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1-08

天籁纸鸢: 月老的红线 26 - 50

    第26章
   
    只见周太太和周老爷的红线已牢固到没有一丝裂痕,颜色如此之深,也表明了两人已是盘石蒲草、白首偕老一类的夫妻了。
    再看看周云起,他的手上没有线。
    南宫月愤怒地瞪着他:可恶啊, 死小子,还在市集上说自己已成亲了!连这个都骗人。我就说嘛,你这么变态,又是个骗子,又长得丑,谁会要你?!
    但是,周长枫和般思思之间的红线虽是连在一起的,但是般思思的红线却略带着一丝金色的光,而且两根红线之间明显有一个刻意系上的结……
    他突然想起了他在天庭待的最后一日,有一个青楼女子曾强烈的许过愿,希望自己能找到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
    当时他急着去找嫦娥,于是便想都没想就切断了一对男女之间的红线,在姻缘簿子上将这女子的名字和那男子的写在一块。
    他切断的时候还自我安慰地想着,反正红线系在一起的两人很有可能还没见过呢,切了也无所谓……
    难道--难道?!
    他立即转身看了看寒香--
    果真如此!她的红线明显就是被切断的!
    顿时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原来罪魁祸首不是般思思、不是周长枫……而是他这个不称职的月老!
    哎,玉帝哥哥,我错怪你了!你这一脚踢得好,踢得太好了!若你不踢我,我永远都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
    “南宫公子,你的肚子疼吗?干嘛老捂着腰?”
    超级煞风景的云起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南宫月立刻把手放了下来:“没有啊--没有!我也有事,我也要走了。”
    所有人都茫然。
    他还没来得及看寒清的线--
    罢了,不看也好,免得看到他的线伤心……
    不对!伤什么心?谁会伤心,有什么好伤心的?我脑袋坏掉了吗?
    从头至尾,寒清都未说过一句话,只是袖手旁观着这儿发生的事,一身白色的衣裳更将他显得清冷孤傲。
    南宫月心想,谁嫁给他谁倒霉啊,这么没人性,自己妹妹出这么大的事,他还摆个死人相看着。他的良心是被狗吃掉了?
    想到这就有点生气,说出来的话也变得有些愤怒:“喂,寒大少爷,你走不走?”
    话一出口,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南宫月在生气。可是寒清却是隔了老半天才将一直凝滞着的目光转移到他身上来。那双清澈深邃的瞳仁就这样毫不忌讳地看着南宫月,似乎可以一直看到人的心底去一般。
    刚触碰到他的视线,南宫月就立刻往地上看去。
    看过去以后又纳闷,我在干什么?我怕什么怕啊?不就是个小寒清么?又不会吃了我!我这几天肯定是脑子撞门板了才这样的,不行,我要回去!不行,我要回去和香儿玩游戏!
    他还在那里胡思乱想着,却没看到寒清早就往门口走去。
    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寒清早就不在了。
    “喂,大哥,你怎么还不走啊?”周云起已是十分没礼貌地给他发射白眼,“想在我们家吃饭还是怎么的?”
   

    第27章
   
    已不知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
    “从今以后,你原来的名字便不再属于你了。你叫月老,是掌管所有凡人姻缘的神。”那时玉帝曾这样对他说,“你将得到一个锦袋,里面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红线,红线两端系着的两个人,将会一生一世相爱。”
    当时的月老很用力地在点头。
    “而且,月老亲手拴上的红线,是所有爱情里最为牢固的,除非他再亲手解开,否则这份爱情将维持至世界尽头,无论生老病死还是转世轮回。”
    “哇,原来我有这么大的权利啊,永生永世耶!”
    “混帐小子!谁和你说这个!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我在听啊,玉帝哥哥真是神通广大,所向披靡,万寿无疆,宇宙之神……”
    “够了够了!你不要再说了,真不知道太白金星这么坚持要你来是为了什么!”
    “因为他觉得我长得很美!”
    “……”
   
    尚书府的后花园里。南宫月一个人坐在竹凳上。
    不知怎么地,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连自己原来叫什么名字都忘了。
    他想着周长枫和般思思互望的眼神,浓情蜜意,生死相许,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一首词--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而那份生死与共的爱情,却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只是改了姻缘簿子而已。
    那么,那个小女孩呢?
    只系了一边,还是他亲手系的,是否永生永世就这样孤独终老了?
    无论他来世投生成男人、女人、禽兽、昆虫--甚至只是一株小小的野草。
    天下如此之大,他如何才能找得到他呢?
    他根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死,他又选在什么时候去找黑白无常呢?
    凡间一天,地下一年,如果他现在告诉黑白无常,估计他们还没等她死就忘得干干净净了。
    他怎么会做出这么胡涂的事!
    玉帝说得没错,他是很不负责,如果他想改,还来得及吗?
    轻叹一口气,他看了看窗外。
    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只听得见风声和树枝抖动的声音。明月如玉盘高挂在树梢,那儿才是他真正的家……可他不知为什么,竟不想回去 了。
    自古以来人人都希望长生不老,殊不知生命无限并不是好事。
    这样永远地活下去,不懂珍惜时间,不懂珍惜身边爱你的人,甚至连求知欲都没有了。
    俗世的人们才知道冷暖饥饱,才懂得把珍惜一切来之不易的东西。
    来到人间已经两个月了,周围的人对他都很好,在这里待的一小段时间,发生的事却比在天上几十年经历的还多。
    他喜欢上了这儿,喜欢尚书夫人,喜欢尚书大人,喜欢寒香,喜欢雪梅,喜欢翠竹,喜欢丁香,喜欢报春。甚至连那个混蛋骗子周云起都有一丝喜欢……还有寒清。
    那种感觉他不知该怎么形容,反正,他只知道无法割舍。
    如果他再这样待下去,看他们接二连三地死去,他会有什么感觉?
    他们的一生,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瞬而已。   
    突然,他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我在想什么啊?这些娘儿们想的东西我才不会想呢!我可是顶天立地男子汉大丈夫!哈!哈!哈!”
    仰天长笑三声,又想起了周家的事。
    寒香从回家以后就关在自己屋子里,再也没有出来。
    无论谁去叫,里面都没有动静。推开门看,她自己坐在床上,没有哭,没有哀愁,甚至没有表情。
    原本她的红线是和周长枫连在一起的!
    可是般思思怎么办?
    想了半天,他还是决定以私人感情为重!香儿是他的妹妹,只有委屈那个可怜的美人了!
    他把腰间的锦袋取了下来放桌子上,刚打开,里面就发出了耀眼的殷红色光芒。
    犹豫了一会,他才抽出了一根红线--
    “哐!”
    一声巨响。
    南宫月猛然朝声音方向看去--
    寒清站在离他较近的一个房子门前,看样子似乎是站不稳了,一只手扶着门框,一只手紧紧地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就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眼中的恐慌和惊异豪不讳掩地绽露出来。
   

    第28章
   
    繁花盛开的后院里。
    没有风,没有声音。
    已是黄昏,血红色的残阳从天边透出微弱的光,穿过树缝中洒落到地上,所及之处,便是斑驳陆离。
    园中香娇玉嫩的白牡丹大朵大朵地开放着,嫩黄色的花蕊,冰白的花瓣。
    而它们却在此时都显得黯然失色。
    寒清细长秀美的修眉紧扭在一起,眼中的惊诧已褪去,却充溢着无法说出口的哀怨和感伤。
    南宫月微微一颤,手中的红线便滑出了他的掌心。
    而那根散发着灼亮光芒的红线却不似凡物掉落在地上,反倒是通了灵性,漂浮在空中,如灵蛇一般上下摆动着。
    见寒清如此表情,他还以为红线被发现了。但是立刻便想到,凡人不可能看得见红线。想来他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他看向寒清,对他微笑。
    谁知寒清忧愁的眸子中竟添了一分怨恨,那样的目光,从来没有出现在他身上过。
    南宫月一直以为,寒清是恬淡无欲的,就像一朵高攀在山崖上、成日生长在漫天浮云中的玉霜花。
    超凡脱俗,出尘如仙。
    他有动怒过,却从未像现在这样,带着了俗人才有的仇恨目光看人。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
    气氛一时间变得十分促迫。
    南宫月努力想调整自己的心态,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可是,他不明白--
    为什么寒清的眼睛一直盯着悬浮在他身边的那条细细的绳子上?
    他勉强扯了扯嘴,再勉强称这个怪异的表情为“笑”。
    “清,你来得正好,我正在想香儿的事该怎么解决呢!”
    寒清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条红线处。
    “嗯……你觉得周大公子以前有爱过香儿吗?我想了好久,如果说他真的爱过香儿,应该不那么容易变心才是!可是香儿是个冰雪聪明的丫头,她怎么可能会看不出周公子是否真的爱过她呢?对吗?”
    依然没变。寒清的眼睛甚至眨都没眨一下。
    南宫月的额上已冒出了细微的汗珠,他紧握住手心,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持平静、平静!
    凡人是看不到红线的、看不到--
    为什么这句话这么熟悉?
    “你是骗子!就是骗子!红线--红线凡人是看不到的!”
    那个清远如溪水流动的声音久久回荡在他的耳边。
    难道他看得到?!
    他为何能看到?
    不,姑且不说这个,他就算看到了又如何?难道他会白痴到去认为,这红色的绳子便是传说中“千里姻缘一线牵”的红线?
    他很想再说点什么,可那些他想要说出口的话都像卡在喉咙中一般,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寒清慢慢地向他走过来。
    他的手紧紧地抓住竹桌的边角,手指关节已经微微发白。
    他以前从不知道什么叫做度日如年。
    而此时此刻,眼前这个倾倒众生的如冰美人向他走来,短短的一瞬仿佛像度过了亿万斯年。
    “你这个骗子。”
    寒清依然没有看他,双眼依然看着那条红色的绳子。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如一潭无半点波纹的湖水。
    “清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露出了一个极别扭的笑容。实际却是心猿意马:大哥,你不要吓唬我啊,我的心脏快负荷不了了。难不成你是神仙?
    “你定以为我是傻子了,对吗?”
    依然没有表情,语气中却带着明显的愤怒。

