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6-17

蜀客: 穿越之天雷一部 33 - 42

上卷 [33] 哥哥的理解力

    走进房间,看到椅子上那熟悉的身影,一种难以名状的亲切感涌上来,雷蕾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属于比较脆弱的那类,这种不再孤单的感觉几乎让她落泪,不得不承认,她对这位哥哥还是有些依赖,病了是他在照顾,遇难的时候也是他来搭救,敢跟所有人叫板也是因为知道有他,自己不是无依无靠……

    可惜此人太过彪悍,视人命如蝼蚁就算了,而且恋爱观也极端不正,喜欢与自己的亲妹妹玩暧昧,我行我素,公然挑战人伦道德,唉!

    不是哥哥该多好!雷蕾关上门,一声不吭走到桌旁,倒杯茶,喝了一口又放下。

    上官秋月起身走到她跟前,含笑捏捏她的脸:“做什么气鼓鼓的,像只蛤蟆。”

    一颗心变得柔软许多,雷蕾失去了刚才跟公子叫板的气势,低头:“哥。”

    上官秋月留意到她的头发:“换了这个?”

    雷蕾晃晃脑袋:“好不好看?”

    上官秋月“啊”了声,极为不满:“粗制东西,有什么好看的。”说完,他毫不客气地伸手拔掉那玉簪,丢到桌子上。

    雷蕾心疼,怒:“摔坏了!摔坏了!”

    上官秋月往椅子上坐下,拉她到怀里:“理那些没用的东西做什么,陪哥哥说话。”

    雷蕾瞪他。

    见她不高兴,上官秋月拔下自己那支镶明珠的羊脂玉簪,哄她:“哥哥给你这个,比那好看多了。”

    束好的长发瞬间散开,如同浓墨流泻在肩头胸前,与周身雪色相衬,竟也和谐无比。

    雷蕾心中一荡,急忙移开目光,且不说这羊脂玉多贵重,只看那粒明珠就足足有鹌鹑蛋大小,光华灼灼,必属珍品,哪敢戴上到处跑:“不要,你用吧,千月洞洞主披头散发地回去像什么样子,别人见了会笑话!”

    上官秋月的解决办法很简单:“谁敢笑话,我就杀了他。”抬手将那玉簪送入她发间。

    雷蕾无语。

    上官秋月歪着脸:“你不是说过,哥哥这样也很好看么?”

    小春花真够肉麻,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雷蕾偷偷再端详他两眼,果然很好看,妖孽!

    上官秋月问:“谁给你气受了?”

    牢记上次吻“小白”的教训,雷蕾哪敢说是因为吃醋,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哥,带我回千月洞吧。”

    上官秋月先是愣,继而微笑:“好好的,怎的突然说这话?”

    雷蕾摇头:“不想跟着他们了。”

    上官秋月皱眉:“萧白怀疑你了?”

    “那倒没有,”说到这事,雷蕾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好象很信任我,几次都在何太平他们跟前故意帮我,还说我绝对不是魔教的人,难道……他见过我?”

    上官秋月若有所思。

    雷蕾想起一事:“我怎么会变声?”

    “当然是我教的,”上官秋月回神,笑道,“他不怀疑你就好,生什么气?”

    雷蕾将心里话全吐了出来:“前几天他们想杀傅楼,偏偏我又救了他,所以他们都在生我的气,连小白也不管我。”

    上官秋月愣。

    雷蕾委屈地望着他,期待理解安慰。

    上官秋月眨眨眼睛,许久才叹了口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救什么,让傅楼死在他们手上才好。”

    早该料到此人思维非同一般,指望他理解自己的行为,尚有一定难度,雷蕾哭笑不得:“傅夫人救过我,我……总不能忘恩负义。”

    “报什么恩,这世上忘恩负义的人多的是,没人会怪你,”上官秋月惋惜,强调,“你看你满口道义,哪点像我的妹妹,下次可别再救他了,他死了,对我们千月洞只有好处。”

    雷蕾好气又好笑,别过脸。

    上官秋月开始说正事:“你已经探出凤鸣刀心法所在。”

    雷蕾点头。

    “萧白这么信任你,你的机会就更大,”上官秋月轻声,“再过些日子,待你拿到秘籍,哥哥就带你回去,好不好?”

    雷蕾沉默片刻,抬眼看他:“哥,你在利用我。”

    四目相对,一双眼睛里是难以掩饰的警惕,略带着些悲哀与失望;另一双眼睛里的神色却复杂得很,变幻莫测。

    上官秋月看了她半晌,叹息:“原来哥哥在你眼里是这样的。”

    一直努力相信这位哥哥是真的无条件对自己好,可惜事实还是和理想有差距,多少都有点利用吧,雷蕾笑了笑:“是想给娘报仇?她人呢?”

    上官秋月目光微冷。

    雷蕾却已经垂下眼帘,并没留意到:“你说的那个舒洞主的侍妾,被萧原丢下的女人,是我们的娘吧?”

    沉默。

    上官秋月终于点头,渐渐又有了笑意:“是,是我们的娘,她叫上官惠。”

    雷蕾道:“她……死了?”

    上官秋月摇头:“没有,她还活了十几年。”

    雷蕾默然。

    冰雪之谷,没有火,没有吃的,没有衣裳御寒……一个女人怎样活下去?

    “其实不奇怪,她长得很美,”上官秋月忽然凑到她耳边,笑,“一个美丽的女人可以有很多办法让自己活着。”

    雷蕾抖了下。

    “三年后,她就被任星主偷偷救出去,藏在了一个秘密的地方,”上官秋月道,“直到那时她才知道,萧原已经心安理得回去百胜山庄,娶妻生子。”

    看来任星主就是春花秋月的爹,雷蕾喃喃道:“萧原中毒后故意拒绝医治,他应该也很内疚。”

    “当然,”上官秋月道,“若非他问心有愧,又怎会中毒?”

    “你……”

    “我给他看了一只手镯,知道娘还活着的时候,可惜你没看见他当时的样子。”

    雷蕾发呆,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虽然她并不是上官春花本人,和上官惠毫无关系,但那个女人的确是受害者,萧原忘恩负义的行为实在可耻。

    “毁了凤鸣刀心法,也是替娘报仇,你看这些正义的人有什么好,忘恩负义,你不想帮哥哥?”温柔的语气带着三分蛊惑。

    “可你害了无辜的人。”

    “你以为萧白他们就不会?”上官秋月摇头,耐心地,“只不过他们把那个叫作牺牲。”

    雷蕾说不出话了。

    一种势力与另一种势力的斗争,固然能带动历史进步、朝代变迁,选定最适应发展的统治,只不过,每一次斗争都难免会带来这种牺牲。

    上官秋月的手滑向她左胸:“你还在怀疑?除了哥哥,还有谁会知道你这里的……”

    不愧是兄妹,随时都不忘记轻薄别人,雷蕾全身一颤,慌得抓住那只不规矩的手:“我信我信,我帮你,可是那玄冰石……”

    上官秋月笑了:“我妹妹是好人,不想害他,也罢,只要拿到凤鸣刀心法,哥哥收服传奇谷,到时候我们兄妹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永远在一起?传出去够惊世骇俗的,雷蕾勉强扯了扯嘴角,你真彪悍,我可不行,我没你那种反抗社会人伦的大无畏精神。

    第二日公子便带着风彩彩起程去了移花宫,一晃就是半个多月,雷蕾反倒过得很平静,别人对她的态度仍没多大改善,但她已经懒得理会这些,一心盘算别的事——既然答应过美人哥哥,就该尽早盗版心法完成任务,至于“小白”,咱不偷你那原版,不偷玄冰石害你,也算对得起良心了,到时候你若还不肯消气,大不了老娘回千月洞继续小魔头事业,春花秋月大团圆!

    要骗过美人哥哥这样的行家,盗版绝对不能太离谱,错字之类的问题通通不能有,可心法原版在“小白”身上,怎么才能借来看看?

    美人计现在是不行了,唯一的办法好象只有……

    “笨手笨脚,”秦流风目不斜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那只贼手,掰开,从中取出一锭银子,“下回还要再快些,偷的时候,这手也千万不能发抖。”

    雷蕾翻翻白眼,彻底对自己失去信心,就凭这点本事,要偷高手身上的东西谈何容易!

    鉴于此女行为本来就与众不同,秦流风也没怀疑,只当是在为上次事件赌气,转脸看她:“我算算,昨日,今日,一共五次,雷蕾姑娘很喜欢偷秦某的银子?”

    雷蕾哼了声,怏怏地缩回手:“因为你最有钱,而且我也只敢偷你的。”

    秦流风发笑:“你要银子做什么?”

    雷蕾道:“行走江湖,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哪像你,经常都能动用公款。”

    “休要坏人清白,秦某是经常用自己的钱,偶尔动用公款,”秦流风不紧不慢,“何况,做小偷的也高明不到哪儿去。”

    “所以我要练习练习,以后多挣钱。”

    “挣那么多做什么?”

    “养小夫君,你太能花钱了。”

    秦流风愣了下,随即笑得满面春风:“果然志向远大。”

    “过奖过奖。”

    “秦某嫉妒得很,说不定会赶走你的大夫君。”

    “你这么不贤惠,我就不要了。”雷蕾忍住笑挥挥手,转身就走。

    秦流风叫住她,取出张银票递过去:“可够了?”

    雷蕾其实并不缺钱,但又怕推辞起来会惹他生疑,于是顺手接过,嘴里客气:“谢谢你,只买点小东西,不用多少的……”说到这里忽然又停住,警惕地瞪他:“你会这么好心?是不是放高利贷?”

    秦流风苦笑:“我本来就比别人好心。”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雷蕾感慨之余,脑子里灵光闪现。

    对啊,凤鸣刀心法也是身外之物,钱还能存钱庄呢,难道“小白”也天天带着本心法到处跑?吃饭,睡觉,沐浴……例外情况多了!

    雷蕾暗骂自己笨,再与秦流风说几句就往楼上走。

    “这果真是她的画像?”

    “小的不敢欺瞒姑爷,姑爷也不必再寻了,想是已经凶多吉少。”

    他回来了?雷蕾本是惦记着心法的事,打算去公子的房间找找,想不到才走到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其中一个很熟悉,另一个却有些生。

    许久的沉默。

    公子的声音再度响起,略显失望:“多谢,今日叫你来的事,不要让你家老太爷他们知道。”

    “小的明白,姑爷放心。”

    门“吱呀”一声就开了,雷蕾来不及躲开,干脆站着不动,仔细观察。

    里面走出来个青衣下人,四十多岁的模样,手上拿着两锭银子,怎么看都有点鬼鬼祟祟的,待发现雷蕾,此人更露出心虚之色,垂下眼帘就快步朝楼下跑。

    这人真眼熟!雷蕾几乎没费什么劲就记起来了,惊讶万分——这不是花家的下人么!上次随“小白”拜访花家时曾经见过,印象不浅,“小白”找他做什么?要谁的画像?

    她兀自发呆,旁边忽然有人叫:“雷蕾?”

    转脸一看,却是风彩彩站在那里,神色复杂,略带着些警惕:“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替姓何的背黑锅,现在连站哪儿都没自由了?雷蕾理解她的反应,可还是看此女不顺眼,心里堵得慌,一句话冷冷地甩过去:“偷听。”

    听出话中的讽刺之意,风彩彩也很尴尬:“你别误会,我只是……”

    “何兄该回来了,”公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有劳风姑娘下去禀报一声,就说移花宫那边的事已经办妥,问他还有没有别的。”

    风彩彩松了口气,忙答应着走了。

    等了半日没有回应,雷蕾也要抬脚走。

    “小蕾。”一只手将她拉住。

    雷蕾站住,不冷不热:“做什么。”

    意识到不妥,公子松开手:“这几日……委屈你了。”

    雷蕾意外,转脸看他。

    公子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我想过,此事也不全是你的错,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做人本该如此,傅夫人既于你有恩,你救傅楼一次也在情理之中,何况掳人之妻以作要挟不是正道侠者所为,是我行事不妥,不该责怪于你。”

    雷蕾不说话。

    “你不要生气,”公子停了停,又忍不住,“但傅楼这些年杀人如麻,许多正派兄弟都死在他手上,你委实不该护着他,拿我们与魔教之辈相提并论。”

    这算是在道歉?其实站在他的立场,能够理解到这程度已经很不容易,雷蕾多少有点感动,可想到自己小春花的身份,又灰了心,故意冷笑:“你们当然不能和他们比,要是当时何太平不肯放傅楼走,我就肯定要为你们的江湖正义牺牲了,你们再杀他,就是替我报仇,惩恶扬善,伸张正义。”

    公子沉默半晌,道:“何兄不会。”

    正因为料定何太平不会让傅楼死,他当时才没急于答应吧,雷蕾心情好了许多,胡搅蛮缠:“要是他一定不答应呢,你还打算抗命不成?”

    公子没有回答,移开目光:“小蕾。”

    俊脸上尽是疲惫与矛盾之色,想是连日奔走辛苦,又为这些事烦恼的缘故,雷蕾心软,不忍再逼他,语气柔和下来:“算了,我没生你的气,你先好好休息。”

    公子怀疑:“果真?”

    雷蕾别过脸:“骗你做什么。”

    公子嘴角微扬,点头:“他们不知道这些缘故,才会对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雷蕾鼻子里哼了声:“要安心帮你的何兄背黑锅。”

    公子道:“事关重大,实难抉择,何兄也是不得已,其实无论是谁……”

    “无论是谁都会那样做,我要顾全大局,为江湖百姓体谅他!”雷蕾左右看看,推他,“不用说这些大道理,赶路是不是很累,快去休息,吃饭的时候我再叫你。”

    “……我不累。”

    正在纠缠,忽见赵管家跑上楼来:“公子,何盟主他们有急事商量,你也快些去吧。”

    二人愣住。

    房间里,冷圣音与秦流风等人早已到了,连平日不怎么露面的冷醉也在,只是都不说话,神色各异。

    何太平踱了两步又停下。

    公子看秦流风,露出询问之色。

    秦流风解释:“方才小叶姑娘叫人来报信,说石先生约她今晚子时在城外十里处的小石林会面交货。”

    十八还没到,比原定日期提前了。

上卷 [34] 石先生真面目

    城外十里处有片不小的石林,方圆两三里,中间奇石林立,何太平白天曾派人扮成耕作的平民查探过,未见任何异常,因此便叫小叶按时前去接货,另外又让十来个高手暗中跟着,由于不知对方底细,以免打草惊蛇,众人也不敢跟得太近,只远远藏身于乱石间。

    时已十四,薄薄的一片月亮高高挂着,冷漠地注视着一切,农历二月,天气本已回暖,但由于是夜里,仍能感受到许多寒意,露水沾衣。

    夜色中怪石矗立,更显得诡异突兀。

    这回来的高手不少,对方只有一个,因此雷蕾要跟来,公子也没阻拦,二人躲在怪石间的缝隙里,大约在前方二三十米处,小叶站在显眼的地方,东张西望,显然在等人。

    雷蕾拉过公子的手取暖:“这么久了,石先生怎么还没来?”

    公子凝神看:“子时快到了,稍后我们出去,你在这里别乱动。”

    雷蕾点头:“那只手。”

    公子无语,佩刀于腰间,将左手也递过去。

    就在此时,耳畔传来小叶的叫声,正是与众人约定的暗号:“先生,先生来了?”

    十来道人影轻烟般掠出,待雷蕾反应过来,身边公子早已不见。

    几乎是同时,一声闷响,有人被掌力击中,直直飞出去撞上不远处的大石,滚落地面,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已毙命。

    紧接着是小叶的尖叫:“你们做什么!石先生!”

    眼见石先生已是插翅难飞,抓住他或许又能问出些线索,不料此刻竟有人抢在前面下手,众人又惊又怒,纷纷扑上去。

    “谁!”

    “他想杀人灭口!”

    对方人也不少,十来个,方才出手杀石先生的正是那领头之人,显然他也没料到这边还有埋伏,大惊之下忙伸手硬接了公子一掌。

    一声巨响,掌风之刚猛凛冽,可见此人绝非寻常高手。

    公子退出两丈,冷笑:“好厉害的掌法!”

    “西沙派掌法!”不知谁叫了声。

    除了西沙派温庭,果真有人将西沙派掌法练至这种程度!

    想到此人很可能就是杀父仇人,冷圣音怎不兴奋,大喝:“休要放走一个!”

    前掌门冷影在南海派威望极高,却莫名死于西沙派掌力之下,引得南海西沙两派成仇,此刻南海派众弟子见有望抓住真凶为前掌门报仇,不由精神大振。

    刀光乍现,公子也已出手。

    冷不防——

    “萧少庄主?”

    “温掌门!”公子惊得生生收住刀势。

    “怎么回事?”何太平的声音。

    公子忙喝令其他人住手,见何太平来了,冷圣音无奈,只得依言退开。

    “何盟主!”温庭喝止手下,惊疑不定,“怎会是你们?”

    何太平不答,却看旁边地上:“如何?”

    石先生的尸体早有人搬过来,有人正在查看,闻言回禀:“无治。”

    “好重的手!”冷圣音冷笑,“温掌门这般急着出手杀人,岂不令人奇怪?”

    这话分明是影射他杀人灭口,温庭也不辩解,冷冷道:“老夫几时出手,便是冷影在世也管不了,几时又轮到南海派的小辈过问。”

    冷圣音忍怒。

    何太平倒很平静,见旁边小叶吓得两眼发直,不由微笑:“出了点事,让姑娘受惊了。”吩咐身边人:“好好送小叶姑娘回去安顿。”

    小叶此刻也知道事情不简单了,连连点头。

    待她离去,何太平这才转向温庭:“温掌门不是已经回西沙派了么?”

    温庭果然答不上来。

    因前掌门之死,众南海派弟子忍不住围上来:“事实俱在,温老儿就是想杀人灭口!”

    辱及掌门,西沙派的人也恼了,皆扶剑:“休要血口喷人!”

    何太平抬手制止:“如此,早些灭口岂不干净,又何必等到现在。”

    冷圣音道:“或许有的人也并没想到石先生会落入我们的陷阱,得知消息后,生怕泄露身份,所以匆忙赶来下手。”

    何太平道:“若果真怕泄露身份,方才杀了人就该尽快离去,又怎会令手下迎敌,留下来与你们缠斗?如此,岂非坐定了杀人灭口的罪?”

    冷圣音不再说什么。

    “何况温掌门若真知道我们的陷阱,想必会用更妥当的法子,绝不会带这么多人,这种事人越多越难脱身,”何太平转向温庭,微笑,“何某看,温掌门极有可能是被人利用,此人有意要他当着我们的面杀了石先生,既断了我们的线索,又将嫌疑推向温掌门,分明是一石二鸟之计。”

    经他三言两语,身上嫌疑便去了大半,温庭忙抱拳:“何盟主英明,老朽佩服!”

    何太平沉声:“温掌门严明正派,何某素来放心,但冷前掌门确是死于西沙派独门掌力之下,石先生也是条线索,如今温掌门突然现身杀人,难免叫人生疑,当着南海派众兄弟的面,温掌门若还不肯道出缘故,便是让何某也有些难做。”

    这话一出,温庭哪好意思不说,雷蕾此刻早已来到公子身边,闻言禁不住佩服,此人头脑冷静,处世圆滑,又会找人背黑锅,的确是块当盟主的料!

