你娶过老婆啊?不然怎么知道这么多?”胡三粗重的拳头往那名弟兄的胸口喳呼而去,教他吃痛的连退好几步。

大伙是你看我、我看你的互视一眼,随即笑了开来,一扫先前紧张的气氛,将之暂抛脑后。

冷颢看着他们一来一往的对话,嘴角不由得微扬,胡三是个粗人,是永远不会了解的女人的,何况是感情一事,他更是不懂。

总管事在一旁抚着长须轻笑着,他目光转向冷颢身上,蓦然被冷颢脸上难得露出的柔和表情愣住了,随即又恍然大悟的笑了起来。

“冷爷难得心情好,莫非您已经打算要娶水姑娘做咱们山寨的寨主夫人了?”

冷颢愣了一下,看着总管事别有一番含意的说词,他也只是笑而不语,没有给予正面的答复。

倒是胡三因总管事的总理而错愣,再看向冷颢默然不语的态度,更是讶异的瞪大眼睛,“不会吧?冷爷,这件事非同小可,你可得讲清楚,可别又跟咱们弟兄玩哑谜游戏,让咱们猜个老半天呀!”

冷颢看着胡三紧张的表情,再看看总管事的笑脸,还有其他弟兄期待答案的眼神,他垂下眸子,唇溢着笑。 “是的,我是打算娶她。”

“天啊!”胡三错愕得几乎说不出一个字,他一头雾水的想不出所以然来。“你……你要娶一个女人?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我确实喜欢水灵儿,所以也会娶她。”冷颢又强调一次,将胡三与弟兄们的惊疑一并解答。

胡三哑口无言了好一会儿,一双眼睛始终瞪得大大的,“我真想不透,这水姑娘究竟有什么好的?冷爷当初不是还想杀掉她吗?怎么现在……”

胡三的疑问勾起冷颢对水灵儿最初的记忆,每次只要回想起那一幕,他对水灵儿的怜惜就更深一层。

“就是因为她的勇敢让我心折,也让我心疼,从第一天将她带回山寨时,我就知道她绝非一般普通的女人。尤其在她不愿屈服于鞭打的那一刻起,我就已被她折服了,所以我会娶她。” 冷颢眼底透着浓浓的情愫,像是深溺在那段令他无法忘情的记忆中。

大伙听着冷颢的话,看着他温柔的眸子,没人开口再问,只因全被他这番深情的言词所震撼。原来冷爷对感情也有如此执着的一面,真是铁汉柔情呀。

小五果愣了会儿,随即欢欣的笑了起来。“呵,咱们冷爷快要有夫人了,这可是件喜事呢!”

笑意像是会传染一样,很快地,整个大厅充满了欢喜的笑声,就连本来持反对票的胡三,也莫名其妙的跟着大笑起来,或许他的笑是在苦笑吧!

冷颢看着大伙因为他公布喜讯而欢欣的反应,也只是浅浅微笑,并没有表现太多的高兴之情,而是以平常的态度面对这件事。

但他轻松的心情才持续没多久,脑子里又马上忆起方才的事,笑容敛去了一些。

若朝廷真要围剿无情谷,那么势必将有一场厮杀,至于是谁胜谁败,也只能听天由命。

而对于始终无法了解人间疾苦的水灵儿,他又该如何让她面对这一切呢?该是让她共甘苦,抑或让她离开这是非之地?

冷颢越想眼神越是深沉,拳头不由自主的握紧,因为不管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将是他最不愿接受的答案,尤其是……让她走。

第七章

冷颢在与大伙讨论完事情后,心情沉重的来到后山。

从远远的地方就看见水灵儿一身浅蓝色的置于一片绿茵当中,她是如此柔媚动人,宛如天界的仙女一般,令人心荡神驰,让他原先的烦恼瞬间抛开。

他无声的走过去,一旁的小六见到冷颢,连忙福了福。

“冷爷。”小六小声地唤着。

冷颢目光始终放在水灵儿身上,对于小六只是淡淡的挥挥手,小六立刻了解的离开现场,把空间留给水灵儿和冷颢。

冷颢慢慢走向水灵儿,眷恋的凝着她那专注的神情。

水灵儿专注的在绿色药草中穿梭不停,直到锁住一个目标,伸出手准备撷取其中一片嫩叶时,小手突然被一只大手握住,她讶异地回眸,待看清来者何人后,脸上顿时飞上彩霞。

她抽回自己的手,转过身子背对着他。“议完事了?”

“嗯。”冷颢喜欢看着她娇羞的模样,尤其是她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更是诱人。“赔我散散步,好吗?”

水灵儿愣了一下,抬起小脸望着他眨动眼睑,对于他突然的要求感到不解,虽然她早已不再分逆他的任何命令。

冷颢只是沉默地握起她的手,对她浅浅一笑后,拉着她往一处山壁走去。

在这寨子后方的林园里,有一片绿意盎然的草皮,外围着山壁,犹如古井一样,而通道只有一条。

冷颢带着水灵儿往藤蔓走去,那片藤蔓整个覆盖在崖壁之上,几乎爬满整座山壁。外人若到此地,顶多觉得这里是座死谷,完全没有出口,珠不知这其中内藏玄机。

冷颢在看似复杂交错的藤蔓之中找到一个位置,先是拨开杂生的藤蔓,随即一个石洞立即若隐若现。冷颢温柔的拉着她的纤手,护着她的柳腰,将她带人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当中。

也许是因为处在黑暗中,而产生了不安全感,水灵儿紧张地捉住他的手,靠近他的身躯。“冷颢?”她紧绷的声音在洞穴里回荡。

冷颢微笑地倾靠在她耳边。“别怕,我就在你身边。”

水灵儿点点头,任由他在黑暗之中引着。在走了好长一段路后,眼前蓦然一片光亮刺人,教她一时无法适应而眯起眼睛。

“到了,就在前面。”他握着她的手走出石洞,眼前的景物教人豁然开朗,看得她是目瞪口要。

水灵儿惊讶地望着四周,原来他们所站的位置是在一处悬壁上,可以看见整个京城,还有远方零星的村落,袅袅的炊烟消失在天空中。

站在这里,绝对不会有人发现他们的存在,因为这里既没有山路也没有可以攀爬的路径,更是因为距离平地遥远。

想不到这里竟然可以俯瞰整个京城,难怪他们可以不出山谷就知道京城里的事,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冷颢拉着她的手,指向远远的一方,靠在她耳边说:“看到那座山了吗?”

水灵儿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方的那座山与京城似乎更远了。

“看见了。”

冷颢望着那座山好一会儿,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我想过要在那里盖间屋子,然后住在那里养老,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不再过问世俗之事。”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福份,可以活到那个时候了。”

水灵儿眨着纤睫,眸中有种淡淡的忧愁,“你若真有这念头,那么为何不早早放下屠刀,抛下现有的一切仇恨呢?”

冷颢握住她的大手加紧了力道,表示自己激昂的情绪。“我知道自己的行为罪大恶极,也知道你很希望我别再继续与朝廷作对,但是我有我的苦衷与立场,无法干脆的放下这一切啊!”他剑眉拢紧,深深的望着她。“灵儿,我不敢奢求你会了解,只求你别与我对立,好吗?”

看着他期盼的脸,她只是垂下眸,无奈的叹息。

“冤冤相报何时了。我真不懂,就算你报了仇之后,又能得到什么?难道你没想过你的仇人可是当今皇卜,一个寨子又能与朝廷对抗多久呢?” 她哀怨地说。

水灵儿的话深深的刺在他的心头上。他当然知道自己与朝廷之间的对立,根本就是螳臂挡车的行为,只不过若是没有他扰乱朝廷,他们就永远不知道重视百姓,所以他必须去做,让朝廷知道官逼民反的力量是他们不可估计的,至少将来不会再有忠臣枉死的悲剧发生。

“我知道自己今生无法咽下这口怨气,既然无法为自己的爹报仇,那么至少让我为我爹做一些事,不然我到死也不会瞑目的。”

水灵儿听着他坚定不移的口气,再加上他专注的神情,她知道要改变他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除非他的家人能死而复生,不然他将永远背负着仇恨。

偏偏她就是爱上这个被恨淹没的男人,而且无法自拔。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么我就算多说什么,也只是添加你的困扰罢了,算了。”水灵儿轻叹了口气,反手握着他,抬起清如明潭的水眸对他浅笑,“对你,我已经不想做太多要求。我只希望你真能为自己好好着想,有一天真的能够抛开所有的仇与恨,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冷颢对于她态度的转变,微愕了一下,他一直以为灵儿会与他作对下去,没想到竟然可以这么快得到她的体谅。

他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扬起一抹欣慰的笑,将她的柔荑置于唇边,深深的烙下一个深情的吻,然后抬起黑眸与她凝睇。“会的,我保证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到时我一定会为你安定下来,找一个属于我们的地方,过着平淡的日子。”

水灵儿对于他的保证,只是会心一笑,因为在他的眸中仍看不出那种归于平淡的决心,或许到了最后,她也只是空守一个承诺,度过余生吧!