   
    第29章
   
    “我的童年和别人不一样,不能和到处跑着玩、不能站太久、不能出门……甚至连上学都是请的先生来家里!每天吃的药比别人吃的饭还多!偶尔出门以后人家都会把我当成怪物看,你知道是因为谁吗?”
    南宫月立刻答非所问地解释道:“人家会看你不是把你当怪物,而是因为你太美了。”
    寒清根本没有理睬他说的话,只是继续说道:“我从小到大只能站在窗子边看别人如何如何疯耍……他们捉迷藏,我不能,因为大夫说我病太严重,伤至心肺,一被吓着说不定就会晕倒;他们跳绳,我不能,因为跳绳运动量太大,而我是有肺炎的人,一跳绳便会咳嗽不止;他们玩太平天国,我甚至站在门外看都不行,因为我的身子已经残破不堪到连微凉的风都吹不得了!”
    南宫月微微一怔,他从来都不知道寒清的病竟会严重到如此地步。
    “而这一切,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大骗子!自称是姻缘之神--月老的骗子!把我害成这个样子!!”
    南宫月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依旧漂浮着的红线--他为何会知道?难道他真的看得到它,还认出来了?!
    他又担心地看了看站在身边的寒清,会不会又晕倒。
    他并没有晕倒,只是扶着竹桌子,似乎已站不稳了。
    很快,他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尽力在让自己不要再咳了,可是却连停下一秒钟都没法做到。
    他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好像被撕裂一样!
    每一下,似乎都在撞击着南宫月的心!
    他迅速站起身,却不知该怎样做才能帮助他。
    他原本不想在南宫月面前出丑,可是此时他直接怀疑自己是否就会在这样痛苦的疼痛中死去。
    这才反应过来应该带他去房间,南宫月扶了他的双肘,说道:“你病太严重了,快,快点,我背你回房。”
    寒清明亮如孤星的眼睛立刻变得红红的。
    像个小孩子受了别人欺负了一样,开始他会很生气,甚至会把别也打一顿;可是一旦那个欺负他的人安慰他了,即使不说对不起,他都不会再生气了,只会觉得委屈,会想哭。
    他依然在咳嗽,却没有跟着南宫月走。
    他紧紧抱住了那个欺负他的人。
    “清、清儿,你怎么了?”
    南宫月的脑袋里乱烘烘的一片,心里扑通扑通跳着,他在紧张个什么劲啊?既然都是男子,有什么好怕的?
    “清儿……?”
    湿润液体滴入了南宫月的颈项,冰凉冰凉的,就像雪屑落在皮肤上,瞬间便被人的体温给溶化了。
    南宫月猛地推开寒清--
    寒清本想躲开,却是猝不及防。
    那张玉惨花愁的清秀面容上,早已挂满了泪珠。   
    “为什么要哭?”
    没有回答。
    寒清把脸朝一边别了过去。
    南宫月扭过了他下巴,使他不得不面对着自己,他又问道:“你为什么要哭?”
    谁知寒公子拽得不得了,虽然面对着他,眼睛却往别的地方看去了,还是不说话。
    见他还是这种反应,南宫月脸上立刻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你再不说,我就要用行动让你说了哦。”
    他往后退一步,底气不足地大声说道:“你、你要做什么?!”
    纯粹泥足巨人一个。
    “你说呢,嗯?”
    南宫月往前走了一步,脸上堆着的笑容越来越邪恶。
    他是不知道,如果寒清现在去报官,他是会给判强奸罪坐牢几十年的……
    “别看我生着病就以为我会怕你……咳咳,咳咳--你别过来了--”
    又退了几步,咳嗽却依然不止。
    “好吧,那我不问了。你过来,我背你回屋子。”
    “不用了,我自己走。”
    南宫月笑道:“好吧,你自己走。”说罢,转身就离开。
    寒清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说的真是实话吗?平时他不达到目的好像不会罢休的吧?
    为什么……他会有一点点失望的感觉?
    谁知,前面那个已经走了几步的人又突然转过身来:“不过,要惩罚你一下!”
    寒清疑惑地看着他跑过来,正准备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南宫月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呆若木鸡。
   

    第30章
   
    粹青阁。白色的轻纱帐内,寒清躺在了床上。
    刚喝过药,咳嗽也慢慢停止了。
    他才发现了自己是吃了大亏--
    南宫月说的要惩罚过了就不背他,谁知他是“惩罚”过后,还是把他背回了屋子。
    一想到这里,他的脸倏地变成了小西红柿!
    原本准备好好休息一下的,却是一点困意也没有。
    辗转反侧半晌,依然睡不着。
    脑海里全是南宫月背上暖暖的触感和好听的嗓音……还有那个让他脸红不已的吻。
    他怎么又开始想这个了?!
    快睡快睡。闭上眼睛,开始数数。
    “死猪头,看不出来,你这么瘦,居然如此之重!压死我算了,哎哟--”南宫月在背他回去的时候说道。
    “我又没叫你背--咳咳……”他伏在他的肩上,声音微弱如蚊。
    “你看你咳成这样,能不背吗?哎,我漂亮的纤腰,都给你压断了--反正是我自找的!你别说话了,一会又严重了!”
    他的嘴边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
    睁开雾蒙蒙的双眼,借着淡淡的烛光,他伸出玉葱般的食指,在白纱帐子上轻轻地写着字。
    月。月。月……
    写着写着,嘴边的笑容便越来越甜。
    他又在做什么?!
    简直是无药可救了!
    翻起身来,用力敲了几下自己的脑门!
    “不要再想了!赶快睡!”
    却不是他的声音--
    只见翠竹坐在屋内的桌子旁,一脸埋怨地看着他说道:“少爷,我可辛苦啊,要守着你,要想明天再想了。”
    “我、我什么也没、没想啊……”
    “少爷啊!您真是当我们这群丫头不懂事是吗?”翠竹愤愤不平地说道,“至少奴婢还是懂得亲嘴代表了什么!”
    一听这话,寒清原本脸上褪下去的红晕立刻又涌上了脸颊:“你都看到了……?”
    “当然,少爷又不是第一次,还矜持得像个大姑娘似的。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太可爱还是太羞涩。”翠竹脸上的腮红被映得粉嫩嫩的,笑容如花般灿烂,“‘又东南五十里,曰高前之山。其上有水焉,甚寒而清,帝台之浆也,饮之者不心痛。故寒清指寒凉而清澈的酒。’这是奴婢唯一背得的文段,连写都写不全,可是以前夫人老爷天天叨念,都说他们的儿子是个清高冷峻的少年郎。但是由于少爷的名字实在是太名副其实了,所以老爷太太都有些担心--哎,真不知他们看着您现在的样子,会是个什么想法?”
    寒清小声地说道:“我现在的样子……很奇怪吗?”
    翠竹立刻哈哈大笑起来:“很可爱!连翠竹看了都差点动心呢--也难怪说会令南宫公子魂不守舍的。”
    “丫头!你在说什么胡话?南宫月是男子。”
    虽是这么说,可他心里清楚,自己对月的感情已经有些怪怪的了。
    翠竹却是义愤填膺地说道:“谁说男子不可以爱上男子?人家姑娘都敢同性相爱,您可是大男人,会怕别人笑不成?”
    他依然坚持道:“我和他没有相爱……”
    支支吾吾了半天,又像想到什么一样:“你刚才说我不是‘第一次’?什么意思?我从来没有同别人有过……亲密的行为啊?”
    “哈哈哈哈,还说没相爱,少爷是不知道,南宫公子可喜欢您了--”
    说道这里,她便卡住了。
    寒清却是一脸喜悦全挂脸上了:“此话怎讲?”
    “翠竹什么也没说,少爷赶快睡了吧!”
    说完,吹熄了油灯,急急忙忙朝门外跑去了。
    寒清坐在里面,发现一个让他更烦躁的事--他比刚才还要精神,怎么睡?
   

    第31章
   
    清晨。尚书府内。
    鸟语花香。良辰媚景。
    墨绿混着青色的喜鹊拖着长长的黑亮尾羽,站在笔直繁茂的棕榈树上唱着歌儿。
    一个类似于鬼哭狼嚎的哀鸣划破层层树林,直冲云霄--
    “天哪--!难道我是猪吗?!”
    这个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自制力和智商皆为最劣的月老。
    “我一定是疯了!竟会去吻一个男人!!”刚咆哮完,他就左顾右盼了一会,确认附近没有人以后,又垂头丧气地说,“我要去看大夫,不能再让这个奇怪的病再拖下去了……对,就这样!”
    自言自语结束过后,立刻就准备回房收拾那几个来之不易的银锭子--还是尚书夫人给的,叫他留着以防万一。当时南宫月半推半就“勉强”收下了这些他虎视眈眈已久的银子。
    此时,尚书夫人的声音从隔壁院子里传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难道我们家里真的是丧尽天良做了太多的坏事,才会遭此报应吗?”
    接着,一个细细尖尖的声音劝道:“夫人,您别难过了……”
    这声音好熟悉--
    宝珠!对,就是宝珠!
    “我怎会不难过?好不容易清儿变好了一些,现在、现在香儿又……”
    话未说完,就已经哽咽到无法再开口了。
    “要不我们再去劝劝小姐吧……”
    尚书夫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香儿她现在连看我一眼都嫌多余,我们如何才能说动她?宝珠,你跟我这么多年,也是跟着香儿一起长大的,她是什么性格,你会不知道吗?看上去温柔贤淑,实际上性子和清儿差不多一样倔!呜呜呜……我的香儿……”
    “要不……叫南宫公子去劝她看看?奴婢见他和小姐的关系挺好,说不定肯帮这个忙呢?”
    南宫月站在墙后面,已经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了。
    死丫头,凭什么你就认为我会帮你们?
    不过看样子香儿的情况不大好,还是得去看看才行。
    “可是南宫公子已经帮了我们家很大忙了--怎么好再去打扰人家?”
    还是尚书夫人懂礼貌。
    “怎么会不同意?我看公子可是一个热血心肠的大好人呢!虽然有时候感觉有点神经质……”
    真是落井下石然后再对着石头棒打一顿!
    但他没料到宝珠竟立刻又加了一句把他气到半死的话:“嘿嘿,夫人哪,你看南宫公子长得这样好看,想必对俘获姑娘芳心也是有一手的,倘若他把那花魁勾引了,那我们小姐和周公子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再拜堂成亲了?”
    “宝珠!瞧你那张小嘴,小心南宫公子听到了不好生收拾你一顿!”夫人笑了一会,然后又叹了一口气,说道,“那般思思可不是一般的花魁,她可是长安第一名妓,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她会跟着周公子私奔,想必定是动了真情……不过你说的倒是实话,我第一次在庙里见着南宫公子的时候,就觉得他美得不似凡人,你说他会不会真是神仙啊?”
    南宫月实在是再没法听下去了,女人之间的话题怎么就这么令人匪夷所思?不过还好她们是刚才来的,否则他那几声长啸就给她们听到了……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暗红色楼宇--香儿不知怎么样了?
    想了想,还是得去看她。
   

    第32章
   
    粉黄色的窗帷被拂了起来,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消瘦的人儿。
    南宫月走到了梨香居门前,轻敲了敲门。
    “谁啊?”
    清脆悦耳的声音,却不是寒香。
    还未等南宫月回答,门就被打开了--
    只见报春的面色发黄,眼圈黑黑的,原是双眼皮的大眼睛此刻都被眼皮重重地压成了单眼皮。
    一看就知道是没休息好的样子。
    南宫月看着这样一个妙龄少女变成这副德行,不由得怜惜道:“报春,你的气色看上去不大好,难道不是你们小姐生病了,而是你?”
    谁知报春的眼泪竟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公子,救救我们小姐吧,她已经好几天未进食了,现在瘦得跟个皮包骨似的,水也是我们喂着她喝的,但是刚喂进去就吐了出来……再这样下去,小姐、小姐……呜呜……”
    南宫月的心里更是紧紧一揪--这都是他的错!
    他沉重地点点头,就朝屋内走去。
    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味飘了出来,他拨开鸢尾花绣制的帘子,往里面看去--
    天!这真的是那个活泼机灵,整天欢蹦乱跳的寒香吗?!
    她的情况比他想的要糟糕数倍!
    整个脸白得像一张纸,她的双眼紧闭着--就连眼睛都凹了下去。原本圆润有些婴儿肥的双颊已凹成了一个小坑,整个人真的瘦到就像只有一层皮了。
    南宫月朝她走了过去,看着这个单薄到一阵风似乎都能吹走的少女,心中的酸涩不知该怎样形容。
    他错了!寒香不过是他顽皮乱来造成悲剧中的一个--甚至还是最轻的一个,因为她这样坚强。若是换作别的女子,怕已经做出傻事了。
    可是她这样不珍惜自己!
    极度的懊恼和悔恨将他整个人冲击得体无完肤,他怎么会做出这么没有人性的事?!
    他坐在了床沿上,轻握着寒香那双干巴巴的手,小声叫道:“香儿,香儿……”
    他知道寒香已经醒了。
    可是她隔了好一会才将眼睛睁开。
    她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寒香的眼睛依然很大很美,却是像失去了光泽一样,似乎再也不会露出那样耀眼的笑意和欢乐。
    “香儿,月哥哥来看你了。”他吞了口唾沫,吃力地说着。
    “月……月哥哥……”寒香的声音细弱到大概连她本人都听不到,嘴唇也只张开了一点点,不注意看,根本不知道她在讲话。
    见她说话都这么吃力,他立刻打断她说道:“傻丫头,你为什么不进食呢?以后要好好吃东西,知道吗?”
    香儿的头微微点一下,却没有说话--她知道月哥哥是在担心她的身子,她已经十分开心了。
    “为了一个男人变成这样,值得吗?”南宫月一时心酸,不小心将这话说出了口--
    立刻他就后悔了!
    寒香的眉紧紧地皱了起来,她似乎很痛苦,可是连眼泪似乎都流不出来了。
    他慌忙地说:“香儿,对不起,你不要难过--我一定帮你找回你的意中人,你要坚强,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气了!你等着,月哥哥就给你找他回来--”
    说完,他就作势要离开。
    可是寒香反握住了他的手。
    虽然力气不大,可是他依然停下来了。
    “月、月哥哥……不要……真的不要……香儿明白……周公子他不爱香……香儿……”
    一字一句,似乎都在燃烧着她的生命。
    南宫月摸了摸她的留海,安慰道:“好,哥哥不去,可是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知道吗?”
    寒香用自己最大的力气点了头。
    “那我走了哦,你一定要吃饭啊!”走之前,他又强调了一次。
    “嗯。哥哥……慢走。”
    走出门外,南宫月不由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脸立刻就红了起来。
    可是这点疼痛如何同香儿的比?!
    他怎么可能不去管这事?般思思和周长枫的爱情本来就是人为的!无论如何,他要让长枫回到香儿身边!
   