    温庭果然叹气:“此事说来话长。”停了停,他缓缓道:“前日老夫刚回到派中,便接到一封来历不明的信,信中提及当日我三人华山顶之会,说冷兄之死另有缘故,此人便是凶手,所以老夫这才匆匆赶来。”

    何太平立即问:“信在何处?”

    温庭愣了愣:“此信来历不明,当时看过便烧了。”叹气:“如今老夫也是一时心急失手,竟不知坏了各位的大事,惭愧。”

    雷蕾听得摇头,来历不明的东西,谁会急着销毁?若他真不是凶手,抓住石先生便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又怎会失手?只有一个可能最说得通——那信上根本不是说什么凶手,而是以冷影之死要挟他,约他见面,多半就是美人哥哥捣的鬼,毕竟美人哥哥曾亲眼见过冷影之死的过程,温庭接信后想必心虚,害怕事情败露,这才匆匆赶来,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便抢着下手,说是杀人灭口也没错,这么一来,冷影十有八九是他杀的!

    幸亏除了她,别人并不知道上官秋月也与此事有关,因此纵然听出话中有破绽,却也想不明白其中道理,难以指证,只有冷圣音心中不甘,哼了声:“温掌门这失手倒很是时候。”

    温庭不理会他的讽刺。

    何太平皱眉:“真相未明,不得妄言。”

    一直沉默的公子开口:“石先生恐怕只是化名。”

    何太平点头,看着地上的尸体:“这石先生究竟是谁,叫人查查他的来历,尽快。”

    有人应下。

    何太平转身微笑:“今夜之事并非全无收获,有失有得,辛苦诸位兄弟,其他事回去再说吧。”

    雷蕾撇撇嘴,拉着公子就走。

    温庭话中破绽,她不信何太平没留意到,如今江湖形势本就十分严峻,稍不留意又是一场厮杀祸乱,若西沙南海两派又在这个时候闹起来,可就真的不妙了,何太平分明是有意袒护,无条件相信温庭。

    接下来几日,何太平与公子秦流风等人都在秘密商量事情,温庭的到来,使得冷圣音与温香的关系陡然发生变化,雷蕾觉得温香可怜,因此与她走得更近些。

    其实先前雷蕾对温庭的怀疑已经少了许多,毕竟当日华山顶三大派掌门之约,只有上官秋月看到,但他绝不会走得太近,所以看到的很可能只是表面,也就是一个貌似温庭的人杀了冷影,至于那个温庭是不是真正的温庭,不能断定,毕竟见识过比现代整容技术还精妙的易容术,一切都有可能。

    但如今发生的事又让她矛盾。

    温庭真的问心无愧,又怎会“失手”杀人灭口?

    大街上。

    “小白小白!你站住!”雷蕾气势汹汹追上来。

    公子停住脚步,无奈地看她。

    “这女的是谁?”雷蕾扬起手中画卷,画上赫然是个美人,原来她趁公子外出时进他房间找心法,无意中翻出这东西。

    公子慌忙望望四周,伸手要夺。

    雷蕾迅速将画藏到背后,故意沉下脸:“这是你那天找花家人要的,你那个过门的夫人?”

    俊脸微红,公子不说话。

    雷蕾逼近他:“你想找她回来?”

    “她活着自然好……”

    “那是,你们夫妻团圆。”

    “不是,你……”

    “怎么?”

    公子被逼不过,放低声音:“我以为……”

    “你以为我是她?”雷蕾将那画丢他怀里,抱住他蹭蹭,笑眯眯地,“小白,你怎么就这么可爱!”

    可爱?公子脸黑。

    路人纷纷掩面而过。

    公子红着脸,低声:“有人,放手。”

    雷蕾哪里肯放,抱抱而已,又没做别的,切!

    正轻薄在兴头上——

    “再不听话,哥哥就把你做成人偶”,某个声音在耳畔响过。

    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雷蕾猛地跳开,警惕地朝四周张望。

    公子莫名:“怎么了?”

    没有发现异常,雷蕾松了口气:“没,何盟主他们查出什么了?”

    公子回到正事:“那个石先生的真实身份,乃是碧水城有名的富商梅岛。”

    梅岛,该叫“倒霉”才对!雷蕾摸摸脸,喃喃地:“是富商就对了,怪不得他这么想赚钱,根本就是个贪得无厌的草包,无意中被人利用不说,还丢了小命。”

    公子道:“梅先生家中并没有你说的苹果树,连家人都毫不知情,出事前他只是说外出做生意,看来此事并非他一人所为,之所以行事周密,都是那幕后之人在操纵,如今此人有意引温掌门杀了他灭口,又将嫌疑推向温掌门,分明是想挑起南海西沙两派的旧怨。”

    雷蕾点头,美人哥哥真高。

    公子有点怀疑:“梅先生既已是富商,怎会贪图这些钱财,以至闹出大事。”

    这些也不少!光一个假长生果就拍了一千万两!雷蕾瞅了他半晌,叹气,人为财死,钱财上能知足的人有几个,也只有你这样的木头会不在意。

    公子忽然道:“战色城又出了大事。”

    雷蕾忙问:“怎么?”

    公子神色微冷:“有人散播谣言,说那日高价拍下长生果的是战色城的简老爷子,两天前简家被人灭门,凶手不明。”

    长生果反而会让人短命,雷蕾不笨,凶手是谁,有人一定知道,简家被灭,凶手也未必好过。

    果然,公子寒声:“那人故意挑动纷争,到头来他手上不知握着多少人的把柄,若要这些人替他卖命办事,只怕也是容易得很。”

    雷蕾问:“你们打算怎么办?”

    公子看她,眼神柔和了些:“自然是找出真的长生果,了结此事。”

    雷蕾道:“可现在一点线索也没,要破这案子太难,难保中间不会发生别的事。”

    公子点头:“还有个法子,如今人人都相信大年初一石先生卖出的长生果是真的,若将它找出来当作真的毁掉,也能解燃眉之急,或是已经被那人吃了更好,至于其他事,可以从头细查。”

    长生果是祸源,一旦消失,自然没人会再生事,雷蕾称赞:“假戏真做,好办法!可是现在石先生死了,没人知道那夜的真正买主是谁。”

    公子笑而不语。

    “真正买长生果的人绝不敢张扬,反正石先生死了,”雷蕾摇头晃脑,“那就好办,造个假果子,再找个人……”

    公子沉默片刻,意味深长:“此事极可能是魔教的阴谋。”

    此话听来似乎大有深意,雷蕾愣了愣,有点心虚:“是,他们想让江湖大乱,你们想铲除他们。”

    公子缓缓道:“自古邪不胜正。”

    雷蕾道:“若是他们同意休战……”

    “不可能,”公子打断她,“魔教杀人无数,多少正道弟子死在他们手上,难道不该铲除?”

    “你们见了魔教人,也是不问青红皂白就杀,”雷蕾反感,“现在你们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消灭魔教,他们也不能消灭你们,为什么不能谈判,彼此相安无事,非要铲除他们?打打杀杀,你不觉得死的那些人很无辜,你们也有责任?”

    公子忍不住:“妇人之仁!”

    雷蕾大怒:“女人怎么了!”

    争执声过大,周围行人纷纷望过来。

    公子自知失言,忍耐:“萧家素来扶持正义,护得江湖安宁,怎能与魔教妥协,自小父亲便告诫过……”

    你父亲?不就是忘恩负义害了春花她娘的老混蛋么!雷蕾冷笑,打断他:“你知道你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见她语气不对,公子怔了怔,听出其中不屑之意,顿时气得:“他老人家是你的……你怎可如此无礼!”

    雷蕾转身:“我先回去了。"

    冲进门,看到某个洁白的身影。

    雷蕾堆笑,脚下后退:“哥。”

    上官秋月也笑:“妹妹。”

    雷蕾鸡皮疙瘩掉一地。

    “哥哥可不可爱?”

    “……”

    此人长期潜伏在咱身边的?想到“人偶”的警告,雷蕾发抖,点头如啄米:“可爱,可爱!”可怕,太可怕了!

    “比萧白如何?”

    “比他可爱!”

    上官秋月满意:“那你怎么不轻薄?”

    我怎么有这么变态的哥哥!雷蕾欲哭无泪。

    “总站在外面做什么,”上官秋月拉她进房间,顺手关上门,“小春花也可爱。”

    我一点也不可爱,雷蕾哭丧着脸,抱住他:“美人计,美人计嘛,还不都是为你,心法在他身上,反正我们又没做什么。”

    “美人计?”上官秋月眨了眨眼睛,忽然伸手托起她的下巴,缓缓俯下脸,“美人计不是这么用的,哥哥教你。”

    雷蕾吓得:“不要!”

    “自己哥哥,怕什么。”

    鼻子碰鼻子,姿势十分暧昧,到底这个“妹妹”是个冒牌的,雷蕾心里扑通乱跳,叫苦,我的小心脏啊!我不想乱伦!

    “只怕我的妹妹还没使出美人计,就中了别人的美人计,”漂亮的眼睛里分明是戏谑的笑,上官秋月没有继续刺激下去,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不紧不慢地,“你想要我们跟白道达成协议?”

    雷蕾松了口气,并不否认:“这样对你们都有好处。”

    上官秋月道:“对你更有好处。”

    被说中心事,雷蕾全身一僵。

    “你想跟他在一起?”上官秋月含笑,“还记不记得哥哥说的话?”

    雷蕾颤声:“记、记得。”

    “说来听听。”

    “做……做成人偶!”结巴。

    “那你还敢轻薄萧白?”上官秋月叹气,“你说现在怎么办好?”

    下巴上,冰凉的手指逐渐用力。

    雷蕾惊恐:“哥!”

    上官秋月忽然放开她,直起身:“我要回千月洞一趟,尽快取到心法。”


上卷 [35] 春花究竟是谁

    雷蕾壮着胆子试探:“萧白那么厉害,要是拿不到心法怎么办?”

    “尽力而为,能取到手最好,”上官秋月温柔地叹气,“若不能,也不必强求,毕竟萧白喜欢你,你失忆就是最好的掩饰,切不可说与我有关,否则性命难保。”

    雷蕾松了口气,垂首:“我以为……你会怪我。”

    上官秋月摸摸她的脑袋,嗔道:“哥哥怎舍得怪你,妹妹自然比心法重要,来日方长,只要你留在他们身边,就还有机会。”

    雷蕾假意笑,过去倒茶,脑子里却尽是问号。

    怪不得最近总觉得不对劲,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想起来。

    千月洞要一统星月教,就得照约定拿到凤鸣刀心法,收服传奇谷,但如今上官秋月的表现好象不太正常——虽说他总是口口声声让她尽快取心法,最开始也的确在监督催促,但不知何时起,他似乎已经对此事不太热心,虽然也会像这般例行追问,但从没露出半点强迫施压的意思,照理说他不是更该急切么?

    既然有野心,雷蕾可不认为他真的只是因为关心妹妹,此人是使坏的专家,帮助石先生卖假长生果耍得白道团团转就是例子,谁知道他下一步会干什么?

    可以肯定的是,此人安排自己留在萧白身边,最初的确是冲着心法和玄冰石。

    现在呢?

    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别的作用,雷蕾只能理解为:变态的行为是不能按常理推断的。

    经过刚才那番对话,她着实吓得不轻,好在这位可爱又变态的美人哥哥对妹妹还是保留了一些人道,没有继续吓她,很快又像往常那般亲切无害地哄她说话了。

    “那个傅夫人,你很喜欢?”

    “她很好,怪不得当初你会让我去求她。”

    上官秋月笑道:“傅楼迟早被她害死,若非这个女人,傅楼今日也绝不会只甘心于传奇谷谷主的位置。”

    雷蕾心中一冷。

    傅楼本是一代魔头,也并非有勇无谋之辈,行事果断,心狠手辣,在率传奇谷与白道对抗的过程中,更需要与他并肩作战的坚强的女人,可惜他偏偏爱上游丝,游丝虽然好,但实在太软弱太单纯,的确容易把他推向十分危险的境地,就像上次的事。

    上官秋月道:“傅楼也明白这道理,所以轻易不让她出谷见外人。”

    他选择了守护妻子,也就是把危险留在身边,雷蕾紧张:“你……”

    上官秋月看出她的心思:“我若真要那么做,就不会等到现在。”

    雷蕾想想也对,惊讶:“你不想杀傅楼?”

    “不想,”上官秋月毫不迟疑,“傅楼绝对不能死在我们手上。”

    雷蕾恍然。

    千月洞传奇谷同属星月教分支,也算有渊源,上官秋月既有心收服传奇谷,就不能让堂堂传奇谷谷主死在自己手上,何况还有白道在旁边盯着,如今江湖三足鼎立,谁都不愿意主动去破坏这种平衡关系,谁都想当那个“渔翁”。

    上官秋月叹道:“再厉害的人,一旦有了弱点,对付起来就不难了。”

    雷蕾眨眼开玩笑:“你没有弱点?”

    上官秋月瞟她一眼,柔声责备:“你不就是哥哥的弱点么,今后当心。”

    鉴于此人有□的不良爱好,雷蕾相信此话还是带着几分真心的,感动之下摸摸此人的臂膀:“你也注意身体,多穿点衣裳。”

    上官秋月笑看她:“小春花真好。”

    没事就喜欢雷人,雷蕾抖抖肩膀,推他:“快走快走,我要出去吃饭了。"

    辱及已故父亲,可是大不敬,公子这回是真生气了,几天都沉着脸。

    雷蕾也深为后悔,当时实在不该意气用事,古人最重这些,尊重长者是基本礼节,何况他性格古板,对父亲的往事根本一无所知,在他心里,父亲就是扶持正义的榜样,就算自己把萧原与老妈的事跟他说,他也绝不会信,说来说去咱又不是小春花本人,何必为个没见过的死了的老妈伤感情呢,可不能让风彩彩趁虚而入啊。

    用过晚饭,天已快黑了,众人各自回客栈房间休息。

    上楼时遇上公子,雷蕾主动招呼:“小白。”

    公子不理。

    雷蕾拉住他:“我错了,我认错不行吗。”

    公子冷着脸不说话。

    雷蕾放软语气:“那天是我错,不该那么说萧老庄主,你别生气。”

    见她肯认错,公子终于开口:“别的礼数就罢了,怎能对长辈出言不逊,何况他老人家已……”神色仍是不好。

    雷蕾抱着他连声赔“对不起”,见此人无甚表示,委屈:“我都认错了,你还要怎么样?”

    公子拉开她:“父亲一生光明磊落,以维护江湖安定为己任,立下许多汗马功劳,你却在心底对他老人家不敬,可见仍是善恶不分,颠倒是非,你看温姑娘风姑娘,都是深明大义,哪一个像你这般糊涂!”

    何太平的意思摆在那儿,雷蕾心里本就有疙瘩,闻言也来了气:“我就是这样,风姑娘好你就找去!”

    公子怒:“不知悔改!”

    眼见又要吵,风彩彩正好走上楼来,二人当即住口。

    风彩彩也是粗心之人,并没留意到雷蕾的神情,冲公子笑:“正要找萧公子呢,给峨眉派的信已经送去鸽站了,你看还有什么要办的?”

    公子脸色稍和,礼貌地点头:“有劳。”

    风彩彩抿嘴:“不过是小事,应该的。”

    果然是贤内助,雷蕾冷笑,转身就要下楼。

    风彩彩伸手拉住她,奇怪:“雷蕾,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雷蕾冷冷地:“出去走走。"

    已经回春,天气不再像年前那么寒冷,晚上行人也多了不少,不只酒楼妓院,有的店铺也还未关门打烊,来了这么两个多月,雷蕾对夜谭城的各条街道都已经熟悉,只气闷地转来转去,正式开始考虑脱身之计。

    如今面前似乎只有一条路可以走:盗版心法,然后乖乖跟美人哥哥回千月洞。

    逃是逃不走的,一旦离开“小白”他们,结果就肯定是被美人哥哥逮回去,此人对妹妹的占有欲太强,太危险太变态了,真要跟他回千月洞,以自己的行事风格,迟早会被做成人偶。

    真要摆脱上官秋月,只有获得“小白”的支持,可上官秋月偏偏是他的杀父仇人,“小白”这么古板的人,能接受上官春花的身份么,搞不好就先把咱宰了立威!

    不知不觉中,喧嚣声越来越远。

    雷蕾全然不觉,顺着巷子往前走,心中郁闷不堪。

    冷不防一个人迎面撞来。

    雷蕾回过神,慌忙往左边躲闪,不想对方也跟着往左边,于是她急忙到右边,哪知对方就像镜子里的影子,也跟着转到了右边。

    二人终于撞上。

    发现这条巷子很是僻静,雷蕾警惕,下意识将此人推开:“谁!做什么!”

    “谁……谁谁……不长眼睛!”那人不满。

    闻到刺鼻的酒气,听到这种特别的大舌头的声音,雷蕾放了心,原来只是遇上了醉鬼。

    果然,那人提着个酒壶,被她这么一推,顿时站立不稳就要倒下。

    借着巷口灯光,雷蕾发现此人只是个瘦小的老头,见他年纪大,生怕他这么一躺会出事,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扶。

    “到……到了?”老头好容易站稳,用另一只手揉揉眼睛,凑上来看了她两眼,顿时呆住。

    雷蕾没好气,转身就要走,哪知身后却忽然响起“砰”的一声,显然是酒壶被摔破了,好奇之下,她不由回头去看。

    老头呆呆地望着她,结结巴巴:“鬼……有鬼!”

    是人都怕鬼,雷蕾毛骨悚然,立刻跳到他身旁,回头张望。

    “鬼啊——”身旁老头大呼,跌跌撞撞就跑。

    难道……是在说我?犹如一道闪电在脑海中劈过,雷蕾反应过来,拔腿就追上去,大叫:“站住!你给我站住!"

    身体不是自己的,加上古代的衣裳跑起来绊脚,雷蕾干着急,连连大叫声明自己与鬼无关,无奈老头已经吓得丢了魂,哪里还听得进她的话,没头没脑只管朝前冲。

    大约追出十多米,巷子口忽然出现一个人影,身形挺拔。

    雷蕾大喜,冲那人喊:“快!帮我拦住他!”

    那人愣了下,果然将老头拎住。

    雷蕾大大松了口气,冲上去揪过老头,正要向对方道谢,谁知抬眼看清他的脸之后,她立刻又不理了,转向老头:“说了我不是鬼,跑个屁啊!”

    “鬼……”老头失魂落魄,全身颤抖如筛糠,口里喃喃念叨,“姑娘饶、饶命,饶命……”

    他真的认识自己!得到确认,雷蕾反而愣住,据上官秋月说,上官春花很少在江湖上行走,那她怎么会认识夜谭城的老头?而且她明明是在晋江城外的古言村跳崖自杀的,那儿的人都知道自己被救活了,被叫成鬼也说不过去啊!

    公子却目光闪动,不动声色:“你认得她?她是哪家的姑娘?”

    “姑娘!”老头大叫,拼命挣脱雷蕾的手,趴在地上连连磕头,带着哭腔,“姑娘饶命!我知道你死于非命,心里不甘,要回来报仇,可这事与我无关呐,求求你大发慈悲,看在我伺候老太爷一场的份上,找那害你的人去吧……”

    真拿老娘当鬼了?雷蕾哭笑不得,干脆俯身将脸凑过去,龇牙咧嘴阴恻恻道:“我死得好惨哪!好惨!”