===== ===== ===== =====

几日之后,无情谷的出口被官兵们堵住,不准任何人上山,同时也要求山上的柴夫短期内搬迁出去。

府衙的动作很快的传遍整个寨子,每个人几乎是惶惶不安,深怕自己就要这么烧死在无情谷里头。

“冷爷,衙门公告贴出来了,七日后,烧遍无情谷。”

冷颢坐在上位,看着底下所有弟兄们同时投来等待的目光,人人屏息以待。

他重重的叹了气,想不到朝廷真的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虽然对于今日的事他早已有了全然的准备,但是真面对了还是感到相当犹豫。

“冷爷?”胡三捺不住性子,催促了一声。“你就别再沉默了,倒是说说看您有什么对策,好面对这次的难关啊?”

冷颢看着胡三,再看着其他弟兄,深吸一口气。“立刻通知下去,所有人到大厅议事,我们绝对不能退缩,一定要应战到底。”

“是。”所有弟兄们异口同声的回答。

其实要杀要砍,他一点都不畏惧,他担心的只有一个人……

他是否该放她走呢?

===== ===== ===== =====

夜里,激情的缠绵过后,冷颢喘息不已的伏在水灵儿的娇躯之上,调节呼吸,同时,也恣意的汲取她的馨香。

今夜他比往常更狂热的索求于她,和乎耗尽所有的体力,将热源注人她的体内。

微微撑开身子,看着她两颊嫣红的模样,让他心疼极了。替她拭去她额际的湿汗,今夜他是累坏她了。

他翻身仰躺在一旁,强而有力的手不忘将她拦过来靠在身边,充满占有欲的爱抚她细如柳的腰际。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的爱太过自私,完全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也许你根本已经有了心上人,也或许你根本看不上我这个土匪。”

她在他的怀里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冷颢低头凝视她姣美的脸蛋,伸手将她掉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我只是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认真想过你的感受,如果我从此刻起重新认识你,还来得及吗?”

“你怎么了?”她眨动着不解的水眸,伸舌湿润了干燥的唇瓣。“今天的话说得我一头雾水,完全不懂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不希望两人之间的关系只是坛花一现,因为我是真心想要与你拥有一段长久的关系,绝非儿戏。”

水灵儿被他今天反复的态度弄混了,她的秀眉频频蹩紧,一点也无法理解他语重心长的话里究竟想表达什么?

突然,他的臂膀宛如铁环般紧紧围住她,他翻身压住她,深深的望进她盈盈水眸。 “你知道吗?从你不屈服我鞭打的那一刻起,我整颗心就被你掠夺,深深的被你折服。而你却宛如梦中的仙子一般,让我很怕从梦里醒来后,你就会像空气一样消失不见,我对你是这么的无力,而你呢?你是否也像我爱你一样,爱上我了呢?”

水灵儿第一次听见他说出这番爱的告自,让她听的是面红耳赤,董赧极了。她咬着下唇,一抹娇羞的彩霞浮上了两颊,她不敢正视他的眸子别开脸去。

“你这么问我,要我怎么回答?”她娇媚的眸中含羞。

他看到她这娇嗔的模样,不用回答也知道答案了。

冷颢高兴的拥着她,从来没有一刻可以令他如此安心,让他几乎感到到无法控制自己。他紧紧的圈住她,将她拥人怀里。“我向你发誓,今生今世,我绝对只爱你一个人,即使到死,对你的情永远坚定不移。”

对于他的誓言,水灵儿虽然感到无比幸福,不过心里却有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她大大的眼睛透着浓浓的疑惑。“冷颢,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想对我说这些话?”

冷颢没有直接回答她,反问了她:“灵儿,你想家吗?”

“嗯?”她纳闷的蹩眉,对于他的异状更是感到相当不安。

他故意不去理会她充满疑惑的神情,径自浅笑地又问:“我忘记你不是都一直很想回去吗?”

“我是想要回去,但是……”他突然这么问,让她实在惶然,仿佛他已经不要她了似的,要将她送出山寨。

他拨弄着她细柔的发丝,掬起一撮置放鼻间嗅闻着。“明日一早,我叫小六护送送你下山去,好不好?”

“为什么?”她错愕着,身体僵硬住。“为什么突然要我走?我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不,你没错。”他连忙安抚她惶惑的情绪,无奈他的笑脸已经无法维持下去,不舍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灵儿,我要你离开绝对不是因为我对你的感情变淡了,反而因为我深爱着你,所以才不希望你在我身边受苦受难,况且你不喜欢血腥场面,让你待在这里只会委屈了你。我想先将你安置在原来的环境,给我几个月的时间,等我将事情处理完后,我一定会去找你,好不好?”

水灵儿了解他的用意,只是……好不容易她才完全信任的将感情全部寄扩在他身上,现在他却要她离开他,这教她如何是好?

“你……要我离开你?”纵然他的话有充分的理由,但是她仍觉得心好痛。

冷颢痛苦的抱着她,紧蹩的眉头明显的表露出悲伤。“我当然不希望,但是为了你的安全,我不得不放你走。”

水灵儿清楚他的立场,她待在无情谷,或多或少会带给他无形的压力,与其如此,还不如分开一阵子,等到他把事情处理完后,或许再来谈感情也不迟。她红了眼眶,不争气的泪水湿润了她的纤睫。

水灵儿柔顺的眨去泪水,勉强自己露出笑容,“我知道了,我会离开山寨,回到以前住的地方,你安心的办你的事吧!”

冷颢看着她这模样,真是疼到骨子里去了。他紧紧的环住她的躯体,靠在她的耳际,艰涩地道:“明日一早,出了山寨后,记住,千万不要回头。”

水灵儿也抬起粉藕臂膀,娇柔的环抱他的颈,不解地问:“不要回头?”

他眷恋的轻抚着她额际的青丝,看着她那盈盈双瞳,“因为你若回头,我一定会后悔现在下的决定,所以千万不能回头,懂吗?”

她再也抑不住泪水,语带哽咽地回答:“我知道了,我不会回头。只要我一回过头去,就让我立刻变成石头,好不好?”

“不准这样诅咒自己。”他紧张的以指按住她的唇瓣,这时才发现她的泪水已经滑落下来,他总是在伤害她,让她不时的为他以泪洗面。“灵儿……”

她泪眼婆娑地与他凝睇,一层痛苦与不舍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直到你来接我,然后我们再一起到你所指的绿山之中隐居起来,好不好?”

他震慑的说不出话,不由得缩紧彼此的距离,黑眸跃上两国炙热的火焰,心湖开始波动,对于她,他除了心痛,还有化不开的情丝缠绕着。“好,什么都依你。”

水灵儿在得到他的允诺后,满足的笑逐颜开,她偎在他的身上,脸颊贴在他狂跳的胸膛,泪水不断落下。

冷颢本能地缩紧自己的臂膀,让她更紧密的贴靠在怀里,任由她的泪沾湿他的胸口、刺痛他的心扉。她是这么的善解人意,这么的可人,老天爷竟然要给他这么一段难能可贵的姻缘,为什么又要让他背负着深仇大恨呢?

他是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她的全部?他痛苦的拧紧剑眉,思不透命运的捉弄。

冷颢缓缓退开身子,轻轻抬起她的素颜,“给我一个吻,好吗?”

水灵儿眨着泪眼望着他好一会儿,最后她抛开矜持,缓缓的伸出雪白的双臂攀上他的颈子,迎上他的唇。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的送上自己的唇,献出自己的热情。

冷颢只感觉被她温热的气息暖暖包围,这是一种幸福的感觉。她冰冷的唇瓣羞涩的贴在他的唇上,令他整个人就像在黑暗之中得到一线曙光,有种重生的感觉,她中如此的神奇,只有她的吻可以让他浮动不定的心沉淀下来。她坚若磐石的真情深深的令他动容,尤其那让人发狂的性感娇躯紧密的贴住他雄健阳刚的身躯时,更是几乎焚化了他残留的理智。

他完全无法思考了,当她娇羞的舌试着探进他的口里时,他立刻狠狠的回应她,并且接过主导权,狂热的热吻着她。

水灵儿因他的热情全身轻颤,美眸半掩,更增娇媚。

他无法自拔的深爱上她,若时间可以在瞬间化为永恒,那么他愿意成为历史的一部分,与水灵儿在这一刻长厢斯守。无奈时间无法化开他的仇、历史也无法改变他的恨,他究竟该如何在爱与恨之间抉择?

冷颢脑子里乱成一团,无法缠出一个明确的道路,只能顺着以前的计划,以及长久的谋略,走一步算一步了。

===== ===== ===== =====

冷颢没有出来送水灵儿,即使到了最后一刻,仍是不见他的身影。

水灵儿望着整个寨子里的人,虽然她与大伙并没有太多交谈的机会,不过几旬的相处下来,没有感情是骗人的。这些日子她几乎已经与这整个寨子融为一体,只是碍于身份与观念泅异,她不得不离开寨子。

当她毅然决然的转过身子时,她告诉自己,即刻起再也不能回首过去,若是回头,就会立刻变成一尊石像,永远不得超生,就像是有人喊着她的名字,她也不能回头。

她每踏出一步,都是沉重艰涩的步伐,因为感情让她对寨子产生眷恋,也因为日久生情让她无法率性的割爱,所以她难过、悲伤。

她怎么也想不到冷颢真的那么狠得下一颗心,就连她要离开的最后一刻都不愿出面送她一程,他是怕他自己会反悔不愿她离开吗?还是不想让她看见他难过的表情?