    第33章
   
    黑暗幽静的夜晚。
    丫鬟掌着油灯在屋子里伺候自己的主人。
    家丁们点着灯笼在尚书府内四处巡逻。
    月光下,府内小池。
    水面片片粼粼,显得既宁静又调皮。河两边是茂密的树阴和丛林,月光透过林木照射下来,踩着落叶,安静闲适,最宜谈心,也最宜冥思。
    没有一点点的风,没有一点点的声响,只有令人烦躁的深沉和聒噪的蝉鸣。
    黑夜散发着潮湿的气味,带着窗外热气,带着咸咸的汗水的味道,缓缓地从窗户的缝隙里蔓延开来,把房间充满,充满了一丝血腥的味道。
    淡淡的幽暗的蓝光从窗口照射近来,在对面的墙壁上投下偌大方正的白色形状,这是夜晚特有的馈赠。它不断变幻着颜色,忽然淡些,忽然又深了起来,有时候,幽幽的白光会把家丁们的身影投射在上面,缓缓地变换着他们的动作,然后白色会突然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一样的黑暗。
    安静的房间里,没有点灯。
    皓月洒落的银光,如一层淡淡的亮光,洒落在用棕漆粉刷过的楠木地板上,洒落在整齐的床铺上,洒落在南宫月如雕塑般完美的面孔上。
    他的目光随着那些来来往往的影子移动着。
    他敞开了腰件的锦带,别人看上去空空的袋子,在他看来却发着深红色的光。
    扬起头,窗外那些人有一些系着淡淡的红绳,有一些的手上却是空空如也。
    记得他还在天庭的时候,曾经无数次往凡间看去。
    那些密密麻麻绞缠在一起的红线总是让他联想起--蜘蛛网。
    想不到来了人间以后,他这种能力竟然消失了,必须要接触或者看到锦袋中的红线才能看到别人手上的。
    他抽出一根红绳,凝视了半晌。
    闭上眼睛,一咬牙,默念了几句话,再松开手。
    那根红绳便像通了灵性一样从窗口飘了出去,去寻找它的“另一半”。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众神仙从来不关心人间爱情,也就只有玉帝会责备他几句--还是因为他的行为太过疯癫,与那些男女之情没有任何关系。
    人家说他疯癫,也是因为他将那些被称作“低俗感情”的爱情带到了天上。
    神仙是没有“情”的。他们与日月共存,生活得心安理得,无大欲,无大志。
    所以他乱使用红线也无人会管他。
    但是这件事,他始终不知道做对没有。
    没有一会儿,那根被他抛出去的红线便飘悠悠地回来了。
    另一头还拴着另一根红线。
    他知道那一根是般思思手上的。
    她原本手上就无线--这样的人实为少见,一般无线的人都是自我封闭了或是心已死了,再来便是看破红尘之人。但是他们的手上红线都曾存在过。
    可是她的身边没有红线出现过的痕迹。
    既然这样, 一切就让它随风来,再随风去吧。
    不知此时此刻,寒香和周长枫的红线还会再连到一起吗?

   
    第34章
   
    数日之后。品香阁内。
    丁香精挑细选了半晌,才拈了一把苦丁茶,放入了雕花茶杯中。接着,加入了一些刚烧热的开水。
    尚书夫人看着丫头谙练的动作,不由得满意地点点头。
    “丁香,这第一次你都泡得很仔细哦。”
    丁香对尚书夫人甜甜一笑:“回夫人,丁香前写日子上街买刺绣时听王掌柜说过,这茶叶儿第一次虽都要倒掉的,但若是不认真,会影响到茶的味道。”
    “呵呵呵呵,乖巧的丫头。”尚书夫人笑得好不开怀,“若是老爷回来就好了,我们家可出了个品茶高手。”
    红云立刻浮上了丁香的脸:“丁香丫头不敢。”
    说到这里,老远就见着了一个颀长优雅的身影。丁香的脸更是一红:“夫人,好像南宫公子来了。”
    尚书夫人对着南宫月挥手,看他的样子也是准备来她这儿坐坐的。
    他微微一欠身,坐在了尚书夫人的斜对面:“夫人,晚辈今日来是想来问您一件事的。”
    寒夫人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他想了想,还是单刀直入地问了:“敢问寒公子的病是怎么患上的?”
    寒夫人记得自己曾经告诉过他,兴许他是想知道具体过程吧。于是说:“清儿小时候性格特别调皮,最喜欢做的事就是逗教书先生气。可是他秉性聪颖,每个人都很喜欢他,所以他那些四处活蹦乱跳的性格我们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说到这,她发现月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个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笑容。
    实际南宫月是在想,寒清活蹦乱跳的样子……弄死他都想不出来。
    “大概在他十来岁的某一天,他跑到了长青坡上--也就是现在的万神庙--”
    “万神庙?那不是在下第一次遇到夫人的地方吗?”
    “是的啊,当时万神庙还没有修呢,还是一片小树林。”尚书夫人继续说道,“那一日他回来以后高兴得一个晚上都没睡着觉,我们问他为什么这么激动,他也是不说话。”
    原来寒清小时候如此喜怒形于色!这样还可爱一些啊。
    “从那天以后,他天天都跑到长青坡上去……虽然经常去林子玩也是好事,可是他的精神却是一天比一天差……”
    南宫月忍不住脱口问道:“为什么呢?”
    “不知道--到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我们只知道他每天都在那儿玩到天黑,就是下雨,我们叫了丫头为他送伞,他也只是打着伞在那儿发呆。我们那时候还觉得奇怪,难道清儿是有心上人了?所以才天天在那儿等着。可是如果真是这样,这么多年来,他也应该等到了……”
    “他到底是想等谁?又等了多少年?”此时可以说是迫不及待了。
    特别是在听到“心上人”三个字,他的心“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道等的人是谁。但是能肯定他是在等人--因为他每次都是守着同一个地方,穿同一件衣服……因为换洗不过来,所以他就叫下人定做了好几套一模一样的衣服,连头上的缎子都要一样的。就像他换了一套衣服人家就会认不出他似的。”
    南宫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寒清莫非有喜欢的人了?那他为什么--难道……是自己一厢情愿?
    “虽然每次下雨都有人给他伞,可是每次都给这样一淋,他又不立刻回家,受风寒是肯定的了……后面的,公子都知道了。就连他无法出门了,每天都会站在阁楼上眺望远方,好像一直在看着长青坡。”说道这,她不由得叹气一声,“大概是他喜欢的人吧,可怜的清儿,竟这样痴情。真想知道是哪家姑娘这么有福气,遇上了清儿这样好的男子……七年,七年啊……”
    这一个“七年”可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天上一天,凡间一年。
    在他吊儿郎当地回到天庭以后,的的确确地在上面磨蹭了七天!
    而这七天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瞬间而已!
    只是人间沧海桑田,事过境迁。
    “夫、夫人……我还想问一个问题,寒公子在十来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哈哈哈哈……”夫人竟大笑起来,“不瞒公子说,由于我们老爷一定要一个儿子来继承他的位置,所以之前生了两个女儿他都不满意,直到我生了清儿--可是我实在是喜欢女孩子得紧,再加上清儿比他的所有姐妹都要漂亮得多……所以我就把他打扮成了女孩子,那是真的很可爱的!可惜后来他开始发育了……若不是他生病,照他那样执着,可能会在外形上都变成男子后还穿着那套小女孩穿的衣服再在他的蒲桃髻上系两个蓝缎子呢!”
    南宫月的头“嗡”地就失去了意识!这寒清竟是那小女孩?!天哪--
    怪不得他老成不了亲!月老亲手系上的“缘”是任何人都无法打断的--也就是说,他若只为寒清系了半边红线,那寒清就注定要孤独一辈子……
   

    第35章
   
    他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坏了。
    为什么寒清老成不了亲是因为他的失误,他会没有像对寒香他们那样的罪恶感呢?
    反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激动。
    看来他真是越来越变态了!
    看到南宫月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寒夫人不由全身都打颤:“南宫公子……你怎么了?”
    他的脸居然在一刹那就又变成了温文尔雅的样子:“没什么,只是觉得夫人的思想很好。”
    “哦?此话怎讲?”
    “女儿生来便是疼的,男儿生来便是调教的,疼惜女儿,自然是好事。”
    听了他这番不是理由的理由,寒夫人不禁笑道:“看来南宫公子和我还算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在炎热的夏日,江南水乡有些轻灵,有些空蒙。稀碎到让人几乎无法感觉到的江雨营造出了一个“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氛围。
    悠扬的古筝,时远时近,犹如散落一地的珍珠,又像少女暮春的绯红。
    在渐细渐弱的雨声中,清秀的姑娘们穿着粉绿色的小衫穿梭左右,甜美的微笑像本邦菜一样温婉,细腻。
    沿着河岸,许多年轻公子都摇着手中题了字的折扇,悠闲安然地散着步,或是撑着一把伞,等候自己所爱的姑娘到来。
    虽然这样的富家子弟很多,却都及不上站在一棵栀子树下的少年。
    风起时,那棵开着白色花朵,散发出阵阵幽香的栀子树的树叶便会拂过水面,带起阵阵涟漪,让人不由看得赏心悦目。
    树美,人却令人心醉。
    就像雪辉洒落于身上的轻衣和同色的腰带随风轻轻飞舞,那么轻,让人有那么一瞬间误认成是上天降入凡尘的仙子。
    半闭着的双眸冰莹秀澈,明亮得水晶与之相比都会相形失色。
    轻轻地扬起头,仿佛在享受那迎面拂来的、带着一点点湿润雨露的夏风,如两个倒扣进去的小碗深剜入皮肤似的锁骨若隐若现地从那轻衣中显现出来。
    寒清。
    或许他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完美得令人难以形容。
    他静静地看着江边,看着那些头戴斗笠、身着黄色蓑衣的船夫摇船。船上点起晕黄色的马灯,在周围散发出一层淡淡的光。船头那怀抱丝竹乐器的小姑娘弹拨出轻柔动听的民间乐曲。
    当许多不论年龄性别的人都在静静欣赏着这比江南美景还要纤丽的少年时,他却是全身像绷紧了一般,朝一个方向看去。   
    若寒清是一缕清澈恬淡的泉水,那他看着的那个男子便是一潭耀眼的镜湖。
    静静的,若是不动,会让人觉得他是一副幽静的画,一首清远的诗,有些邪媚的眼角微微上扬,星瞳中露出了戏谑的神色。
    寒清的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他有些不开心地说道:“我不回去。”
    “没有叫你回去。”南宫月一脸坦然,“只是寒少爷的脾气越来越拗了,不知是不是平日给夫人惯坏了……又或者是给我宠多了?”
    寒清的脸突然变得有些红:“你在乱说什么?!你又不是我家什么人!”
    “不是你的什么人就不可以宠你了?寒少爷生得这样标致清瘦又惹人怜爱,就算是女子,也会想保护你的。”
    “请你不要侮辱我!寒清自知身子不好,可还没到要人家保护这种程度!”
    见他有些生气了,南宫月摇摇头,向他走近了一些:
    “清儿,别生气,你不想回家,我就带你去玩,好不好?”
    寒清微微一怔,这转变未免太大了吧?
    顿时只觉得心乱如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还是--你嫌弃我?”南宫月满脸委屈,看上去眼泪似乎随时都要掉下来。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了,只好淡淡说道:“没有。”
    “那太好了!”如梨花盛开那般甜美的笑容立刻又回到了月的脸上,“清儿,你真可爱!”
    还没等寒清躲开,南宫月便飞速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确定他的脸肯定此时会变成一个红苹果,南宫月拉着他,往前方走去。
    许久,寒清才反应过来。
    他就这么喜欢偷袭自己吗?!
   