    老头惨叫,往后缩:“姑娘,不关我事!不关我事!”

    公子觉得不妥,拉她:“你……”

    “何方小道,再敢罗嗦,我连你一块儿吃了!”雷蕾甩开那手,怒视他一眼,继续作哭声吓那老头,“我死得好冤枉!”

    公子默。

    黑暗的巷子,外面灯光昏暗,影子长长,效果居然很逼真,老头吓得直哆嗦:“姑娘饶命!与我无干呐,你该去叫老太爷他们替你报仇哇!”

    雷蕾哼了声,恨恨道:“这次我回来,就是专程找害我的人索命,可我死得实在太惨。”说到这里她又“呜呜”哭了两声,继续编鬼话:“可惜我死得太惨,怨气太重,竟忘了自己是谁,怎么死的,只要你肯告诉我,我就饶了你。”

    老头被吓昏了头,闻言大喜:“说说!我说!”

    “你是谁!”

    “老奴原是这城里花家的下人,两年前出来的,因老太爷感念我忠心,发善心给了我银子置办房地,让我出来安心养老……”

    雷蕾愕然:“花家?”

    老头不敢看她,点头不止:“老爷只有姑娘一个女儿,老太爷最疼你了,将你许配与百胜山庄萧老庄主的小公子,姑爷如今名满天下,想不到姑娘才嫁过去就出了事!”说着,他居然也掉下两滴眼泪:“姑爷前些日子还去拜访过老太爷,听说生得一表人才,姑娘你竟这么命苦!”

    做了这么久的春花,雷蕾哪里想到身份会突然改变,顿时如闻晴空霹雳,倏地拎起他,咬牙切齿:“你说,我就是花姑娘?”

    老头吃吓:“姑娘姓花,闺名小蕾,听说你身上好象有个胎记,所以老爷才起了这名字,你不信可以自己看看?”

    上官秋月!雷蕾气得:“我身上的胎记,别人怎么知道?”

    听到磨牙声,老头立刻联想到女鬼吃人的故事,求饶不止:“姑娘饶命!知道的人其实不多,只是你五岁时,百胜山庄的萧老庄主带着十岁的小公子路过,因他曾有恩于我们花家,老太爷执意留他们,你当时年幼,与那萧家小公子玩耍时说起身上有朵花,小公子想要看,你偏又不让,被小公子扯破衣裳,只管大哭,老奴哄不住,老太爷与萧老庄主得知,便定了你二人的亲事。”

    雷蕾瞪着眼说不出话,他奶奶的,看不出来“小白”这么君子,当初也是条小色狼!早被他轻薄了!

    老头挣扎哀求:“姑娘,害你的必是那个陪嫁丫鬟,你只管找她去,可别冤枉了旁人……老奴对花家忠心耿耿,小时候老奴还抱过你啊!”

    雷蕾丢开他:“走吧。”

    老头如获大赦,爬起来就跑。

    万万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雷蕾只管发呆。

    那夜新房里只有花小蕾和陪嫁丫鬟,后来失火,找到一具尸体,人人都以为是花小蕾,可花小蕾显然并没死,那具尸体会是谁?没有白看那么多电视剧,雷蕾喃喃地:“应该是丫鬟,花小蕾是在设计逃走,难道她不愿意……”更重要的,已经逃出去的人,为什么后来还要跳崖寻死?

    手被人紧紧握住。

    公子似有些紧张:“想不起来就算了。”

    暖意源源不断传来,雷蕾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多了个“老公”,窃喜之余也没忘记赌气:“我不知悔改,你来做什么?”

    公子无言。

    雷蕾别过脸“哼”了声。

    公子迟疑半晌,道:“是我说重了,这么晚,别再乱跑。”

    既然不再是上官春花,什么魔教白道就都不是问题了,雷蕾本该高兴,可现在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只觉得心里又苦又涩——原本还带着几分奢望,想那位“哥哥”总有那么一点关心自己,就算没了别人,至少还有他在,到如今才明白,亲切的笑容,病中的关心,危急时相救……当这些温情全都变成利用,而且还利用得这么彻底,她已经说不清是该失望还是气愤,若非自己还有利用价值,是不是早就被他做成人偶了?

    “你早就知道我是……”打住。

    公子点头:“那次你在温泉……我便知道是你。”

    “可你没有说出来,”雷蕾冷冷看他,“你早就怀疑我了?”

    公子沉默片刻:“多年不见,我只是不能确定,我以为你当初是听说了萧家家规,所以设计逃婚,却不明白你为何会失忆。”

    这回轮到雷蕾奇怪了:“什么家规?”

    双目原本明亮如星,此刻却陡然黯了下去,公子缓缓放开她,低声:“萧家一旦长子出世,便不得再有……”停住。

    雷蕾立即想到了萧家书房里那块无字灵牌,自百年前萧家祖宗萧岷助武盟主剿灭星月教那一战后,萧家人丁便渐渐单薄,外头传言都说是因为凤鸣刀下杀戮太重,是天意,灵牌前一直香火不断,供奉亡魂以求萧家安宁兴旺,然而又有谁知道,真正的原因竟是这条奇怪的家规!可以想象萧家历代庄主的疑惑与无奈。

    她越来越惊讶:“怎么会有这样的家规?”

    公子摇头:“是萧家祖宗萧岷老庄主定下的,连父亲也不知道缘故。”

    雷蕾表情古怪,这个时代是以发展人口为主要事业,提倡多生多育,想不到萧岷这么高瞻远瞩,早就知道搞计划生育了,只生一个好,优生优育啊!

    “你可以想清楚。”公子微微侧过身,脸色看不清。

    一个死了的人突然回来,还失忆,赖上了自己,当他发现这个秘密后,只觉得震惊又矛盾,如果当初她逃婚是因为这缘故,那么他一直没有刻意去追查,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不希望她恢复记忆,直到后来目睹花家人的奇怪反应。

    雷蕾摇头,喃喃道:“倒不是这个。”

    公子迅速转脸,看着她:“你不在意?”

    不管怎么说,捡了个优秀老公该高兴才对,何况是自己垂涎已久的对象,哈哈!雷蕾尽量不去想太多,板着脸:“有风姑娘在,深明大义又懂事,贤内助,我在意什么!”

    公子道:“你……不要胡说。”

    “何太平说的还有假?”

    “我已经跟何兄说清楚了。”

    雷蕾斜眸:“那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撕女孩子的衣服。”

    “当时只是……年少无知,”公子尴尬地移开目光,唇角却忍不住扬起,略有些腼腆,“后来回去父亲便打了我一顿,还罚我跪了两个时辰。”

    “所以你就变成这样了!”雷蕾抱住他大笑,“这么守礼,不近女色!”

    “……”

    “是不是?”

    “……”

    闹了半日,公子敛了笑意,正色:“我只奇怪,花家为何不认你。”

    雷蕾心中一紧。

    顶着花小蕾的脸蛋回家,亲生爷爷和哥哥为什么不肯相认?花老爷卧病,花大嫂流产,花大哥眼里的恨意……

    “妈的上官秋月”几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幸亏她立即又将这话吞了回去——不行,千万不能说认识上官秋月,这位老公疾恶如仇,要知道当初自己曾被利用,泄露何太平的行踪,导致长生果拍卖会临时改地点,引出夜谭城血案,此人会不会大义灭亲?

    公子皱眉:“当初你是花大哥亲自送来的,蒙着盖头,从未在外人跟前露面,因此赵管家他们无人认出你,但花大哥与你家老太爷怎会也不认得?”

    雷蕾装作奇怪的样子:“对啊,难道有人威胁他们?那个害我失忆的人?”

    公子看了她片刻,移开目光:“太晚,回去再说。”


上卷 [36] 颂歌献给盟主

    陪嫁丫鬟是千月洞的人,这点毋庸置疑,表面上看,是花小蕾发现此事所以杀了她逃走,可为什么花小蕾宁愿诈死逃走,也不肯求助未来丈夫?而且花家人也很古怪,花老爷卧病,花大嫂流产……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

    整夜的辗转反侧,不枉看过那么多侦破电视剧,雷蕾终于把所有事情串在一起。

    谁也不会追究一个死人,这就是诈死的最大好处。

    花小蕾不肯求助,是因为她有顾虑,而花家人不敢与自己相认,更证实了这点。

    上官秋月在要挟他们。

    上官秋月凭什么要挟花家?

    花老爷的病!

    花家受上官秋月胁迫,让花小蕾嫁去百胜山庄偷心法,然而花小蕾不知怎的改变主意,杀了监视自己的陪嫁丫鬟,故意将随身金锁放在尸体身上,让人误以为死的是自己,使金蝉脱壳之计逃了,人一死,上官秋月也就怪不到花家,只会怀疑丫鬟背叛自己,花小蕾逃到古言村,后来估计是不敢回家心中绝望,才会跳崖轻生。

    花小蕾死也不会想到,有人会借用自己的身躯活过来,更不会想到,此女偏偏又遇上公子。

    若不是她雷蕾穿了过来,整件事情的真相肯定会被埋没。

    已经死了的人忽然现身,聪明如上官秋月,怎会猜不出事情原委?所以派人抓她回去问罪,谁知花小蕾竟“失忆”了,编出什么“春花秋月”,于是此人将计就计认了个便宜妹妹,继续利用她偷心法,同时警告花家,花大嫂流产算是小小的惩戒吧?

    这就能解释花大哥为什么会恨自己了,雷蕾摸摸身上的胎记,说不清什么滋味,花家本来已经逃过劫难,自己根本不该顶着这身体回来!原以为在这里也能找到亲人,谁知认了个假哥哥不说,反而给花家带来这么大的灾难,上官秋月不让自己轻薄“小白”,肯定不是吃醋,而是怕“小白”发现胎记,他却不知道“小白”已经见过了。

    可胎记是在女人的那种地方,上官秋月怎么知道!花小蕾会变声,这两人是什么关系?上官秋月对自己这么暧昧,难道……

    雷蕾被刺激得差点找根绳子去上吊。

    “自己哥哥怕什么”,他奶奶的,吃够老娘的豆腐!

    花家受胁迫替千月洞办事,“小白”也不笨,现在已经怀疑花家了,想必很快就会明白真相,可怎么办才好?

    关在房间整整一上午,雷蕾仍没想出好法子,看看快吃午饭了,于是出门去叫公子,刚刚走到公子的房门前,就看到风彩彩走上楼来。

    鉴于礼貌,雷蕾主动打了个招呼。

    风彩彩看了她片刻,忽然道:“你真的喜欢萧公子?”

    真的喜欢“小白”?雷蕾开始正视这个问题,唔,这么英俊又厉害的老公,当然喜欢,但哪个男人追老婆没费点力气?目前还看不出来他做过什么令我特别感动的事,所以不能轻易答应,当然,我是不会害他的。

    雷蕾没有回答,反问:“怎么?”

    风彩彩咬了咬唇,涨红脸:“可你不是……”大约是难于启齿,话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呆了呆,转身自回房间去了。

    雷蕾虽有些莫名,却也懒得理会那么多,伸手敲公子的门。

    “小白!小白!”

    “萧兄弟出去了。”

    听到这温和的声音,雷蕾愣了下,回头只见何太平站在那里,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微笑。

    “何盟主?”

    “萧兄弟去百通驿馆,晚上才回来。”

    雷蕾不喜欢此人的圆滑世故,经过放走傅楼一事,以前的好感已经全没了,当然,她也不好过分表现出来,于是“哦”了声:“谢谢你。”

    何太平神色不变,仍是温和可亲:“看到风姑娘了?”

    雷蕾道:“看到了。”

    何太平道:“果真不能容?”

    雷蕾断然:“不能。”

    何太平反倒又笑了:“先前秦兄弟说,我还不信,直到前日萧兄弟找我,说起你的身份,如此,倒是我行事欠妥了。”

    这两天他果真没再有意安排风彩彩接近公子,雷蕾也不奇怪,不可否认,此人是个成功的盟主,很清醒很理智,知道需要什么,目前江湖形势紧张,千月洞传奇谷虎视眈眈,百胜山庄地位至关重要,既然“小白”已经表态,他自然不必在风彩彩这点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坚持,尽管在他心里,自己并不是萧夫人的最好人选。以此人的行事作风,若不是百胜山庄历代辅助正道,没有野心,有朝一日江湖真的太平,他会不会做出“良弓藏”“走狗烹”的事还很难说。

    对老娘的小心灵造成伤害,说一点不介意是不可能的,但难得盟主有道歉的意思,总不能不给面子,雷蕾看着他:“你不怀疑我?”

    何太平委婉地避开问题:“萧兄弟相信你。”

    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你要控制他也很容易,雷蕾笑了:“你可以相信他。”

    何太平含笑点头:“我相信。”萧白不会不知轻重,更不会为一个女人就放弃原则,何况萧家祖训在,他没有理由不相信。

    雷蕾道:“花家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至少我不会害他。”

    “我信。”

    “他也不会让我害你们。”

    “不错。”

    “你们的事和我无关。”

    “近日冷兄弟他们多有误会,难得雷蕾姑娘深明大义,不要计较才好,”何太平笑着岔开话题,“时候不早,一起下去用饭,如何?”

    老娘当然没那么“深明大义”,但盟主亲口承认就不一样了,虽然这位盟主不讨人喜欢,但跟他修好关系绝对没坏处,雷蕾没有推辞,弯腰做“请”的姿势:“难得何盟主肯跟我们这些年轻人一块儿吃饭。”

    何太平道:“何某也怕被人骂作‘以小卖老’。”

    雷蕾这回真的忍不住发笑:“难道不是?”

    何太平停住脚步,语气自然:“怎么会小,在年轻人眼里,何某或许正是老奸巨滑。”

    这人揣摩人心的本事竟半点不输上官秋月!雷蕾愣了愣,心虚地将目光移开,鼻子里哼了声。

    何太平似笑非笑瞟她:“难道不是?”

    没必要再掩饰,雷蕾嘀咕:“拿我顶缸,我是有点生气,可也不全是这么想的。”

    何太平奇怪:“哦?”

    雷蕾没好气,如念书般:“不是老奸巨滑,是老谋深算,何盟主顾全大局,英明神武,领导有方,统率群雄对抗魔教,一心为江湖为人民……将来肯定是千秋万载,一统江湖……”老娘斗不过你,唱颂歌总没错。

    何太平面不改色。

    雷蕾翻翻白眼,故意大声唱:“东方红,太阳升,江湖出了个……”

    嘴巴里忽然多了个东西。

    雷蕾唱不下去,立刻吐出来看,赫然是块银子。

    何太平颇有风度:“何某的暗器功夫练得不太好,这些歌还是留待江湖真正安定之后再唱为妙,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雷蕾姑娘的牙齿就要被嗑掉了。”

    说完,他施施然转身下楼。

    不下二两!雷蕾将银子放入怀中,默默跟在后面,不愧是盟主,随手一丢就是银子,大街上丐帮那些兄弟怎么都不知道找他唱《东方红》。

    百通驿馆在一条不怎么热闹的街上,门前停着几辆车,四周多是民宅,不远处还有座学堂,儿童朗朗的书声飘来:“啊!我们的江湖多美丽!我爱江湖……”

    雷蕾被雷得浑身哆嗦,抬脚就往里面走,一个公差打扮模样的人过来拦住她:“姑娘眼生得很,不是城里的人吧?”

    雷蕾点头。

    “可有勘合火牌?”

    门卫?雷蕾道:“我找人的。”

    门卫道:“姑娘要找谁,在下替你查登记簿。”

    雷蕾故意瞪眼:“我找的人你也管不了。”

    门卫厉声:“如今魔教作乱,何盟主亲口传令,进出站内都要查验勘合火牌,便是他老人家亲自来了,不能查证身份也休想进去!”

    雷蕾佩服,连连点头:“大哥说得对,我要找……”

    “张大哥,移花宫的朋友要借用几匹快马。”身后有人插话。

    这声音听着耳熟,雷蕾转身一看,不由愣住——此人正是那日拜访花家时见过的花家公子花阕,花小蕾的大哥。

    门卫认得他,说笑两句就要放进去。

    雷蕾灵机一动,冲花阕大声:“你怎么才来?”

    花阕看清是她,也愣。

    门卫客气地:“花公子?”

    花阕回神,迅速扫视四周,同时鼻子里冷哼了声,也不说话,径直就朝门里走。

    这行动显然证明二人是认得了,雷蕾抱歉地冲门卫笑了笑,快步跟进去。

    “回来做什么!”行至后院马厮旁一个无人的角落,花阕果然停下脚步,转身冷冷地看着她。

    顶着花小蕾的身份,本该称呼大哥,可这位亲哥哥对自己的态度远不及上官秋月亲切,甚至带着些憎恶,雷蕾很尴尬:“我知道不该回来,可……”

    “你不顾死活便罢,如今连我们也扯进去,满意了?”隐隐有火气。

    犯不着这么刻薄吧!雷蕾瞪眼。

    花阕忍怒,犹自责骂:“你大嫂被你害成这样,还有爹,半年之内再无解药就撑不下去,他老人家白白操了二十年的心,竟养了你这么个不孝的东西!”

    “你什么你!”自己的归来给花家带来灾难,雷蕾原本很内疚,但此刻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替花小蕾不平,“怎么全往我身上推!若不是为你们,我会去百胜山庄?你这么有本事就去找上官秋月算帐啊,关老娘屁事!”

    花阕怔了。

    难不成你还敢在这里杀人灭口?雷蕾大骂:“老娘就是不想偷什么心法,你们为了自己把我推出去办事就算了,现在事情不成反来怪我,你当老娘是好捏的柿子?”

    花阕回神,大怒:“为我们?若非你善恶不分迷上那魔头,好好的花家会招惹千月洞?爹会变成这样?你大嫂会小产?事到如今你竟还不知悔改!”越说越气,他挥掌要打:“若不是老太爷总护着你,我早就……”

    被这话震住,雷蕾瞠目结舌,连害怕也忘了。

    他奶奶的,原来是这花小蕾自己先招惹上官秋月!一个女孩子对喜欢的人是无话不说的,上官秋月知道她是公子的未婚妻之后,必定哄她嫁过去为自己偷心法,同时给花老爷下了毒,要挟花家。

    上官秋月显然不喜欢她。

    花小蕾最后肯定明白了这道理,她不想为上官秋月做事,也不想连累家人,想以自己的死来结束花家的厄运,于是在婚礼当夜诈死逃走。有家不能回,心上人又这么无情,她绝望之下,最终仍选择跳崖轻生。

    “就是这样!”雷蕾忍不住脱口而出。

    见她言语神态都与以往不同,花阕惊疑,这一巴掌无论如何也打不下去了:“你……”

    雷蕾望着他:“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花阕大惊,手落下,改为扳住她的肩:“你怎会变成这样?”

    雷蕾摇头表示不知道。

    花阕呆呆看着她,目光渐渐黯了下去:“早先上官秋月不让我们认你,我与老太爷都奇怪,想不到你……”

    雷蕾道:“我刚知道自己是谁。”

    花阕咬牙:“那个魔头竟忍心对你下手?”

    这回却冤枉上官秋月了,雷蕾不语。

    到底是亲妹妹,已经变成这样,花阕也不忍苛责,放开她,叹了口气,半是安慰半是告诫:“罢了,不记得也好,如今你看清他是什么样的人了,万万不可再犯糊涂。”

    雷蕾移开话题:“爹怎么样?”