水灵儿感伤的垂着脸,因为她见不到心爱的人的最后一面。虽然她表面上保持镇定,可内心却是失望之极。

就在她怅然若失的走出山谷时,她突然明显的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穿透她身后,令她背脊一凛,整个人也因而停顿了几步。

一旁的小六注意到水灵儿的异样,纳闷地问:“灵儿?你怎么了?”

水灵儿眨了眨眼,露出一张苍白的笑颜,对小六摇了摇头。“没事,咱们继续赶路吧!”

小六抿着嘴,见水灵儿又迈开脚步,也没再多说什么,扶了扶包袱后,跟着水灵儿的身后无言的走着。

水灵儿黯淡的眸子里浮现元奈的笑意,原以为他真狠得了心,连一声道别也不愿给予,但这下她终于知道,原来他早在很远很远的山头上,等待她的出现。

他就这样一直在远远的一方注视着她离去,有几次她很想要回头看他一眼,不过她想起答应过他的承诺,绝对不能回头,所以她只能紧咬着牙踏出步伐。

在这漫长的山路上,纵然少了他宽厚的胸膛可以依靠,不过有他深情的目送,以及昨夜温柔的誓言,就足以支撑着她,直到他完成心愿,回来接她。

虽然一路上走得很难辛,但是有了他真爱的承诺,就算是漫无止尽的等待,她也都甘之如饴。

===== ===== ===== =====

好不容易回到了绣坊,水灵儿和小六两人互看对方,最后水灵儿先步上台阶,轻轻拍打绣坊的大门。

隔没几秒,厚重的大门缓缓开启,里头探出一张秀气的小脸,在瞧见门外的人后,蓦地睁圆两眼,整个人呆愣住了。

水灵儿见对方张口结舌,也不知道是不是自个儿消失太久,所以绣坊里的人都忘了她了。

“小夜,我是灵儿,你忘了吗?”

小夜一瞧见多日不见的水灵儿出现在门外时,以为是水灵儿的鬼魂回来了,所以惊讶的说不出话,不过在水灵儿开口证明自己的身份之后,她整个人总算拉回神智,脸上洋溢着喜悦。 “灵儿?!真的是灵儿!快快,快点进来。”小夜连忙将门打开,然后回过头去,朝着整间绣坊大声道:“红姐,各位姐妹们,快点出来,灵儿回来了!”

小夜的话甫落,两旁立刻跑来许多女孩,个个都张着惊喜的眼,欣喜的道:“真的是灵儿,灵儿真的回来了!”

小六怯怯的跟在水灵儿身后,看着这偌大的绣坊,四处都是织布机,还有许多女孩投射而来的讶异目光。原来这里就是灵儿所待的地方,看来灵儿在这绣坊里有挺多朋友的。

水灵儿只是漾着淡淡的笑颜,面对所有女孩们热情的欢迎以及七嘴八舌的问候,让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招架,最后她的目光直直凝向从厅堂走出的妇人,对方仪态优雅的朝她走了过来,脸上也是与其他人一样,露出惊喜的神情。

“灵儿?!”红姐越过中庭,朝水灵儿走了过来,“你可终于回来了。”

“红姐。”水灵儿向红姐揖了个身,她不忘身后的小六,将小六拉前几步。“红姐,灵儿带了个朋友回来,我来跟你介绍,这是小六。”

小六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学着水灵儿向红姐揖个身。“呃……红姐好”

水灵儿对小六浅浅一笑后,又看向红姐。“红姐,我想将小六带进金绫纺里学刺绣,可以吗?”

“当然可以。”红姐笑笑的先是打量小六一番,满意的点点头后才转头看向水灵儿。“来,好一阵子没你的消息,都一块进来屋子平坐坐吧!”

水灵儿点点头,拉着小六的手,随着红姐进人厅堂。

从此刻起,她又将回到过去绣娘的生活,专心刺绣做女红。至于冷颢……她也只能暂且将他搁在内心深处,直到他完成自己的心愿后,才有可能再重回她的生命。

这段等待的日子,势必是相当煎熬的,不过她愿意等下去,直到人生的最后一刻。

第八章

水灵儿在回到绣坊之后,整个人变得更静了。以前她最多只是沉默寡言,现在她连笑容几乎都不见了,终日郁郁寡欢,给人感觉犹如被玻璃笼罩一样,完全不懂她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

红姐对于水灵儿这番表现,只是觉得心疼,想追问水灵儿有何委屈,她却又不提半句,只以一句“我很好”带过一切。

纵然大伙心里明白水灵儿一点也不好,不过却没有人有法子让她把心里的事吐露出来。

红姐从水灵儿的口中知道小六是在寨子里头成长的孩子,性情虽然好动了些,心思却是很细腻,很容易因为旁人的一举一动而猜疑。当然小六的身份,整个绣坊就只有水灵儿与红姐知道,其他人则以为小六是水灵儿路上结识的女孩。

水灵儿曾经告诉过红姐,希望不要将小六的身份告诉仟何人,甚至希望红姐别去追问小六任何有关寨子的事。就因为这样,红姐想要找一个探问灵儿为何烦闷的对象自然就没了。

可以知道的是,水灵儿确实是被山寨那群土匪掳走,至于这中间发生什么事,她就完全不得而知了。

红姐感觉灵儿好像在保护某人,就算是对她,灵儿也有所保留,或许灵儿以为她会将寨子的细节告知衙门吧?所以才会连她也有所防心。

这些天,因为水灵儿的情绪总是陷在低潮里,每天就像是失了魂似的望着窗口发呆,红姐担心水灵儿的身子虚弱,暂且不让水灵儿帮金绫纺做事,只教她好好修养,同时也教导小六刺绣。等过一段时间,待水灵儿的状况稍稍稳定之后,她才决定好好的询问一番。

对于红姐的用心良苦,水灵儿感受得到,无奈她就是无法暂时将冷颢放下。每天冷颢的人影总是浮在心头,教她肝肠寸断,伤心泪落,思念也只能藉由泪水宣泄。这种苦涩的爱,要她如何熬得过来。

水灵儿不知道冷颢为何想要她离开山寨?甚至不知他何时会回来找她?每日只能望穿秋水,像座石雕似的坐在窗台边仰望远方,她多希望那熟悉的影子有一天会出现在眼前。

素颜低垂,她的眸中有着淡淡哀愁,看着手里捧着的绒布缎子,布上头是一幅凶猛的老虎,这是她为他而做的背心。

过些时候便是冷颢的生日,她不知道可否在这之前完工,甚至不知道他是否会在那天出现,只是全心的为他缝制背心。因为小六说过,他若可以穿上她亲制的衣裳,一定会很高兴的。 水灵儿仔细回想,从认识他到现在,似乎从未做过一件令他展颜的事,若这一件小小的背心可以得到他的欢颜,那么要她做十件也无妨。

她嘴角扬着沧桑的笑,低头穿针之际,一个失神不小心刺痛指腹,教她痛得立刻抽回了手,同时布料也印上一滴血。

水灵儿愁眉的看着那块布,心疼好好的图样就被她这一滴鲜血破坏了。而好巧不巧的,那滴血竟落在猛虎的左眼中,逐渐晕开的血渍浸红了猛虎的眼睛,让人看了有股心神不宁的感觉,仿佛是种不祥的恶兆一般。

水灵儿越想心越慌,连忙拿起布料来到外头的水槽,使劲的想洗掉。当她再拿起来看时,虽然褪去不少血渍,不过隐约间仍看得出猛虎眼白泛红,像是流了血泪。

看着看着,她不禁不寒而栗,整颗心也慌了起来。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小六仓促的呼唤声,以及急促的脚步声。

“灵儿,不好了……”小六边跑边唤着。

水灵儿猛然一抬头,看着小六匆促的跑到面前来,整颗心也跟着紧绷。“怎么了?”

小六努力的平复呼吸,神情紧张的看着水灵儿,勉强的挤出一句:“衙门……放……放火烧山了!”

水灵儿听得一头雾水,紧张地问:“你讲清楚,衙门放火烧山?烧什么山?”

小六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气,稳住气息后,一字一字的说。“无情谷。衙门要放火烧遍整座无情谷,他们要逼出咱们寨子里的人,所以放火烧山了!听说朝廷还派了上万名官兵包围了所有通路,里头正展开厮杀。”

水灵儿闻言,手指一松,被水浸湿的布料再次落回水槽里,只见那头猛虎慢慢的沉淀,终至躺在水槽底部,浮动的水面让图腾扭曲变形。

“烧山……”这个词在水灵儿的脑子里回荡不去,她恍惚得不知该如何运用大脑,第一个直觉便是想要冲出绣坊,直奔无情谷。孰料她才迈开一步,立刻被小六拉住臂膀。

小六见水灵儿神色不对,急忙拉住水灵儿的手。“等等,你要去哪?”

“我要去无情谷,我要回寨子去。” 水灵儿说着,眼眶早已囤积雾气。

“灵儿,不能出去啊!” 小六知道水灵儿慌张,她何偿不也如此?

水灵儿瞧见小六有阻止之意,倔强的拨开小六的手,整个人是又急又愤,“不要拦我,我要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放手!”

“不可以啊!”小六早料到水灵儿一知道必定有歇斯底里的反应,不过她就是无法对她隐瞒,“灵儿,你听我说,现在外头到处都有差役管制,根本不可能随便靠近,就连上山也都全面禁止了,你不可能进得了山谷的啊!更何况咱们只是个姑娘家,他们是不会准许你接近半步的,若你要硬闯,只怕会引起差役的疑心。”

水灵儿根本听不进去小六的任何一个字,现在只要一想到冷颖与其他寨子里的人都还在无情谷里,而她却无法帮上一个忙,就觉得心痛不已。

怎么会这么巧?她离开寨子才隔没几日,衙门就有如此重大的动作,为何冷颢当初没对她提及此事?