    第36章
   
    沿着河岸,两人静静地走着,不语一言。
    南宫月牵着寒清的那只手,似乎是不准备放下来了。
    那只手是温暖的,柔和的。
    而被它紧握住的手是冰凉的,细腻的。
    顿时只听见清幽的水流声,树上夏蝉的鸣叫声,不远处小贩吆喝着的叫卖声。
    或许--还有两个人有些仓促的心跳声。
    悠扬长远的琴声传了出来。
    曲子时而激昂,时而平淡,奏乐者的心情起伏很大,却始终没有露出半点哀愁或是幽怨。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奏乐的方式与常人不同,没有想要哗众取宠地大声拨弄琴弦,也没有因自卑或是害羞而收敛住自己的情调,畏缩地演奏。
    懂点音律的声都会明白,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两人继续往前走,才发现弹出这样宏伟如银瓶乍破水浆迸一般的曲子的人竟是一名妙龄少女。
    那少女身披以粉色为主调的霞彩纱,头上欹侧着一支带着点红色的绒毛,十分普通的装束,十分普通的相貌。
    可她眉宇间那股清傲的神态,却是越瞧越美,令人有些神往。
    事实也证明了她的确不是一个小人物。
    身后站着岿然不动的两个壮汉和两个丫鬟,只是随同的丫鬟的头上戴着翠玉金钗,琥珀耳环,玛瑙碧玉链。
    而她们服侍的小姐却是未着半点珠光宝气。
    却仅仅是因为如此,便越发让人觉得这位小姐令人难以接近--因为她极有可能是已经戴腻了那些金银珠宝。
    身边的下人不知已站了多久,却见那少女神态悠然,完全不将那些或许连脚都麻木了的下人放在眼里。
    寒清见状,便小声在月的耳边说道:“定是个千金大小姐了,不理睬周围受苦下人这一点连我那宝贝妹妹都做不到。”
    谁知月不但不向着他,还跟他唱反调:“是啊,我眼前就有个‘千金大少爷’,他这一点可是比他妹妹做得完美而又彻底得多啊!”
    寒清送了他一个大白眼,一时就忘了要控制说话声音大小:“这位姑娘的琴艺算是十分娴熟了,只可惜依然不到位。”
    谁知那女子竟听到了他说的话,便转过头来,笑道:“小女子斗胆请公子指点指点。”
    寒清看了看身边的人,他的笑容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不伦不类、居心叵测或是存心不良……
    当自己没看到,便转头对那少女说:“姑娘弹的可是白居易的《长相思》?”
    少女点点头。
    寒清笑道:“姑娘可知道--弹琴不止用手去弹,更重要的,是用‘心’去弹?若是弹‘长相思’,是必定要去体验一下诗歌中的感受的。”
    少女歪着头,也笑了:“小女子不过是小丫头一个,从未体验过相思之情,不知这位大哥能否示范一下?”
    她的意思也就是说,他有这样的经验。
    可是是他先说她的不是,也只好硬着头皮弹了。
    看了看身边依然不说话却是满脸笑意的南宫月,他有些懊恼地坐在了那架看上去便知道价格不菲的古筝前。
    轻拨琴弦,一阙同那少女演奏的曲子一样却又是完全不同的旋律便从他的秀美的指间中缓缓流出……
    九月西风兴,月冷霜华凝。思君秋夜长,一夜魂九升。
    二月东风来,草坼花心开。思君春日迟,一日肠九回。
    蔓短枝苦高,萦回上不得。人言人有愿,愿至天必成。
    愿作远方兽,步步比肩行。愿作深山木,枝枝连理生。
    如梦幻般虚幻缥缈却又同样地柔情旖旎的琴声,每一次拨动都轻轻地撞击着在场人的心弦。
    那种苦思却又情意绵绵的缠绵悱恻、缱绻迷乱皆似附在了寒清的指间、心上,他每每的拨弦,都似将自己心中的相思痴迷给传达出来一样……
    一曲终了,恰到好处的尾音依然袅袅回转,惹得人心生荡漾,流连忘返。
    少女定了定神,又看看自己身边的下人--就连他们这几个不懂音律的人脸上都微微带着幸福的笑。
    或许听了寒清奏的曲子,他们都想起了自己的心上人。
    而一直站在寒清身边的那位翩翩公子,更是一脸的情浓和甜蜜。
   

    第37章
   
    那少女笑道:“小女子何德何能,竟在这样的地方遇上琴艺如此高超的人,实在甘拜下风。”
    寒清连忙摆手道:“在下并非什么高手,只是全心全意地去弹这曲子罢了,待姑娘有了心上人以后,便会知道这种感受。那时姑娘的曲艺可就真算是如虎添翼了。”
    少女打诨道:“我看公子气度不凡,想必公子心中的那个人亦是完美无缺吧?”
    寒清的脸微微一红:“他才不是什么完美的人,一日为他挑毛病都浪费我很多时间了。”
    一听此话,少女先是一呆,接着格格地笑了起来:“那就是她运气好了,遇到这样一个会为她挑毛病的郎君。”
    寒清的脸更是红了,一时连南宫月的眼睛都不敢看,只对那姑娘说:“今日能结实姑娘真是在下的荣幸,今天我们有事,所以不便久留,也就此告辞了。”
    少女笑着摆摆手,便没再说话,继续弹自己的琴去了。
    寒清没有理睬身后的南宫月,只是一个人埋着头往前冲。
    就像是和那少女商定好的一样,谁也没问对方名字,谁也没有挽留对方。
    却像是明白,他们会再次见面的。
   
    高升客栈。
    “清儿--清儿!我好有兴趣知道你的意中人是什么样的哦!”
    已经赖皮了好一会了。
    “可我没有兴趣告诉你!”
    寒清已不知道自己回答他多少次了。嫦娥姐姐的痛苦,他终于尝试到了。而且他还没有嫦娥姐姐那样乐观,没能像她一样充当月老的问题计数器。
    终于,南宫月没有再问同样的问题,但是说出以后来依然让寒清差点摔一跤--
    “你定是喜欢我,但是害怕我会笑你!我不会笑你的,清儿!”
    相当坚定的神情,相当坚定的口吻,像是在告诉寒清:你就大胆地给我告白吧!我随时准备好了!
    寒清正在品尝着手中的上好龙井,听他这么一说,口中的茶水立刻就喷了他一身!
    南宫月立刻从衣襟里拿出了一块手帕,迅速往身上擦拭着:“呜呜~~好讨厌啦,雪梅给我做的新衣服,都是你!都是你!!”
    寒清却是不以为然地看着他--他在做什么啊?人家不都是先擦脸的吗?他怎么倒先往身上擦了?
    擦完身上以后,月才小心翼翼地把那块颜色丑陋到极点的手帕(出处未知)放回了衣服里。
    “喂,你脸上还没擦。”
    他宫月一脸迷惑:“我为什么要擦脸上?”
    想了半天,寒清才用了一种比较恰当的说法:“脸上还有水。”
    月无不陶醉地说:“我才不要!那是清儿亲口喷的!我要把那些混着清儿唾沫的香茶留在脸上,让它们慢慢渗透入我的皮肤,和我溶为一体!”
    如果此时寒清还在喝茶,那他肯定又要被喷一次。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异常认真的表情。
    月也是认真地点点头。
    “那些龌龊的话,你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自动过滤,转移话题:“清儿,你难道不知道吗?你全身上下都好香哦!”
    “你……你!我在问你话呢!”
    “就连你的口水都是香的,我好幸福啊。”
    “你到底有没有听到啊?”
    “那股味道,我说不出来是什么味,反正很香很香……闻得我好陶醉,好像春药……”
   

    第38章
   
    许久,无奈的声音:“当我是对牛弹琴。”
    他的话又一次被过滤掉了:“清儿,你过来一下。”
    寒清一脸狐疑地看着他:“干嘛?”
    “我要抱抱你。”
    又一次的沉默。
    “清儿,你别走别走,不抱就不抱嘛!”
   
    “你想吃什么?”
    寒清白了他一眼。
    “红烧鸡腿要吗?”
    还是白了他一眼。
    “五香香肠呢?”
    再次白了他一眼。
    “猪蹄花煲汤呢?”
    直接不看他了。
    ……
    “清儿!!你到底想吃什么嘛?都不告诉我的,你不说我怎会知道?”
    终于看了他一眼,却还是没说话。
    “我知道了!”南宫月愤愤不平地看他一眼,接着满脸都是小人得志的邪恶相,最后是一脸谄媚,“你是想通过这个来证明我们心有灵犀一点通!”
    寒清终于说了一句话:“如果举行一个比赛,看谁的脸皮最厚,你一定是第一。”
    “但是如果比谁的身上最香,那你也是第一!”
    南宫月一脸的荣耀,好像是在和他互相赞美一样。
    “客观啊,您到底想吃点啥?小的还要去招呼别的客人呢!”
    已经站到快要不耐烦的小二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月正准备问他要些什么,却被他打断了:“八宝豆腐、东坡肉、西湖醋鱼、荷叶粉蒸肉各一盘,惠泉酒一壶。”
    “好嘞!马上就给两位上菜!”一听他们点完了,小二便脚底抹油跑掉了--天杀的,下次再看到像是有钱的公子都不敢随便上钱了,这两人可真是够磨的。
    “哼,你早就想好了,那我问你为什么不说?”
    寒清一只手托腮,另一只手放在桌上,细长白皙的手指在上面敲打着节拍,就像根本没对面这人存在一样。
    见他这种反应,南宫月嘴巴翘得都可以挂油瓶了。也不顾有没有人在看, 便伸出双手,往寒清的脸颊上捏去--
    “啊--”寒清不禁失声叫出来。
    “臭小子,叫你瞧不起我,我捏死你,捏死你,捏死你……”
    “痛痛痛痛……”
    看那张小脸痛得纽成一团,他才放开手,无比激动地叫道:“红了, 红了耶!清儿,过来过来给我抱,好可爱,好可爱~~”
    寒清捂着被他捏出的两块红晕,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到底是做错什么事了?老天要派个这种变态来折磨他!
    隔了一会,点的菜都上齐了,寒清才发现一个事:“喂……你带钱没有啊?”
    南宫月一惊:“你别告诉我你没带啊……”
    寒清的脸唰地就白了,不会吧,这混帐东西!没带钱还把他往这里拖!这下死定了。
    “我没带。”虽然口气很平常,但是脸上已经是十分慌乱的了,“怎么办?……这样好了,你现在赶快回去,我在这里坐着,你回去拿……”
    南宫月忍笑差点忍到内伤,这寒清未免太、太可爱了吧,这样没城府,人家不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行的,回去还是要好久时间的,而且这家客栈打烊很早。”
    “那怎么办啊?”
    “这样好了,我去告诉老板,你是尚书公子,把你抵押在这,然后我回去,明天带钱来赎你好了!”
    寒清的脸立刻由白变成青,青又变紫,紫又变白……但是最后他只能说道:“是,那我留这好了……”
    这傻小子!竟真的答应了,月的眼睛睁大到差点从眼眶中滚下来。
    他说:“其实,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说吧。”一脸的正气。
    “我带了钱的……”
   