    花阕摇头:“那是千月洞特制的毒,如今医痴卜老先生已经死了,除了上官秋月,只怕无人能解。”

    雷蕾道:“对不起。”

    花阕苦笑:“跟大哥说这些做什么,事已至此,老太爷虽不让逼你,但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停了停:“萧家历代扶持正义,窃取心法固然不对,但父亲平日最疼你,做儿女的不能为父母分忧也罢,如今反倒眼睁睁看着他老人家受苦,还有你大嫂,她若是再受半点刺激,就要……事有无奈,你……斟酌着办吧。”

    这就是支持我偷了?雷蕾想了想:“小白知道我的身份,你们不认我,他已经怀疑了,只是不知道与千月洞有关。”

    花阕紧张:“他知道?”

    雷蕾“恩”了声。

    花阕脸色微白:“前日他已经起疑,问下人要你的画像,我临时换了幅送去,想不到还是……若让何盟主知道,如何是好?”

    雷蕾道:“我会想办法。”

    花阕无奈,缓缓点头:“没认识上官秋月之前,你也是极懂事的,此事先别声张,万万不可叫那魔头知道我们相认,否则必会生事。”

    雷蕾应下。

    花阕忽然放低声音:“有件事你不妨说与何盟主,花家虽不得已受制千月洞,但知道此事,必可解他们的燃眉之急,有这份功劳在,将来好歹也是条退路。”

    雷蕾忙问:“什么事?”

    “初一那晚拍走长生果的买主,我是知道的。”

    “是谁?”大喜。

    “架空城的蓝门主。”

    雷蕾怀疑:“你确定?”

    花阕笑:“当夜没有灯火,但参加拍卖会的人里,有我的一位旧交,他有种特别的本事,听人说话能过耳不忘,蓝门主虽然变过声音,却还是瞒不过他,只是事关重大,他胆子又小,不敢说出来,我几番叫他去找何盟主,他也不肯。”

    雷蕾暗暗记下。

    再交代两句,花阕便匆匆离去。

    冰雪消融,涧底水声响亮,月华台上,上官秋月一身雪衣清闲至极,他望着远处冰谷的边缘微微皱了下眉,那里冰雪绿意交界,外面山野弥漫着无限生机。

    “幸亏尊主早有准备,想不到这群混帐竟敢叛变谋逆。”顾晚的声音难得带上了感情,半是激动半是庆幸。

    上官秋月斜眸瞟他,温雅地笑:“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奇怪,若他们真成了事,今日站在这里的就不是我,你或许也不用这么小心。”

    顾晚立即垂首,恢复冷静:“属下失言。”

    上官秋月摇头:“看来想要我死的人不少,三部,六部,七部,八部,应该不止这几个才对。”

    顾晚沉默,他早已知道那些人的阴谋,却任其自然,非但不给予任何警示,反而设下圈套吸引他们上勾,再毫不留情,杀鸡儆猴,与其说是那些人叛变,不如说是他想下手,太狠了。

    上官秋月已经转过脸去:“人呢?”

    顾晚道:“都已经拿下,尊主要如何处置?”

    上官秋月想了想:“先放点血,做几块血豆腐怎么样?”觉得缺乏创意又改口笑:“要不先送冰谷冻着,入夏再拿出来给另外几位坛主们解渴。”

    顾晚恭敬地:“是。”

    上官秋月道:“过两天我又要离开,你说还会不会有人闹事?”

    顾晚道:“这……属下不敢妄言。”

    上官秋月淡淡地:“他们都是你的部下,你不知道?”

    顾晚面不改色:“属下以为,不是每个人都想被做成血豆腐。”

    上官秋月颔首:“说的对。”

    顾晚道:“全赖尊主神机妙算,上次属下叫他们将王大夫引到夜谭城,傅楼果然带着夫人找去了。”

    上官秋月笑:“连我也没想到,竟是被我那个妹妹坏了事。”

    顾晚道:“若非她拖延时间,何太平……”

    “你以为只是她?”上官秋月打断他,“萧萧凤鸣刀,与冷圣音联手,竟会让傅楼撑过二百多招,更是笑话,是你们太急,不该让他们撞上萧白,否则无论冷圣音他们杀了傅楼,还是傅楼杀了他们,都是好事。”

    顾晚忙道:“尊主说的是。”

    二人正说着,一个星仆匆匆跑上台来,先恭谨地向上官秋月行礼,再双手呈上一封书信:“尊主,夜谭城送来的信。”

    上官秋月取过信,拆开看了几行,又缓缓合上。

    见他脸色不对,顾晚忙挥退星仆,问:“这是……”

    上官秋月将信丢给他,不动声色:“有人撞鬼,花小蕾的鬼魂回来了。”

    鬼魂?顾晚莫名其妙,打开信仔细看了两行,顿时冷汗冒出来,跪下,“是属下该死,误了大事。”

    沉默。

    上官秋月道:“你死了有用?”

    顾晚松了口气:“多谢尊主。”起身。

    “那个人,是花家出去的老仆。”

    “是。”

    “多事,杀了。”

    “是。”

    挥手让他退下,上官秋月似乎很为难,望着脚下冰谷叹了口气,又微微笑起来:“还真有些麻烦。”


上卷 [37] 终于露了一手

    清明刚过,天上细雨纷纷,路上行人匆匆,三辆马车不紧不慢行驰在大道上,原来获知那夜长生果买主的消息之后,何太平决定即刻起程去架空城找蓝门主,为免打草惊蛇,没有带太多人上路。

    “小白,你有没有觉得不一样?”上官秋月的簪子实在太显眼,雷蕾哪里敢用,依旧把自己那支戴上了,此刻正在公子面前不住地晃脑袋。

    公子不解。

    “没看到?”怒。

    “什么?”

    “这个!”

    公子道:“新的,你不是戴好几天了么。”

    算你留意到了,雷蕾转怒为喜:“好不好看?”

    “……”

    “好不好看?”

    “……”

    “小白小白!”

    公子勉为其难点了下头,转过脸笑。

    雷蕾满意。

    “雨大了,先在这里避一避吧。”秦流风的声音。

    外头雨丝越来越密,路旁正好有家“钟花无艳茶水店”,何太平赵管家等人都已经站在了茶水店的屋檐下,雷蕾飞快跳过去,与大伙儿挤在一处避雨,惟独冷醉不慌不忙下车,在雨中眺望,她本来就生得美,书卷气极浓,又爱穿白衣,此刻在雨中更显清冷。

    田野广阔,绿意满目。

    冷醉赞道:“好景,竟自带了三分诗意!”

    雷蕾没有诗意,抖抖头发:“什么诗意,快过来吧,当心淋病了!”

    冷醉微露不屑。

    秦流风摇头,不知从身后什么地方取出一柄素伞,撑开,过去将她罩住:“诗要做,妹妹也要当心风寒。”

    冷醉别过脸,移开两步:“我不用伞。”

    秦流风道:“如此美景,冷姑娘想必有好诗,秦某有心要赏鉴赏鉴。”

    名满天下的才子才女,即景成诗,何其风雅,何太平与公子等人谁不通文墨,闻言都看着二人,旁边的雷蕾也双手抱胸,秦大才子追老婆,老娘看你们两个今天盗版哪一首!

    冷醉果然没再推辞,反倒有点不好意思:“秦公子自有好诗,冷醉才得了两句,不敢卖弄。”

    秦流风道:“说来听听。”

    冷醉想了想:“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秦流风跟着念了一遍,赞:“好诗,秦某斗胆想要续上两句,如何?”

    冷醉喜:“请。”

    秦流风沉吟片刻:“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

    现成的表现机会,怎能不算老娘一份!雷蕾回神,振臂一声大吼,十足的超人气势:“牧童遥指杏花村——”

    沉默。

    无数惊讶的目光投来。

    “牧童遥指杏花村,”秦流风先是点头,尔后又摇头,笑吟吟地看她,“好是好,但敢问雷蕾姑娘,牧童何在,杏花村又是哪里?”

    雷蕾支吾:“这……”

    冷醉淡淡道:“我看这句清新得很,杏花牧童也是村野常有的物事,并非都要见到才能作诗,秦公子以为?”

    秦流风莞尔。

    雷蕾松了口气,附和:“冷姑娘说得对!”

    话音刚落,旁边公子忽然道:“有牧童。”

    众人皆愣,都向左方看去,果然见一个牧童骑着水牛沿田间小路缓缓走来。其后远远的山脚下,炊烟袅袅,隐约是个村庄,村口真有小小一片新红,如烟如霞,在雨中更加风情万千,旁边依稀有扫把挑着个白色小酒幌。

    秦流风咳嗽:“好眼力!好眼力!雷蕾姑娘如何知道这里有个杏花村?”

    雷蕾哼了声:“猜的,我还有一首词。”言毕大声念:“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众人俱愣。

    何太平笑道:“这回秦兄弟可让比下去了,也罢,时候不早,我们不妨也过去喝两杯,顺便用过饭再走。”

    “哎哟,我说这位公子!”娇媚的声音响起,一个美艳的老板娘扭着腰肢从门里走出来,“这话差了,要喝酒哪儿没有,我们也卖酒,品种齐全,更香更好!”

    何太平道:“这不是茶水店么,能卖酒?”

    “还兼卖酒食,”老板娘倚着旁边的大招牌,纤纤玉手指着上面的小字,“如今我们可是交过税的,正正当当营业,便是秦老先生来了也没话说。”

    何太平奇怪:“哪个秦老先生?”

    老板娘道:“自然是秦流风老先生。”

    众人都别过脸。

    秦流风苦笑:“你见过秦流风?他很老?”

    老板娘道:“我没见过,是我们钟老板这么叫的,听说那位老先生迂得很,不通人情,极是可厌。”又惋惜地嘀咕:“老娘先前还以为江湖第一风流才子很年轻呢,原来都快进棺材了。”

    秦流风脸绿。

    这钟花无艳茶水店偷税被抓,估计钟老板是恨上他了,公子与赵管家等人都明白其中缘故,连冷醉也忍不住低头笑。

    雷蕾碰碰他的手臂,悄声:“秦老先生,你想要什么好棺材,我替你买。”

    公子拉开她:“休得胡闹。”

    月影娟娟,照着满地落瓣,颇有种“闲花落地听无声”的境界,客栈后院假山旁,两道人影并肩而立,一高大一娇小,俱不作声。

    雷蕾似魔似幻地飘过。

    “谁!”冷圣音发觉。

    雷蕾大窘,我可不是故意偷听,事实上也没听到什么,你们俩半天都不吭个声儿!我只是出来上厕所,现在想回房间睡觉了,谁叫你们幽会不选个好地方,偏要挡路上!

    脚步声响起,有人朝这边走过来,

    雷蕾急中生智,立即压着嗓子学何太平咳嗽,竟也惟妙惟肖。

    冷圣音果然止步。

    温香羞得,慌忙转身:“我先回房了。”

    冷圣音随后也离开。

    变声术真好用,嫁祸何大盟主的感觉真不错,雷蕾心情舒畅,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关门,得意洋洋地坐到床上。

    床前地面一片白。

    雷蕾诗兴大发:“床前明月光……”

    “好兴致!”窗外有笑声。

    雷蕾惊得跳起来:“姓秦的,给我滚进来!"

    秦流风果然遵命,从窗户跳进房间,动作干净利落,好看又潇洒:“难得雷蕾姑娘记得秦某的拙作。”

    自恋!雷蕾横眉:“谁记你的诗,我是自己作!”

    秦流风“啊”了声:“好好,雷蕾姑娘要作诗,秦某洗耳恭听。”看看房间没发现椅子,于是走到她身旁坐下:“床前明月光,接着。”

    雷蕾不语。

    秦流风挑眉:“床前明月光?”

    雷蕾咳嗽:“床前明月光。”

    秦流风道:“后头?”

    雷蕾不怀好意:“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

    秦流风看看床前那双绣鞋,又看看自己脚上镶金线的牛皮靴:“地上鞋两双,唔……还算应景,接下去?”

    “床上……”念到这儿,雷蕾忽然咬唇,费力地将后面三个字吞下,糟糕,再往下不是连自己也骂进去了么,不会作诗不要紧,□诗是万万不能作的!

    “床上有什么?”

    “……”

    “雷蕾姑娘?”

    “……”开始冒汗。

    窗外传来一声驴叫,雷蕾突然来了灵感:“床上一头驴。”

    秦流风愣了愣,飞快站起身,离开床远远的。

    雷蕾无奈留在床上当驴,心中不甘继续念:“床下大公鸡。”

    “好诗!好诗!禽兽满屋,”秦流风再次坐回床上,苦笑,“雷蕾姑娘兴致不错,夜里到后院乱跑,竟然得了这样一首好诗。”

    监视老娘?雷蕾像乍了毛的猫,狠狠瞪他。

    秦流风似乎明白她在想什么:“秦某只是睡不着,出去赏月而已。”

    雷蕾冷哼:“不只看月亮吧?”

    秦流风道:“还看见有人不识相,打扰冷掌门的约会,然后想嫁祸别人。”

    女人天生对八卦感兴趣,雷蕾顾不得计较许多,放低声音:“你难道看不出来?他们两个……嘿嘿,关系不一般哪。”

    秦流风道:“他们本来就定过亲。”

    定过亲的?雷蕾噎了噎:“冷前掌门可能是温掌门杀的。”

    “所以他们只好自求多福了,可怜了温姑娘温柔又贤惠。”

    “你的冷才女呢?”

    秦流风瞟她:“什么叫我的,我是欣赏她的文才。”

    雷蕾鄙视:“你敢说不喜欢她?”

    秦流风看了她半晌,笑起来:“家母姓颜,东山派颜掌门之妹。”

    雷蕾愣了下,冷笑:“世代为江湖献身。”

    秦流风不紧不慢:“联姻的事不稀奇,冷家女儿也不只她一个,你可知冷掌门还有一位嫡亲的妹妹待嫁,若果真如你所想,我也就不必费心挑了。”停了停:“这种事不可强求,流水有意,落花无情,也会累,或许她本就不合适我。”

    “是秦老先生太风流,人家才女害怕。”

    “你这么看?”

    雷蕾凑过去端详他:“虽然你看起来经常调戏良家妇女,不像什么好人,但实际也没做什么坏事,还是不错的。”

    秦流风侧脸看了她半日,叹气:“你虽然又凶又不通诗文,倒也很特别,身在其位,将来免不了有这些应酬,你都明白的道理,她却不能明白。”

    雷蕾眨眼:“那我们不是很合适?”

    秦流风笑得风流:“就怕时日一长,你没这么特别了,我不敢保证还会有兴趣,你看,你我根本是志趣各异。”

    雷蕾怒,揪过他:“会两句诗有什么了不起!我会的多了!”

    “可惜只方才那首是你自己作的。”

    “……”

    “白天那些好句怎么来的?”

    “我作的!”

    “我相信,‘床上一头驴’是你作的。”

    “一头驴怎么了!”

    “高明得很,让秦某大开眼界。”

    “……”雷蕾不再反驳,鼻子里哼了声,丢开他,老娘大发慈悲没有念原版,不然还要吓死你!

    “明日便到架空城。”临出门,秦流风忽然说了这么句话。

    雷蕾笑嘻嘻:“打算怎么整治钟老板?”自从前两天被叫作老先生,这一路上此人找了钟花无艳茶水店不下十次麻烦。

    秦流风回身看她:“你大哥这次有功,何兄很是赞赏,你可以放心。”

    大哥?雷蕾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花阕,顿时默然,她并没将花家受制千月洞的事说出来,毕竟借了花小蕾的身体,就有义务保护家人,若惹怒上官秋月,中毒的花老爷必定是凶多吉少,而且也不能保证某些人会不会为江湖牺牲他们,如今唯一的办法,是先为花家拿到解药。

    “花家人不认你,必有古怪。”

    “我记得的事不多。”

    “几时想起来,可以找我,”停了停,秦流风微微一笑,补充,“不方便告诉萧兄弟的话。”

    雷蕾沉默片刻:“谢谢你。”

    “许多事不是一个人就能解决的,高估自己的能力没有好处。”秦流风似是随口,又似大有深意。

    雷蕾不语。

    秦流风摇头:“我先回房间了。”

    目送他离开,雷蕾心里很不平静,石先生梅岛已经死了,幸亏花大哥知道线索,明天就要抵达架空城,既然人人都以为石先生卖出的长生果是真的,那么只要找到拍走长生果的蓝门主,假长生果惹出的一系列祸乱就会终结,道理上是这样,然而雷蕾总感觉有点不安,上官秋月那个混蛋已经回千月洞了,总不会又出什么意外吧。

    正想着,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不要被他骗了。”

    雷蕾差点没被吓出心脏病,转脸看清来人之后,不由连连拍胸脯,长长吐出口气:“你你你吓死人啊!”

    映着灯光,冷醉脸色不太好看。

    才女误会了,雷蕾有意问:“你说谁?谁骗我?”

    “萧公子就很好,不是他能比的,你知道多少女子被他引得团团转,有眼无珠,将来可别后悔。”淡淡地说完,冷醉转身就走。

    意思就是,小风流不是好人?雷蕾冲她的背影笑:“我有什么后悔的,后悔的是你才对。”

    冷醉倏地转身,怒视她:“与我什么相干!”

    雷蕾眨眼:“风流才子喜欢你。”

    冷醉不自在,别开脸:“有才又如何,奈何品行不端。”

    雷蕾反问:“你什么时候见他品行不端了?他上过妓院?调戏过良家妇女?”

    冷醉果然答不上来。

    “别人喜欢风流才子可不是他的错,你当他是你,成天作诗,”雷蕾走到她身旁,“他是男人,有职责在,当然要应酬,你见他真跟哪个女的鬼混了?”

    冷醉不语。

    进了天雷文,咱穿越女能不当红娘撮合上两对么,雷蕾碰碰她:“总让他来讨好你,迟早有一天也会累的,那时候他真放手,后悔就来不及了,喜欢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好歹也该给点回应。”

    冷醉羞恼:“谁说我喜欢。”

    “不喜欢就算了,说说嘛,紧张什么,”雷蕾打个呵欠,抛媚眼,“我说呢,你怎么会喜欢他,才子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会两句诗吗,酸得要死,浪得虚名……”

    冷醉脸色更难看:“你懂什么,才子之名他当之无愧。”

    不喜欢,也不许别人诋毁他,雷蕾一拍手:“反正你不喜欢就对了,我才劝他,冷姑娘看不上你,你趁早死心,只不过他说,人生难得志趣相投的知己,现在错过,将来后悔就来不及了,若过些日子她还不理我,我就再不纠缠她了。”

    沉默。

    见冷大才女发呆,雷蕾走进房间,缓缓合上门,留个脑袋在外面招呼:“喂,我要睡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真这么说过?”低声。

    雷蕾略略点了下头,也不算是骗,他真的喜欢你。

    冷醉垂首,不作声。

    雷蕾暗笑:“你觉得他很风流,不可靠?”

    点头。

    “你很了解他?”

    摇头。

    “你又不了解,怎么知道他不可靠,”雷蕾叹气,“喜欢就试试看,除非你认为他还不及你的面子重要,你敢女扮男装,还怕这个?”

    “谁说我怕了。”冷醉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上卷 [38] 蓝门主的意外

    第二日到架空城,来不及停歇,何太平便带着众人找上蓝门。

    蓝门其实就是蓝家,世代擅长枪法,当初也是威名赫赫,只可惜如今一代不如一代,蓝门枪法早已没落,蓝家人多改行从商,生意越做越大,在这一带也小有名气,要拿出一千万买长生果并不算太困难。

    应门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

    秦流风作礼:“敢问老伯,蓝门主在否?”

