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他就是她的太阳
虽然知道他心中最最珍贵的位置不是留给她
她还是默默守候，陪伴他击败恶梦的侵扰
却也伤心地看著他将爱恋的眼神停驻在别人身上……
白天，她和他是宣传和艺人的关系
夜晚，她和他却是热情如火的恋人——
她不在乎自己暧昧不明的身分
只怕自己出任何差错，影响他偶像歌手的地位！
直到他渴望多年的人儿再度出现
她知道，与他的纠缠到此完结
他的未来，没有她参与的余地…
第一章
爱你没有解药 １
因为爱你
所以任你予取子求、态度忽冷忽热……
三更半夜，天恩育幼院的长廊一片漆黑。
一道小小身影穿过走廊，像猫咪般无声无息。
来到最偏僻的房间，里头传出轻泣声。
「行健……行健……」小女孩刻意压低声音往房里唤着，「行健……」
哭泣声嘎然停止，不久听见男孩不客气的斥喝，「走开……」
「行健，我来陪你了，不要怕……」
敖芊恩看着映在墙上摇曳的树影，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尽管自己怕得要命，但她知道行健怕黑，不能丢下他一人。
房内，行健坐在门边，身体蜷缩成一团，猛力用袖子擦去泪水，否认自己的脆弱。「我才不怕……走开……」
几个月前，与他相依为命的母亲不堪债务压迫上吊自杀。三天后，当消防队员破门而入时，大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小男孩默默坐在床上盯着母亲吊死的尸体，脸上一片茫然，显然被吓傻了。
之后，他被送来天恩育幼院，不和任何人互动，总是默默坐在角落冷眼看着一切。没人知道他每个晚上都被恶梦吓醒，躲在被窝里哭泣。
只有芊恩，她看出了他内心的脆弱。每当行健独坐一旁，芊恩一定拿起玩具来到他跟前，要他跟她一起玩耍，或者只是静静陪在他身旁。
行健十分抗拒芊恩的靠近，其实同伴中只有她会主动接近，他总是狠狠地瞪她或推开她，可她并没有退缩，还是他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昨天晚上睡觉时，芊恩也硬是赖在他床上不走。
「我要跟你睡，这样你就不会哭哭……」
晚上哭泣的事被他人发现，行健老修成怒一脚将芊恩踢下床。她的额头撞到床沿直流血，其它小朋友赶紧报告修女。
芊恩被送进医院，行健则被处罚在没有灯的小房间里反省一晚。
「我要陪你，这样你才不会梦到魔鬼……」额头包着纱布的芊恩趴在地板上，努力想从门板下方的通气窗看到行健。
「走开啦！」男孩粗声响应。
「不要……」芊恩不死心。
「走开！」
「不要……」
这样的对话在寂静的夜里重复好几次，直到第二天早上，院长特瑞莎修女前来要帮行健开门，才发现芊恩靠在门边睡着了，发着高烧。
差点转为肺炎的芊恩在床上躺下好几天，行健一直待在旁边，无论怎样都不肯离去。
这一年，行健八岁，芊恩五岁。
* * * *
天恩育幼院长年由几位企业家赞助，企业家夫人们则定期前来探视院里的孤儿，那是院童最期待的时光。
当几辆闪闪发亮的豪华轿车驶入位在新竹山区的天恩育幼院，院长特瑞莎修女带领所有的孩子在门口迎接，接着大家会乖乖排好队，等着从这些善心夫人手中接过礼物，除了行健和芊恩。
行健根本不接受这些施舍；芊恩虽然很想要，但行健不拿礼物，她也不会上前。
就在两人站在一旁观望时，经常到访的路太太抱了两个盒子来到他们面前。
「行健，芊恩，这是我特地为你们留的礼物，拆开来看看……」
路太太的亲切笑容很受院童们喜爱，芊恩对她一笑，然后害羞接下礼物，行健却径自走开。芊恩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一下，最后将礼物还给路太太跟上行健。
路太太一直觉得这两个小孩好特别，自尊心比任何孩子还强，尤其是那个男孩，出色的脸上有着早熟的淡漠，似是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而那个清丽秀气的小女孩很讨人喜欢，脸上总带着羞涩的笑容。两人自成一个世界，谁也无法介入。
望着亦步亦趋的身影，路太太心中满是关怀和心酸。
往后，只要路太太一行人来访，行健绝不凑上前去，却会躲在一旁偷偷往那边望。
芊恩当然是跟着他，只是她不懂行健为什么宁愿偷看路太太，却不肯收下她手上的礼物。
* * * *
这一天，路太太一行人再度来访，行健和芊恩依旧躲在一旁，但这次他的表情不再淡然，眼神似是被某样东西吸引住而散发出光彩。
那是路太太旁边的一个小身影，也是行健第一次见到路天嫒。
天嫒穿了件粉红色的蕾丝滚边洋装，站在母亲身旁瞪大眼睛看着陌生的环境。很多院童好奇围在天嫒身边，路太太鼓励她和其它孩子一起玩，但她只是摇头，一径拉着母亲的衣角不放。
母女俩身上所散发的幸福光彩是那么耀眼，好像故事书里看到的幸福家庭，行健瞧得目不转睛。
此时，天嫒似在闹脾气，路太太耐心哄着她，爱怜地亲亲她的脸颊和额头，她也赖在母亲怀里撒娇。
行健不知不觉露出欣羡神色，其中还有一丝丝妒意。
有着相同眼神的还有一旁的芊恩。她多希望自己是那个受妈妈宠爱的小公主，也想拥有天嫒那种漂亮的粉红洋装。
接着路太太不知对天嫒说了什么，她嘟着嘴猛摇头。路太太摸摸女儿的头，指着行健和芊恩的方向在她耳边低语。
不甘愿地接下母亲手中的礼物，天嫒几乎是跺着脚往行健和芊恩这边走来。
「拿去！这是妈咪给你们的……」天嫒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两人，口气相当不耐烦，「赶快拿去啦！手很酸耶！」
芊恩以为行健一定不肯拿，所以没伸出手，没想到几秒钟之后，他竟然伸手接下了礼物。
芊恩讶异地看着他，也很快地接下礼物。
使命达成后，天嫒立即转身离开，嘴里还嘟囔着，「还要人家拿过来！真讨厌……」
行健将礼物抱在怀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天嫒的背影，一刻也不眨；芊恩则是第一次发现他对其他人感到兴趣。
这一年，行健十岁，芊恩和天嫒七岁。
* * * *
育幼院成立二十周年，院方举办成果发表会，所有赞助者都被邀请前来观礼，以及接受感恩表扬。
院庆庆祝茶会上，由院里的修女和较大院童自己制作一些点心招待贵宾，行健负责端饮料分送给每位来宾。
此刻，他已经是个成熟的大孩子，颀长的身影穿梭在宾客间，显得高人一等，晶黑的眼眸不时搜寻着，两片薄唇勉强上扬。院长特别交代他不可板着脸。
终于，他在户外见到了期待的身影，这时他才真正笑开来。
「行健！哇！长这么高啦！变得好帅喔……」路太太显得很高兴。
行健对她笑得腼腆，「欢迎您！要不要喝点什么？」
路太太不知为何好久都没出现，终于见到她，行健的态度比以往熟络。
此时，一个身影突然撞进两人之间，手肘碰到行健手上的托盘，饮料洒了一地。