    第39章
   
    “你生什么气嘛!”
    “别生气了喔,乖……”
    “清儿~~~”
    “下次不敢了……”
    ……
    恶作剧的下场就是这样。
   
    半个时辰以后,寒清才从愤怒中走出来。
    此时已是黄昏,夏日傍晚,晚霞满天。游人点起蜡烛纸河灯放入水中,灯浮水面沿船尾浮动,忽明忽暗灿烂一片。丝竹声中岸上游人驻足观看,船上游客畅饮尽兴。
    沿着水流方向望去,不远处的一点,人群接踵而至,沸沸扬扬。
    就连那原是蹲在河边洗着如瀑布般长发女子,都锊起发丝,往那儿看去。
    南宫月也是被那些人群吸引住了,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人这样多?”
    寒清说:“每个月的月末至下个月初万神庙都要举办庙会,他们都是去烧香的。”
    “清儿为何知道的如此清楚?你平日不是不出门吗?”
    “我娘经常来这里,她经常念着,家里的丫头也会跟着念,耳濡目染了。”
    看他这个样子,估计也是没去过的了。
    南宫月立刻就咧嘴笑了:“好清儿,我们去看看嘛。”
    寒清的鸡皮疙瘩立刻往地上掉。
    无论他答应还是不答应,月都会让他答应的。所以他索性不拒绝,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很想去看看,自从万神庙开始修建以后,他的病就越来越严重了。
    庙还没修好,他就被禁足了。
    万神庙周围的气氛和老远看着它时所想的不一样。
    庙里面安安静静的,所有人都在虔诚地膜拜着自己所信奉的神明。
    宁静到只能听见咚咚的声响和人们摇签的声音。
    南宫月和寒清两人进去一会就出来了。
    一个满脸欣喜,一个面如死灰。
    和以往不同的是,前者是求到上上签的寒清,后者是求到下下签的南宫月。
    寒清高兴不是因为求到好签而高兴,是因为看到月脸上那种气馁的神情后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月不开心也不是因为自己的签,而是因为解签人的话:
    “你,这段时间可要小心了,千万不要一时失足成千古恨,今后幸福与否,都要看自己的造化了。”
    接着,他又指了指寒清:“而这位公子近来可就好了,会有桃花运,而且有金钱运,还有爱情运。”
    寒清顿时就不明白了:“爱情运和桃花运不一样吗?”
    那解签老者伸出自己如古树藤一般皱皱的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不一样的,这要靠你们自己去体会了。”
    --真是越想越气!
    南宫月心中一股怒火在焚烧着:我可是姻缘之神啊,别人的姻缘都掌握在我手上了,他凭什么说这身娇肉贵的傻小子会有桃花运?
    自己正一个劲地生着气,却没发现寒清早已经不走到哪去了。
    他左看看右看看--寒清不会是同自己开玩笑吧?!找不到了!
    天已经全黑了,万神庙附近的焰火却是将这儿照亮如同白昼。
    来人越来越多,与别人擦身而过,重新见着的人却没有一个是他熟悉的面孔。
    清儿身上没有带钱,他怎么回去?!
    早知道就把孙猴子给叫下来了,如果有他,寒清立刻就可以找到了。(注:不是它厉害,是人全部都被吓跑了)
    寻觅了半晌,都没见着人,汗水从他的额上涔涔流下,他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突然,有人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
    转过身去,南宫月差一点就喷出火来烧他:“你跑哪去了?!我找你找这么半天,真是急死我了,太过分了!呜呜……”
    到后面竟然就变调了……
    寒清微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拉过了他的手。
    月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一个冰凉冰凉的东西放到了他的手心里。
    那是一条银项链。
    只有一个指甲盖那么大,却雕成了玉蕊花的形状,含苞待放,不很显眼,看上去却是别有一种风雅的味道。
    月指了指自己,好像在问是不是送给他的。
    寒清点点头,笑靥如花:
    “你或许不记得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儿没有万神庙,没有这么多人,没有小贩,只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树,和漫山遍野的玉蕊花。”

   
    第40章
   
    归家途上,夜晚岸上的灯火灼灼耀眼。
    华美的画舫上,两人安静地坐着,气氛有一些凝重。
    或许都想着同一件事,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船橹拍打着水面,水光粼粼,烟波浩淼。
    琴声水声琵琶声,声声轻盈。
    终于,寒清开口说道:“我可是走桃花运的人了。”
    像是在开玩笑似的,却是皮笑肉不笑。
    南宫月扁扁嘴,瞧了他一眼,立即往别的地方看去了:“一点都不好笑。”
    寒清亦是不以为然:“我又没有同你说笑,南宫公子可是在嫉妒我?我既然走了桃花运又走财运,说不定是哪位大小姐将要嫁与我呢。”不知为何,他想起了那个弹古筝的少女。
    或许是因为方才遇到她吧。他看着那个玉蕊花坠子却无法买下来,她在那种时候竟出现了。
    一天见面两次,也算是有缘了吧。
    对那个姑娘的好感越来越多,自己却是很清楚,这种感情同对香儿那种兄妹之情是差不多的。
    没有回答。
    知道是自讨没趣,寒清便无所事事地垂着头,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
    但是,仅是那么一瞬,他就被搂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他没有抬头,也没有挣脱的意思。
    反而将自己的脸埋入了他的胸前。
    却不知道此时他坏坏的笑容就像一只偷腥的小野猫。
    清远低沉的嗓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清儿,你是存心想气我,是吗?”
    寒清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了。
    他偷偷地抬起头--
    却刚好碰上了那个人温柔得似要将他融化的目光。
    赶忙收回自己的视线,准备把头再埋下去。
    月却勾起了他的下巴,使他不得不看着自己--
    “你知道我不会嫉妒你,只会嫉妒那个有幸成为你‘桃花命’中被你思念着的那个人。”
    “你果然是我见过最傻的傻瓜!”寒清的脸微微一红,又支支吾吾说道,“天下竟有人会嫉妒他自己……”
    月的全身都在那一秒崩紧了。
    勾着他下巴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放了下来。
    许久许久,他的嘴角才露出了由心底发出的笑容:“今日你弹《长相思》的时候,心中念的那个人……可是我?”
    寒清亦是心跳加速,一时脸红到他自己都觉得羞愧。立刻钻到了他的怀中,搂住了月的腰和背,紧紧的。
    月试探性地喊道:“清儿……?”
    寒清却像是睡着了一般,一句话也没有回答。
    见他这个样子,也便没再说话。
    画舫缓缓地在水面上游着,湖水潺潺流动。
    “月……”
    幽微的声音,就连他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南宫月低头看着他,心中却是一片柔软--
    他叫他,月。
    “你永远不会嫉妒那个人。她不会存在。”
    寒清的手抚摸着月锁骨前不知什么时候戴上去的项链。
    那是他送的,而他把它戴在身上。
    这种感觉,他不知该怎么形容,只觉得好幸福。好幸福……
    “我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
   
    夜晚的杨柳在黑夜的笼罩下呈现出接近深黑的墨绿色,毵毵柳枝随风轻舞着。
    正如画舫上紧紧相拥的两个人飘逸的衣裳。
    他终于敢抬起头来正视他,脸红红的,眼睛却是格外的清澈明亮。
    月的嘴角边露出了一丝孩子般的笑容。
    伸出手,在寒清的眉间轻轻一拂,那双漂亮的眼睛立即听话地闭上了。
    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中却是一片紊乱--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吵死了,我的心脏!
    带着有些羞涩、有些害怕的心情,他将自己微微颤抖着的唇轻轻覆上了那双冰凉的丹唇。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两个人的心跳声。
    千般旖旎,万般柔情。
   

    第41章
   
    次日清晨。尚书府。
    几个笄年丫头正围在一起,不知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问题。
    丁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和别的女孩子瞎掰,所以声音也显得异常的突兀:“原来昨儿个下午南宫公子说他有事要出去,是去寻我们少爷去了?”
    宝珠接着说道:“是啊是啊,回来的时候夫人都歇着了,我没看时间,不过估计已经过了子时二刻了。他们进来的时候脸红得好厉害,特别是少爷,你们说会不会是发烧了?怎么办?”
    雪梅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道:“我说他们肯定是青楼嫖娼了,要不怎么会看上去这么尴尬……特别是少爷,他从未近过女色,到那样淫秽的地方,定会显得羞涩……”
    丁香轻推了雪梅一把,逗哏道:“嘿,雪梅妹妹,你不是立志要成为少奶奶吗?怎么,不吃醋?”
    雪梅白她一眼:“你还拿这事笑我呐!我现在跟着南宫公子要好受多了!南宫公子对人很好啊,更别说发脾气了!”
    “哦--原来是南宫夫人,失敬,失敬!”宝珠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还学那些义薄云天的大侠们,抱了抱拳,“不知南宫夫人听到自己相公去曲中寻找乐子,心中是什么滋味啊?”
    雪梅正准备责备她们两人联合起来欺负自己,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你们都猜错了。”
    说此话之人正是寒清身边的丫头,翠竹。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她。
    “少爷和公子没去找乐子,只是沿河走了走,逛了逛庙会便回来了。”
    期盼的眼神立即变成了怀疑。
    丁香见没法逗雪梅了,便把“攻击对象”改成了翠竹:“哦--真是惊醒梦中人,我们都明白了。”
    “明白什么?”翠竹一脸莫名。
    宝珠又接道:“南宫公子都给你说了吧,好姐姐,你以后就是南宫夫人了,雪梅,你也只好望尘莫及了。”
    说罢,还假装同情地抽出手绢往眼角沾去。
    翠竹一听,立刻假装怒道:“宝珠、丁香,你们两个混丫头,一天就知道说别人的闲话,看我不打烂你的嘴巴!”
    “啊,姐姐饶命--”
    两人正躲着的时候,一个微微沙哑低沉的女子声音传了过来:
    “翠竹!翠竹!!快点儿去通知南宫公子,周公子来了!”
    几人一听,都知道是报春,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真没想到,这招待客人的任务不叫小姐做,不叫少爷做,反而去叫和家里非亲非故的南宫公子做。”
    翠竹有些不大明白地看着她们:“可是、可是周公子不是已经和小姐分开了吗?为何还要来?”
    “定是想要和咱们小姐和好啦,管他什么‘长安第一名妓’,怎可能会有我们国色天香的小姐漂亮--翠竹姐姐,你还不赶快去找南宫公子?”
   