等等,她记得冷颢那天是突然急得要她下山,难道……。

水灵儿的泪眸暮然睁圆,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难不成他早就知道有这件事?所以才要她与小六一起离开无情谷?

水灵儿转头看向小六,质疑地问:“小六,冷颢他们早就知道衙门要放火烧山这件事了,对不对?” “小六不知呀,我没听五哥提过这件事,就连最疼小六的三爷也都没提过呀!”小六急得鼻头酸了起来,眼眶也红红的,她难过的吸了吸鼻水,浓浓的鼻间藏不住心急的情绪。“不过现在想想,小六终于明白为何五哥这么坚持要小六与你一块下山了。”

水灵儿见到小六这模样,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小六,“老天,无情谷四周环壁,他们怎么逃得过浓烟呛鼻的折磨?”

小六抬起红红的眼睛和鼻子,不争气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出,她不停地以手背拭泪,语气抽抽噎嘻地道:“早……早知道……我说什么……也不答应五哥下山来,呜……”

水灵儿看着小六难过的啜泣,她自个儿也泪眼盈眶,小六年纪尚小,寨子又是她从小生长的地方,若这次冷颢他们真逃不过此劫,那小六岂不孤零零地活在世上了吗?思及此,水灵儿更是可以体会小六无助的恐慌。与她相较之下,至少她还有红姐与金绫纺的姐妹们,她还有什么好不甘心的?

只是……冷颢已经是她的心头肉,若他撒手离去,那她往后的日子岂不如同行尸走肉了?

水灵儿完全迷失了方向,一时间连自己活着的意义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就连安慰小六的话也挤不出半个字,只能与小六一样,兀自沉溺在悲伤的哀恸当中。

刚好经过院子的红姐,听见有人哭泣的声音,狐疑踱了过来,一踏进院子就瞧见两个魂飞失守的人几杵在院子里,仿佛受到什么打击似的茫然若失。

红姐纳闷的来到她们身边,目光来回在水灵儿与小六之间,“你们是怎么了?怎么小六哭成泪人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六听见红姐的声音,抬起泪眸抽噎了几声,然后扑了过去,“红姐……”几乎是把红姐当成母亲的她,早已对红姐产生了信任。

红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小六泪眼汪汪的扑了过来,她也只能顺势拍拍小六的肩膀,安抚着说:“乖乖,不哭不哭。”

小六像是得到了依靠般,更是嚎啕大哭起来,令红姐的安慰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红姐眉间不由得蹩紧,她望向一旁脸色苍白的水灵儿,不解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瞧你们两人失了魂似的。灵儿?”

水灵儿感到一阵头昏目眩,几日的思念之情再加上从没好好休息,虚弱的身子已经够让她难受的了,现下又听到小六带来的这个错愕的消息,令她快要承受不住,整个人踉跄了几步,腹中翻涌着难过的胃酸。

突然一阵恶心,水灵儿忍不住往一旁跑去,抚着腹部干恶,体内的五脏六腑几乎快被她呕出来,整个人虚脱无力的跑倒在地上。

“灵儿?!”红姐见状,连忙轻轻的放开小六,跑到水灵儿身后轻拍着背。“你还好吧?现在觉得如何?”

“我……我没……呜——”水灵儿的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恶心直涌而上。

小六吸了吸鼻水,来到红姐身后,一边抹去脸上的泪痕,一边潜水灵儿回答:“红姐,这几天灵儿都睡不着、吃不下,这种呕吐的情形一天已经有好几回了,灵儿每次都说没事,只要让她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红姐听见小六这么一说,先是仔细的看向水灵儿苍白的脸,虽然她从不曾孕育一儿半女,不过害喜这种事,身为一个女人多少也有点耳闻,所以她非常肯定。

“灵儿,你怀孕了。”红姐坚定的说。 水灵儿没听清楚,眉头拧了一下,想起这些日子自己的身体状况后,随即睁圆了美眸,讶异的看着红姐,脸上是苍白毫无血色。

水灵儿从没想过这点可能性,怀孕?这怎么可能?

小六听见红姐这么说,也感到相当错愕,脸上还挂着泪痕的她连忙上前看着水灵儿,“灵儿,难不成你是怀了——”她马上掩嘴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她差点忘了不可以说出冷爷这名字来。

红姐见小六把话说到一半,眸子一眯,催促小六道:“是谁?小六,你可别把话说一半啊!”

“我……”小六摇了摇头,原本止住的泪水又落了下来,这次她哭得更伤心了。想不到灵儿竟然有了身孕,这教灵儿往后怎么办?

“你们两个真是的,一个是只会哭不会说,一个是不会哭也不会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红姐是紧张得焦头烂额,只有她们两个还这么沉得住气,一句话也不肯吐露出来,真是教她急坏了。她目光一瞟,算准了心最软的小六,问道:“小六,你最听话,快,告诉红姐,那人到底是谁?”

小六怯怯的低着头,瞄了瞄一旁默然不语、径自流泪的水灵儿,挣扎了好一会儿,最后仍是摇头,“红姐,不是小六不说,是不敢说啊!”

红姐看着相当为难的小六,再看向跪坐在一旁的水灵儿,无奈的重叹口气。她先是拍拍小六的肩膀安抚一下后,再走向水灵儿的身旁,语重心长地道:“傻灵儿,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水灵儿微抬起素颜,被泪水湿润的长睫轻轻颤抖。完全失去方向的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要想到怀了冷颢的孩子,她整个人就心慌意乱,滚烫的泪水无声的落下,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红姐。

红姐见水灵儿不肯回答,明眸一转,大胆地揣测:“你只要告诉红姐,孩子的爹是不是山寨里的人?”

水灵儿一听,眼睛睁圆了一会儿,随即又黯淡失色,她的表情回答了一切。“红姐,对不起,灵儿让您失望了……”

“失望?”红姐感到有点莫名其妙,这跟她失望有何干系?“难不成你是怕我因为知道你与山寨里的土匪发生感情,我会生气,所以才一直不敢开口对我道出实情?”

水灵儿颔着,沉默的等待红姐的教训。

红姐看着水灵儿难过的模样,没好气的撇嘴问:“红姐姑且先不多问什么,我只想知道一件事,那人待你可好?”她快被灵儿打败了,想不到这丫头就因为这原因,所以才这么委屈自己。

水灵儿眨了眨眼,以点头的方式回答,连脸都不敢抬起来。发生了这种事,别说是红姐无法原谅,就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会对冷颢动了情,可情字难解,该来的怎么挡都挡不了,该是月老捉弄吧?

红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了一声,无谓的摊了摊手,“这样不是很好吗?对方既然待你好,你又有什么好避讳不提的?”

水灵儿吸了吸鼻水,抬起红红的眼眶,有点错愕红姐的反应,不解的反问:“红姐不怪灵儿吗?”

“怪?有啥好怪的?” 红姐睇了水灵儿一眼,想不到这丫头竟然为了她的看法而如此压抑自己,真是教她不得不疼到心坎里去。“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只要两人情投意合,何需介意身份与背景?反倒是你,回答红姐,你爱他吗?”

水灵儿咬着下唇,深深吸了口气,重重的点头,“我爱他……爱到骨子里去了。他是我今生唯一的依归,我己经不能没有他……”

红姐不懂的皱起眉心,“你既然爱他,那又为何哭泣?他又没负你,待你也不薄,这么幸福的人儿怎会哭呢?应该笑才是呀!”

水灵儿抬起布满泪痕的小脸,看着红姐一眼,再看向一旁默默落泪的小六,最后无奈的望向天际,“山烧了……情来了……人永难再回来了。”她声泪俱下的吐出这几个字。

红姐这下子终于明白这两个丫头为何落泪了。原来她们心中难过的,是衙门放火烧了无情谷一事。她重叹一口气,拾手轻轻搭在水灵儿的肩上,“放心,衙门那边到现在都还没逮捕到一个土匪,相信寨子里的人一定全部逃出山谷,不会有事的。”

小六闻言,惊讶的问:“真的吗?红姐,衙门真的没有捉到任何一个人吗?”

“当然是真的,红姐什么时候骗你们了?”

“我就知道五哥绝对不会放下小六,我就知道……”小六高兴的破涕为笑。

红姐心疼的替小六拭泪,低头瞧见仍是眼泪汪汪的水灵儿,“你也该像小六一样打起精神,若他真的爱你,绝对不会轻易死去,你要对他有信心才是。”

“我该继续抱着期待吗?”水灵儿茫然的问向红姐。

红姐点点头,唇畔扬起慈祥的笑容,想想自己何尝不也是抱着期待度过漫漫岁月,她都可以熬过来了,灵儿是个坚强的女孩,一定也可以办得到。“既然爱他,就该信任他,红姐都相信他一定会回来找你了,你也应该振作起来。就算真的对他没信心,也该为你腹里的孩子好好的撑下去,懂吗?”

水灵儿泪眼婆娑的抿着唇,最后终于抑不住悲伤,扑在红姐怀里痛哭失声,“红姐……呜……”

“唉,天意,每一件事都是天意呀!”红姐长嗟短叹的抚着水灵儿细柔的长发,无奈吴天不吊,他们又能如何呢?