「哎呀！我的新衣服……」年轻女孩一声惊呼，饮料已溅得她一身。「人家的新衣服弄脏了！都是你……」她一脸怒容的瞪向行健，接着转向路太太哭诉，「妈咪，你看啦！早跟你说我不来的，硬要人家来……」
路太太忙着帮女儿擦拭。「宝贝，没关系，妈咪帮你擦干净……」
她是天嫒？行健心跳得好快，呆愣地看着怒气冲冲的天嫒，无视于自己也被泼了一身。
「行健，你还好吗？你的衣服都湿了……」芊恩一知道行健打翻东西，赶紧过来帮忙，当她看见天嫒时，也呆住了。
天嫒变得更漂亮了，精巧的五官完美呈现在小巧的心形脸蛋上，好似上帝精心雕琢的唐瓷娃娃，高佻的身材像是电视里的九头身美少女，一袭粉彩洋装衬托出她的青春气息，亮丽得让人忍不住被她吸引。
芊恩下意识望着自己的打扮。育幼院深蓝色的运动制服已经太小了，绷得她胸部几乎藏不住，好别扭。行健每次都嘲笑她胸前藏了两颗馒头，有时看她的眼光好怪，害她心跳得好快。
当芊恩望着天嫒发呆之际，行健接下来的反应更让她意外。
「对不起！路小姐，我帮你擦干净……」行健拉着围裙就要帮天嫒擦拭，却被她喝斥。
「不要碰我！被你一擦更脏……」天嫒嫌恶地看着他一身狼狈，然后转向母亲，「妈咪，我们赶快回家啦！再待下去我会疯掉……」说着边拉路太太就要离去。
路太太一脸歉意地看着行健，身不由己的让女儿拉着往外走。
行健颓然地看着两人离去，不发一语。他为自己的笨拙感到懊恼，而且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卑贱。天嫒就像天上耀眼的星星，不是他这个一无所有的孤儿所能触碰，难怪她看他的眼神充满了鄙视。
他不怪她，不过，总有一天他会成为配得上公主的王子，亲手摘下这颗美丽的星星。
行健暗自发誓，心中激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动力。
「行健，你还好吗？」芊恩看着他阴晴多变的表情，担忧地问着。被天嫒这样羞辱，行健心里一定很难受。她看得出行健对天嫒十分在意，否则不会一直保存小时候从她手中收到的礼物，连盒子都没丢掉。
此刻，芊恩莫名感到嫉妒，怕行健不再属于她一个人。想到这个可能，她的眼眶立即泛红。
「干嘛啦！没事哭什么？赶快收拾啊！」
行健以为芊恩是因为天嫒凶他而感到难过，粗鲁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算是安抚。
春风不解风情，吹动少年的心，也吹皱了少女心中一池春水。
这一年，行健十六岁，芊恩和天嫒十三岁。
* * * *
「不要去嘛……你走了我怎么办？」
候车亭中，芊恩哭肿了眼也留不住行健的坚定去意。
「你可以在院里待到十八岁，为什么现在就走？」芊恩再次问着这一个月来不断重复的问题。
院庆过后没几天，行健忽然提出离开育幼院的要求，选择上台北半工半读念高中。
芊恩当场傻住了。之前没听他说要去台北，而且这么快就要走……她一直以为他永远不会离开她。
「我不是说过，我想到台北闯一闯，提早独立，我不想一直窝在这个小地方。」行健引颈观望，生怕错过车班。
就要离开生长八年的地方，虽然不觉得这里是他的家，但心里还是有点不舍，尤其放心不下芊恩。他尽量不去看她泪眼婆娑的模样，否则真的会走不了……而且，他好想抱着她，吻着她那草莓般娇嫩的嘴唇，用双手揉拧她的胸部。
自从意识到芊恩隆起的胸部，他就开始有这股冲动。想到这里，行健浑身不自在，猛咳一声以转移注意力。
「可是……」芊恩就是不想他走。
「别担心，姆姆已经交代朋友帮我，等到我安顿好了，你国中毕业后就可以来找我……」
院童们都称特瑞沙修女为姆姆，她在台北有熟人可以帮忙院里的孩子安顿下来，帮他们找学校、找工作。
这些话芊恩都听不进去，她只想知道行健为何急着上台北。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去台北，因为……因为你喜欢的女生在那里，对不对？」她酸溜溜说出苦思几天的结论。
她偷偷检查过行健的行李，路天嫒所送的礼物被妥善包在层层衣物里头，而她家就在台北。
「你别乱猜，跟她没有关系好不好？」行健争辩着，却被迅速涨红的脸色背叛。「客运来了，你回去啦……」
「不要！我要看你上车……要写信给我喔！每天都要写……」芊恩急得眼泪又掉下来。
行健也感觉眼眶微湿，赶紧以不耐烦掩饰离情。「别哭了！我最讨厌你哭，难看死了……好啦！我要上车了……」
客运停下来，行健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芊恩用袖子抹去泪水，在他身后不断叮嘱着，「要写信给我喔……要写信喔……」
车子立即开走，芊恩最后一句话回荡在宁静乡间，就是不知道行健有没有听到。
第四章
爱你没有解药 ２
再也不怕了
因为一直以来身边始终有妳
为我挡去所有的痛苦回忆……
这晚，芊恩打算等行健回来。其实她也没把握他会不会回来。
没开灯的屋内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她抱着自己的身体，望着窗外的月亮失神。
小时候，她和行健喜欢晚上溜到外头，坐在秋千上看月亮。她总是想象着她的父母此时也在某个角落望着月亮想念她，其实他们一直在找她，只是不知道她在哪里。于是，她恳求月亮指引她的父母找到她，行健却对她的举止嗤之以鼻。
「别傻了！他们既然不要你，就不会来找你！」
这番话将她惹哭后，他就胡乱拭去她的泪水，一边不耐烦的说着，「哭什么？他们不要你，我要呀！」
就是这句话，让她的心有了依靠，从此不再孤单。
现在，她觉得就要失去这唯一的依靠了……
* * * *
开门的声音拉回芊恩的思绪，一回头，行健正站在门边看着她。
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哭了，赶紧擦去脸颊的泪水。现在的他不会像小时候帮她擦去眼泪了。
「你回来啦……」
好不容易等到他，芊恩不想惹他不快，她对他笑得好温柔，像个迎接亲爱丈夫的甜美妻子。
行健只是怔怔地望着沐浴在月光下的她，同样的，他的思绪也回到了过去。芊恩的脸庞就像小时候一样充满无助，楚楚可怜的，那时候他心中开始有了保护她一辈子的念头。
只是，多年的梦想就在眼前，他只需要伸出手去……
路天嫒，他这辈子唯一的渴望终于出现在他眼前，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过去的迷恋似乎从未停止。此时的他不再是仰赖施舍的孤儿，而是一个能与她平起平坐的巨星。
这几天，路天嫒看他的眼神满是爱慕和崇拜，全然没有小时候的嫌恶表情。
只要他伸出手，路天嫒就是他的了！
今晚，他的心情满是兴奋，比得到任何奖项还高兴，但是，一看到芊恩，他心里却泛起阵阵罪恶感。
为了抓住梦想，他就必须放手，但为何他的心情沉重得就像舍弃一件重要的东西？