    翦水苑。
    满园牡丹处处绽放,洋荷花的味儿香远溢清。
    悠扬的琴声绕梁婉转,每根琴弦仿佛都可以挑弄着人的心,使之变得有些酥麻,有些发痒。
    寒清的指间在古筝上轻轻拨动着,不时目光就瞟向了那个正靠在他肩上,闭着眼全神贯注听他曲子的人。
    隔了一会儿,一曲终了,可是他肩上的那个人却依然闭着眼睛,俨然是一副已经睡着了的样子。
    他有些懊恼,却只能轻声问道:“月,你睡着了吗?”
    依然没有回答。
    叹气。
    他弹的又不是催眠曲。
    “清儿琴心相挑,我怎可能会睡着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寒清吓了一跳。
    南宫月依然闭着眼,只是嘴巴没有动而已。
    寒清有些不满地说:“那你干嘛装睡来气我?”
    “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件振奋人心的事,不知道该怎样给你讲才足以让你惊喜。”
    月的嘴边不知不觉露出了一丝甜甜的微笑。
   

    第42章
   
    “等等,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未等他开口说,寒清就先问道,“你--真的是月老吗?”
    南宫月无语。
    他又问道:“如果你是的话,为何不帮帮香儿?”
    我想帮,可是才发现是我做错的事!现在已经解开般思思和周长枫的绳子,接下来要看他们自己造化了!
    --当然,这些话不能讲。
    “原来清儿也会关心自己妹妹的。”
    “废话,要不那天我和你去周长枫家做什么?”
    “我以为你想带我去认识一下你的未来妹夫……”
    牛头不对马嘴。
    寒清实在是没法和这笨蛋再对话下去。
    但是突然他的脑袋里萌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
    低头想了半晌,他才支吾道:“我、我……如果你真是月老……那你、你、我……”
    说到最后,居然连脖子根都红了。
    一看就知道在想什么色情的东西!哼。南宫月“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实际上谁最色情,已毋须再讨论)
    其实他知道寒清在想什么,这也是他正想说的。
    看着寒清依然在那琢磨着怎么用词,他莞尔一笑,抚上了腰间的锦袋。
    在他昨天回去的时候就发现这个问题了,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寒清--
    他们两人的手,正被一条细细的红绳牵引着。
    就像被彼此的思念牵挂着的,他们的心。
    这时,寒清把眼睛一闭,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地说出了一句话:“那--你能不能牵自己的线呢?”
    红绳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月都没有注意过。
    他只知道自己一大早起来就想到一个问题,也就是寒清想问的问题。
    在他正准备取出红线为自己和寒清连上的时候,由于触碰到了锦袋,他看到了自己的手上居然会多出根线来。
    原来神仙也是可以系红绳的啊……
    他才知道。
    哼哼,他非要弄死玉帝他们不可。
    待他回天庭,第一件事就是把玉帝和张果老那两个狼狈为奸的坏蛋给牵在一起!
    眼中无限神往,但立刻就反应过来一个问题--
    等他回去的时候,是何年何月呢?
    那时候,清儿……会在哪儿。
    “喂,你不理我是不是?”寒清有些不耐烦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没有啦!都说要给你惊喜的……哼,清儿你好坏,你就知道占我便宜,想让我把红线和你牵在一起……”
    寒清的血立刻冲上了白皙的脸颊:“我才没有!笨蛋才想和你牵一块。”
    看他那种笨笨的害羞的模样,不禁感到心神荡漾。
    南宫月一把搂住寒清的脖子,在他耳边柔声说道:“是啊,就是有个笨蛋的红线是--”
    “南宫公子--南宫公子!你在这儿吗?”
    是翠竹。
    翠竹你这个死丫头!我正准备吃掉他,你竟、竟、竟然!
    南宫月的脸色难看到可以和猪血媲美了。
    他放开寒清,又立刻发现寒清露出了一种松了口气的表情,不禁狠狠地瞪了他一大眼。
    “公子,原来你真在这儿啊,我在你房间都没找到您。”
    “翠竹姐姐,你找我有事吗?”
    寒清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嘴--这南宫月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周公子来了,小姐没法下床,所以想拜托公子去一下。”
    他又转头看了看寒清,那小混蛋竟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到底谁才是寒家的儿子啊?
   

    第43章
   
    到了寒香的屋子,三个人才明白是自己搞错了--“周公子”并不是指的周长枫,而是周云起。
    寒清、南宫月、翠竹皆是哑口无言。
    “干嘛,你们为何看到我都是一脸失望啊?”
    周云起坐在寒香的床榻旁边,也不知在和她说些什么。
    寒香躺在床上,依然是一脸的憔悴和病容。
    南宫月第一个忽略了周云起的存在,径直走到了寒香面前蹲下,轻言细语道:“香儿,最近好些了吗?”
    寒香点点头,似乎已不像上次那么吃力了。
    报春站在床尾,已迫不及待地抢先说:“小姐最近开始吃东西了,虽然分量还不足以往的三分之一,但是身体明显有了好转。”
    寒香带着有些疲惫的笑容又点了点头。
    见她好了这么多,南宫月忽然玩心一起,便摸摸寒香的脑袋,故意说:“你可勿要学习你那竹竿哥哥啊,瘦成那样,风一吹就飞掉了,多不好!病美人可没人爱,大家都喜欢健健康康精神饱满的寒香!”
    咦?怎么有一股浓浓的阴气呢?
    一个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香儿啊,你可要好好休息,养好身体了,才有力气维护你的月哥哥,在那之前,估计他小命难保……”
    南宫月不由得全身一颤。
    说这话的人竟是寒清!
    别说是寒香,连云起和报春都不由自主地笑了。
    “月哥哥。”
    “嗯?”
    “谢谢你。”
    “谢我什么?”
    “如果不是你,香儿不会好,哥哥也不会关心香儿。更不会和我们开玩笑。”虽然生病的人看上去精神状况很差,可是寒香脸上露出的笑容却是似玉如花。
    寒清心中一酸--他从不知道在香儿眼中,他是这样一个不称职的哥哥。
    走到寒香身边,轻绾住了寒香的手。
    “哥哥从来没有不关心你,只是……这些年来一直在受一些事的困扰,所以……”见南宫月在场,他又不想在他面前丢面子,只得说道,“而且哥哥也没有开玩笑,南宫公子是要被我……”
    话没说完,他尽量留给南宫月一些想象的空间。
   
    从寒香房里出来后,南宫月努力让自己不要露出畏缩的样子。
    寒清这小子跟着他混这么久,什么都没学会,就学会他个一招半式的不要脸。
    两人走在蔓延如长龙的走廊上。
    见寒清头也不回地走在他前面,他小心地喊道:“清、清儿?”
    谁知此时寒清猛地一回头,吓了他一大跳。
    “哇,你要吓死我啊!魂都差点飞了!呼……呼……”南宫月拍拍自己的胸口,表示自己是惊愕失色了。
    寒清却是带着一脸坏笑朝他走过来……
    “喂、喂--你要做什么?我、我要叫咯……我、我真的要叫咯!”
    月一边倒退一边说道。
    怎么这个情景这么熟悉?
    不对啊,立场搞反了吧?
    更让人无言以对的是,寒清居然真的当起坏蛋来了:“你叫啊,你叫……哈哈,你叫破了喉咙也没人理你的……”
    一听他这话,月差点笑到地上去打滚。
    没想到寒清还真没开玩笑,一把将他推到了走廊上的柱子上--
    “以前都是你在欺负我,现在该轮到我来欺负你了吧?”
   

    第44章
   
    月依然死不服输,逞强说道:“不就是个小寒清,能把我怎样?”
    看到寒清离他越来越近的脸,他忍俊不住往他脸上捏了一把。
    “你干什么啊?!”
    “清儿,你皮肤好好哦……白白嫩嫩的,比香儿的还好……好香,好香……”
    说到这,陶醉地闭上眼睛朝他身上嗅闻着。一边闻还一边往他身上靠,在他身上蹭过来蹭过去。
    “好恶心啦,你别这样弄我,难受死了!”
    寒清极力想甩掉那个像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的南宫月,谁知那根本不是八爪鱼,简直就是鳖--越甩它,咬得越紧。
    月紧抱住他的腰,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清儿,你以后还欺不欺负我?”
    “不欺负了!”
    虽然月抱着他很舒服,可是他这样黏着……就是有问题!全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那你要不要好好心疼我?”
    他原想说“你怎么这么恶心的话都说得出来”,可是想了想,还是只得说:“要要要!”
    “我没看到行动……你的口气也不够真诚……”
    抱着他的手还在他背后乱摸,寒清给摸得心里麻麻的,又觉得痒……实在受不了了!
    他轻轻反抱着月,还得压住火气温柔说道:“月,我会好好心疼你的……”
    南宫月这才放开了他:“这才是我的好清儿!”
    说罢,转身就跑了。
    哈哈哈哈, 想和我斗,门都没有!
    我可是仙人,是月老啊!
   
    夜深了。
    南宫月却是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满脑子都是寒清那张美如冠玉的脸还有倾国倾城的笑容。
    他自言自语道:“死清儿,害我这几天都失眠,明天我弄死你……”
    话音刚落,一道狂风就把窗户吹开了!
    好在是夏季,晚上的风也不会冰凉,他也没管这么多,继续努力睡着。
    他却没发现,一个黑影慢慢地朝他走过来--
    “月老……月老……”
    十分有女人韵味的嗓音,不会觉得清脆,却很有磁性。
    他猛然抬头--
    咦?这、这不是嫦娥姐姐吗?
    (这个台词已经出现多少次了?)
    只见前方的女子身穿杏色长裙,婀娜妩媚,蛾眉皓齿,一脸的宁静和祥和仙态。手中还抱着一只毛白如雪的兔子。
    此人不是嫦娥是谁?
    直觉告诉他嫦娥下凡找他是不会有好事的,他只得赶紧应卯道:“啊,嫦娥姐姐,玉兔奶奶!你们可把我给想死了……呜呜……”
    嫦娥却是没有理会他在那里吵吵嚷嚷,待他闹完了,才娓娓道来:“我会来找你,你应该是知道有什么事了吧?”
    “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死命赖皮,他玩不过玉帝,赖他总成?
    “你定是以为我是来传达玉帝的话,叫你回去,对么?”
    南宫月定定地看着她,难道不是吗?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这种事在玉帝眼里根本是不足挂齿的,对我来说也无甚重要--只是,我还是得说。”她顿了顿,努力找一些合适的措辞,“据我所知,月老大人的手上已系了红线,而且还不是自己挂上去的,是因为与别人真心相爱才会产生的,是吗?”
    月有些错愕地点点头。
    “而那红线的另一头,系着一名仅看相貌便可傲睨众生的翩翩公子,名为寒清,是当今尚书的掌上明珠,是吗?”
    他带着一脸的骄傲点点头。
    “可是,我前几日才从白无常那听说到一件事,他的生死簿上有一个人的卒时莫名其妙地就变了,原本他的阳寿应是三十三岁,后来竟变成了二十三岁。这是几千年以来都没遇到过的事。上面记载的死因是:珠沉玉碎,香消玉陨。这让阎王都感到诧异。而这名风华绝代的美人名字我倒也问了,就叫寒清。”

   
    第45章
   
    南宫月傻傻地看着嫦娥,一时脑子里在想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月老,你知道寒清的命为什么这么短吗?”嫦娥见他没反应,又自顾自地问道。
    他摇摇头。
    “是因为你。”
    纸窗被风吹得哗啦啦地响,窗棂不断拍打着粉刷得美仑美奂的墙壁。
    南宫月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嫦娥的问题一样,只直接问道:“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地下狱卒只说是因为你。”
   
    嫦娥走了,只剩南宫月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宁静得有些诡异。
    他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
    爱情是自私的。
    是自私的。
   
    翌日。
    雪梅走到南宫月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公子,早饭已经做好了。”
    没有回答。
    “公子……?”
    她想可能月是睡晚了,才会赖床不起。又说道:“公子,奴婢叫厨子给你留着点杏仁糕和芝麻饼子,你若是饿了直接去厨房拿就好了。”
    还是没有回答。雪梅不禁偷笑,哪有人会睡得这么死?
   