水灵儿泪水沾襟,难过的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该怎么走。

孩子还未出世,她就得面对残酷的现实,她知道冷颢答应过会回来找她的,只是……

他真的没事吗?

===== ===== ===== =====

夜里,水灵儿睡得极不安稳,细柳的眉毛始终蹩得紧紧的,额际也不断冒出冷汗。

梦里,有一团黑影直逼向她,带着邪恶的冷笑,教她怎么都摆脱不去,那股力量几乎将她吞噬掉,无比的恐惧让她惊慌失措。

她与黑影搏斗了好几回,每一次几乎都是到了要被击倒时,就猛然浮现冷颖的影子。

冷颢的出现让她得到一丝力量,她虚弱的笑脸里尽是甜蜜。而在决定生死的关键之中,她看见冷颢为了保护她,不顾自己的安全袭向那团黑影,原本的笑颜也顿时转为错愕。

她来不及拯救冷颢,只能看着他昂藏的身躯宛如铅块直直坠落悬崖,她的声音便在喉头叫不出来,全身被一股刺冷的寒意贯穿,直到她无法接受这场恶梦而濒临崩溃……

蓦地,她惊醒过来,仿佛用尽全身的力量才挣脱这一切虚幻。

水灵儿喘息不已,手脚全是冰冷。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她在夜里被恶梦惊醒,每次总是让她看到冷颢坠崖的那一幕,才让她化悲愤为力量地挣脱梦魇,转醒过来。

清醒之后,她也没有勇气再进人梦境,深怕那画面又再度回来。所以她总是常常这样坐着,等到天亮才敢安心阖眼而眠。

她满身大汗的从床上坐起,苍白的脸庞望着从窗外洒落庭中的柔和月光。此时正是万策籁俱寂,银月当空,而她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拿起一旁的披风,水灵儿翻身下床,缓缓的推开房门,步人中庭。

她乌发垂腰,肌肤晶莹若雪,映衬着清逸秀丽的容颜,仁立在泛着柔亮的月光下,让她看起来仿佛不沾尘烟、高贵脱俗的冰天仙子。

自从知道衙门放火烧了无情谷之后,数不尽有多少的夜她都是这样守着银月直到天际微明,每日每夜的期待,总是让她抱着一颗失望的心垂颜叹息。

她不知道这种等待的日子还要熬多久,只能茫然的望着星空,度过漫漫长日,希望有一日能等到郎君的出现。

低头抚着仍然平坦的腹部,想到腹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她就不由得苦笑。这个小生命已经成了她继续生存的所有重心,否则她早就选择与冷颢撒手而去了。

水灵儿无奈的轻声叹息,突然一阵冷风袭过她单薄的身子,令她瑟缩起双肩。夜里的风沁人心脾,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受到一点风寒,这对孩子是危险的。

她拉紧了披风,转身准备步入房间,突然一抹黑色的影子闪过,令她顿足而立,纳闷的回首望去,一抹熟悉的身影蓦然立在她眼前,她吃惊的张圆美眸,整个人不敢置信的呆愣住。

水灵儿看着那抹黑影踩着稳健的步伐,慢慢走向自己,对方脸上所戴的黑色面罩也缓缓卸下,一张略带疲惫的俊容立刻印人她的眼底,她的呼息及心跳因为对方的接近而逐渐急促起来。

“冷颢……真的是你?我在做梦吗?” 她的唇瓣轻颤,水气早已迷檬了视线。

冷颢微笑的走向她,直到立在她面前,两个人近得可以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我终于来找你了,你不开心吗?”

水灵儿岂止开心,她根本情不自禁的扑抱住他,“太好了!”在碰触到他结实温暖的身躯时,她的泪水同时落了下来。“真的是你……你真的来找我了。”

冷颢起先是讶异水灵儿如此热情的反应,而后轻笑起来,也回应她的热情,伸出强健的双臂环住她因为哭泣而不停颤抖的娇驱,爱恋的将脸埋在她的颈项边,吸取她身上的芳香。

“傻女人,我不是说过绝对个会对你放手吗?让你离开无情谷,只是为了你的安全考量,到最后你还是得回到我的身边的。” “我以为……我以为……” 她高兴得根本说不出一句话,现在的她只想这样紧紧抱着他,不愿彼此再分开,希望能永远在一起。

冷颢看到她最真情的表情,实在好感动,他应该更早过来看她的,要不是因为必须交代一些事,不然他也不会让她独自面对漫无止尽的等待。“灵儿,苦了你了。”

水灵儿微微退开身,抬起泪眸,双臂仍紧抱着他的腰际,“为什么让我等这么久?发生了什么事吗?衙门放火,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冷颢只是给她一脸放心的微笑,并没打算把这几天所发生的一切波折告诉她。“我会抽不开身是因为不能丢下弟兄们自己跑出来,所以才会耽搁了这么久的时间,至于其他人,你放心,他们全都没事。我们一行人早在你与小六离开后,便翻过山谷到了另一处栖身,衙门烧了无情谷,对寨子而言绝对没有任何损失与伤亡,唯有损失了那座优美的山谷罢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水灵儿放心的点点头,这样小六也可以放下紧绷的心了,她高兴的又将小脸靠在他的胸膛,感觉他的心跳。“不要再离开了好吗?我无法过着思念你的日子,那会让我好痛苦。”

冷颢相当动容,想不到离开数日,挽来的竟然是灵儿全心的爱意,这段日子的煎熬也算是苦得有代价了。

“嗯,不再离开。”他幸福的笑了开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不再让你离开我的身边,永远……”

冷颖的眼神渐渐转为深邃,突然地将她拦腰抱起,走向她的房间。

水灵儿无言的偎在他的怀里,像小鸟依人一样,静静的任由他带领。

冷颢在将水灵儿抱进房后,温柔的将她置在床上,先是眷恋的好好凝视一番,双手捧着她的脸,深的印上自己的唇,藉由热情的吻来宣泄这段日子的想思之苦。

他的吻起初是充满了粗暴与强烈的占有欲,之后慢慢变为温柔且深人,让她差点不能呼吸。

水灵儿被他的吻弄得意乱情迷。头昏脑胀,沉醉在他猛烈狂炽的热情里,泪水也像是串串断线的珍珠一般,无声的滚落而下。

她是这么的想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感情是冷静理性的,直到两人见了面的那一刹那,她所有的冷静全部崩溃,无法克制地表露无遗,一心只想让他深深感受到她的情是那么的真、那么的深。

当冷颢炽热的吻缓缓退开后,她立刻埋进他宽厚的胸膛,紧紧的拥抱着他,任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

他轻柔的抬起她的下巴,以拇指拭去她滚烫的泪珠,动作极尽轻柔与宠爱,小心翼翼的呵护像是怕伤到了她。

她柔弱的泪水令他的心紧了一下,望着她那微颤的娇躯,一股强烈的心疼油然而生。“为何哭泣?”他不解的问。

她抬起带泪的眸子望向他,“我不知道,我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你真的回到我身边了。这不会是梦吧?”

冷颢心疼的抚着她额际的发丝,仔细端详她姣美的轮廓,几日不见,她瘦了不少,脸色也苍白了许多,是因为他吗?

他执起她的纤手,抚在自己的心口处。“感觉到这里狂野的心跳了吗?它是为你而跳的。我当然是真的,这一切也是真的,我回来了,灵儿。”

水灵儿破涕为笑,随即又埋在他的胸口,感觉他那狂热的心跳。“嗯,我听到心跳的声音了,你是真的,这不是梦……”

她梨花带泪的模样令人生怜,让他忍不住压抑自己的欲望,俯身下来,深深的吻住她湿润的红唇。她的甜美仍是和记忆中的一样,她尝起来的滋味是这么美好,令他无法自己的沉醉其中,双手慢慢地为彼此褪去衣物。

他轻柔的解开她身上的薄丝,利落的抛下她的亵衣,直到替她褪去所有衣物,她神圣的娇躯立刻完整无假的呈现眼前。

他感到胸口一股紧窒,体内的血液逐渐沸腾,仿佛空气也转为稀薄,这一切变化全部是因为生理的渴望。他手掌缓缓下移,覆上她柔软的裸身,她涨红脸,仍像往常一样地羞怯。

冷颢的大手轻轻抚触她细嫩的雪颈,顺着那柔美的线条,下滑到她完美的胸脯,轻轻抚弄、握住她饱满的乳房。他先是以指腹挑逗那敏感的顶峰,教她喉头传来阵阵难捺的低吟声,也因为他的举动而嫣红双颊。他的唇亦慢慢下移,最后他俯下身子,以湿热的唇含住蓓蕾,将粉晕的乳峰变得湿润光泽。