    老头奇怪:“蓝门主?”

    秦流风意外,忙问:“这里不是蓝府?”

    老头道:“敝主人姓柳。”

    姓柳?众人面面相觑。

    何太平转身笑:“只记得五年前曾拜访过一次,可是我记错了。”

    老头恍然,忙道:“公子没记错,你说的是会枪法的蓝家吧,这里原本的确是蓝家的宅第,只不过早在几个月前,蓝门主手头吃紧急须筹钱,因此将这所房子卖与了我家主人,如今他们一家子都已经搬去城外别宅了。”

    蓝家也算富商,竟然为了筹钱要卖祖屋,什么大事需要花这么多钱?众人心里有数,可见石先生那枚假长生果真是被蓝门主买走了。

    何太平问:“搬去城外何处?”

    老头摇头:“这老朽就不清楚了,好象是南边城门出去那一带。”

    城外南边住着许多人家,此刻炊烟处处,家家户户都准备着吃午饭了,众人下了车,不知道该从哪里寻起,未免苦恼。其实何太平出发之前,曾给这边的丐帮帮主送过一封信,下令派人暗中保护蓝家,只不过事情紧急,他只当自己记得蓝家的具体位置,因此也没来得及和丐帮接头就带众人寻找,哪里想到蓝家竟会搬家了。

    大道旁几个小孩儿各自在玩耍。

    雷蕾灵机一动,上前拉过最近的那个,笑眯眯:“小孩儿,你知不知道蓝家?”

    小孩七八岁模样,俊俏机灵,手上拿着架小风车玩,闻言警惕地推开她的手:“我不叫小孩儿!”

    雷蕾吃瘪,改口:“那你叫什么?”

    小孩没有回答,指着路旁玩风筝的另一个小孩:“他是我大哥,叫一万。”又指另一个玩泥巴的:“我二哥,二万。”

    你老妈是玩麻将出身的?小小年纪也来为难老娘!雷蕾笑了:“你叫三万?”

    小孩白眼:“错了一个字。”

    雷蕾马上改口:“小万?”

    小孩更鄙视:“又错了个字。”

    旁边公子抽抽嘴角:“小三,你认得蓝家人么?会使枪的。”

    “我娘是叫我小三儿啦,”小孩显然也是外貌协会的,望见公子立即眨眼笑了,丢下手中风车,拉起他的手,“我知道会耍枪的蓝家,我带你去!”

    眼睁睁看老公被小三儿拐走,雷蕾差点没气歪鼻子。

    果然小三儿最讨厌!

    蓝家别宅修得很漂亮很有气势,只是门庭略显冷落,并不像普通生意人家,平白凑出一千万银子买长生果,蓝家家底想必也就这些了。

    蓝家大老爷蓝金已年近五十,矮矮胖胖的,知道众人身份后,惊得立即出来迎接,问及蓝门主,竟面有悲色:“家父两个月前外出访友,归来便染了风寒,不幸已于上个月去世了。”

    众人愕然,这才留意到他在服丧期。

    何太平面色沉沉,据卜二先生所言,那长生果寻常人吃了是强身健体百病俱除,若说有人吃了长生果还染风寒死了,那只能证明,这枚长生果是假的。

    这绝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尽管这果子本来就是假的,但要堵住攸攸众口,要结束江湖祸乱,它只能被证实是真的。

    见众人神色不对,蓝金疑惑:“诸位驾临舍下,莫非有什么要紧事?”

    何太平直言:“长生果在哪里?”

    蓝金愣了下:“什么长生果?”

    公子冷冷道:“初一长生果拍卖会,令尊带回来的东西,你果真不知?”

    蓝金挺直了身,似有不悦,正色:“萧公子此言差矣,初一长生果拍卖会,蓝某也是后来才知道,至于那夜的买主,如今江湖上说法不一,蓝家有些银子是不错,但无凭无据怎的偏偏找上我们,若被那起小人知道,岂不是要招来祸害?”

    何太平淡淡道:“蓝大老爷既这么说,好办得很。”转向秦流风:“叫他们查查蓝家的帐。”

    平白少了一千万银子,岂有查不出来的,听到查帐,蓝金的态度果然软了下来:“何盟主何必动气,蓝某岂有不肯说的,此事实在是不知情,几个月前先父的确急急调用过一大笔钱,连祖屋也不得已卖了出去,如今累得我们兄弟手头紧得很,许多生意也因此耽搁下了,唉!”

    何太平道:“蓝门主高寿?”

    蓝金忙道:“若还在世,这个月初就该满七十了。”

    何太平冷冷看着他:“长生果号称能治百病,蓝门主却不幸因风寒过世,想是寿数不到还未来得及享用,可惜。”

    蓝金支吾:“这……只是先父无缘罢了。”

    雷蕾听得发笑,其实这枚长生果根本就是假的,蓝门主就算吃了也会死,只不过何大盟主很会诓人,他要认定此果是真的,谁敢反对?不知道他会从哪儿找出这个长生果来平息事端?

    何太平道:“长生果在哪里,你果真不知?”

    蓝金慌得跪下:“蓝某决不敢有所欺瞒,何盟主明鉴!”

    何太平却微微笑了:“蓝大老爷既不知情,何罪之有?”一手扶起他,温和地:“何某今日正是为追查此事而来,如今江湖祸乱四起,长生果既落入你们蓝家,事关重大,稍有不慎恐怕就要招来杀身之祸,依何某看,不妨先进去商量,或者蓝门主生前将它藏在了什么地方。”

    蓝金连连称是,忙请众人去厅上,同时一叠声吩咐下人去唤兄弟。

    蓝家二老爷蓝铁四十岁上下,瘦高身材,不善言辞,看上去倒也老实规矩,行礼招呼过后便坐在旁边不说话,一同进来的还有个十来岁年纪的小孩子,长得倒也伶俐俊俏,由一位年轻美丽的妇人陪伴着,妇人穿着素净,低眉顺眼,楚楚可怜。

    这是他老婆孩子?雷蕾正在纳闷,忽听得大老爷蓝金不太自在的声音:“此乃舍弟蓝承,那是庶母王氏。”

    妇人伏了伏身作礼。

    蓝门主老来得子?何太平笑着端了端茶杯,又放下:“蓝门主平日里是谁在伏侍?”

    妇人低声:“正是贱妾。”

    蓝金也感慨:“先父病重时,也多亏她衣不解带,悉心照料。”

    说话间雷蕾留神观察,发现蓝金对这妇人的态度虽不算很恭敬,该有的礼节还是有,只不过,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会真看上一个快七十岁的老头?当他的孙女还差不多!她不由转脸看何太平,却见此人依旧神色平静,不知道有没有同样的想法。

    秦流风问:“蓝门主在世时,可曾提起过什么特别的物事?”

    妇人眼帘低垂:“不曾听说。”

    何太平道:“弥留之际也无交代?”

    蓝金忙解释:“先父自染了风寒,一直服药调治,当日他老人家原本精神好转,因见她伺候辛苦,便打发她回房歇息,不想夜里忽然病势转沉,连遗言也来不及留一句便走了。”

    秦流风惋惜:“风寒也并非重症,怎的没有好大夫?”

    蓝金道:“请的正是城里有名的赵子青赵大夫,卜老先生的高徒,事发突然,委实连我们也没料到。”

    何太平起身:“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转身看蓝金与蓝铁:“长生果之事刻不容缓,稍有差池便会大祸临门,蓝门枪法当年也是美名在外,两位该多多衡量。”

    蓝金跟着起身:“蓝某这就叫他们查找,若有消息,必不敢隐瞒。”

    何太平点头。

    蓝金再客气地挽留两句,便送众人出门。

    风寒说轻点就是感冒,的确不算大问题,但年老之人因此送命也说得过去,只不过像这种年纪的老人缠绵病榻,通常都会留下遗嘱以防万一,蓝门主没有留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肯定不会死,有长生果在,他原想等到七十岁再食用吧,无奈寿数天注定,病势转重,他已经活不到那天——但长生果功效神奇,普通人服用也能祛病强身,此人病势沉重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用它救命?

    雷蕾心中疑虑,不经意回头,竟与旁边王氏的目光对上。

    准确地说,不是对上,而是对方早就等在那里。

    就在她愣神的工夫,王氏已经迅速移开视线,低头轻抚孩子的肩,似乎方才只是无意的一瞥。

    蓝家表面上看的确没什么破绽,但何太平也不是好糊弄的,不动声色回到客栈后,他立刻派人去找赵子青大夫查证,同时召来丐帮帮主询问了一番,架空城一带都是丐帮的辖地,丐帮弟子遍天下,有什么消息打听不清楚的?

    然而结果仍令众人大失所望。

    正如蓝家兄弟所说,两个月前蓝门主的确受了极重的风寒,找过赵子青医治,其实此病说严重也不严重,只因蓝门主仗着自己习武多年,素日身体又硬朗,初时咳嗽气喘些也不理会,待严重了才找到赵子青,已是上吐下泻成了大症候。

    “赵大夫素有妙手回春之名,纵然蓝门主病重,只要他肯尽心,也不至于这么快就送命……”何太平沉吟,转向秦流风,“秦兄弟也是卜老先生的高徒,你看此事是否有蹊跷?”

    秦流风摸摸下巴:“也对。”

    何太平道:“照你看,风寒至死的可能究竟有几分?”

    秦流风苦笑:“何兄休要笑话我了,我不过是被家父逼着跟卜老先生学了几天,会扎两针而已,哪里懂什么医术,后来……”停住。

    雷蕾追问:“后来怎么?”

    秦流风道:“后来他老人家便不让我叫师父了。”

    此话一出,连何太平也忍不住摇头笑。

    秦流风自己倒不以为然,端起几上的茶,优雅地闻了闻,喝一口:“我本来就没兴趣当什么神医。”

    雷蕾嘲笑:“因为你只有当庸医的天分。”

    冷醉抿嘴:“术业有专攻,人有所长亦有所短,不足为奇。”

    秦流风微愣,笑得风流:“多谢妹妹。”

    冷醉又转过脸去了。

    这么快就护着才子,哥哥妹妹真亲热!雷蕾翻翻白眼,莫名地兴致低落,哥哥?原以为是真心的关怀,结果却到现在也叫人难以接受,当初的种种异常都能解释了,魔头就是魔头,戏唱得再真,也永远不可能当作亲人。

    就这愣神的工夫,何太平不知说了两句什么,便起身出去安排事情。

    雷蕾抛开思绪,悄悄将公子拉到一边,神秘:“你有没有觉得,蓝家有点不对劲?”

    公子露询问之色。

    雷蕾斟酌了半日,还是说出句废话:“虽然蓝门主的确染过风寒,但我还是觉得蓝家有问题。”

    公子嘴角抽了抽:“无凭无据,不可胡说。”

    雷蕾总算找到关键之处:“蓝门主的小老婆,王氏,那么年轻漂亮!”

    公子无语。

    知道他不会多想,雷蕾嗔道:“我是说,蓝门主都快七十岁了,还娶那么年轻的小老婆,那个王氏都可以当他孙女了,你相信她会真的对蓝门主好?”

    公子道:“既为人妾,自然该对丈夫好。”

    “小白”别的也不笨,就是这种事上感觉太迟钝了!雷蕾眨眼开导:“我是说,很可能那个王氏年轻貌美,蓝门主年老满足不了她……”

    俊脸倏地红了。

    雷蕾原是无心出口,留意到变化不由一愣,马上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往下说:“也许是她耐不住寂寞,跟别的男人勾搭上了,比如蓝大老爷……”

    “荒谬!”公子恢复镇定,打断她,“她是蓝大老爷的庶母,怎会有这等乱人伦的事!”

    勾搭父妾谋害父亲,皇帝都有过此类不光彩的事,天雷文里出现这样的剧情很正常啊,你看人家小太平就敏感多了,说不定也在怀疑呢!见他腼腆,雷蕾越发觉得有趣,抱着他蹭:“怎么没这可能,他们合谋害死蓝门主,为的就是长生果!”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子慌得推她:“私藏长生果倒有可能,蓝大老爷怎会谋害父亲?”

    “这种事我的直觉绝对比你准!”见他固执,雷蕾怒,仰起脸,伸手用力拧那挺直的鼻梁,“你这种木头,将来老婆怎么红杏出墙的都不知道!”

    音量控制不好,所有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公子看她一眼,默。

    啊哦,忘了花小蕾就是他老婆!雷蕾咳嗽,低声:“晚上到我房间来。”

    公子恢复正常的脸又红了。

    知道胡思乱想就好,还算正常,雷蕾很满意,照她的意思,所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像“小白”这种正经古板的男人,就该多多让他胡思乱想,启发教育一下才对。

    于是对公子的脸色变化,她装作没看见,大摇大摆过去坐下,与温香等人说话。

    与此同时,架空城外十里处的一个小山坡,上官秋月站在高高的大石上,笑容温暖,头上玉冠束发,部分散垂下来,在风中略显凌乱,白衣在和日底下透出淡淡的光泽,柔和而冷漠,出尘脱俗,与月下冰谷的光辉一模一样。

    身后星仆作礼:“尊主。”

    上官秋月不回头,望着远处路过的行人:“消息都照我说的放出去了?”

    “已经让传奇谷的人知道。”

    “傅楼不笨。”

    “何太平等人不知为何忽然找上蓝家,两个月前蓝家生意无故让出不少,据说资金不足,此事我们千月洞尚不知情。”

    上官秋月这才点头:“做得好。”

    见他满意,那人松了口气,垂首:“尊主妙策,属下不过奉命行事。”

    “如此,不愁傅楼不来,”上官秋月翩翩然走下大石,笑得灿烂,“我也该去见见我那个妹妹了。”


上卷 [39] 何盟主的指示

    且说与众人吃过晚饭,雷蕾心里有事,想要找秦流风问几句话,哪知刚走到秦流风门前就撞见了何太平,只得停下来招呼。

    何太平点头微笑:“找秦兄弟?”

    雷蕾看看紧闭的房门:“他不在?”

    何太平不答,反看向她背后:“萧兄弟。”

    雷蕾忙回头,却见公子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廊上,顿时吓一跳:“小白,你做什么!”

    公子走过来:“我去房间找你,见不在,所以……”

    何太平笑:“秦兄与冷姑娘出去了。”

    雷蕾忽然反应过来,也有点发笑,面上却假装不知:“我想找秦公子详细打听下蓝家的事儿。”

    何太平想也不想:“王氏,原是城外青阳岗人,十四年前被恶兄卖入青楼,幸得蓝门主路过为其赎身,遂甘愿为妾,性行贤惠,虽不善言辞,待人却极和气,蓝门主卧病期间都是她贴身伏侍,十分得宠。”

    知我者小太平也!雷蕾暗叹,这么看,那王氏品行还真的不错,世事难料,老夫少妻情深也不是没可能,可她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反正,我总觉得蓝家怪怪的。”

    何太平目光微动。

    雷蕾想了想,将告别蓝家时王氏的表现说了出来,末了道:“那眼神,根本就是心虚害怕,没做亏心事她害怕什么?”

    何太平皱眉。

    雷蕾心里早已打定主意,不过既然盟主已经知道了,就有必要征求他的意见,于是眨眼:“可能她知道些什么,所以我想……”

    何太平打断她:“不必问我,该怎么做便怎么做就是。”

    雷蕾笑嘻嘻:“蓝门若是捉住了什么小贼,怎么办?”

    何太平不紧不慢:“夜闯民宅,何某自然要秉公处置。”

    雷蕾翻白眼,拉起公子就走。

    何太平轻哼:“没规矩的小丫头。"

    公子本身对蓝家的事就有些怀疑,白天经雷蕾这么一说,心里也有点没底,既得何太平同意,自然不再反对,趁夜色带着她来到蓝家宅院外。

    雷蕾拉他:“小白小白!”

    公子转脸看她。

    雷蕾悄声质问:“刚才跟着我做什么?”

    公子立刻移开目光:“没有。”

    说谎也没点技术含量,雷蕾鄙视:“那你怎么知道我去找秦公子了?”

    公子果然答不上来。

    怕你老婆红杏出墙?白天才提醒过,学得很快嘛,雷蕾在他胸前蹭蹭:“你说,你说!”

    “……”

    “小白!”

    “……秦兄跟你很投机。”

    雷蕾笑得:“原来是这样。”

    公子移开话题:“你叫我晚上来找你,莫非就是想夜探蓝府?”

    雷蕾无辜地:“对啊,你以为是做什么?”

    “……”

    “小白?”

    “……”

    这样脸皮薄的美男,不调戏白不调戏啊,雷蕾越发大胆:“对啊,我们可是拜过堂的,别说过来找我,就算跟我住一起也没什么不对,怕什么。”

    “……”

    黑暗中看不清公子的脸色,只感觉那挺拔的身体有些僵硬,雷蕾暗笑,故意:“你说对不对?”

    公子被逼不过,低声:“小蕾,你的身份外人尚不知情,这样……对你不好。”

    “逗你的,”雷蕾也不敢把玩笑开大,“时候差不多了,进去?”

    公子忽然揽着她退后几尺:“谁!”

    “萧公子?”来人落地。

    “风姑娘?”公子惊讶。

    雷蕾也奇怪:“你怎么来了?”

    风彩彩有点无措:“听何盟主说你想夜探蓝门,我见你不在房里,怕出事,又找不到萧公子和秦公子,所以赶来看看。”

    小太平真阴!雷蕾暗骂。

    风彩彩尴尬:“原来萧公子在。”

    雷蕾明白何太平的用意,风彩彩本性不坏,不论怎么说她肯赶来救自己,也是一片好心,感激之余放下许多成见:“谢谢你,既然来了,进去吧。"

    蓝家别宅不小,风彩彩的轻功本就出色,三人很顺利地越墙而入,只见里面有好几处房间燃着灯火,廊上挂着几盏灯笼,丫鬟仆人很稀少。蓝金住在东边院子,歇在妾室的房间,蓝铁住西边,二人私生活似乎也没有雷蕾想象的那么乱,倒是王氏与蓝承的居所,相比别处显得更加冷清。

    小小的院子,王氏倚门而立,似在发呆,眉间有愁色。

    丫鬟出来:“小哥儿已经歇下了。”

    王氏回神:“你先去睡吧,不用伏侍。”

    丫鬟答应,退下。

    王氏独自再站了会儿,转身进了房间。

    三人悄然落在房顶上,公子俯身,小心地移开一片瓦,雷蕾与风彩彩忙凑过去看。

    房间里燃着一盏灯,并不怎么明亮,蓝承躺在床上已经睡熟,王氏坐在床头看着儿子发了会儿呆,忽然低声啜泣起来。

    蓝承被惊醒,揉眼,不解地看母亲:“娘。”

    王氏忙拭泪,勉强笑:“吵醒你了。”

    蓝承到底已经懂事:“他们又要让我们搬出去吗?”