正当行健心思摇摆之际，芊恩对他凝重的眼神有了不同解读。她大概猜得出他的思绪，想必他正在思考该如何甩掉她吧！
「健，你还好吗？」芊恩问得忐忑。
时候到了吗？刚刚她想了好久，如果不让行健追求多年来的渴望，她也无法拥有完整的他。这几年来，她感觉到行健的心没有在她身上定下来，好似在等待什么……
芊恩叹了一口气。她一向不会让他为难。
「健……我想……我们就到此为止吧！反正也没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你可以去追求你喜欢的女人，我也可以找个男人嫁了。在外人眼中，我们还是表兄妹……」芊恩强颜欢笑的主动提出分手，说完低下头来不敢看他，否则她会哭。
这番话行健听来格外刺耳以及愤怒。
她就这样舍弃他？一点都不想争取？为何不问问他的想法？
既然她这样轻易将他推开，他也不再辩驳什么，只是强烈的失落感让他心口一痛。
似乎想抓住什么，行健忍不住冲上前抱住芊恩，将她扑倒在床上，急切吻上她的唇。
芊恩只是呆愣了一秒钟，立即热切响应他的激情。
「健……啊……健……健……」
他们急切扯去彼此的衣物，疯狂地索求着对方。
就让她最后一次沉沦吧！芊恩毫无保留迎合他的拥抱，藉由高亢的娇吟发泄隐藏的爱欲。
「啊……健……健……」
没有太多前戏，行健直接深深埋入她的温暖中，狂野的律动。
「健……爱我……爱我……快一点……我要你……」
在他们无数次的交欢中，芊恩第一次没有压抑情感，她的身躯随着他的节奏剧烈扭动，双腿将他夹得好紧，吟叫一声高过一声。
两人激烈喘息，对彼此饥渴欲狂，仿佛这是世界末日前的最后激情，双双达到最猛烈的高潮……
* * * *
「呼……呼……」
激情过后，行健俯在芊恩身上喘息，疲软的分身还埋在她的体内。
芊恩仍未从高潮的余韵中平复，闭着眼睛的她两颊嫣红，脸颊布满的湿润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
她的模样再次触动行健的心弦，他没想到自己会如此难以割舍，这么放不下她。
他轻柔地吻上她的眼、她的眉、她的唇，似乎在对它们一一告别。
芊恩没有张开眼睛，任由自己沉溺于这最后的温柔中，然后涌出更多的泪水，好让他吻上一辈子。
去吧！我的爱！她的心在叹息。
「你走吧……」芊恩费了好大的力气说出这句话，怕这样的柔情会让她更难割舍，只是泪水还是不断从紧闭的眼缝中流下，滴滴带着她的爱和不舍。
她果然不懂……
行健看着他的眼神有着强烈的失落感。
是她推开他的，自以为替他着想，她的消极已经抹煞两人八年的情感。她为何不像小时候那样积极主动？只为了能待在他的身边……莫非她已经将爱当作习惯，如今倦了？
行健无奈地看着她流泪，久久才说出一句，「谢谢你……」他也不知道谢她什么，或许是感谢她的陪伴，谢谢她无怨无悔的付出，但绝不是谢她的包容和退缩。
芊恩这才睁开眼睛看他。爱恋一场，最后她得到的只是这三个字，而不是她最想听的三个字。
她知道行健的意思，该是谢她的成全，谢她的不吵不闹，谢她在路天嫒出现之前填补她的空缺。
行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起身穿上衣服离去，没再转过身来。
芊恩同时翻过身去背对他，默默掉下眼泪。
* * * *
一星期后，芊恩搬出了和行健住了三年的豪宅，住进了前阵子自己买的公寓。
或许两人的不确定性让她没有安全感，当初才会买下这间房子，没想到很快派上用场。
每天，芊恩一进入空荡荡的屋子，都要努力压抑想哭的情绪，但她的努力在就寝时便宣告崩溃。
没有行健的床显得好大、好冰冷。思念排山倒海而来，她根本无法成眠。原来，没有对方陪伴会作恶梦的是她，行健应该早就从恶梦中解脱了，因为他没再主动和她联络，除了在公司碰面。
自从搬出去后，她第一次在公司见到他，那是每个月的经营会报。会议后，他将她留下来。
「你不用搬出去的，那也是你的家……」他的语调有点苦涩。
芊恩不敢看他，生怕泄漏眼里隐藏的爱意。「别在意，这样对大家都好……」她不想他感到内疚，这样会显得自己好悲哀。「而且……一个人住也挺好的，我那屋子虽小，住起来很温暖喔！」她故作轻松，想缓和沉闷的气氛。
「真的吗？」芊恩的反应让行健更郁闷。他一点都不好，她搬走后，家里显得好冷清，尤其是晚上，他根本无法成眠，好像被撕开了符咒，恶梦便毫无忌惮地骚扰他的睡眠。
「嗯……」芊恩用力点头。只要一开口，她必定哭出来。
「那就好……」行健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没说什么就走出了会议室。
芊恩在他走后快速冲向化妆间，才敢让眼泪奔流。
* * * *
接下来两个月，芊恩开始忙着一位新人的宣传工作，没再见到行健，更不知道他的动向。
思念却一刻未曾停息，她很想问艾咪，但是她不一定会透露，没想到艾咪却找上门。
「嗨！你还好吗？」
这天，艾咪出现在芊恩的办公室，眼神满是关怀。
「很好呀！」芊恩佯装开朗，不想一副弃妇模样。「怎么有空闲晃呀？」
「老板度假去了……」艾咪关上门坐在芊恩对面的椅子上，小声说出行健的行踪，「去巴黎。」
「哦？」芊恩疑惑地看着她。行健一向不喜欢巴黎，去那儿干嘛？
艾咪似乎看出她的问题，直接回答，「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他这次出国挺神秘的……说实在的，他的行为实在让人不解，你对他好到这样，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别说了，小心被听见……」芊恩阻止艾咪说下去。她和行健的关系没人知道，反正现在已经分手了，更没有公开的必要。
「唉！还好你凡事都为他想，换成别的女人，早就拉着媒体开记者会，哭诉行健始乱终弃……」艾咪感慨万分。
芊恩没说话，只是默默拿起一张面纸擦眼泪。
「芊恩，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我劝你，无论如何都要多爱自己一点……」艾咪看出芊恩还是很爱行健，否则不会如此黯然神伤。「行健是个拥有二十亿身价的黄金单身汉，有才华又有魅力，多少女人都想巴着他，你对那些八卦也不要太在意，以前他也常传出和谁怎样，最后还不是回到你身边……」
艾咪指的是前阵子行健和天嫒一起合唱的事，天嫒毫不掩饰对行健的好感和崇拜，艾咪以为芊恩和行健两人会分手是因为这件事。
「不是的……不是的……」芊恩低声啜泣，她心里有说不出的苦。如同艾咪所言，她凡事都为行健着想，当然不可能说出行健的私密，她绝对不会出卖他。
「唉！看你这么痛苦，我也难过……想开点，如果真的不能在一起，就早点忘了他，下一个男人会更好，你年纪也不小了……」
「我没事……」芊恩强压住眼泪，对艾咪露出感激的眼神。「我会忘掉他的……」
只有芊恩自己知道这是一句敷衍的话，因为她根本不想忘了他。