水灵儿的身体立刻弓起,双手紧紧的揪住一旁的被褥,柳眉轻轻颦蹩,胸口因为喘息而起伏不已。

他狂吻着她肿胀的蓓蕾,同时迅速地褪下自己的衣服,雄健的男性身躯覆在她玲珑有致的曲线之上。他低头看着星眸如醉、双颊红艳似火的她,如此柔媚的一切,都是他一个人的。

“灵儿……”他多希望时间在这一刻止住,让这幸福停格在永恒的记忆中。

他抬起脸,湿热的唇又回到她的朱唇,以更缠绵、更火热的激情吻住她。

两人身体迅速燃烧,周遭的空气也瞬间沸腾起来。在她急促的喘息中,他深深吻住她的唇,倾诉他的爱情宣言,也深深的占有她、爱她。

她仍是如他记忆中一样精致玲拢,那一对浑圆坚挺的玉峰,仅仅望着,就足以让他感到销魂不已。

他再度把手覆在她饱满的乳房上,当手指触到她光滑细致的柔肤时,一阵沸腾的血液霎时窜过他的下体,那儿猛然肿胀、勃起。

他翻身在她微颤的身躯上,饥渴的吻住她的唇,吸吮她甜美的蜜汁。然后他的唇沿着她的颈部曲线不断吮吻,向下来到她的乳头,再度将她粉红色的蓓蕾含在温热的口中轻吮。

娇吟声从她口中逸出,在他的挑逗下,一股难以抵挡的酥麻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

他喉间发出低咆声,捧起她的玉臀,挺进她温暖的体内……

“嗯……”在他温柔的挺进后,她几乎欢畅的呻吟出声。

他开始缓缓律动,她嘤咛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令他在她体内的抽动渐渐增大、加速,每一刻都在她体内制造欢愉的感觉,令她不由自主的拱起香汗淋漓的身体,贴近他厚实的胸肌。

水灵儿全身酥麻,这感觉强烈的几乎快麻痹她的感官,尤其在他变换姿势的摩擦之下,她的小腹更是逐渐抽紧。

她承受不住地扭动娇躯,雪白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粉红色,整个人沉陷在痛苦与喜悦所交织的情欲当中,直到腹部一股紧窒的收缩催促着她,令她的身体不由得热了起来。

他被她腹部的收缩席卷进去,野蛮地做最后冲刺,将两人带到欲望的最高潮……

第九章

翌日一早,红姐发现水灵儿比往常还晚起来,于是前去水灵儿所住的偏院,在她瞧见紧闭的房间的瞬间,她便已了悟一切。

红姐唇边带着一抹笑意,默不作声的离开。几日的等待,也算是有了代价,她相信土匪不全都是坏人,相信灵儿爱上的这名男子,一定也拥有铁汉柔情的魅力,才会让向来内向的灵儿动了芳心,陷人情网。

她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大厅上啜饮着茶,心里开始筹划该怎么把灵儿这丫头嫁出去。对方既然是个土匪,既然不能让街坊邻居知道,至少也不能太委屈才行。

看来要将灵儿嫁出去,可费一番工夫了。

红姐脸上尽是为人母亲要嫁女儿的神态,不舍之中夹杂着欣慰的笑容。想不到转眼间这丫头也大到可以嫁人做媳妇的年纪了,她感伤的心情固然有,但更多的是不舍。

对于灵儿的喜事,让红姐联想到远在天涯的“他”是否也觅得佳人,得到稳定的生活了没?

红姐轻轻叹息,拿起杯子又啜了一口,这时一抹纤影间进眼底,她猛一抬头。

水灵儿脸上尽是羞惭的表情,她赶紧踱到红姐面前请安,“红姐,对不起,灵儿睡晚了。”

红姐和蔼的笑着,将杯子置于桌上,瞧着水灵儿,“无妨,昨夜睡得可安稳?”

“嗯。”水灵儿的眸子始终不敢抬起,眉宇间有一丝羞赧的神情。她偷偷瞧了瞧红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红姐直率地道:“有什么话直说吧!”

水灵儿淡淡的颌首微笑,“我想为红姐引见一个人,不晓得红姐有没有时间。”

“怎么?‘他’终于出现了吗?”红姐脸上尽是捉弄的笑。

水灵儿含蓄的点头,脸上浮现彩霞,她很清楚自己是瞒不过红姐任何事,所以也不想瞒。

红姐挥了挥手,“去吧,把人带来过来让我瞧瞧。”

水灵几点点头,马上踱出大厅,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红姐瞧水灵儿这么幸福的样子,沉闷许久的心也跟着愉悦开来。别说是水灵儿在等待心上人的出现,就连她这个局外人也跟着急了起来,成天也引颈眺望,现下这小子终于知道该出现,她一颗心也可以放下来了。

还好皇天不负苦心人,没让灵儿肚子大到见不得人时才让负心汉出现,不然别说灵儿名节不保,连她这间金绫纺的名声也可能跟着跌落,到时可就麻烦了。

喝了口茶,红姐悠然的等着水灵儿把人带来见她。这时厅外徐缓的脚步声渐近,其中夹着灵儿叮咛的声音,她笑笑的搁下杯子,准备起身迎接客人。

“红姐,人我带来见您了。” 水灵儿微笑的引着冷颢步入厅堂。

红姐才这么一抬眸,立刻因为对方熟悉的五官而蹩起秀眉,直到对方黑色的眸子与她互凝,她的笑脸瞬间僵住,再仔细看向对方,更是令她错愕不已,手指不由得颤抖。

“阿颢?!”红姐忍不住喊出了口。

冷颢的眉宇渐渐皱起,他原先只觉得眼前这位红姐相当眼熟,直到红姐喊出他的名字,一个模糊的印象才贯穿他的记忆。

“冷颢?”冷颢眸底现出凌厉。“你是冷颢?”

红姐顿时感到啼笑皆非,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弟弟竟然就是灵儿朝思暮想的人。“阿颢,真的没想到会是你?”

冷颢的讶异绝对不亚于红姐。“岂止没料到,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就是……红姐?”

“冷颢?阿颢?”水灵儿在一旁是听得一头雾水,茫然的眼神在他之间来回穿梭,“你们……这……” 眼前的情况教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红姐眼底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她笑笑的道出水灵儿的凝惑:“灵儿,我与冷颢是姐弟,是血浓于水的亲姐弟。”

水灵儿看着他们,眨了眨眼,一时之间也愣住了。但她很快回过神,看得出来红姐与冷颢之间有很多话要说,所以她识趣的说:“你们慢慢聊,我先出去弄些东西。”她转身离开,将厅堂留给他们这对许久不见的姐弟。

===== ===== ===== =====

冷颢目光一直没有移开姐姐,脑中则寻找儿时的记忆,纵然过去的事全然不堪回首,至少那也是他们姐弟间曾经拥有的共同回忆。“ 红姐看着挺拔的冷颢,深深吸了口气,在稳定紊乱的心情后,她终于找回原有的笑容。

“想不到咱们姐弟俩仍有见面的一天,你长大了不少。”

“你也变了许多。”

“是呀,咱们都改变了,连生长的环境也都变了,唯一不变的,大概只剩下彼此的血缘关系吧!”红姐笑得有点沧桑,说得也有些凄凉,“难够活着看到你平安无事,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愿,至少死了之后,也可以向爹娘交代了。”

冷颢的反应可就没有她这么自在,他拳头紧紧握着,表情紧绷。

他拧紧剑眉,上前一大步。“我在回到中原之后,找你找了整整三年,几乎快要翻遍整块土地,却怎么也找不到你的踪迹,没想到你竟然就住在这里,我简直不敢相信。”

红姐闻言,先是惊讶的眨了眨眼,最后也只能歉疚的垂下眼睑,“也难怪你会找不到我,因为我改名换姓,在这儿开了这间金绫纺,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冷府千金冷颢了,而是绣娘红姐。”

冷颢皱紧眉头。“为什么改名换姓?难道冷氏令你难堪了吗?”

“当然不是,只是……”红姐帐然的别开脸去,望向门外的庭园,“在我的心里,冷家人早已全部死了,我之所以仍继续活着,不过是在等待一个奇迹。因为我一直相信老天爷不会这么无情,所以我一直在等,等你回来。”

冷颢不敢相信的摇了摇头。“我不懂,既然你在等我,为什么不直接上无情谷来找我?”

她眨了眨眼,回头不解的看着弟弟,“无情谷?你的意思是?”

“难道我冷爷的名声不够响亮?不足以让你发现我就是占据整个无情谷的寨子头?”他当初之所以不忌讳坏了冷氏的名声,就是希望能将冷氏之名远插,让众人知道山谷里有一个人人闻风丧胆的冷爷,同时也是为了等待姐姐冷颢的出现,无奈一等就是好几年。

红姐因为冷颢的话,整个表情顿时冻住,抬起惊讶的眸子,她上下打量着弟弟。

“难道外头传言的冷爷……是你?”得到冷颢点头承认后,红姐掩嘴,蹩起眉毛,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她斥责他:“你怎么可以做出那种事?你这么做教死去的爹情何以堪?” 冷颢不屑的哼了口气,“为什么不可以这么做?爹为朝廷忠心效命,到最后换来的是一场赐死的昭书,爹的冤死又是情何以堪?”

“你……你还在为爹的事记仇到现在?”

“没错。”冷颢眯起眼,走了几步,紧握的拳头重重的捶在桌面上。“我冷颢一日不教那昏君受点教训,一辈子永远咽不下这口怨气。”

红姐看着他愤慨的气势,想不到十多年不见,原本一个温文儒雅的男孩已经变成一个官府的通缉犯人;这个变化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你变了,爹给咱们的教育,应该是以德报怨,而不是你现在心中充满的报复。”她难过的说。

对于姐姐的反应,冷颢疑惑地皱起眉头。“难道当年的仇恨,你全都忘记了吗?”

“不,我当然没忘!”