    王氏低声骂:“小孩子知道什么!他们都是你的哥哥,爹不在了,就算搬出去,多少也会照拂我们,你今后更要听大哥二哥的话才是。”

    蓝承点头:“知道了。”

    王氏掖好被角,哄他:“快些睡吧。”

    兄长为争家产欺凌弱弟,这种事情不新鲜,看来蓝家也一样,蓝家两位老爷对这位够当孙子的弟弟并不怎么照顾,令雷蕾意外的是,王氏还真不像有奸情的样子,真看错了她。

    正在出神,忽然听得蓝承的声音:“娘,我前些日子假装找老鼠洞,去假山里冰窖门那儿看了,真的有血。”

    王氏手一抖,花容失色:“果真?”

    蓝承道:“真的,你一直没问,我就没敢说。”

    “怎么可能……”王氏如失了魂魄,呆呆坐在那里喃喃自语。

    蓝承奇怪,伸手拉她:“娘?”

    王氏猛地起身,快步过去将窗门闭得紧紧的,然后回来拉起儿子,颤声嘱咐:“这件事除了娘,千万不许跟别人说,记住了!”

    蓝承应下。

    果然有蹊跷!房顶三人大喜,公子示意二人不要动,自己纵身跃下。

    轻微的叩门声响起,接着是王氏压抑的惊呼声,好在白天见过面,知道公子的特殊身份,王氏看清之后立即将他让进房间,紧紧关上门。

    公子退至角落,以免灯影映上窗纸:“蓝门主之事可有蹊跷?”

    王氏也不多说,银牙一咬,跪下:“老太爷的事贱妾并无证据,也怕冤枉了好人,闹出来会让他们寒心,将来不容我们母子,因此今日何盟主驾到,贱妾不敢当面禀报,久闻百胜山庄大名,还望萧公子代贱妾禀明何盟主,详查此事。”

    公子示意:“起来说话。”

    王氏起身,也不迟疑:“老太爷当初只是染了风寒,有些气喘咳嗽,仗着素日体健一直不理会,劝说几次也不听,过了几日病势严重了,卧床不起,贱妾便忙忙地叫人请了城里赵子青大夫来,赵大夫名声甚好,老太爷吃过两幅药便好了许多,勉强可以下床走动。”

    情形与打听到的一样,公子道:“既如此,又怎会出事?”

    王氏道:“那日晚上,老太爷忽然让我回房歇息,我不肯,他反倒生起气来。”停了停,她摇头:“老太爷是从未在我跟前发过脾气的。”

    公子道:“夫人贤惠,远近皆知。”

    王氏垂首:“当初若不是老太爷,我早已被卖进了……不说也罢,我拗不过他,只得回来,哪知睡到半夜就出了事,蓝金派个丫头将我吵起来,说老太爷病重,待我赶过去时,人竟已经入殓了。”

    公子皱眉:“怎会这么快?”

    王氏道:“寿木寿衣早先都准备好了,是齐全的,但哪有这么快就入殓的道理,我要上去见老太爷一面,蓝金却不让,说什么时辰上犯了忌讳,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懂这些,也不敢违逆他们。”

    公子沉吟片刻:“冰库是哪里?”

    王氏道:“后面园子里的假山底下有个冰库,常年储冰供夏日取用,当晚我这贴身丫头起夜时曾听见那边有响动,还亮着灯,别说那时开春不久,就是现下天气,哪有用得到冰块的?”

    公子道:“如何进去?”

    王氏忙转身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把钥匙递给他:“因那里面本是藏放蓝门枪法秘籍的地方,后来才改作冰库,所以只老太爷有一把钥匙,前年老太爷为了我取冰方便,照样打了一把给我。”说完又恳求:“望公子可怜我们母子,千万别说出去,闹得蓝金他们面上不好看,将来我们更难见容于蓝家了。”

    公子道:“夫人青春,蓝门主竟未给夫人留后路么?”

    “银钱倒有些,但蓝金蓝铁岂有不知道的?”王氏垂首拭泪,“贱妾也曾担心,想要在外悄悄置办些产业,却又怕人说闲话,叫他听了多心,但他前日还说必不会丢下我们母子不管,如今……”

    头顶雷蕾叹息,因为他认为自己有长生果,还可以活个一百年跟你相守呢。

    后园里假山大大小小也不少,三人按照王氏的指点,果然在角落里找到了那座特别的假山,这地方阴暗潮湿,略走近些便觉得一股幽幽的凉意,山体很高大,登至顶部,发现正如王氏所说,假山中间塌陷下去如一口井,三人小心翼翼下到底部,只觉得四周漆黑一团。

    公子亮起火折子。

    看清周围情形,三人都很意外,这假山底下竟很宽敞,仿佛一个大肚瓶子,往上望便是出口,可见小小的一片夜空,透着微弱的光。

    风彩彩欣喜:“入口在那儿!”

    顺着她的视线,雷蕾还真看见一道一人多高的、紧闭着的石门,于是忙走过去细细察看,口里道:“蓝承不是说在这儿看到了血吗?”

    风彩彩也跟着过去看了片刻,摇头:“应该是被清理了。”

    雷蕾警惕:“会不会她在骗我们?”

    公子道:“进去看了便知。”

    钥匙送入锁孔,片刻,只听得“喀嚓”一声,三人互相看了看,公子试着往里推,果然那石门应手而开,紧接着寒意扑面而来。

    面前是湿滑的石阶,斜斜向下。

    二女惊喜,欲往里走,却被公子唤住:“且慢,那王氏之言是真是假尚无定论,此地凶险,我们全都进去恐怕不妥,依我看,还是留一人在外面,若有意外也好应付。”

    二女点头称是。

    留谁在外面?像雷蕾这种跑也跑不掉、打又不能打、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可以忽略,公子决定:“你们进去吧。”

    风彩彩望望头顶:“事关重大,里头或许有什么重要证据,我们不懂,若坏了事反倒不好,还是我在外头看着,萧公子亲自进去为妙。”

    想想也是,公子点头:“当心。”拉着雷蕾进了门。

    寒气逼人,火折子的光芒更加微弱,变得蓝莹莹的,二人逐级而下,越走寒意越重,大约三四十级台阶便见了底。底下的空气似乎都被冻住了,火折子几欲熄灭,根本看不清冰库到底有多大,只是周围层层叠叠堆着许多东西,雷蕾凑近瞧了瞧,又摸了摸,才发现那是许多冰快,上面盖着稻草,堆得很高,想是开年新采的。

    二人蹲下查看,地面略倾斜,有排水的沟。

    有人清理过的痕迹。

    这个时节根本不需要用冰,谁会进来?而且这种冰库又不是储藏蔬菜水果的,通常是封了就不会轻易打开,专程进来清理更值得怀疑,然而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二人都有点失望。

    雷蕾道:“过去看看。”

    不远处有个石台,石台上放着个匣子。

    打开匣子,里面赫然用红绸布裹着一件东西,看清此物,雷蕾顿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叹,花一千万银子买个苹果,蓝门主这当上得真不小。

    公子松了口气:“又是那假长生果。”

    “是苹果。”雷蕾拿起来瞧了瞧,一千万的货就是不一样,又大又圆,比当初小叶卖的档次高多了,这地方就是个秘密保险的大冰箱。

    公子邪佞一笑,趁雷蕾花痴之际,迅速取过苹果放回匣内:“不能吃。”

    雷蕾气得:“谁稀罕吃了。”

    石先生已死,人人都在猜测这枚“长生果”的下落,不论蓝家之事是否有蹊跷,找到它已经是很大的收获,目前知道此物是假的人不多,加上何太平的威信,只要取出当众销毁,先前的一系列江湖风波也会就此平息,解了这燃眉之急,缓过一口气,再秘密追查那真的长生果与冷前掌门之事也不迟。

    公子道:“走吧,明日再来。”

    “等等!”雷蕾发现异样,俯身查看那石台背面,“你看这,是不是血?”

    公子转过去正要查看,却听得外头风彩彩的惊呼声,顿时面色大变,揽过雷蕾就朝门掠去。

    一声闷响,石门紧紧合上。

    公子想也不想,挥掌劈去。

    黑暗中,沉闷的声音在石室中显得更加震耳,头上灰土簌簌直掉,雷蕾也被这一掌之威吓到,慌忙抱住他:“别打,会塌的!”

    所幸这地方修得还算坚固,没有塌,然而待一切安静下来之后,面前仍是那堵冰凉的门。

    谁也没有说话。

    半晌,门上现出一道小窗,隐约有光线透进来。

    怕有暗算,公子带着雷蕾移开两步。

    “想跑?”蓝铁冷哼。

    “快追,不能放她走!”蓝金的声音。

    风彩彩逃了!雷蕾与公子俱惊喜,只要何太平得知,就没问题了!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萧公子会夜闯民宅,”蓝金没有追去,反而走近了门,赞叹,“萧公子好功力,可惜此门乃是精钢所铸,还是少费些力气吧。”

    公子冷冷道:“私藏长生果,犯下杀父大罪,你可知错?”

    蓝金沉默片刻,惋惜:“那又如何,其实我们没想杀他,不过是要他把长生果留给我们罢了,谁知他竟死活不肯,一时失手才……”冷笑:“那老东西,口口声声只记挂着蓝承是他的乖儿子,哪有半点顾念到我们兄弟两个,还妄想跟那贱人长相厮守,不知着了什么魔,一把年纪也不怕外人笑话!”

    公子怒道:“连亲生父亲也害,可谓禽兽不如。”

    蓝金笑起来,透着生意人的精明圆滑:“萧公子说的是,可惜你如今却要被禽兽不如的人害死在里面,是不是不甘心?”

    公子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以为你逃得掉?”

    蓝金不慌不忙:“你们一死,就不会再有人知道这地方,那个丫头的武功也不过如此,我们的人早就等在外头,你以为她能逃得掉?”

    公子沉默。

    雷蕾开口了:“蓝大老爷,你别忘了,长生果还在这里面。”

    蓝金道:“你以为我还会将长生果放在里面?”

    雷蕾心一沉:“那是假的?”

    蓝金恨声:“当然是假的,白天就瞧着那贱人不对,果然指引着你们来了,这地方除了她,外人是不知道的。”

    “大哥,人已经抓到,怎么处置?”蓝铁的声音。

    掉到冰窖里就是这感觉了,雷蕾苦笑。

    蓝金笑得更愉快:“委屈两位在里面待上些日子了。”直到死。


上卷 [40] 谁是救命恩人

    “哐啷”一声,小窗关上,二人陷入黑暗,再也不知道外面的动静。

    风彩彩武功不算高,早知道这样,就留“小白”在外面了,雷蕾后悔不已,轻声唤身旁人:“小白?”

    火折子燃起,映照公子落寞的脸。

    “小白?”

    “是我行事不慎,你……”

    原来在内疚呢,咱家“小白”就是好!雷蕾抱着他吃豆腐:“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有事,乖,你别怕。”妈的敢让老娘挂,老娘穿回去不砸了晋江穿越集团的招牌,再把那研发部的蜀总丢河里去喂鱼!

    见她反过来安慰自己“别怕”,公子哭笑不得,我自然不怕了。

    雷蕾好歹没忘记正事,放开他:“这地方不能待太久,要快点想办法出去。”

    公子愣了下,目光微黯:“这冰库是建在地底的,只怕……”不忍打击她,停住。

    “有,肯定有办法出去!”雷蕾信心十足,转而对那扇门上下其手,敲敲摸摸,半晌之后得出结论,“这里应该没有机关,从里面是开不了。”

    公子不安:“小蕾。”

    雷蕾没注意他的表情,眼睛一亮:“不如我们回去看看,说不定有别的出口。”天雷文里,藏宝洞之类的密室除了正门,能没有应急逃生通道么!

    公子没有动。

    雷蕾发现异常:“怎么了?”

    公子看着她:“若真的出不去,你会生气?”

    什么时候了还担心这个,雷蕾微微感动,做出郁闷的样子:“没办法,同生共死,可惜还没真做夫妻就要给你陪葬,不划算。”

    公子无语,半晌又抽抽嘴角,别过脸。

    雷蕾拉他:“走吧,回去看看,听我的没错,我们不会死的。”

    没有想象中的哭闹,公子放了心,带着她回到冰库里,这回二人可仔细多了,将每个角落都细细找了一遍,才发现这冰库真不小,长宽各六七米左右,储藏的冰就有两三米高。

    天雷文里也会出现例外。

    “怎么会没有……”雷蕾喃喃念叨,边呵气边揉搓双手,他奶奶的难道那个蜀总忘了设计?

    公子将火折子放到旁边,主动拉过她的手:“别找了。”

    暖意传来,雷蕾勉强笑:“我们真要死在这儿了。”后悔,当初只顾穿越,竟忘了咨询有关人身安全的问题!

    “跟你死在一处,自然是很好的,”公子轻声叹了口气,情绪略显低落,“只不过,萧家凤鸣刀名扬天下,原以为练成最后一式便可像父亲那般斩恶除魔伸张正义,想不到如今却因为轻率行事,送了性命不说,竟连你也带累了。”见雷蕾要说话,他又摇头:“萧白不是怕死,若死在魔教人手上,也不辱没家门,无愧历代祖宗,可像这样……实在愧对这柄凤鸣刀。”

    雷蕾望着他许久,忽然一笑:“我们还是死在这里更好。”

    公子皱眉:“你……”

    雷蕾抽回手,哆嗦着取过火折子:“走吧,我就不信出不去。"

    天雷文时常有意外发生。

    门竟是开着的!

    走出冰库,带着凉意的空气也显得温暖至极,没有意料中的偷袭,朦胧月下,二人互相看看,几乎不敢相信,当然他们都明白,这次能死里逃生,绝不是蓝金忘了锁门,而是有人趁他离开之后偷偷替二人打开了锁。

    公子沉吟:“不知是哪位高人。”

    雷蕾跳了跳,得意洋洋:“先去收拾蓝金蓝铁再说,救命之恩,以后多报答他就行了。”

    然而刚掠出假山,二人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震住。

    两个男人以奇怪的姿势倒在假山石上,脖子歪在一边,五官扭曲,双目圆睁,仿佛受了极大的苦楚,一盏灯笼端端正正摆在中间,还散发着柔和的光。

    公子查看片刻,起身,面色凝重:“气绝不久,全身骨节俱已被人捏断,手法极其高明,既没惊动别人,那人必是先点了穴才下的手。”

    被点了穴,却没完全失去知觉,动也动不了,叫又叫不出,眼睁睁等着对方一寸寸捏断自己的骨头,直到最后被扭断脖子才死去……

    看着面目狰狞的两具尸体,想象到他们所受的折磨,雷蕾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这很像是某个人的爱好……

    公子摇头:“太狠了,该不会是同一个人。”

    雷蕾道:“你怎么知道?”

    公子道:“这等手段像极魔教所为,但魔教中人恨我入骨,救我们的必是正道人士,既是正道大侠,出手绝不会如此残忍。”

    凤鸣刀心法还没到手,他当然要救你了,雷蕾望望四周,心虚地笑:“有道理,有道理。”

    “难道魔教与蓝门勾结?”公子自言自语,猛然又想起什么,变色,“王氏母子危险!"

    小院,王氏的声音更显凄惨,丫鬟躺在地下,满脸紫涨,眼凸舌出,已被活活掐死,蓝金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管家往小蓝承口里灌药。

    小蓝承倒也懂事,知道不能吞,拼命往外吐。

    王氏伏地,抱着他的腿哭求:“大老爷,我们再不敢了,求求你……”

    蓝金不耐烦:“只要你乖乖听话,替我应付何太平,将来我自会给你儿子解药。”又看管家:“连个小孩子都对付不了?”

    管家闻言,干脆点了蓝承的穴,捏着他的下巴就要灌。

    一声脆响,碗破,药汁四溅。

    “毒害弱弟,罪加一等,蓝大老爷还想逃过?”冷冷的声音。

    “萧公子,救救承儿!”王氏大喜。

    万万没想到此刻会出现两个不该出现的人,大惊之下,蓝金反应到底不慢,立即拎起地上的王氏,掐住她的喉咙:“站住,再过来我便杀了她!”

    公子停住脚步,不再逼近:“这种时候,你竟还执迷不悟,不知悔改。”

    蓝金挟着王氏后退几步,一脸不信:“你们怎么出来的?”

    公子冷笑不答,握刀的手收紧。

    眼见那张俊美的脸又蒙上煞气,恍惚间,雷蕾竟觉得面前的人突然由天使变成了恶魔,顿时不敢多看,趁旁边管家失措的工夫,迅速拉过蓝承护住,紧跟在公子身旁,同时冲蓝金眨眼:“我们当然有出来的办法。”

    形势扭转,蓝金未免气怯,声音也软了许多:“萧公子何苦逼人太甚,其实我们不想杀他老人家的,只是当时他见我们兄弟跟进冰库,不问原由便大骂,又不肯交出长生果,我们兄弟一时失手才……”

    公子以刀鞘指他:“放人。”

    蓝金哪里肯放,勉强镇定:“萧公子是痛快人,只要你答应我一句话。”

    公子微抬下巴。

    蓝金声音微颤:“先父之死,我二人自知罪孽深重,但实出无意,只要你答应不再追究,我便马上放了庶母,从此善待他们母子,如何?”

    公子道:“毒害弱弟,欺凌庶母,欲害我二人于冰库,这又怎么说?”

    蓝金额上见汗。

    王氏道:“萧公子休要信他,杀父大罪岂能姑息,贱妾死不足惜,只求萧公子能为老太爷报仇,不必顾忌。”

    蓝金已急了,狠狠道:“住嘴!”

    公子道:“我若是不答应?”

    蓝金哼了声,掐在王氏颈间的手指逐渐收紧:“你……”

    “由不得你不答应。”身后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却是蓝铁挟着风彩彩从院门外进来,一柄钢刀架在风彩彩颈间。

    王氏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挣扎着求死,蓝金本有些气急败坏,如今见兄弟挟了对方的人质来,顿时大喜,顺手将王氏丢开:“此事原本就与萧公子无关,是我们蓝家的家事,只要萧公子答应不再追究,网开一面,我们兄弟立刻放了这位姑娘,并且双手奉上真的长生果,常言道,与人方便就是给自己方便,将来我们兄弟也忘不了公子的好处,萧公子意下如何?”

    石先生是骗子,你们一千万买个假货还当真呢,雷蕾想笑又笑不出来,不知道那“真的长生果”长什么样儿,苹果?花生?

    王氏得以脱身,扑过去抱住蓝承,退至公子身后,喜极而泣。

    见公子迟迟不应,蓝金劝道:“各人自扫门前雪,少管一件闲事,于萧公子英名无损,得了长生果更有无限好处,萧公子何苦执著?”

    公子淡淡道:“可惜萧某对长生果并无兴趣。”

    蓝金不再多说,朝兄弟使了个眼色。

    蓝铁解开风彩彩的穴。

    意识到给偶像添了麻烦,风彩彩涨红脸,几乎落泪:“萧公子,我……”

    其实蓝门虽没落,但蓝铁习武多年,对付这样的小姑娘已是绰绰有余,何况园外还有埋伏,逃不掉也实在怪不得她。

    想到她是一片好心为了自己才赶来的,雷蕾很过意不去,转脸望公子,依此人疾恶如仇的性子,要他答应放过蓝金蓝铁兄弟肯定不可能,但他总不会真的打算牺牲风彩彩维护正义吧?

    公子面色未改,却迟迟不表态。

    看出他在为难,蓝金越发自信:“萧公子?”