* * * *
就在艾咪来找芊恩后的两星期后，噫周刊封面刊出一张震撼全亚洲的相片，行健和天嫒两人同游巴黎，状似亲密走出巴黎LV总店。
内容指出照片为台湾观光客所拍，尽管行健帽缘压得很低，还是一眼被认出来。拍照的人一路尾随两人，直到他们走进香榭大道附近的乔治五世饭店。
噫周刊一出刊，天鹰公司的电话立即响个不停，每个人接电话接到手软。
芊恩强忍心中的伤痛，冷静采取相关的应对措施。她和艾咪商量之后，决定由行健主动召开记者会以响应媒体的穷追不舍。
当天下午，记者会就在天鹰的会议室举行，由芊恩主持。
记者会之前，她一个人独自在洗手间中待了好久，强抑住想哭的冲动，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以对，不能涉及私人情感。
多年来，亚洲天王的感情生活首次有了明确的对象，各家媒体理所当然全部出动SNG转播车，大批媒体将天鹰的会议室挤得水泄不通。
芊恩先到会议室与记者们沟通，说明记者会的流程，之后行健在艾咪的陪同下进了会议室。他看起来容光焕发，对着大批媒体露出浅浅笑容，镁光灯顿时此起彼落。
记者会中，行健展现难得的幽默感。
「到了那么远的法国也会被拍到，早知道就去非洲，亚洲观光客应该少一点……」
一席话惹得全场大笑，行健也笑得很羞赧。
接着，他说出两人的关系，「我和路小姐一开始对彼此都有好感，很欣赏对方……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有爱心，美丽大方……谢谢大家的关心，也希望大家能祝福我们……」他说得简短，却掩不住飞扬神采。
芊恩看在眼底，痛在心底。
这次行健答应召开记者会让她很意外，以往的绯闻他都置之不理，这次会公开承认，必然很重视路天嫒。他那神采奕奕的样子也是她所陌生的。
芊恩强抑心头的苦涩，主持接下来的记者发问。
行健对记者的问答都很配合响应，问到有无结婚打算，他回答得很俏皮，「希望大家多给我们一点空间和时间，这段关系才有可能维持到那个阶段……」言下之意是不排除结婚的可能。
最后，有个记者提出的问题是冲着芊恩。
「敖经理，大家都知道你是行健的表妹，你对行健唯一公开的恋情有何看法？」
「我？」芊恩当场被问得傻住，她反射性地看向行健，他只是对着大家微笑，并没有看她。
她以笑容掩饰失常，说道：「嗯……他们很登对……未来……我希望有荣幸与路小姐成为一家人……」这番话引来众人喝采。
芊恩的心却在淌血。在座的所有人正举起酒杯，将她的血一饮而尽，包括行健……
第五章
勉强撑完全场，送走记者们之后，芊恩回到办公室大受同事们赞赏。
大伙儿都认为这次的记者会时机很得宜，场面也处理得很好，将暧昧不明的绯闻转变成一件两情相悦的喜事，对行健的形象有正面帮助。
芊恩强颜欢笑以对。
交代事情后，她就拎着包包离开公司。她没有开车，直接走出大门往河畔公园走去。
她走得又快又急，像是要逃离什么，直到无人的角落时早已气喘吁吁，喘息的同时，委屈绝望的泪水随着急促的呼吸狂泄而出。
「啊……啊……为什么……为什么……」她在草丛间蹲了下来，用手捂住嘴巴，哭得肝肠寸断，「为什么……啊……」
为了不让行健为难，她主动将他推向路天嫒，现在两人真正在一起了，她的心痛得超过她的想像，尤其交往没多久他就公开承认两人的关系，那他们在一起的八年算什么？真是船过水无痕的南柯一梦吗？
「为什么……为什么……」
她是那么地爱他，为什么他不能同样爱她？为什么二十几年的感情却抵不过见过几次面的路天嫒？她不懂也不甘心啊！
望着湍急的河水，芊恩突然有跳下去的冲动，但是行健的影子让她立即打消念头。
不行！如果跳下去，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有勇气提出分手，却没有勇气离开他，她想待在他身边，即使当他的表妹也好。
无力跌坐在地上，芊恩为自己的痴情感到可笑又可悲。
从小至今，都是她赖着他。为了赖在他身边，被骂被推倒她都不在乎。现在，她不会再赖着他，只要在旁边看着他……就够了……
* * * *
「行路恋」一公开，狗仔真的不再穷追不舍，行健的曝光率却大增。
以往鲜少露脸的他，最近却经常出席社交场合，如某名牌的派对，某高级服饰的发表会，据说都是陪天嫒出席，她顿时也成为社交界宠儿。不论哪个场合，天嫒总是一袭当季名牌服饰和配件亮相，姣好的身材和容貌永远是镁光灯追逐的焦点。
当然，天嫒一身行头不管再贵重，都比不上身边的亚洲天王的价值。行健总是一袭牛仔裤的简单装扮，紧闭的嘴角显现出他有多不喜欢照相，和身边天嫒的灿烂笑容形成强烈对比。
芊恩看着周刊，手指抚过行健的相片轻轻说道：「健，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她知道他一向厌恶那种场合，如今为了路天嫒却不得不勉强参加，一向不喜欢被强迫的他心里一定很闷，不过这也表示他对路天嫒有多在乎。
以前他们一起出国时，他连陪她逛街都不肯，只想待在房间和她缠绵。
这就是爱和欲望的差别吧！
她之于行健，只是一个很方便的床伴，不用费力就可以吸到的空气……
芊恩落寞地合上周刊，强迫自己别再自怜自艾。
好久没去看特瑞莎姆姆，今天放假就去陪她好了。
姆姆就像芊恩的妈妈，对她特别疼爱。已经七十几岁的姆姆住在育幼院附近的小房子，育幼院还聘请一名看护照顾她。那间小屋是由不具名的善心人士所捐赠，每年育幼院都会收到一笔捐款，指明必须请专人好好照顾特瑞莎院长。
行健出名后，芊恩就很少回去看姆姆，一方面总是与他形影不离，也怕被媒体查出行健的背景。现在狗仔队正忙着追踪「行路恋」的后续，她也不再是行健的宣传，应该没人注意她的行踪吧？
芊恩打定主意，立即出发。
* * * *
「姆姆，我来了！你最近好不好呀？」
开了两小时车回到天恩育幼院，姆姆正坐在小花园晒太阳。
「是芊恩哪！好久没见到你，姆姆一直念着你呢……」特瑞莎修女扯开没有牙齿的嘴，笑得好开心。「行健好不好呀？他怎么都不回来看看呢？」
每次芊恩一出现，姆姆就会提到行健。在她的认知中，行健和芊恩是密不可分。即使她从未见过长大后的行健，而他自离开育幼院后也没有回来过。
「他很好，工作忙，没办法来……」芊恩每次的回答都一样。姆姆不看电视或杂志，所以不知道行健就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行健。
其实，行健的模样和小时候差很多，即使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和照顾他们的修女也都认不出来，因此他的出身才得以隐瞒住。
「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哪？」
这也是姆姆每次都问及的事，她一直认为他们一定会结婚。
芊恩脸色一黯，强装的坚强抵挡不住慈母的关怀而溃堤。