    品香阁。
    寒清与尚书夫人正吃着刚做好的软软的杏仁黏糕,还很稀奇地聊起天来。
    “娘,家里的厨子是不是换了?怎么这些吃的突然变美味了?”
    尚书夫人见他嘴角竟带得有一丝笑意,忍不住逗笑道:“不是变美味了,是我们清儿这段时间心情变好了。”
    没想到她那个平日总是摆出一副不爱理人模样的宝贝儿子竟乖巧地点了点头。
    见他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横眼看人,她不禁感到欣慰,眼眶一时就湿润了。有许多话想告诉寒清却还忌讳着没讲出来:这才是我的好儿子!南宫公子真是我们家的大救星……
    其实她不知道,就算她这么说,寒清依然会点头。
    她正准备叫宝珠去问问南宫公子怎么没来,寒清却先发话了:
    “翠竹,你去问问,南宫公子怎么还没来?”
    翠竹屈了屈膝,转身正准备去,却看到了正赶过来的雪梅。
    雪梅说:“夫人,少爷,南宫公子好像还在睡觉,奴婢见他睡得太熟,所以没叫他。”
    “什么?他怎么还没起来?是不是生病了?”见雪梅摇头,他又说,“不行,我去看看。”
    言犹未毕,便站起身来,却被他母亲拉住了:“清儿,吃完了再去也不迟啊,我见你对你妹子都没这么好。”
    寒清的脸微微一红,结结巴巴说道:“我、我才没有对他好,只是想、想到他平时……那个……”
    看他这样窘迫,夫人笑了笑,转移了话题:“清儿,这几日南宫公子都同你在一起,你们可有提到关于你成亲一事?”
    寒清看着夫人,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他根本就把这事给忘了。
    “好,那我们不提这个。总该告诉为母的,你可有意中人了?”
    “我、我……我不知道……”
    尚书夫人见他这个样子,忍俊不住开怀笑道:“哈哈哈哈,好清儿,你真该拿个镜子照照,看看自己的小脸有多红!儿子啊,想不到你竟是个痴情的小傻瓜!”
    “没有、没有了!娘你多虑了……”
    “没有?看来为母的白开心了,你和南宫公子原来还不是我想的那样啊。”
    寒清一听,当即抬起头来看着她。
    “哎,南宫公子才艺双全,英俊潇洒,完美得竟不似凡人,倒有几分广寒神仙的味道……”她看着吃惊的寒清,便故作叹惋地继续说道,“我以为,全天下只有我们家清儿才能配得上他呢……”她以为是猜中了他们的关系才会这般惊讶,其实寒清是因为听到那个“广寒神仙”才会感到吃惊--她未免说得太准了吧。
    “娘,倘若是真的,您会答应吗?”
    尚书夫人忍住不要让自己大声笑出来有失礼仪--他怎么这样容易就上钩了?
    “当然会啊,我求之不得呢!当初刚见到南宫公子的时候就想,我正在给你求姻缘,他就出现了,莫非他就是……?但是一想,他是个男子,而且生得这样英俊,定是不会同我们清儿在一起的……”
    谁知寒清更是像个笨蛋一样接嘴道:“哼!他不和我在一起?也不知是哪个混帐东西一天缠着我要我--”
    “抱”字还没说出口,就发现自己中他老娘的计了!
   

    第46章
   
    南宫月一整天都没出来。
    原本寒清是准备去找他的,但是从他娘知道他们的事以后,他在她面前都不方便提月了,更不好去找他--去月的房间必须经过大厅,他娘却又像一天没事一样坐在大厅里品茶。
    他就这样憋着没事做一整天,连书都看不进去了,更别说弹琴。
    自己都觉得奇怪,以前没有任何目的地过着日子,时间不是过得很快吗?
    很快,夕阳的最后一缕残红消失在山腰后面。
    明光烁亮的繁星如撒在黑布上的钻石一般,闪着有些遥远有些迷媚的光芒。
    看来今天是没法见到他了。
    他失望地看着窗外,只有依然坐在石凳上不知在发什么呆的翠竹,还有偶尔路过他房间的家丁。
    不知他会不会这样想自己呢?
    只是一厢情愿吗……
    躺在床上,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然后他又开始犯着老毛病,翻过身来趴在床上,来来回回写着那个人的名字。
    只是,这次没有人再阻止他。他更不会叫自己别想了。
    那种暖暖的感觉,到现在还留在心里。还有那摄魂的双眼,让他不由地笑了好久好久。
    “月……你有在想我吗?”他一边写,一边说道。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似乎有一只手正抚摸着他的额发,他的脸,他的唇。
    他不耐烦地打开了那只手,翻了个身,继续睡。
    “清儿……”
    柔柔的声音,整颗砰砰跳动的心似乎都会被它软化了。
    “嗯……”
    他随便哼了一声,又睡着了。
    蓦地一惊!他立刻睁开眼睛--
    那个人正坐在他的床榻上,一只手轻拍他的肩,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来是喜是忧。
    窗外依旧月朗风清,可寒清却是如坐云雾,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只是那双迷人的狐媚瞳孔让他好生着迷,瞬间便觉得心神荡漾,混混噩噩。
    四目对视了许久,寒清才懵懵懂懂地问:“月……?你来这里做什么?”
    月的声音幽幽的,有些缥缈,一时间竟让人分辨不清他想说些什么:“我想同你一起睡。”
    寒清怔了一下, 随即就往里面靠了点,示意他睡下。
    南宫月没什么动静,只是将头埋了下来,吻了吻寒清光洁的前额,黑玉般的长发就簌簌落在了寒清的身上,脸上,弄得他有些痒痒的。
    他正准备伸手把月的头发往旁边锊开,月自己就把头发往背上搭了过去--
    一条优美的弧线。
    寒清一时竟然就这样痴痴地看着他。
    月轻抚着他的脸,又微俯下头,吻上了那片冰凉湿濡的唇瓣,而且越吻越深。
    不知什么时候床帐就被拉下来了,小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寒清的意识已是十分模糊,体内似乎有一股火苗在悄悄流窜着,想拼命抑制住,那种奇异的感觉却是越来越明显。
    许久,南宫月才离开了他的唇。
    顺着他因为激烈接吻后而变得有些红润的脸颊,轻轻含住了他的耳垂上的敏感肌肤……
    “呜……嗯……”
    再也无法忍耐,寒清轻声呻吟出来,一把抱住了南宫月的身子,半睁着被吻得带上几分醉意的眼,眼中流转着温柔和暧昧的光芒。
    南宫月亦是无法抑制的喘着粗气,呼吸变得越来越沉重。他抱起寒清,手臂一用力,两人的位置就对调过来了。
    寒清俯在他身上,鼻口中吐纳出来的气息轻轻喷洒在月的颈项间,顿时一缕淡淡的清香就这样飘逸出来。
    月拾起他的几绺发丝,放到唇边轻轻吻着,然后双手环住了他的有些发凉的背脊,将手探进他的衣内轻轻抚摩着。那种有些不真实地触感让寒清更是感到飘飘然,竟主动吻上了月的唇,伸出手来脱下了他的衣服。
    片刻过后,两人都是未着一褛。
    虽是夜晚,可是月光依然从窗口洒了进来,两人隐隐约约都可以看到对方。寒清当下觉得自己的私处就这样暴露在对方面前,脸上一红,将头埋入了南宫月灼热的胸膛上。
    月将他轻推开,眼神迷离地看着他:“这个不用我教你了吧……不要弄痛我,不然我不做了。”
    寒清的脸越发红润了,含羞点点头,便把月的修长峭劲的腿举起来,将自己早已勃起的欲望挺了进去。
    只是月的后庭太紧,只插入一点他便疼得全身发抖起来。
    见他这个样子,寒清的心里一阵绞痛,柳叶眉紧紧地扭了起来:“月……我们不做了好不好?”
    南宫月一咬牙,怒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你还是不是男人?!”
    被他这么一吼,寒清便不敢再说话,卯足劲,一下进入了他的身体--
    “啊--!!”
    一瞬间冲击而来的疼痛仿佛要将月整个人都刺穿了,汗水从他的额上涔涔流下,却忍住不再喊出声。
    寒清看见了他紧紧抓住床褥的手,脸上立即变得红一阵白一阵的。心疼他,却不知该怎么说。
    “傻瓜,你不会做是不是?你不会给我临阵脱逃吧?”
    虽然是责备的语气,脸上却是无限的柔情和宠腻。
    寒清试探地抽插着,眼睛却从未离开过南宫月的脸。
    好在月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痛了,顿时消散了的欲望又重新回到了两人的身上……
    整个夜晚,像是被密封着的床帷下,自是一片旖旎柔情,携云握雨。
   

    第47章
   
    午时的阳光洒进了粹青阁的木制地板上。
    一只白皙如雪的手拉开了床帷。
    寒清眯着眼睛,浑然不知前一夜发生的事是真实还是梦境。
    如果是做梦,他的腰背为何如此酸痛?
    如果是真的,那--
    月去哪了?
    他急忙坐起来,才发现床单上血迹斑斑,他想起了昨晚自己一时不知如何控制,估计月是很不好受了。
    刚掀开被子,才发现自己是一丝不挂,一想起那场有些不真实的交合,更是羞得直捶自己的脑袋。
    穿好衣服,往门口走去,却发现雪梅正站在那儿,脸色说不出来的奇怪。
    “翠竹?你怎么会在这?”还没等她回答,他就又继续问道,“月呢?他去哪了?”
    雪梅抬头看了他一眼, 立刻又低下头去了--虽只是匆匆一瞥,却是流露出了太多的幽怨和同情,还有一丝失望。
    看到她这种眼神,他有些慌了:“怎么了?你告诉我啊,月去哪里了?”
    雪梅摇摇头,便不再说话。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啊?你说话,月他去哪里了?!”他有些恼怒了,连音量都提高了不少。
    没想到雪梅的眼泪立刻就顺着脸庞流了下来:“少爷……不值得,他不值得!!”
    “什么……意思?”
    “少爷为了他,承受了这么、这么多痛苦,现在少爷甘愿让他欺、欺负……他却这样对待少爷!”
    寒清顺着雪梅的目光看去,低头瞅着自己的衣裳--上面有些许斑驳的血迹,原来雪梅以为他才是在下面的那个。一看着这些依然没有干透的绛色的血,他不由得心里一紧,月到底去哪了?他一定很疼……
    寒清实在是见不得她这样磨蹭,怒道:“你只需要给我说,月去哪里了!”
    雪梅的全身微微一颤,怨嗔地说:“南宫公子一大早就出门了,奴婢问他去哪,他说叫我告诉你……他去天香楼了。”
    “天香……楼?”寒清也是呆掉了,笑道,“还有哪个地方叫天香楼啊?反正不会是那个妓院就行了。”
    “南宫公子他去的……就是妓院。”
    寒清的脸立刻就失去了血色--
    这怎么可能!月肯定是同他开玩笑的!可是这玩笑开得未免也太大了吧?!
    “公子……?”
    他想也没想着要回去换衣服,便想往外跑。
    雪梅却是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哭道:“少爷!你别去了……呜呜……奴婢见不得少爷再为他伤神了,少爷……求求你,奴婢给你磕头了!”
    说完,端的跪了下来,连连磕头,碰得地板砰砰响。
    “少爷……少爷!!”
    寒清像是根本没有看到她一样, 径直往大门跑了出去。
   
    天香楼。
    花街柳巷,众多娇艳名姬;楚馆秦楼,无限风流歌妓。
    几个身价偏低的鬻容女子站在楼门前,有些惺惺作态地挥舞着手绢,不时装羞地抚上面颊,做出一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姿态,时而引来了女子的侧目和男子的淫色。
    寒清站在天香楼门口,却是怎么也不想进去。
    “哎呀,姐妹们快来,看看这是谁来了?不是我们的尚书公子吗?”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
    “公子,人家见过你好多次,你却从来不进我们这里玩玩的,可把奴家的心给念得好痛呢--”
    “是啊,天香楼什么漂亮姑娘没有?你长得这般好看,怕是大家都抢着要你呢!”
    一堆女子全部围上了寒清,像是怕他会跑掉一般,抓住他冰凉的手便往里面拉。
    寒清却是很不习惯地甩开了她们,只问道:“你们这可有一个年轻英俊的公子来过?”
    几个曳云仙的脸色立刻就拉了下来,一个穿着大红色轻纱的妓女说道:“我们怎会知道--天香楼一天进进出出这么多名门子弟,风流潇洒的可多着呢--不过,像公子这样美的,奴家还真是没有遇到过呢!”
    另一个圆圆眼睛的妓女说:“今儿早不是来了一个公子,美得不似人,她们都在议论他呢。听说连水仙都挑中他了!”
    “掌嘴!谁叫你多话了?!”那个红衣妓女横了她一眼--她这样不是存心想赶走客人吗?说罢,又胁肩谄笑道:“尚书公子,您别介意,先进去坐啊。”
    寒清听到那个圆眼妓女的话,想到十有八九都是南宫月,便随着进去了。
   