    目中隐约泛起一丝犹豫之色,公子沉默半日,缓缓抬起左手凤鸣刀,再伸出右手扶上刀柄,吐出两个字:“不行。”

    雷蕾浑身发凉,张了张口想说话,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风彩彩怔住,俏脸苍白。

    蓝金作色,后退两步,勉强笑了笑,咬牙加重语气:“萧公子想必知道,我们兄弟若是死了,少不得也要拉上一个陪葬的。”

    “你二人所作之事,无一不是罪大恶极,如此轻易就放过,江湖何来公道,”公子看着蓝铁,语气不带任何感情,“你们作恶多端本就该死,若有心悔改,赶快放人,自尽谢罪,我便不再追究,否则休怪我刀下无情。”

    蓝金愣了下,惨笑:“自尽?笑话!我们全都死了,你追究不追究又有什么干系,岂非逼人太甚!”

    “大哥,少跟他废话,”蓝铁手底用力,锋利的刀刃几乎划破风彩彩的脖子,恶声,“谁敢妄动,我就杀了她!”

    以百胜山庄的地位和名声来看,今日答应不追究,将来就肯定不能食言,雷蕾郁闷,正道办事还真不如魔教方便啊,人家想反悔就反悔,想食言就食言,管什么面子,先答应救了人再说!她拉拉公子的衣袖,悄声:“风姑娘是无辜的,你不能不管她。”

    公子不动,此时情形不比与魔教对垒之时,说归说,还真下不了手。

    场面僵持着。

    雷蕾手心全是汗。

    风彩彩看了公子半日,忽然开口:“萧公子不必管我,是彩彩无能,让他们抓住,害你为难,只希望你将来能记得彩彩便好。”

    说完,她竟闭上眼睛大力一挣,将玉颈往那雪亮的刀刃上送去,此举分明是想自行了断,以绝公子顾虑。

    想不到她真有这等胆量,雷蕾吓得:“彩彩!”

    这边公子自是大惊,那边蓝金蓝铁都骇然,他们深知风彩彩的重要性,哪里料到会发生变故,手中若没了这个人质,二人的命可就真的保不住了!

    蓝铁慌了手脚,急忙将钢刀撤开。

    饶是他动作快,风彩彩颈间也已被划出一道浅浅的口子,有鲜血沁出。

    对方分神,正是难得的机会,公子身经百战,很快就回过神,宝刀出鞘,凤鸣声起,一道寒光宛若游龙,直取蓝铁而去。

    风彩彩反应也不慢,趁蓝铁惊吓失措之际,迅速将身子一矮,曲肘后撞,玉足倒踢,同时极力向前冲出。

    一切都只是眨眼间的事。

    鲜血狂喷,残肢落地,蓝铁竟已生生被劈成两段。

    刀声犹在耳畔回荡,清如凤吟,透着几分冷酷与兴奋,执刀的人满身煞气,竟如地狱里的恶鬼修罗!

    风彩彩总算安然脱身,公子略松了口气,待要转向蓝金,身后却传来雷蕾的惊呼声。

    原来蓝金见兄弟着了道,心知是祸躲不过,一时狗急跳墙,杀心大起,趁公子营救风彩彩之际,竟挥掌飞扑向雷蕾!

    掌风凛冽,呼呼掀动衣袂,可知对方内力浑厚,不会武功的人哪受得起这一掌,别说一个雷蕾,就有十个叠着,也都要送命了。

    援救不及,公子心凉:“小蕾!”

    长鞭已被蓝铁收走,风彩彩情急之下,拔下头上银钗掷出,直取蓝金。

    无奈终究晚了一步。

    蓝金双眼血红,狂笑:“萧白,只怪你不识时务!”

    话说雷蕾先已被蓝铁的惨状吓呆,如今虽知道不妙,但对方习武多年,这一掌又尽全力,岂是寻常人的反应和速度就能躲开的?眼睁睁看那一掌拍来,她只能在心里惨叫,老娘这就死了?妈的一个美男没泡上,连“小白”都没搞定,这场穿越不合算,什么设计,回去扁那三个老总!

    身旁无人,更无神仙帮忙,雷蕾以为自己是死定了。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好象有件什么东西飞来撞了下右边腿弯,紧接着她只感到右腿一麻,站立不稳,身体失去平衡,不由自主朝旁边歪下去,膝盖额头都重重地碰在地上,磕得她疼痛难忍头昏眼花直冒星星。

    真刺激!她干脆两眼一闭,晕过去了。

    更重要的是,蓝金这一掌在关键时刻落空了。

    “有人!”风彩彩的惊呼声。

    与此同时是蓝金的闷哼声。

    地上,一个苹果骨碌碌滚开。


上卷 [41] 小兄妹把家还

    枕畔鸟鸣啾啾,雷蕾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客栈房间的床上,窗外阳光明媚。

    床前坐着个人,竟是冷醉。

    雷蕾揉眼睛,有点意外:“冷姑娘?”

    冷醉目光微亮,语气却很平静:“醒了就好,快午时了,先喝药,稍后再一起下去用饭吧。”递过一碗药。

    雷蕾试着晃晃脑袋,觉得耳聪目明,估计没摔成脑震荡啥的,于是放了心,摇头:“我没事,不用吃药。”

    冷醉也不勉强她,自去桌旁看书。

    雷蕾呆了片刻,翻身下床:“小白呢?”

    冷醉道:“与何盟主商量大事。”

    知道她不甚关心这些事情,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雷蕾“哦”了声,走到窗前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不说话。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风彩彩匆匆进来,见她已经起床,忙关切地问:“觉得怎么样?”

    雷蕾摇头表示没事。

    风彩彩后怕:“昨晚真险,我们都以为你……幸好那人及时出手相救。”

    雷蕾忙问:“谁?”

    风彩彩看了她片刻,移开目光:“不知道。”

    证实了心中猜测,雷蕾转过脸,方才她也曾努力回忆,昨晚那件东西应该是从右后方飞来打在右腿弯的,而“小白”与风彩彩根本够不着那角度,开锁放人,巧施援手,此人竟救了自己两次,会是谁?

    风彩彩很快又展颜:“此行虽然惊险,却也所获不小,如今蓝铁已死,蓝金交代认罪,那枚长生果也找到了,只要当众毁掉它,江湖又可恢复安定,何盟主很高兴呢!”

    看着她眉飞色舞喜气洋洋的样子,雷蕾竟有点酸酸的,怪不得何太平会认为她更适合萧夫人的位置,就昨晚的事来说,她的确比自己强多了,那份毅然赴死的勇气和决心,只为不让“小白”为难,这种行为叫人不得不钦佩,而以“小白”现在的名声地位,他需要的,岂不正是这样一位深明大义顾全大局的夫人?

    要是自己处在她的境地,会不会这样?

    雷蕾默然。

    我不喜欢牺牲别人,更不喜欢牺牲自己,能活我就会想办法活下去,真他奶奶的自私。

    蓝门之事得以公开,何太平亲自处理此案,蓝铁已斩于凤鸣刀下,蓝金认罪,蓝家现由王氏母子作主,与蓝金蓝铁之子共同掌管蓝家产业。

    石先生梅岛被上官秋月利用,卖出的长生果自然不会是真的,但人人都当它是真的的时候,它也就变成真的了。

    长生果找到的消息很快散布出去,蓝金也亲口证实了父亲巨资购买长生果的事,江湖上有人欢喜有人惋惜,但无论如何也打破了部分人的妄想。先前流传着数种关于长生果下落的版本,一些盯准目标蠢蠢欲动的人都及时收手,纷纷醒悟过来,庆幸不已。既然宝贝已经落入何太平手中,即将当着各派掌门的面毁掉,它的吸引力也就没那么大了,那些因为贪念而已经作下恶事的人只在暗中后悔,无奈把柄落在上官秋月手上,今后的日子可不怎么好过了。

    石先生梅岛已死,长生果之事表面上到此结束,剩下的便是秘密追查真长生果的下落,毕竟瞒得了别人瞒不了自己,以何太平的作风,绝不会找到假果子就完事,另外还要详查冷前掌门之死以及卜老先生被杀的真相,毕竟杀卜老先生的是不是石先生梅岛,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

    总之,眼前的麻烦基本算是解决了,只不过其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看到那枚价值一千万银子的“长生果”,雷蕾差点没被口水噎死。

    一颗核桃。

    时近四月,阳光灿烂,暖气轻浮,何太平负手站在游廊上,看着面前池塘里数条红色鲤鱼,锦绣衣袍略显华贵却并不过分,雍容中透着威严,恰好适合他的身份。

    然而就转脸之间,那些威严已经不见,他笑得温和又平易:“雷蕾姑娘。”

    雷蕾停下脚步,不知道是自己看风景偶然遇上他,还是他早就在这里等着自己。

    如今众人已不怕泄露身份,都搬进了秦流风的别苑,按计划,销毁长生果之后,众人便要起程去八仙府卜二先生处,从最初卜老先生的案子慢慢查起。

    何太平抬手,手上赫然是那枚核桃:“雷蕾姑娘肯定,这不是真的长生果?”

    “肯定是假的,不过多吃也有好处,”不待他说话,雷蕾又摆手,“别问我为什么,我不记得了,何盟主可以不信。”

    何太平微笑:“我信。”

    雷蕾眨眼:“万一它是真的,毁了岂不是很可惜?”接着作出一脸向往的样子:“吃了就能多活一百年啊!”

    何太平道:“果真如此,你的眼睛至少比现在亮十分。”

    雷蕾尴尬地:“人人都想长生嘛,你敢说你不想?”

    “想,”何太平面不改色地承认,转转手中那粒核桃,“但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想。”

    “怎么说?”

    “得了它很好?”反问。

    雷蕾摇头:“一个假果子就能害得别人家破人亡,得到的人却死得更早,比如蓝门主,就算真吃了长生果,别人也不一定容你多活那么久。”

    “正因为人人都想长生,由此生出贪欲,才会引出这许多祸事,可见长生未必好,”何太平看着手上核桃,断然,“我已召集各派掌门,下个月初九当众销毁此果,稳定人心,以绝祸患。”

    雷蕾瞅他:“既然长生不好,何盟主还追查真的长生果做什么?”

    何太平道:“我们不取,也绝不能让它落入魔教,否则后患无穷。”

    “何盟主一心为江湖为百姓,佩服!”雷蕾挑眉,壮着胆子指着那颗核桃,“可如果这颗长生果就是真的,你还会毁了它?”

    何太平倏地转眼看她。

    再次感受到领袖气势的威力,雷蕾吓得后退一步,嘀咕:“当然……它不是真的了,我是说如果,你不想回答就算了……”

    何太平淡淡道:“这话很多人都想问。”

    “可没人敢问出来,”雷蕾哈腰,“何盟主大人大量,我不知道规矩,你老人家多多包涵,别跟我一般见识……”

    何太平冷眼看她。

    玩笑之际又忘了此人身份,雷蕾真紧张了,想溜又不敢溜,只得小心翼翼地望着地面。

    有人逼近。

    一步。

    两步。

    就在雷蕾忍不住想后退的时候,何太平忽然开口了:“你真想知道?”

    雷蕾意外,抬脸望着他。

    何太平微笑。

    那张脸不算很俊美,却很耐看,让你无端地生出信任,可惜早知道此人是只笑面虎,雷蕾摇头不止:“我想先知道另一件事。”

    何太平示意她说。

    雷蕾小心地:“若我知道了答案,会不会有什么不测?”

    何太平看了她半晌,俯身凑近她耳边,轻轻说了句话。

    声音不大,雷蕾却听得清楚,反倒松了口气,笑得不怀好意:“何盟主也有私心,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何太平笑得一片好意:“有人会信?”

    雷蕾装模作样地望望天:“不早了,吃饭去。”转身就走。

    冷醉对秦流风主动许多,风流才子春风得意,反倒是公子这边出了点问题,大约为那夜的事感到内疚,公子在雷蕾跟前多数时候都保持沉默。

    若被挟持的人是自己,他当面说“不行”,会难以接受吧,还真让风彩彩比下去了,雷蕾理解他的选择,一个人身处这样的位置,能始终坚持自己的原则并不是件坏事,若他真的轻率答应蓝金的条件,或许她更难认同。只不过最近和此人一起不正常的还有风彩彩,二人甚至有某种程度上的默契,雷蕾觉得很酸——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主动纠缠,“小白”被动地接受,谁能保证他不会喜欢别人?这不,都跟风姑娘有秘密,瞒着咱了!

    数次瞥见二人“眉目传情”,雷蕾气得想一走了之,可惜此计划最终被搁浅,上官秋月利用她偷心法,现在任务未完成人就跑了,那个变态会怎么对付花家?怎么说现在也顶着花小蕾的身份,不能不顾家人,何况离开“小白”,难免会被上官秋月抓回去修理,说不定就成人偶了。

    困死“小白”未必能得到心法,没有心法就不能收服传奇谷统一星月教,孰轻孰重,上官秋月已经作了取舍,既然她雷蕾还有利用价值,当然不能死,所以对于此人的救命之恩,雷蕾并不感激,她暗自盘算,此人之所以能要挟花家,是因为花老爷中毒,眼下当务之急是拿解药,自己和花家大哥相认的事他还不知道吧?不如将计就计,盗版假心法哄他开心。

    心动不如行动,雷蕾很快付诸行动,瞅准机会溜进某人房间,床单下,枕头底,柜子里,包袱里……

    “小蕾。”身后传来公子的声音。

    雷蕾急忙转身。

    看看她的手,公子不动声色:“你在找什么?”

    雷蕾镇定地顶回去:“怎么,怕我偷东西还是怕我害你?”

    公子看着她不说话。

    原来他真的已经在怀疑自己了,怪不得最近表现这么异常,雷蕾到底有点心虚,冷着脸就朝门外走。

    路过身边,公子迅速扣住她的手腕:“小蕾。”

    雷蕾看那手:“扶持正义斩恶除魔也要证据的。”

    没理会她的讽刺,公子沉默片刻,道:“你认识上官秋月。”

    短短一句话,雷蕾却震惊不已。

    公子艰难地:“怎么回事?”

    恍然间什么都明白了,雷蕾冷笑:“风彩彩告诉你的吧,你倒很相信她。”

    “你会变声,花家又不认你,父亲曾说过花家是名门正派,我只当有人要挟你们,所以如此,”公子俊脸泛白,“但风姑娘说,她曾见你和上官秋月在一起,你们……关系不寻常。”

    因为我那时以为自己是上官春花,雷蕾沉默。

    公子丢开她:“是他让你跟着我?”

    “你觉得我是和那些妖女一样用美人计啊,”雷蕾站稳,“你这是在逼供?”

    公子不答。

    江湖中上官秋月的形象并不好,风彩彩虽见过,又怎会知道他的身份?雷蕾实在想不出破绽,心里后悔,他奶奶的为了抢“小白”真是不择手段,恩将仇报,早知道老娘当初就不救你,让你中毒挂了算了!

    其实“小白”怀疑也没什么,自己本就是想盗版心法,可说穿了还是不舒服,堵得慌,雷蕾干脆承认:“没错,我是他派来偷凤鸣刀心法的,但跟花家无关,你看花家人已经不认我了。”

    公子脸色更难看。

    眼见那只拿刀的左手在缓缓收紧,雷蕾心里阵阵发凉,勉强笑:“怎么,你要杀我?”

    公子没有动,也没回答。

    沉闷的气氛让人窒息。

    雷蕾镇定地移开目光:“再不动手的话,我就走了。”

    公子忽然道:“当初你曾设计逃走。”

    算你不笨,雷蕾沉默。

    公子看着她:“你还是不愿意为他办事的。”

    雷蕾不答。

    “他威胁你对不对?”目中又有了光彩。

    “我爹中了毒。”

    公子微微吐出口气:“我会想办法,不要再跟他来往。”

    上官秋月骗老娘,老娘当然不想理会他,雷蕾道:“可我杀过人,那夜死的是陪嫁丫鬟,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公子别过脸,缓缓道:“你……已经不记得了。”

    失忆不是逃避惩罚的借口,他到底不想杀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很不容易,雷蕾略有点欣慰,至少对风彩彩或别人,他不会这么说。

    与从小坚持的信念有了冲突,俊脸苍白,矛盾、痛苦且自责。

    雷蕾不忍,道出实情:“算了,她是上官秋月派来监视我的。”不再看他,低头快步出门。

    接下来几天雷蕾的心情分外恶劣,对谁都爱理不理,更将公子拒之门外,无奈此人严格守礼,没有翻窗或者砸门的觉悟,几番欲言又止,最终保持沉默,令雷蕾意外的是,他似乎并没将此事告诉何太平。

    大街。

    “姑娘,你还没给钱呢!”

    “找他。”

    ……

    “小妞敢管大爷的闲事!”

    “老娘就是管了。”

    ……

    身后某人默默替自己收拾烂摊子,雷蕾颇觉解气,趁机溜进小巷。

    “雷蕾。”熟悉的声音。

    雷蕾冷眼看她。

    风彩彩内疚:“你别难为萧公子,是我告诉他的。”

    哟,老娘爱为难他就为难,你跑来心疼个什么?雷蕾更加不忿,翻翻白眼:“谁叫他自己爱受虐,总跟着我不放,怕他为难就叫他跟着你好了。”

    风彩彩涨红脸,直直盯着她:“我是喜欢萧公子,但我将此事告诉他,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雷蕾懒得听,转身要走。

    风彩彩大声:“我虽在传奇谷见过上官秋月,但一直也没怀疑他的身份,是打算替你保密的。”

    她怎么会知道上官秋月的身份?雷蕾也很奇怪,于是停住脚步。

    风彩彩道:“在蓝家那晚是他救的你,萧公子只顾救人没留意,我却看到了。”

    雷蕾不说话。

    风彩彩斟酌了下,说了实话:“他分明武功高绝,而且当时有好几次机会可以救我,却始终不施援手,可见故意想要萧公子为难,这等行径岂是正道大侠所为?何况蓝铁怎知道你们逃出了冰库,急急押我赶来要挟?分明是有人报信,所以我才心生怀疑,告诉了萧公子。”

    雷蕾恍然,上官秋月的相貌很好描述,不是谁都能生得那么妖孽,加上此人与“小白”打过多次交道,花家又可疑,“小白”自然能猜到。

    风彩彩摇头:“其实萧公子并没告诉我那是上官秋月,是我后来又去问秦公子才知道的。”

    雷蕾意外。

    风彩彩道:“萧公子对你好,你却会变声,又与上官秋月那么亲密,所以……”

    雷蕾回神:“你怕我害他?”

    风彩彩不答。

    雷蕾能理解她的行为,可还是有点不爽,忽然抬手指着巷外街上路过的一行人,轻哼:“我不只认识上官秋月,还要去找他们,你可以再回去报信。"

    一行七人,两名仆人,两名丫鬟,就连那两名轿夫步伐也都异常轻快,轿中还有位穿着朴素毫不惹眼的夫人。

    城外两里处,两名仆人互视一眼。

    “谁派你来的!”冷冷的声音,雷蕾已觉掌风扑面。

    “住手!”两名丫鬟喝止,“是夫人的朋友。”

    这两名仆人正是传奇谷的红衣护卫,原想解决跟踪的人,闻言都及时收住,雷蕾吓出冷汗,既后悔又庆幸,魔教中人真狠!

    游丝下了轿,见到她也喜悦:“雷蕾姑娘。”

    雷蕾迎上去:“夫人。”

    两名丫鬟已对她深信不疑,作礼道谢:“上次多亏姑娘周全,让我们救回夫人,将功折罪,谷主才未加责罚。”

    雷蕾客气两句,问游丝:“你怎么又一个人乱跑?”