「姆姆……」她倒在姆姆的怀中哭得好委屈。「我好爱他啊……但他不爱我……他不爱我……」芊恩断断续续诉说衷肠，哭得戚戚切切。
姆姆的表情没有一丝惊讶，她只是温柔抚着芊恩的头发，慈爱的脸上有着了解和疼惜。
「行健是个寂寞的孩子，他需要更多的爱，只有爱才能让他找到自己，不再迷失……」这两个孩子她从小看到大，对于行健，她花的心思也比别的孩子多。当芊恩主动对那孩子付出关怀那一刻，她知道行健已得到救赎，只是他还没发觉罢了。
「可是……可是……他爱上别人了……为什么……」芊恩只觉得姆姆不了解状况。行健需要的不是她的爱，而是路天嫒的……想到这里，她不禁又悲从中来。
「孩子，你有一颗善良的心，他最终会发现你的好，感受到你的爱的……」姆姆擦去芊恩的泪水，像圣母般抚慰着受伤的孩子。「上帝会将你的爱传给他……」
「姆姆……」芊恩紧紧抱着唯一的慈母，这一刻，她似乎也得到了救赎。
这晚，芊恩帮姆姆煮了一顿丰盛的晚餐，陪她吃过晚餐后才回台北。
当芊恩的车子一离开小屋，一名女子走向小屋，敲了门……
* * * *
「铃……铃……」
一大早，急促的电话铃声将芊恩唤醒，她拿起话筒，电话那头传来艾咪急促的声音。
「你看过刚出刊的噫周刊吗？」
「还没呀！怎么了？」芊恩顿时清醒。该不会公司哪个艺人又被爆料了吧？
「你赶快去买！我们在公司碰面……」艾咪显然很急，讲完就把电话挂了。
会不会行健出了事？一想到这个可能，芊恩的心脏开始狂跳，她冲进浴室以最快的速度梳洗上妆，十分钟后立即下楼买周刊。
周刊封面清晰的照片和斗大标题让她血液倒流。
照片出现的是姆姆可爱的笑容，标题写着前天恩育幼院院长证实行健从六岁就在那儿长大，内容更爆出当年行健母亲上吊自杀的往事，还有他成长的过程。
天啊！他看过报导了吗？他如何承受这一切？！
更让芊恩愤恨的是，狗仔队居然是跟踪她才找到姆姆的住处，还假借想为天恩育幼院做一个专题报导，姆姆才会给他们行健小时候的相片，还有她的。
想到行健的心情、姆姆的爱心被利用，芊恩气得浑身发抖，她快速开着车一路飙到公司，艾咪正在她的办公室等着。
「他呢？看了吗？」芊恩着急地问着行健的反应。
艾咪无奈地点点头。
芊恩颓然倒坐在沙发上，如泄了气的皮球。
「早上吃饭时看到的，他看完脸色很差，一句话也没说就出门了……」
「他现在人呢？」芊恩只想待在他身边。
艾咪摇摇头。「不知道，也没开机…」
「怎么办？怎么办？」芊恩急得泪水直流。行健会到哪儿呢？
这时，艾咪的手机响了，是其他媒体打来证实消息真假。
公司的电话也响个不停，芊恩却无心接听，她的心里只想着——行健到哪里去了？
艾咪讲完电话立即关机，免得手机被记者打到爆。「芊恩，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必须尽快想个对策。」
「可是健他……」
「你先别慌，想想他会去哪里，我们一起去找……」艾咪看芊恩的模样，应该无法开车。
「我也不知道……」芊恩这时才惊觉她对行健的了解真是少。
在他最无助的时刻，他会去哪里呢？
* * * *
就在芊恩和艾咪急着找行健之时，他已经来到阳明山一栋隐密的别墅，带着特瑞莎姆姆。
今天他看到噫周刊的报导，第一个反应是气愤。那些媒体居然利用他敬爱的姆姆，还不经同意就将她的照片刊登出来。
为免其他媒体继续骚扰姆姆，在其他媒体找到小屋之前，他抢先带走了姆姆来到朋友的别墅。
尽管十几年没见，姆姆第一眼就认出他来，听说行健要带她去台北，她毫不迟疑就跟着他。
「行健，你怎么带我来这儿？这地方真漂亮……」姆姆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无心和坦白，已搞得外头风风雨雨。「对了，芊恩呢？怎么没瞧见她？你们两个一向形影不离的……」
「她不在这儿！」行健打断老人家的话，免得她又要提到小时候的事。
「芊恩是个好女孩，她的心里从来容不下别人，只有你……」特瑞莎修女想到芊恩那天痛苦的模样，乘机劝劝行健。
「我知道……」旁人都看得出来，他怎会不知道呢？但是……只有爱并无法让两人长相厮守呀……
* * * *
芊恩和艾咪遍寻行健不着，只好回到三峡住处等他回来。
此时，两人正盯着电视看看各家媒体的报导和粉丝们的反应。
全台湾的SNG车已将天恩育幼院和姆姆的小屋团团围住，他们小时候的相片不断出现在新闻画面中，还好育幼院大门一直关着，没有接受采访，姆姆的小屋也门户紧闭。
姆姆会不会吓坏了？芊恩忧心想着。
「唉！这些吸血鬼……」艾咪生气大骂，「不过还好粉丝们的反应不至于太激烈，大家都会倾向同情行健的遭遇吧……」
此时，突然出现天嫒匆匆闪避媒体的画面。
「路小姐，请问你对行健在孤儿院长大这件事有何看法？」
「你们交往时，他有告诉你这件事吗？」
「你会在意他的身世吗？听说你父亲很注重家世背景……」
几十支麦克风追着天嫒跑，吓得她花容失色，对着媒体大叫，「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不要再来烦我了！」最后她奋力推开人群，坐上一辆宾士离去。
「哼！这女人真是势利，当下立即撇清关系……」艾咪气愤得发泄一肚子怨气，「真不知道行健怎么会看上这种女人……」
她愤慨地看向芊恩，芊恩的双眼却看向她身后，一转身，她看见行健正站在那儿，眼睛还盯着电视，从他的眼神，想也知道他看到了路天嫒撇清两人关系那一幕。
「行健，你跑去哪里了？」艾咪问得小心翼翼。
行健完全不理会，迳自上楼去。
芊恩望着他的背影，觉得好心酸、好愧疚。
刚刚行健的眼神，和当年被路天嫒羞辱时的反应一模一样，看得她心疼得眼泪直流。
「芊恩，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赶快去安慰他呀！」艾咪倒觉得这是两人复合的大好机会。行健已经看清楚路天嫒的真面目，他终究会发现还是芊恩最适合他。
芊恩迟疑了一下，才擦干眼泪上楼去。她没有把握行健会不会理她，毕竟是她不小心引起这轩然大波。
「叩叩！」
芊恩敲了门，里面没有回应。她这时开了口，「行健，请你开门好不好？」
里头还是没有回应。
芊恩想起小时候行健被关在黑暗屋子那一次，那个小行健和现在的他一样，让她心系不已。
「行健，我来陪你了，你不要怕……」她像小时候一样压低声音，想到那时的情景，她的眼泪直流。
「走开……」里头终于有了回应，像那时的他一样倔强。
「我要陪你，这样你才不会梦到魔鬼……」芊恩继续坚持着。
「走开……」
「不要！」
「走开……」
「不要！」
他们像小时候那样互不相让，直到门被打开，一只手将芊恩拉入房中，然后「砰」地一声关起，上了锁。
躲在一旁的艾咪则偷偷擦着泪，露出欣喜的笑容。
第六章
房内一片黑暗，行健紧紧抱着芊恩，似乎想从她身上得到力量。
尽管骨头隐隐作痛，芊恩也不吭一声，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倾注满怀柔情。