    第48章
   
    刚走入天香楼,便有一股浓稠的香味飘了出来,那种香味不似普通的熏香那般若有若无,而是直逼人五脏六腑,令人感到反胃窒息。可是天香楼里的嫖客们似乎很喜欢这里的淫靡气息,与那些妖艳惑媚的女子们玩得不亦乐乎。
    寒清当下就想走--自己怎么可以这样怀疑月?他是这样看重自己的人,怎会来这种贬人身份的淫窟?
    “哎呀呀,这位公子长得好生俊俏,快来快来,让嬷嬷给你介绍几个漂亮姑娘--”
    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传了过来。只见一个穿金戴银的胖女人朝他走来,一脸的谄媚,估计十有八九是这家妓院的老鸨。
    这时,带他进来的那个红衣妓女跑到老鸨身边,悄悄对她说了一些耳语。那老鸨的态度又是一个极大的升华:“天哪,我就说是何等人会有公子这样的风采,原来是尚书大人的宝贝公子!”转眼便叹惋道,“公子啊公子!该怎么跟您说呢?您是没来过我们天香楼,我们这儿的头号红牌水仙姑娘,可是个让人垂涎欲滴,风骚百媚的标致丫头啊……你可听说过,水仙是“第二个般思思”啊!我看公子您和她可真的是朗才女貌,天仙佳人了……”看到寒清越来越阴霾的神情,她吞了吞唾液,把原本准备拍马的话全都收了回去:“可惜今天水仙被人包下了,怕是不能陪公子--不如这样,我们这里有个新的红人--”
    “够了!”寒清打断她问道,“你给我说,是谁包了水仙?”
    顿时整个场子都安静下来了。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这个素未谋面的年轻公子。
    “这、这客人我也是第一次见着啊,还没问名字他就急着把水仙带到房里去了。水仙是鲜少卖身的,可是今儿个竟应许了那公子……所以,寒公子您现在要是进去,怕是、怕是……”
    老鸨戴满了翡翠玛瑙戒指的肥胖手指不断揉捏着手中的金黄色手绢,不知为何,平时的伶牙俐齿在寒清的面前都失灵了。
    寒清的很想停止胡思乱想,可是满脑子依然是那些旖旎妖娆的画面--
    那双清长的手指现在正攀援在别人身子上,那双随时可以将他气得半死又立即可以把他捧上天的唇现在正吻着别人,那双随时可以让他意乱情迷的狐媚眸子正紧紧地盯着别人……
    他无法遏制地全身发抖,愤怒到全身几乎都要燃烧!!
    “我今天就要水仙!其它人都不行!!”
    老鸨吓得一声不吭。
    就连那准备出去继续招客的红衣妓女也都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愣愣地看着他。
    这时,一个大汉站了起来,满脸青色胡茬,虎背熊腰,他上下打量着寒清,调笑道:“这位公子,如果说般思思是因为清淡出名,那水仙就是以淫乱闻名了。我看小公子你长得细皮嫩肉的,倒像个小白脸,身子这么瘦弱,怕是满足不了她吧?你不知道,今天带走水仙的那个公子可是又高又结实,你就别和他争了--不如你过来陪陪大爷我,我会加倍赏你的……”
    话还没说完,一个陶瓷花瓶便朝他砸了过去!
    寒清何时受过这种耻辱!他眼睛红红的,看着那大汉见状,慌忙躲开,一头撞在柱子上,却也没被击中。
    “他妈的!小兔崽子!老子看得起你是给你面子!你居然还敢动我?!看老子今天不把你废了!”
    寒清原本就是愤怒之至,却不知该怎样应付这样的场面。
    眼看那个大汉朝他走来,就要动手打他--
    一个少年冲了出来--
    “我就看你敢去动他!寒大哥的爹爹是当朝尚书大人,他表哥是皇城的御前侍卫,他二姐更是皇上宠爱的贵妃!你有本事就动他看看,看看寒大人会不会去禀明皇上,将你满门抄斩!”
    寒清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人正是周家的二少爷,云起。
   

    第49章
   
    整个大厅内的人都安静了下来。那大汉也不作声了,也不顾怀里的软语温香,径直冲出了天香楼。
    “云起,你为何会在这里?”寒清觉得他出现的时间委实及时,若再晚那么一点点,怕他已是混身挂彩了。
    云起说:“我一直在你家里的,是翠竹跑来告诉我叫我跟着你,怕你一时情急惹出什么事来。”
    听他这么一讲,寒清的眉头不禁微微皱了起来,翠竹是把他当三岁小孩吗?竟不告诉他就叫人跟着他。不过想到自己的确惹出事来了,也便没再生气。
    他又想起刚才说的话,自己居然在妓院大声叫嚣要某位姑娘,实在是有失体统,可是一想到月,这些“体统”又全部抛到脑后了。
    “老鸨,无论如何我今天一定要见见水仙。”他从荷包中取出两个银锭子放到老鸨的手中,“只见见她就可以了。你现在带我上去吧。”说完就云起点点头,示意让他先回去。
    老鸨拿着那两个白花花的银子,一时就傻了眼--恐怕般思思都没有这么高的身价,只是见一面就花这么多银子?如果她没记错,寒公子是没见过水仙的,这未免太……不过她还是迅速地把银子收下了,带着寒清走了上去。
    他们刚上去,满大堂内的人都在议论纷纷:连尚书公子都指名要她,还为她大发雷霆,看来水仙的身价涨了啊。
   
    水仙里间--这是名妓水仙专门用来接待重要客人的房间,通常来这儿的都是天潢贵溃或是名门子弟,偶尔有一两个例外的,都是天天守在天香楼等她好几个月的痴情郎。
    可是水仙这一次却破例了,将一个从未见过面、第一次来天香楼的公子带了进来。
    她也不知自己的脑子是怎么坏掉了,总之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被那双摄人魂魄的美目给吸引住了,不知不觉就带着他进了这儿。
    在天香楼里,什么样的男人她都见过了,无论是花钱大手脚的商人,还是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或是大义凛然的江湖豪杰……虽看上去多种多样,可是男人的共性却是大于个性的,一看着风骚入骨的美女,第一个反应就是把她扒了干净再云雨一番。
    所以刚进屋的时候她便准备好了,无论这公子要做什么,给他就是了,反正他正合她的味,出手也比较大方。
    可是已经四个时辰了。
    他一直坐在窗子边,往外面看去。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随意地搭放在桌子上。
    四个时辰,他动都没有动一下。
    她几乎怀疑坐在那儿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座精雕细啄的塑象。
    可是他的眼睛还是睁着的,不时长长的睫毛还会随着眼睑那么眨巴一下。
    很美。她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了他许久。
    不会觉得无聊--可是,他不会就这个样子吧?!很想大声对他骂过去,这里是青楼,不是给你品茶赏风景的地方!虽然身为一名妓女,她却是十分好面子的,从干这行开始她便受到所有人的喜爱--要她主动对他投怀送抱,是怎么也无法做到的。可是她又没法破门而出,毕竟这位公子是她带进来的,若是让别人知道他一心欣赏着风景根本不正眼看她,她水仙的名声不就毁于一旦了?
    所以两人就一直这么僵持着。他看他的风景,她站着发呆,眼睛却是未从他身上离开过。
    就在她快要站不住,准备坐下来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老鸨的声音:“水仙啊,今儿个有贵客--寒大人的公子来了,说什么也要见见你,你现在忙吗?”
    接着一个男子用脆脆的嗓子说道:“我不一定要见她,可是你一定得把门打开。”
    水仙一懵,这寒公子的声音居然这么好听,可是一开门,她和里面这个公子什么都没发生的事不就给别人知道了?有些发窘地看了看门口,正准备应声,那个一直坐着发呆的“雕塑”竟开口说话了--
    “别开门。”
   

    第50章
   
    声音有些低沉,却异常撩人心弦,同寒清那种稚气未脱的声音给人的感觉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的。
    水仙一时愣在那里,左右为难。
    门外的老鸨又叫道:“水仙啊,你先给里面那个公子请个假,只开门一下就好了--你穿好衣服没啊?”
    这时,那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暴躁了:“你叫她给我开门!”
    那公子朝水仙走了过来,拉过她的手,放了一个银锭子在她手心上,说道:“得罪了。”
    然后把她肩上的轻纱轻轻拉下,半露出粉嫩如白玉的肌肤。
    他的指尖仅仅是隔着衣物触摸到她,她的浑身就觉得一阵搔痒难受,原来他还是会碰她的。她不禁感到一丝得意和失望--因为现在正有人打扰,他才想起要……
    谁知他突然说了一句:“帮我叫床,多谢。”
    水仙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叫床,会吗?”
    他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水仙那张价格不菲的乌木床,再加了一锭银子,说道:“顺便把床给摇一摇。”说罢,自己闭上眼睛,不知在做什么。不一会,就有汩汩汗水从他的额上沁出。
    水仙虽然觉得奇怪,可是只要做这么简单的事就可以得到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她坐到了床上,在上面努力摆动着身子,原本装饰得比较华丽的床架很轻易地就与旁边的柜子摩擦出了“吱嘎吱嘎”的声音。
    “嗯……啊啊……”
    到底是一个被人追捧的妓女,随便一张口就可以发出娇声娇气消魂蚀骨的声音。
    里面呻吟声越来越大,寒清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苍白,气得连牙关都在微微发颤--
    “你、你叫她开门!叫她开门!!”
    他大声叫着,连声音都变得有些刺耳了。
    可是里面依然只有断断续续淫荡的娇声。
    这声音叫得连门口的嬷嬷都感到心里麻麻的,看来她是破坏了水仙和那公子的好事了,正准备叫劝寒清先息怒,一会再见她的时候,却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寒清竟是一脚就朝水仙里间的门揣去!
    只听见“轰”的一声,门应声倒地!
    “南宫月!你这个负心薄幸的东西,给我滚出来!!”
    刚踢开门,却只看到南宫月的衣服半敞着,结实却不夸张的肌肉露在外面。
    月转过身,清俊的眉角上挂着汗珠,妖邪的眼睛露出淫乱的光芒。他往旁边靠了靠,水仙亦是衣冠不整,粉色的抹胸半露着,冰肌玉骨,沉湎淫逸。
    虽然在门外就已听到了水仙的叫声,但是看到这样一个场面,他的心还是像被狠狠扎了一针一样!
    就连老鸨都觉得窘到了极点,早就不知所踪了。
    “水仙,看来是找你的人了,你快点去。”月的柔声对水仙说道,脸上还挂着一丝欲求不满的表情,还在水仙的脸上轻吻了一下。
    没想到就这么一下,水仙的血就全部冲到脸上, 红得有些不正常。
    见她一动不动,月又笑道:“快去啊,小野猫,一会回来我们再继续快活。”
    水仙迷迷怔怔地点点头,就把衣服拉好,往床下走去--
    她才发现自己的鞋子没脱,这下她和南宫月是做戏一事十有八九就给人看穿了。
    可是在寒清看来,却是月太心急,鞋都没脱就直接把别人抱上床了--
    月靠在床栏上,也没再看水仙或是寒清一眼。
    这时,他的手却被寒清拉住了!
    “走,你跟我走!!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给我解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