“那你不恨吗?”冷颢眯起利眸,投射出怒不可遏的气焰,“十多年前,朝廷奸臣得意洋洋的带着皇上赐死的圣旨向咱们示威,我甚至连反抗都来不及,就被带离冷府到边疆充军。多年的恨我都难以下咽了,你又如何捱得过这么多年的苦?”

红姐看着弟弟仇怨的表情,叹了口气,脑子里浮现出当年那一晚的情景。

在冷颢莫名其妙被带出冷府、爹饮下鸩酒咽下最后一口气,还有娘因为绝望,偷偷拿着三尺白绫悬梁自尽之后,她就永远忘不了那一刻因为家破人亡的痛苦。

那时,她几乎可以说是行尸走向的度过一年又一年,唯一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力量,就是等待冷颢的回来,无奈这一等,就等了整整十七年。

如今冷颢终于出现在她面前,井质问她是否忘记十多年前种种痛心疾首的往事,但她没忘,就因为没忘,所以她活得更痛苦。

“当年的事,我到死都不可能忘。”红姐闭上眼睛,垂下脸。“但是将往事惦记在心又能如何?人死不能复生,已经成了历史的事实是永远不可能挽回的。”

“姐。”看见姐姐这番难过的表情,他知道自己不该勾起姐姐的回忆,毕竟这是一件令他们姐弟俩一辈子伤痛的事,任谁想起都会觉得不舒服。“我不是故意要让你难过,只是这种事总得有人站出来,让奸臣无法继续残害忠良吧!”

红姐深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知道你的苦,也清楚你的怨,但再多的愤恨都改变不了事实,你一个人的力量也无法改变逐渐衰乱的朝廷。阿颢,自私点吧,只要自己过得安逸,这样就足够了,过去的事何不就当成命中注定,很多事不是咱们薄弱的力量可以改变的。”

冷颢无法接受姐姐的说词,这么多年来,每次只要想起爹的枉死,他就深感忿忿不平。如今姐姐竟然说这是命中注定,这样逃避现实的说法他不能接受。

他气愤的不愿接受姐姐的责备,背对着她不愿多说什么。

红姐诚挚的看着冷颢道:“阿颢,别再恨了,再多的恨,也比不上现在拥有的一切幸福啊!”

他痛苦的回头,不解姐姐为何突然有此一说,“幸福?何来幸福之有?”

红姐看着冷颢纳闷的表情,不禁感到疑惑,她试着问:“灵儿腹里已经有了你的孩子一事,难道你不知道吗?”

冷颢闻言,脑袋犹如被雷击,整个人足足呆了十几秒,直到脑子慢慢恢复运转,他立刻瞪大眼睛看向姐姐,“你说什么?灵儿有我的孩子了?!”

红姐因他的反问而皱眉,她眨了眨眼,迟疑地偏着头,“老天,灵儿真的没把这件事告诉你吗?”

“不,灵儿并没有提到此事!”他愤愤的蹩紧眉头,想不到这么重要的事,灵儿昨天一个字都没提过,难怪昨晚看见她时,她的脸色苍白,原来是已有身孕。这女人有了身孕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真是气死他了。

对于水灵儿没将此事告诉冷颢,红姐也只能轻叹口气。“也难怪灵儿没告诉你,她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我想她没敢告诉你的原因,你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冷颢拳头紧紧握着,为什么她不肯将此事告诉他?难道他不该知道自己孩子的事吗?抑或灵儿在担心什么?

种种疑问在他脑子里盘旋不去,他巴不得现在就立刻跑去找灵儿,当面好好的问个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姐见他如此惊愣,看来这件事真的带给他不少冲击。“灵儿善良,她一定是因为你飘泊不定,所以不敢讲出来,不想让你觉得受拘束。灵儿的用心良苦,你应该可以体会,我也相信你一定不希望让灵儿与腹里的小孩,延续咱们这一代的仇怨吧?”

“不!当然不!我绝对不会让我的妻儿活在委屈当中,绝不。”冷颢得相当坚定,眸子里闪耀着执着与肯定。

听到冷颢这么说,她欣慰的笑开了,见到他如此负责的态度,加上冷氏有后,她今生至此已足矣。

红姐浅笑的走过去,抬手拍拍他结实的肩膀,“既然你这么不想让灵儿母子受到委屈,那就退隐吧!就算不为自己,也为灵儿与孩子好好着想。那丫头为了你,已经消瘦了一大圈,姐姐相信你一定可以给灵儿他们一个稳定的生活。”

“可是,我不甘心……” 冷颢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拳头不由自主的紧紧握着,这么多年来所做的一切,竟然全被推翻,他的出生人死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冷家出一口气,他这么做错了吗?

“不甘心又能如何?”她无谓的耸了耸肩,扬起清雅的微笑,“记得爹以前曾训诫咱们‘官情薄如纸’。爹竟然人朝为官,想必日后的遭遇也早在他的预料之中,既然爹都早有自觉,为何你还执迷不悟呢?”

“我……”他欲言又止,总觉得想再多说什么,却又想不到一个理由。

一直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为民除害,为百姓申冤,想不到竟然得不到姐姐的认可,还会替爹蒙羞,此情何以堪?

若爹还在,他老人家真的会叹气吗?冷颢陷入苦思当中。

红姐只是无奈的摇头,对于冷颢刚烈的性子很是忧心,“我知道你想为爹娘报仇,可是你是否想过,爹在九泉之下看到你为了他成了土匪头,他又何尝会高兴呢?”

冷颢整个人像是一只困顿的猛狮,成天只知道冲锋陷阵、愤世嫉俗,如今突然被人点醒,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鲁莽,甚至过于极端。这世间的一切不是他一个人的力量可以改变的,纵然他一肚子怨恨又能如何?

红姐看着弟弟痛苦的模样,轻叹了口气,“你已经做了很多,够了。放下你心中的仇与恨吧!眼前有更值得你费心的事,别再浪漫时间了,我都可以释怀对朝廷的恨,你又何必执着于十多年前的事呢?”她淡淡的扬起嘴角,“让往事随风而逝吧!”

冷颢沉重的抬头看着姐姐,他已没有斗志再搭腔,他了解姐姐的话,整个人宛如脱胎换骨一般,对当年的仇恨有了重新的定义。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命运会如此捉弄人,要是他能早一点找到姐姐,或是早些知道灵儿与他的牵扯,也许今儿个他可以让遗憾减少许多。

多年来的仇恨,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放开,将过去随着历史而冲淡。毕竟再多的执着,也换不回过去的一切,唯有拥有目前的幸福,才是他应该把握的。

一切都已经过去,眼前他该思考的,应是明日的计划,而非昨日的悔恨。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他低着头思考好一会儿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姐姐。“现在,我想知道爹娘的墓在哪?”

第十章

水灵儿从厨房里端着托盘走向厅堂,才刚跨入门槛的她,完全来不及反应,手中的托盘便被人突然端走。

“啊?”水灵儿讶异的看着盘子被冷颢拿走,搁在桌上,“你做什么?”

冷颢没有回答,只是执起水灵儿的柔荑,急急忙忙的往外头走去,“先别问,随我来就知道了。”

“等等,冷颢?”水灵儿一头雾水的被拉着走,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她,连忙回头看了红姐,想求得一个答案,只见红姐漾开一张柔美的笑脸,让她茫然极了。

冷颢拉着她走向后院,将先前安置的马匹拉过来,抱她上了马背后,自己也迅速跃上马背,随即长鞭一扬,马儿立刻向前奔驰,直直奔向城门,往荒凉的郊外而去。

马儿疾驰如风,让水灵儿几乎快要跌下马背,整个人吓得脸都发白了。“冷颢,我要掉下去了。”

冷颢强健的臂膀紧紧的环住她的纤腰,将她整个人贴在胸前,他大声说:“抱紧我,灵儿!用双手紧紧的抱住我。”

水灵儿紧闭着眼,伸出粉臂,紧紧的环抱冷颢宽厚的胸膛,将小脸埋在他的怀里,以免自己不慎摔落下去。

她不知道冷颖是怎么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冷颢会突然想要带她到郊外来,只觉得他全身肌肉紧绷,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似的,让她的心情也跟着紧张起来。他与多年不见的手足见面,应该是相谈甚悦,一时之间诉不尽千言万语才是,怎么才聊没几刻钟,他就急忙的带她高升绣坊呢?

水灵儿抬起水颜凝着他刚颜的下巴,纵然心中布满疑惑,没有机会让她问出口,但她有足够的耐性等着,如今只有紧紧的抱着她。

莫约三刻钟,冷颢带着灵儿来到一处偏僻之地。他拉紧鞭绳,减绘速度,锐利如鹰的眸子环视了眼前一大片竹林,终于他锁定了一个方向,率先跃下马背,然后将水灵儿也抱下马。

水灵儿顺着冷颢的目光,看向一方,只见前面除了浓密的竹林之外,根本没有半户人家,不解他到此处的用意何在?