「别怕，我在你身边……」芊恩感觉他在颤抖，埋在她肩上的脸似在哭泣，她的泪水也跟着流下。
她的语调好温柔，像一股暖流缓缓注入行健冷透的心，他觉得不再孤独，因为芊恩在她的身边，从小到大从未改变。
似水柔情将他包围，行健因而全身涨满欲潮，只想将自己埋入她温暖的体内。
抱起轻盈的娇躯走向床铺，两人都没说话，只想用心品尝这凄苦与共的一刻。行健一遍又一遍在她体内倾注热情，一秒钟也不曾放开她，直到沉沉睡去。
芊恩看着他酣睡的脸庞，爱怜地拭去他脸颊上的汗水。拥有了这一刻，要她立即死去她都甘心。
此时，行健忽然猛摇头，像是作了恶梦般发出呓语，「恩……恩……」
「行健，醒醒，我在这里，别怕……」芊恩想摇醒他，行健却仍呓语不断。
「不……我爱你……天嫒……」
这断断续续的字句像把利斧，一下子摧毁芊恩刚拥有的小小幸福。
她眼神空洞地看着他。原来她永远也无法取代路天嫒……
芊恩本想起身离开他，但一看到他脆弱的脸庞又心软。
不行！她不能在行健最脆弱的时候离开他！
明知道留下来可能会被伤得千疮百孔，她还是舍不得离去。
擦干泪水，芊恩在他身边躺了下来，紧挨着他。
此时行健翻身过来，忽然睁开眼睛。他刚刚作了一个梦，梦到芊恩要离开他，他于是拼命解释他爱的是她，不是天嫒，她却不肯听，急得他不知如何是好，然后就醒了。还好芊恩还在！
他如释重负地对她一笑，将她揽入怀中再也不放开。
睡着之前，行健心里想着：明天一定要告诉芊恩……他爱她。
* * * *
行健醒来，房间内静悄悄地，厚重的窗帘缝透进丝丝阳光。
他猛然看向身边，是空的！
倏然从床上跳起来，他穿上衣服，接着冲下楼。客厅也空无一人，他的心好慌。
此时，厨房传来谈话声，他立即冲上前去，猛然将门打开。
「行健，你起来啦！干嘛一副失火的样子？」艾咪一见到他焦急的模样，忍不住调侃一番。看来他真是一刻也离不开芊恩。
他没回答，只是气喘吁吁地盯着芊恩。
「来，肚子饿了吗？」芊恩微笑地召唤他坐下来，为他倒了杯咖啡。「我帮你煎个蛋，要不要培根？」
行健摇摇头，在面对芊恩的椅子上坐下，视线还是紧盯着她。
「行健，我刚刚和芊恩商量过，我们都认为有必要召开记者会，将这些事讲清楚，不知道你的想法怎样？」
行健终于将注意力转移到艾咪身上。「内容呢？」
「我们想，就由芊恩开头说明公司的立场，再由你自己说明在育幼院长大的事，发问的部分就由芊恩回答，必要时再由你说明。至于你母亲的死，你觉得有没有必要说明？」艾咪说出刚刚和芊恩讨论的结果。
「还是不要提好了……」芊恩将蛋端到行健面前，忧心忡忡说着。
他看着她，平静说出自己的想法，「没关系。」他再也不怕了，因为一直以来，他的身边有个守护天使为他挡去所有的痛苦回忆。
昨天媒体曝光后，他以为自己就要被这些恶梦吞噬，奇迹似的，他昨晚睡得特别好。自从芊恩离开后，他从没如此好眠，即使和天嫒在一起时亦然。
至于对天嫒的感情一直像个梦，当他试着去抓住的那一刻，就已注定幻影将会破灭。昨天天嫒迫不及待撇清关系，更让他看透了她的无情和势利，她只是将他当成炫耀的工具，他从她身上感受不到真实的爱。
如今梦醒了，他才看清楚自己想要的原来一直在身边……
芊恩和艾咪对他的平静感到讶异。「那你早上就在家里，我和芊恩先到公司准备，下午两点召开记者会，可以吗？」
「没问题。」行健露出难得的笑容回应，完全看不出昨天即将崩溃的模样。
「那我们先走了！」芊恩对行健的改变觉得反常，不放心地看他一眼。
他却显得有点开心，「快去吧！」
望着芊恩的背影，行健悄悄露出幸福的笑容。
下午，他决定给大家一个惊喜。
* * * *
此次记者会盛况更胜上次，虽然是匆促召开，亚洲各大小媒体几乎都出动，因为他们昨天就开始守候在天恩育幼院。
会中，行健以感性的声调道出自己成长的始末，他谈到母亲自杀那一段自己心里的恐惧，以及如何在育幼院度过适应期。
「当时，只有一个小女孩看到我内心的恐惧，她努力地想接近我，不管我怎么打她骂她，她都不肯离开……」说着，他看向一旁的芊恩，所有焦点立即转到她身上。
有个记者立即问道：「那个小女孩就是敖小姐吗？」也就是他口中的表妹。
「是的。」
接着问题接踵而来。
「你们的关系看来很亲密，既然不是表兄妹，会是一对恋人吗？」
「那么你和路小姐的恋情会继续吗？」
行健拿起麦克风正要回答，芊恩却抢先一步发言，「我和行健的感情就像兄妹一样，不可能发展出爱情，况且他是真心喜欢路小姐……」
昨晚就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吧！路天嫒迟早会回到他的身边，她也该死心了，就永远只当他的表妹好了……
就在芊恩代他回答问题时，行健一脸铁青地看着她。
这女人！竟然再度将他推开！本想借由这个机会公开他和芊恩的关系，向所有人昭告他爱芊恩，可是……她却一再将他推开，完全没将昨晚的事放在心上。行健简直快气炸了。
在芊恩解释行健与天嫒从小就认识的情缘时，行健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要走出会场，留下一脸错愕的芊恩和满场记者。
在行健走出门口之前，天嫒却出现在门口，以无辜的眼神望着他，眼波含泪。
她怎会在这儿？行健有点愣住，他质疑地望向芊恩，她却黯然低头。
「健……」在他盯着芊恩之际，天嫒忽然冲向他怀中紧紧揽住他，泫然欲泣。
镁光灯顿时此起彼落，麦克风立即涌向他们两人。
行健没有抱住天嫒，仍盯着芊恩。
这时，芊恩勇敢地抬起头来直视着他，对着麦克风说道：「各位记者朋友，相信大家对这位神秘嘉宾的莅临相当惊讶，请大家别急，让路小姐坐下来，再继续我们的记者会……」
芊恩冷静地掌握状况，大家果然依序坐下。
「刚刚那位记者朋友问到关于行健的感情生活，我在这儿向大家保证，他对感情绝对的忠诚，他的出生背景完全没有影响到他对路小姐的感情……」芊恩忍痛说出她所认知的事实。
其实，她早料到孤儿院的事一曝光，媒体一定会追问她和行健的关系，为了不影响行健的形象，以及他和路天嫒的感情，她早上亲自到路家找路天嫒，恳求她一起要出席记者会……
* * * *
知道芊恩来访的目的，天嫒起先一副很不屑的态度，话也说得很难听。
「哼！凭他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孤儿也想高攀！我路天嫒只要一点头，多少豪门子弟迫不及待想娶我进门，行健虽然还有点身价，但是跟个木头似的，都不会哄我开心……」
芊恩对天嫒的势利感到心寒，不过既然行健对她无法忘情，她一定要说服天嫒回到他身边。
于是，她将行健从小对她的感情说了出来，听得她虽然有点不屑，却仍虚荣不已，最后的一席话更是让她睁大眼睛。
「行健虽不是豪门出身，但他的资产总值已超过二十亿，每年光是版权收入就高达十亿，这还不包括他在经纪公司和海外的投资……」