    游丝不介意话中责备之意,和气地解释:“听说有个赵子青大夫很好,所以悄悄叫他们带我进城去看看。”

    雷蕾疑虑:“傅谷主也来了?”

    游丝点头:“听说长生果在这里,傅楼拗不过我,就来了。”说完似乎很不好意思,悄悄问:“长生果在何盟主手上,是真的吗?”

    原来想要长生果的是她!雷蕾叹气,含蓄地:“是,但不一定是真的。”

    游丝失望:“傅楼也说那必定是假的。”

    其实傅楼早知道石先生卖出的长生果有假了,他也看出有人想引发传奇谷与白道的恶战吧,所以当初才没有去凑拍卖会的热闹,如今愿意赶来架空城,只是不忍心让妻子失望罢了。

    所谓“情深不寿”,雷蕾对傅楼已有改观,担心之下忍不住提醒:“很多人对傅谷主有……误会,他不应该再公然露面,长生果再好也只是身外之物,傅谷主待夫人这样,夫人又何必想长生?”

    游丝默然许久,道:“傅楼杀了很多人。”

    雷蕾意外,原来她是知道的。

    “不论如何他做这些都是为我,我怎会不替他着想,”游丝微笑,悲哀地,“我是不能为他延续香火的。”

    长生果,普通人吃了就能强身健体百病俱除。

    仿佛被人扇了一耳光,雷蕾惭愧不已:“是我说错,夫人不要介意。”

    游丝拭泪:“已经看过很多大夫……傅楼又不肯找别的女人,我将来有什么面目去见傅家祖宗?”

    她这副身体也太弱了,的确有不孕的可能,这个时代迷信思想根深蒂固,很难改变他们的观念,雷蕾不好多劝,惟有安慰:“傅谷主都不介意,夫人何必……”

    话未说完,旁边一护卫忽然警惕:“谁!"

    两名丫鬟下意识护着游丝退开,发现落下一人,两名护卫立即赶来相救,谁知那道人影更快,雷蕾已经被一只手捞过,掠出了两三丈。

    熟悉的馨香味。

    上官秋月!雷蕾反应过来,心中五味陈杂,此人的确该露面了,在某种程度上她甚至还有些期待,或者是想欣赏此人怎么继续演戏,又或者是想要证明些什么,只不过真正见到他,难免还是紧张。

    “小春花。”声音温柔愉悦,正如久别的亲人的呼唤,满含宠溺关心。

    雷蕾有点呆。

    游丝急:“快,快救雷蕾姑娘!”

    两名护卫同时上来。

    传奇谷的顶尖护卫到底不可小觑,上官秋月没有硬接,只微微皱了下眉,飘飘然从雷蕾身旁掠开。

    见他肯放人,两名护卫大喜,赶过来救。

    雷蕾惊叫:“别,小心!”

    一道白练凌空飞来,势如长虹,疾如闪电,壮观美丽,薄薄的边缘好象锋利的刀刃,泛着寒光,直向二人削去。

    时柔时刚,形状变幻莫测,两护卫哪里见过这等怪异武器,顿时措手不及,一名护卫很快被击飞,闷哼一声翻滚在地,再也不动。

    游丝吓得:“他怎么样?”

    见二人落败,两丫鬟也准备上前相助。

    “多情练!是上官秋月!”另一名护卫已经看出不对,大惊,“快带夫人走!”分神之际,白练已经袭到。

    雷蕾急:“别杀他!”

    话音刚落人就倒下,颈间血流如注。

    多情练仍是洁白无暇,不见半点血迹,很快回到上官秋月袖中。上官秋月走过去拎起那护卫的脖子仔细瞧了瞧,“啊”了声,无辜地看着雷蕾笑:“迟了点,已经死了。”

    有人为救自己而死,雷蕾怒极,你个变态!

    游丝面如死灰。

    上官秋月不再理会,携雷蕾掠走。


下卷 [42] 做有骨气的人

    整个房间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再听不到任何动静,宽大的床十分冷硬,躺了半日仍感觉不到半点温度,千月洞所处地势本就很高,气候偏于寒冷,加上雷蕾又是一动不动躺着装死,此刻她只觉得手足都快僵了,空空的胃里直冒酸水。

    不敢睁眼,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尽管她已经在心里试演过许多次见面场景。

    被劫持的事,“小白”还不知道吧?

    上官秋月果然拥有挑战极限的精神,这一路上连吃饭也省了,抱着她整整飘了一天一夜回到千月洞,中途极少停歇。惊叹此人体力与变态程度的同时,雷蕾被折磨得实在难以忍受,好几次都想叫他点了自己昏睡穴算了,直到后来被此人轻轻放到床上才松了口气,哪想到这位美人自己浑身冰冷不说,连睡的床也是冰冷的。

    雷蕾有苦说不出,侧耳听了许久,估摸着上官秋月已离开,于是偷偷将眼睛睁开一道缝,见那高大颀长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己立于床前,急忙又闭上。

    须臾,有脚步声响起。

    “尊主。”

    “放着吧。”

    饭菜的香味阵阵飘来,钻入鼻孔,引人垂涎,雷蕾不由自主吞了吞口水,越发觉得饿了,却又不好出声,只得暗暗叫苦。

    侍女的脚步声消失。

    “还想睡到几时?”语气温柔。

    雷蕾吃吓,屏住呼吸。

    “再装睡,就挖一只眼睛。”风轻云淡,甚至带着笑意。

    他早看出来了!雷蕾抖了抖,知道此人说得出做得出,慌乱之下睁开眼,虚伪地冲着他笑:“哥。”

    上官秋月愣了愣,又笑起来,表扬:“真听话。”

    雷蕾冒出鸡皮疙瘩,不用这么客气,要挖眼睛,能不听话么。

    上官秋月朝她伸出漂亮的左手:“饿了没有,快起来用饭。”

    想是已至夜晚,房间每个角落都燃烧着巨大的蜡烛,烛光中那张脸俊美非凡,笑容虽很亲切温暖,可那如雪的白衣却格外透出一种清冷的味道,举止从容而略嫌随意,目光恬然而近乎冷漠,看上去如同天上神仙。

    饿了一整天还能保持这样的风度,妖孽啊妖孽!雷蕾腹诽,美男一脸宠溺要拉自己起床,若是往常她绝对会感动,但如今知道了真实身份,哪里还敢去碰那只手,忙翻身坐起:“我自己……”话没说完就感觉腰间一麻,力气全失,整个人又重新跌了回去,脑袋重重磕在瓷枕上,再也动弹不得。

    上官秋月不紧不慢坐到床边,小心地扶起她,责备:“你看,还是要哥哥抱你起来。”

    变态!雷蕾敢怒不敢言。

    上官秋月抱着她:“有没有轻薄萧白?”

    雷蕾意外,没好气:“没有。”

    “真的?”上官秋月眨眨妩媚的眼睛,微笑,“咱们千月洞的规矩,说谎是要被做成人偶的。”

    不说谎的话,就是轻薄了,那不一样要被做成人偶么!这人根本不喜欢花小蕾,还真会吃醋不成?看你演戏到什么时候!雷蕾不准备改变答案,垂下眼帘,抵赖:“真的没有。”

    上官秋月想起来:“对了,你还没见过人偶。”示意她看左边角落:“那就是。”

    雷蕾这才留意到,这房间里除了自己和上官秋月,竟然还有两名美丽女子,皆是碧玉年华,身上轻纱垂地,姿态优美。

    热血直冲脑门,雷蕾满面通红,迅速从上官秋月怀中跳起来,也没留意到自己几时能动的。

    上官秋月起身,拉着她的手缓步走过去:“我做的人偶好不好看?”

    精美的烛台,比手臂略粗的、一米多高的大蜡烛旁,一名女子手持小银剪刀,下巴微抬,似乎正准备剪烛花,然而纤纤玉手刚举到一半,就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法,半日不见接下来的动作;另一名女子则优雅地站在门旁,双手捧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碟红红的新鲜的樱桃。

    两名女子似乎并未发觉有人靠近,保持着固定的姿势。

    面容栩栩如生,绝对不是假的!发现二人眼神空洞,雷蕾惊得后退,无奈被那只冰冷的手紧紧拉着,挣脱不了。

    “别怕,”上官秋月看出她的恐惧,一边安慰,一边从碟子里拈起颗樱桃喂到捧托盘的女子的唇边,“你看,她们还可以吃东西。”

    女子果然张口,机械地吃了樱桃。

    雷蕾寒毛直竖:“她们……动不了?”

    “人偶当然不能动了,”上官秋月思索片刻,又道,“要动也简单,把她们的手脚都扭断,应该就可以了。”

    若非胃里本就空空,雷蕾肯定会吐出来。

    “原本她们还能说话的,但总是又哭又叫,我就把她们毒哑了,”上官秋月端详他的作品,觉得不太满意,“可惜不能摆放太久,会变得难看,过几天丢出去算了。”

    丢出去,大哥你太有创意了!这可是活人,不是人体模特!虽然知道他有意吓唬自己,雷蕾还是冒出了冷汗,笑得比哭还难看,抱着他低声下气:“哥……”

    “轻薄萧白了?”

    “就……一点。”

    “那也不行,”上官秋月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脸看着自己,为难,“怎么办,你也被做成人偶,就没人陪哥哥了。”

    他明明不喜欢花小蕾的,怎么还当真了?雷蕾吓得颤声:“哥,大……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保证,今后再不这样了!”

    上官秋月想了想,摇头:“我不信。”

    “我只轻薄你,真的,”雷蕾一颗心都差点蹦出来,情急之下作圣母状,“我还要为你偷凤鸣刀心法啊!”

    经她提醒,上官秋月果然犹豫:“真的?”

    总算找到合适的理由,雷蕾不是君子,信誓旦旦:“真的。”

    上官秋月松开她的下巴:“好。”

    不愧是有野心的人,怎会为这种小事误了大事,到底老娘还是有利用价值的,雷蕾松了口气,看看两名女子,心生怜悯:“她们……”

    上官秋月含笑:“她们伺候得不好,还是你最好。”

    雷蕾还没反应过来,“哧”的一声,胸前的衣襟已被撕开,□顿时曝露在空气中,那朵小小花蕾胎记分外醒目。

    雷蕾下意识抱胸退开,又羞又怒:“上官秋月!”

    上官秋月倒没再继续行动,纠正:“是哥哥。”

    屁个哥哥,想吃豆腐是真的!雷蕾怒目:“哥哥就能看我这儿?”

    “自己哥哥,怕什么,”上官秋月面色不改,摇头,“以前你的胆子可没这么小,如今变得连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若非见到这胎记,我还以为真换了个人。”

    他在怀疑?雷蕾心中一紧,忙展颜撒娇:“我不记得了嘛。”见此人对自己并无兴趣,她也就不那么紧张了,转身整理衣裳,心想还是快点离开这地方为妙,于是问:“好好的,你带我回来做什么?”

    上官秋月柔声:“接你回来住几天,好久不见,哥哥想你了。”

    肉麻!雷蕾差点被雷焦,大哥你的演技比老娘还好!

    上官秋月走近:“你不是救过傅夫人么。”

    雷蕾都快把这事忘记了,此刻见他突然提起,未免摸不着头脑,忙退了一步,陪笑:“你还为这个生气啊,那我下次再也不救她了。”

    上官秋月笑:“怎会生气,你做得好。”

    雷蕾愣。

    上官秋月温和地:“何太平还在,就不会让傅楼死在白道手上,只是傅楼难得带那位夫人出谷,也算一个除去他的大好机会,白道很多门派都与传奇谷有仇,那时他们正好聚集在夜谭城,我不过引傅楼过去碰碰,试一试运气罢了,能打起来最好,不能就算了。”

    看看你这人品!雷蕾鄙视之余灵机一动,正色:“哥,你得快点送我回去。”只要想办法回到“小白”身边,一切都好办了。

    上官秋月看着她。

    雷蕾振振有辞:“我还要替你偷心法,这样无缘无故就失踪,小白会起疑的。”

    “他早就起疑了,那又如何?”上官秋月微笑,一字字,“我不想要一本假心法,花小蕾。"

    假心法!花小蕾!如闻晴空霹雳,雷蕾倒退好几步,惊恐地望着他。

    上官秋月微侧了脸:“夜谭城有人见鬼,萧白怎会猜不出来,既知道了,却并未追究你,想是你已经都招了,你说,我还能相信你会拿到真的心法?”

    雷蕾手足发冷。

    上官秋月板起脸,缓步逼近:“说你胆小,却还敢骗我。”

    江湖上的事,千月洞岂有打听不到的!此人脾气捉摸不定,喜怒无常,雷蕾是真的害怕,一直退到床边,才紧紧抓住身后的架子,尽量使自己镇定下来:“那又怎么样,你不也在骗我?”

    暖若春阳的目光又回来了,上官秋月伸手抚摩她的脸:“待取得心法,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你当初不是答应过么?”

    雷蕾躲开,鄙视:“你是这么骗花小蕾的?”

    上官秋月目光一闪。

    “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但我只要知道自己是谁就够了,”雷蕾盯着他,“什么上官春花都是编出来的,我把上官秋月当成最亲的人,可他却只是在利用我。”

    最亲的人?上官秋月笑得温雅:“我正是想试试有个亲人是什么感觉,你若愿意,还可以再当下去。”

    雷蕾冷冷地:“感觉很好?”

    上官秋月点头又摇头,眼神纯洁:“春花秋月何时了,更好。”

    雷蕾忍不住:“了个屁!你怎么知道我身上的胎记?”

    上官秋月俯下脸:“我当然知道。”

    气息吹在额上,雷蕾开始慌张,花小蕾啊花小蕾,你可千万不能和这变态美人有过任何关系,老娘可不想收拾烂摊子……

    “你连我们的事都忘了。”叹息。

    伴随着一声惊叫,雷蕾被压倒在身后的大床上,床面冷而硬,身上的人实在太高大,也很重,让她半分也挣扎不了。

    手撑在她两侧,上官秋月略抬起上半身,含笑看她:“我当然知道,不只那胎记,你身上什么地方我不知道?”

    雷蕾差点吐血:“我们……我们……”

    “你不肯嫁去百胜山庄,那天晚上特地来找我,”上官秋月目光落在她颈间,无限的蛊惑,“就像现在这样……”冰凉的手滑上她的身体,游走,缓慢地,却像蛇一般灵巧。

    像这样?雷蕾完全被这话震傻,连挣扎也忘了。

    “想起来了?”手上动作越发放肆,不知不觉已探入她的衣裳。

    再摸下去就是十八禁了,引得此人兽性大发,可不是玩的!雷蕾脸通红,抓住那手大吼:“你你给我滚起来!”

    “还在生气?”上官秋月居然露出几分愧疚之色,好言安慰,“是我弄错了,不该打掉那个孩子,但只要我拿到心法,便能……”

    孩子!花小蕾你也玩得太刺激了!雷蕾脸绿,结巴:“我们真的……真的……”

    上官秋月认真地看她。

    雷蕾憋出一句:“孩子,那个……是你打掉的?”

    上官秋月点头承认。

    雷蕾热血上涌,想也不想就扬起巴掌扇过去,大骂:“虎毒不食子,你他妈的是不是人,玩弄女人就算了,连自己的孩子都下得去手,变态!”

    上官秋月当然不会被打到,他握着她的手愣了片刻,大笑。

    雷蕾顿觉不妙:“你……”

    上官秋月收了笑,恢复温文尔雅的模样,责怪:“谁叫你不听话,擅自诈死跑了,所以我一不小心,就打掉了你嫂嫂的孩子。”

    绝对是故意的!雷蕾差点背过气,尴尬又羞恼:“变态!”

    上官秋月摸摸她的鼻子,起身,恢复神仙般的风采:“有个妹妹实在太有趣了,我闲得慌,将来若不舍得放你走,可怎么办?”

    雷蕾倏地坐起来:“你肯放我走?”

    上官秋月道:“萧白喜欢你。”

    雷蕾不笨:“你想用我要挟他?”

    上官秋月不否认。

    猜不透他的真实想法,雷蕾暗骂卑鄙,故意打击他:“你别打错了算盘,小白一心维护正义,以江湖大局为重,你以为他会为一个女人冒险?”

    上官秋月点头赞同:“也对。”又细细打量她:“若是这样,留着你就没用了,干脆这就做成人偶给他送回去。”

    雷蕾噎了噎,挤出十分骨气:“随便。”

    上官秋月眨眼:“跟萧白太久,人也变呆了,分明害怕得很,偏要装有骨气。”

    雷蕾不理。

    上官秋月寻思片刻,转身走到墙边,不知在什么地方一按,顿时墙面裂开,墙后现出一个小小的密室,顶多能容四五个人,密室里放着架小小的药橱,共三层,其上摆着无数瓶瓶罐罐,大大小小,素色的,彩绘的,都很精美考究。

    雷蕾正在奇怪,上官秋月已经托着只大瓷瓶走回来了。

    瓶塞拔出,芳香四溢。

    这是什么?雷蕾兀自揣测,上官秋月已经点了她的穴道,拉过那只纤细的左手,倾瓶倒出少许液体,再扯过她的衣袖,蘸着液体仔细地往她小臂上涂抹。

    液体无色,透明,略显粘稠,抹在肌肤上感觉很清凉,可雷蕾很快就发现不对劲,左手小臂的肌肉渐渐开始僵硬发冷,痉挛,到最后竟变得麻木了。

    “喂!你要做什么!”大骇。

    “做人偶。”

    见他又要拉自己的右手,雷蕾慌了:“住手!小白一定会来的,你……你快住手!”嚷完整个人都委顿了下去,老娘是很想把风彩彩比过,念上两句“人生自古谁无死”之类的话,再从容就义,可事到临头……实在不是做英雄的材料啊!

    上官秋月道:“听话了?”

    雷蕾点头如啄米。

    上官秋月满意地解开她的穴,将瓷瓶封好放回去,墙面再次合上,恢复原状,全不留痕迹。

    发现左手还是没知觉,雷蕾忙问:“解药呢?”

    上官秋月“啊”了声:“没有解药。”

    雷蕾想哭了:“我的手怎么办?”

    上官秋月安慰:“过两天就好了,这药要反复用上六七次才行。”

    雷蕾松了口气,又咬牙。

    上官秋月道:“饿了吧,先吃饭,我出去办点事。”

    雷蕾嘲讽:“办什么亏心事!”

    上官秋月像往常一样哄她:“先吃饭。”

    雷蕾找回骨气,扬脖:“不吃。”

    “果真不吃?”

    “不吃!”

    “那就做成人偶,再叫银环素练喂你。”

    雷蕾怒视他片刻,一声不吭走过去坐下,拿起筷子,好吧,我承认贪生怕死不光彩,可人偶真的太恐怖了!再说白道一没哺育老娘茁壮成长,二没给老娘什么好处,凭什么要为它牺牲?何况吃饭和维护正义是两码事,我犯不着为这点小事去当人偶……

    反正刚才已经贪生怕死了,也不多这一次。

    先答应着稳住他,再想办法逃跑,好象也没什么错吧?

    阿Q精神很有效,雷蕾很快感觉不那么惭愧了,开始惊奇——这位美人同样饿了一天一夜,还有精神去办事,真是体力无限。

    惊讶之余她又沮丧。

    这就是实力悬殊啊,所以人家能混上魔头制造人偶,咱却只能混成充当人偶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