冷颢握起水灵儿的小手,对她微笑道:“走吧,我带你去见两个人。”

两个?水灵儿眨动着盈盈水眸,眼中透着浓浓的疑惑,不过她仍没开口询问,只是任由他带路,走进这一片竹林里。

置身于寂静的林径中,唯一的声音就是他们脚下踏出步伐时所发出的声音了。

水灵儿杏圆的眸子环视着四周,竹林之中不时有阴凉的冷风吹拂面来,越往里头走去,越是寒意涌上心头,她不由得往冷颢身边靠去,陌生的感觉令她无所适从。

冷颢注意到她的颤抖,索性伸长手臂,拦着她的腰际,以另一只手掠开竹林。大约走了几尺远的距离,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只见在十几亩宽的空地上有两座坟墓立着,周围萧瑟的景象让人看出这两座坟墓极少有人前来祭拜,碑前的花束也早已干枯凋萎。

他放开灵儿,静穆不语的走到墓碑前方,严肃的凝视着那两座坟好一会儿后,倏然曲膝跪了下来,俯身向两位亡者磕头领罪。

水灵儿看着冷颢的动作,再看向那早已模糊不清的墓碑上的文字,她仔细端详着,隐约看见上头刻着冷氏的名字,让她心中所有的谜团顿时解开。

原来这两座墓是冷府两位尊翁的,也是冷颢寻找许久的双亲的墓。她叹了口气,轻撩起裙摆,优雅地跨在冷颢身旁,双手合十,诚意为两位仙逝之人献上最诚心的祷念。

冷颢在叩完三首后,瞧见她的动作,眸中流露出温柔的微笑,再看向面前的墓碑。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在短短一日之内,寻找到许久不见的姐姐,而且还可以完成祭拜父母的心愿,甚至手边还带着至爱的女人。

在这一刻,他发觉自己是最幸福的人,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重要了。

十多年的仇与恨,似乎也在这一瞬间化为乌有,是姐姐的一席话改变他的观念?还是两位老人家的亡灵洗涤他的怨恨?抑或是灵儿的柔媚融化他刚烈的性子?

冷颢深情的望着她紧闭双眸的容颜,那默祷的表情有着沉静的美丽,让人忍不住定住目光,舍不得移开视线。

水灵儿在祷念完毕后,一睁眼便瞧见冷颢黝黑的眸子,她眨了眨眼,对他绽放出笑颜。没一会儿,也许是因为方才马匹奔驰太烈,让她的胃翻覆不已,一阵难过的感觉让她立刻掩起嘴巴,俯身往一旁干呕,脸上露出虚弱的苍白。

冷颢见状,整颗心揪了起来。“你怎么了?”

“我……没事。”水灵儿硬是挤出一张笑颜想让冷颢放心,无奈腹中难过的胃酸令她更是蹩起秀眉,整个人又干呕着。

冷颢剑眉拧攒,忆起姐姐说过的话,才恍然大悟灵儿呕吐的原因。

“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才肯说?”他板着脸问。

水灵儿以水袖拭唇,抬起苍白的脸,不解的看着他,“瞒?瞒什么?”

冷颢抿着薄唇,神情凝重地注视着她,“孩子,我们的孩子。”

水灵儿闻言,美眸蓦然睁圆,原本苍白的脸也浮上淡淡的红晕,羞怯的别开脸去。“红姐……都告诉你了?”

冷颢伸长手将她扶起来,同时也抬起她的小下巴,黑眸里有一丝责怪,“为什么昨晚不让我知道?知道姐姐没告诉我这件事,难道你打算就这么一直瞒下去?”

水灵儿被他指责得相当愧疚,视线有些飘移不定,不敢凝视着冷颢,“我……我不确定你是否会想要这个孩子,所以……”她声音微弱,略微颤抖地解释。

“傻瓜!”他忍不住斥了一声,“我当然要他,他是我们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要?”

这下子水灵儿更是感到无辜了,她扁了扁小嘴,埋怨地说:“可是……你说过你还有未了的心愿不是吗?你也说过要继续当土匪扰乱朝廷的吗?我不想因为孩子的事让你困扰,所以……”

冷颢听到她这么说,整个人犹如被人拿着刀子捅入心口一般的痛楚。“不是这样的,完全错了。”

“不然呢?”她眨着懵懂的水眸,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

“该死!”冷颢毫无预警的将她拥人怀里,低下头封住她的唇。

他狂野的吻着,似乎只有这么热切的吻着她,紊乱的思绪才会得到沉淀。不敢相信灵儿竟然会有了他的孩子?更不敢相信的是,灵儿竟然会以为他不要这个宝贝?

这是因果报应吗?因为他被仇海淹没了理性,差点连自己的幸福就这样断送掉了,若不是与姐姐重逢,这后果岂堪设想?

老天,他差点扼杀了自己的未来!

水灵儿被他出其不意的动作惊愣住,双手紧紧的揪着他的衣襟,紧闭的纤睫轻轻颤动。

冷颢的吻虽然相当短暂,不过浓烈的情愫却在彼此的唇齿之间化解不开。他放开她的唇,凝视她因为羞怯而鲜红的粉颊。

他垂眸望着她平坦的腹部,眼神充满眷恋,“我对你的爱是那么汹涌,爱得那么深,我怎么可能会不爱我们的孩子呢?”

水灵儿轻咬着微微红肿的下唇,娇滴滴的模样惹人怜惜,纵然即将为人母,不过那少女般的娇羞却仍未褪去。

冷颢柔情似水的拨去她额际被风吹落的发丝,温柔的看着她,“我决定不再回无情谷,也不再当寨子的冷爷了,寨子里的事我也已经全部转交给胡三,我相信他们应该可以了解我的用意。”

“你不当土匪?没骗我?”水灵儿讶异的张圆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耳朵所听到的消息,脑袋甲一片恍惚,冷颢所说的话实在令她相当疑惑。

冷颢对于她的反应,感到好气又好笑。“什么时候我说的话连你都不相信了?”

“你的话我当然相信,只是……”水灵儿偏头一问:“你的仇与恨呢?”

“仇恨?”

“对呀,你不是想要为令尊报仇,教朝廷重新审视民间痴苦的问题吗?”

冷颢看着水灵儿的盈盈水眸,回想起这次与朝廷正面冲突的场面。这一次的厮杀。

带给他相当大的冲击,尤其是当他执刀准备与官兵们打斗时,他脑子里出现的竟然不是杀人如麻的画面,而是灵儿纯静的容颜,纵然眼前刀光剑影、干戈扰攘,他却沉静得像座石像一样,不为所动。

不过,当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弟兄一个个横躺在前,寨子陷入危急之际,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力量是这么的单薄,朝廷前仆后继的人力对寨子而言是难以承受的,若不是他们站在熟悉地形的优势之上,必定难以逃出重围,所有弟兄也势必困死在无情谷中。

他轻轻叹息,执起她的柔荑置在唇边吻着。他到现在才认清楚源来自己对于十多年前的事早已在很久以前就一点一滴的淡忘了,尤其是在她出现之后,更是由恨转爱,渐渐被她所感化,只是他一直都没发觉罢了。

若是他的个性不那么固执、性子也不那么傲慢,或许他会更早发现,其实灵儿的出现根本是老天爷的安排,不然他们之间绝对不会有这么多纠葛不清的关联,甚至拥有了共同的小孩。

而在短短几刻钟的交谈之下,姐姐的一番话更是点醒了他浑沌的思绪,甚至将他从茫然中理出一条完整的未来,现在的他,终于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灵儿,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他温柔的抚着她柔嫩的粉颊,“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一定会为你安定下来,找一个属于我们的地方,过着平淡的日子,这个承诺我一直没忘,即使在生死关头之际,我仍是将这承诺死守在脑海里,没有抛开。”

水灵儿听着他所说的每一个字,眼眶里就更多积一分喜悦,“所以?”

“所以我决定不再回到寨子了,因为我的恨早被你满满的爱完全覆盖,那些往事都已随风而逝了。接下来的,将会是溢满的爱与情,我保证会深深的爱你与咱们未出世的孩子,绝不再提往事。”

“真的?”她亮着晶莹的眸子,眼底全是欣然之喜。

“嗯,我发誓,今后的心思绝对只放在你们母子身止,绝不再提过往之事。”

水灵儿听见他这番话后,脸上顿时像一朵绽放的花朵般笑开了,浓浓的甜蜜与爱恋在他柔情的誓言里沉醉,她忍不住高兴的扑在他的怀里。

冷颢搂着怀里的佳人,他神情安逸,露出独特诱人的笑容,“咱们隐居深山,做个与世无争的夫妻吧!”

水灵儿嫣然一笑,附和他的话,“嗯,隐居深山,与世无争。”

冷颢疼惜的紧拥着水灵儿,长久以来的漂浮不定,在遇到灵儿之后,让他萌生定下来的念头,如今他终于得偿所愿。 水灵儿在他的怀抱下,唇角扬起一朵娇媚的笑,在这一刻,她终于找到安定,一个真正属于她自已的家。

===== ========== =====

自从差役放火烧了无情谷后,那一段令人胆战心惊的山路已经不再传有盗贼出没了。

那么,所有的土匪到哪里去了呢?

有人说是转移阵地,占领了另一头山谷;也有人说全部被烧死在山谷当中,成了孤魂野鬼。

纵使传闻众说纷纭,但至少可以确信的是,那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铁面冷爷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上,而另外那位魁梧凶猛的三爷也从此销声匿迹。

没有人再找得到他们的身影,只有绘声绘影的传说继续在民间流传。

时过境迁之后,地方上仍是不断有盗匪打劫官物,而曾经是扰乱不安的无情各,也已经成为另一批土匪的聚集地。

至于冷颢与水灵儿这一对铁汉柔情的佳偶,仿佛像空气一般,消失在人们的记忆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