哇！原来行健这么有钱，而且对她如此死心塌地……不管啦！虽然他不是名门之后，至少还满帅的，她那些嫁给企业家第二代的姊妹淘只有羡慕的份吧！
天嫒心头一衡量，决定不放过人人垂涎的钻石单身汉。
「唉！好吧！谁教他对我这么痴情……」
* * * *
比照天嫒早上和现在的态度，真是天壤之别。
此刻，天嫒正对着媒体说出她的心情，一改昨天在记者面前撇清关系的态度，她谈到不会在意行健的身世背景，只要两人在一起快乐就好，说话时还不时娇羞地看着行健，全然像个善体人意、无怨无悔的小女人。
在场的记者全被她看似包容和真诚的态度所感动，只有芊恩暗自佩服她的精湛演技，却只能感慨在心。
没办法，行健就是爱路天嫒……
她偷偷望着行健，他却一脸冷然看着她，应该说是瞪着她，好像很生气。
应该是气她鸡婆吧！或许他想私下路向天嫒说清楚，更能打动她的心。
* * * *
由于诚实面对过去，或许也因为天嫒出面相挺，本是一场看好戏的记者会变得十分感人。
结束后，行健拥着天嫒离去，没再看芊恩一眼。
倒是艾咪，立即冲入芊恩的办公室，怒气冲冲的。
她关上门后开始训起芊恩，「我没看过像你这么傻的女人！硬是将你爱的男人推向另一个女人的怀抱！」
芊恩疲累地瘫在椅背上，泫然欲泣。「他又不爱我，硬留在他身边有何用？」为了掩饰即将落下的泪水，她走向窗户，望着和她心情一般灰暗的天空。
「你又知道他不爱你？你问过他吗？」艾咪看出她的悲伤，语气也不再那么强烈。不过，她实在很讨厌路天嫒，虚荣又做作，而且演技真是一流，真不知道芊恩是如何说服她来参加记者会的！
隔了许久，芊恩才有办法说出这句令她心痛不已的话，「他亲口说的。」
艾咪有点怀疑，但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她不是当事人。「可是，我觉得行健对于路天嫒的出现不是很开心，他的脸色一直都很难看，一开始还不会这样……」依她和行健合作多年对他的了解，她不觉得他爱路天嫒，至少在孤儿身世曝光后。
「可能怪我太多事吧……」芊恩直觉怪罪自己，「至少他们是一起离去的，健搂着她的腰，好亲昵……」想到他们两人亲密的模样，她心里就好痛。
「唉！你应该趁这次机会将行健抢回来，昨晚只有你能让他打开门，表示他真的需要你……」
「他只是需要我，并不爱我……」芊恩喃喃低语，因认清两人多年来的关系而落泪。
「唉……」艾咪不再说话，只是拍拍芊恩的肩膀。
芊恩回头抱住艾咪，在她怀里啜泣。
真相往往伤人，尤其在认清的那一刻。
* * * *
身世事件平息后，一切又回到最初，只是行健不再陪伴天嫒出现在派对中，而是专注于明年的新专辑和演唱会。
偶尔媒体还会报导「行路恋」的零星新闻，例如天嫒的妈妈透露对行健的欣赏，以及天嫒秀出行健送她的镶钻手表。
关于那些令人心碎的报导，芊恩不再有兴趣，她只关心行健的状况。
艾咪常有意无意透露行健的行踪，例如何时去日本拍广告、去香港代言某产品，而且她会特别强调天嫒没有同行，尽管她一直吵着要跟。
芊恩只是静静地听，笑得无奈。她现在除了工作，就是照顾姆姆。
自从那次行健将姆姆带到台北后，姆姆的身体就状况连连，常要上医院，芊恩干脆将姆姆接到家中一起住，白天请了一个看护陪伴。
有人与她相依为命，芊恩很珍惜这样的幸福，只是姆姆的咳嗽一直治不好，令她忧心忡忡。
* * * *
这晚，等姆姆就寝后，芊恩自己正准备上床，接到行健的电话。
「你明晚有事吗？」他劈头就问。
行健经常打电话来，不过两人谈话内容仅限于姆姆的健康状况，这次居然这么问她。他要约她出去吗？芊恩因期待而心跳加速。「没事。」
「路太太想见你，晚上到她家吃饭。」行健语调冷淡得像个陌生人。
尽管失望得想哭，芊恩还是镇定地问道：「你认为我该去吗？」
「她很期待。」行健还是一样淡漠的口气。
知道路太太在行健心中的分量，尽管看着行健和路天嫒在一起的画面会让她痛苦，芊恩还是点头答应。
「我去就是。几点？」
行健交代时间后即刻挂断电话，芊恩这晚则是久久不能成眠。
第七章
爱你没有解药 ３
你的柔情只会让我更难割舍
流下的泪中滴滴带着爱和不舍……
「哎呀！芊恩，几年没见啦！小时候就是个美人胚子，长大后变得更漂亮了！」
芊恩到达路家时，行健已经和路家两老及天嫒坐在客厅，她觉得自己好像不速之客，打扰他们一家子的生活。还好路太太的熟络让她的尴尬稍退了几分。
「路太太您好，您倒是一点都没变，还是跟以前一样年轻。」
芊恩说得真诚，惹得路太太满心欢喜。「你这孩子就是懂事，哪像我家天嫒……」
「妈……」天嫒不悦地回应，这时她才正眼瞧着天恩。「人家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嘴巴不甜怎么讨好你们这些善心人士呀！」天嫒实在不喜欢芊恩，说出来的话格外刻薄。
「天嫒！」路太太赶紧制止女儿，并对她使个眼色。
天嫒发现一旁的行健脸色挺难看的，赶紧吐吐舌头对他撒娇，「人家只是开玩笑的嘛！」
此时，一旁完全不理睬大家的路先生站起来，只说了一声「开饭了」就迳自走向餐厅，路太太这才招呼芊恩入座。
这大概是芊恩参加过最沉闷的饭局，虽然路家的饭厅富丽堂皇，用的餐具都是昂贵的品牌，专用厨师烹调的餐点媲美五星级饭店，还有佣人一旁伺候着，但是用餐的气氛却是零分。大企业家的路先生十分严肃，只是迳自吃着饭，完全目中无人。路太太和天嫒也顾自吃着饭，没有人开口，行健更别说了。
芊恩好想回家，她宁愿和姆姆有说有笑吃着便当，总比在这儿食不知味好。
忽然，路先生打破沉默，「听说你们两人一起在孤儿院长大？」虽是对行健和芊恩说话，他却没看着两人，彷佛他们只是空气。
芊恩看向行健，见他不想回答的样子，只好由她回答，「是的。」
「之前两人住在一起？」路先生一副质询的语气。
「是。」芊恩回答得战战兢兢，她知道路先生要问什么。
「有没有上过床？」
对于这无礼的质问，芊恩本来不想回答，但又想到不能得罪行健未来的岳父。
「我们只是兄妹。」
「对呀！他们从小就很要好，像兄妹一样……」
路太太好心帮腔，想打破僵局，不料却被路先生斥喝，「我没有问你！吃你的饭！」
路太太立即闭嘴，一脸尴尬。
「爸，你干嘛问这么多……」天嫒忍不住抱怨，一样被父亲凶回去。
「你懂什么？！我这是为你着想，省得一些来路不明的人贪图我们家的财产使出手段。爸只有你这个女儿，自然要慎选你的丈夫……」
天嫒也乖乖闭嘴。
芊恩看着这一幕，为他们觉得悲哀。
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这算是人人所欣羡的生活吗？为了路天嫒，行健就甘愿受这种侮辱？但她不图他们什么，所以没必要受这样的侮辱。
芊恩忽然站了起来，推开的椅子发出很大声响，路先生终于抬头正眼看着她。她瞪着他准备开始发飙，行健却抢先一步开口，「路先生，你已经严重侮辱我和芊恩的人格，我希望你道歉。」他的声音有着风雨前的平静。
「你这个臭小子！居然敢这样和我说话！」路先生「啪」地一声放下筷子，不客气指着行健。「就凭你这个没背景的孤儿，以为有个几十亿就妄想娶我女儿？」
「爸……」一旁天嫒急着想阻止父亲说下去，却被父亲咆哮了一顿。
「都是你！这个唱歌的有什么好？钱伯伯的儿子比他好几百倍……我看这个女人准和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他们合力起来骗我们家的钱，你还傻傻地为他说话……」
路先生话还没说完，行健一箭步冲到他跟前，狠狠地抓住他的衣领，「你这死老头！有钱就可以这样侮辱人吗？！」
芊恩赶紧上前去，想拉开行健，「健，放手，别这样……」
「我不准他这样侮辱你！」行健完全失去平时的冷静。
「你……你敢对我怎样……我会告你……直到身败名裂……」路先生被行健脸上的乖戾神情吓到，一改刚刚的不可一世，却不忘口出威胁。
「算了，我们走吧……」芊恩使劲拉开行健，她不能让他自毁前程，他却不为所动。「走啦！算我求你，好不好……」
行健瞧她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终于放开手。
他恶狠狠地指着路先生，「我真同情你！因为你的眼中只有钱，你的世界比任何人还狭窄……至于你的女儿，我高攀不上！」说完，他还对担忧的路太太点头示意，便拉着芊恩往外走。
身后路先生继续咆哮着，「滚！不准你再踏入我家一步……」
* * * *
「你没必要这样做……」
两人走到停车场，行健立即点了根烟，在车子旁抽了起来。
芊恩轻轻说出她的担忧，「这下子，你跟天嫒在一起会变得很困难……」
行健正色瞧着她，只问了一句，「你就这么希望我们在一起？」
芊恩不敢回视他。「这不是你多年来的梦想吗？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
「那你的幸福呢？」沉静的声音带着咄咄逼人的气氛。
芊恩抬头看着他，努力想显现她的不在乎，「你别为我担心，我现在很幸福……」只要能继续待在你身边。最后一句话芊恩只说给自己听。
听她这么说，行健显得有点动怒，「你……」话还没说出口，却被远处一声呼唤所打断。
「健……健……」
只见天嫒匆匆跑向两人，手里还拿着大包包，神色慌张。
「快！快开车！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我要跟你一起走……」她拉着行健催促着。刚刚爸爸将她臭骂一顿，还说要将她嫁给钱伯伯的儿子钱满多！哦！那个神猪她看了就反胃。
于是，她想到和行健私奔这个方法，带个随身包包就冲下来。反正他这么有钱，家里的那些漂亮衣服和包包再买就有了。
天嫒觉得这样好浪漫，脸色既紧张又兴奋。「快走啦！还等什么？」
行健没有反应，只是注视着芊恩，表情极为复杂。
芊恩尽管心里呐喊着「不！不要带她走」，最终她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深深看了行健一眼，转身走向自己的车子。
听到身后车子发动的声音，芊恩哀伤地流下眼泪。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 * * *
接下来几天，芊恩从艾咪处听到不少抱怨。
「唉！我决定搬出来住了，那个路大小姐每天将我当佣人使唤，吃要最好的，用也要最好的，她居然还嫌房子装潢太朴素，想来个大装潢，家具全都要换新……天呀！我真是受不了了！」
「健怎么说？」芊恩表情看来平静。
「他根本很少在家，每天都往录音室跑，回家也都不太讲话，迳自往自个儿房里钻，门锁上眼不见为净，留下我独自面对路大小姐的抱怨……」
「他们……没有同房？」芊恩苦涩地问着。
「没呀！行健一带路天嫒回来就叫她睡客房，她每天又吵着要搬到他房里……唉！真是请鬼容易送鬼难……」艾咪简直快崩溃。
芊恩满腹疑惑地陷入沉思中。
这不是他的选择吗？好不容易和路天嫒在一起了，为何又将她晾在一旁？芊恩完全不懂行健心里在想什么。
「对了，路家那边是不是有派人来？」艾咪忧心地看着芊恩。她听公司的人说，前几天有两个看起来像黑道的人来找芊恩，似乎来意不善，她直觉是路家派来的。
「只不过是找人来问话罢了。」芊恩说得无关紧要。但事实上，那两个人还撂下狠话，如果路大小姐不尽快回家，他们会要行健好看。
「只是这样吗？显然这路天嫒的父亲不想让别人知道女儿跟人跑了，不然早就召开记者会或报警。但是……听说路家和黑道有些关系，应该不会善罢甘休。」艾咪觉得事情不像芊恩所说那么简单。
「没事，他们只问我健的住处，我说不知道，他们就没再问了。」芊恩避重就轻的回答。只要行健平安，其他的事她都不在乎。行健位在三峡山区的房子相当隐密，没有人知道那个地方，况且有贴身保镖守候，应该没问题。
「我看……要不要请几个保镖保护你？」艾咪建议着。她自己也有一个贴身保镖，以免歹徒从她身上寻到行健的踪影。
「真的不用了，反正我和健也没什么接触，那些人顶多跟踪我一段时间，找不到线索就会放弃了。」芊恩不想为行健添麻烦。
「真的吗？」艾咪还是不放心。
「嗯！」芊恩急着向她保证。她宁愿多一点人跟在行健和路天嫒身边，他们的安全比她重要得多……
* * * *
晚上，芊恩回到家，发现门没锁。
会不会是看护出去买东西，门忘了锁？
她正怪罪着看护粗心时，一进门赫然发现姆姆坐在沙发上，旁边坐着两个人，是那天到公司找她的人。
「你们想干什么？」芊恩心头一惊，大概猜出他们的目的。她还是故作镇定避过两人，走到姆姆旁边安抚她，「姆姆，别怕，我回来了。」
姆姆显然受到惊吓，口齿不甚清晰描述着，「他们……说要找行健……可他又不住在这里……」
「你们吓到她了……」芊恩盯着他们，语带责备。
「敖小姐，我们的目的是找出路小姐，你现在打电话叫行健带着路小姐过来，我们不会为难你和老太太……」两人的语气还算客气，但芊恩知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虽然她不想行健惹上麻烦，但她更不能让姆姆陷入险境。叹了口气，她拨了电话。
「芊恩，你还好吗？我正想打给你……」行健的语气有点急迫，因为艾咪正对他提起有黑道至公司找芊恩的事。
「呃……我这边有点麻烦……有两位先生正在我家，硬要见你和路小姐，麻烦你们过来一趟把话说清楚，姆姆吓坏了……」
「我们马上过去！」行健说完立即将电话挂上。
芊恩心想，他一定是很担心姆姆，才会如此着急。
* * * *
等待行健的空挡，芊恩要求让姆姆回房间躺下，两个男人答应了。
不到一个小时，行健匆匆赶到，显然一路飞车过来。
「芊恩，你没事吧？」一见到坐在沙发上的芊恩，行健连忙搂着她的肩关切地问着。
她回以宽慰的笑容，「没事，姆姆也还好，她正在房里休息……」
「对不起！让你受累了，我……」行健满是歉意地看着她。
芊恩连忙制止他，「别说了，处理眼前的事要紧……」
「路小姐呢？我们的条件是要你带她过来……」男人对行健没遵守约定显然很不满，行健也不甘示弱回瞪着他。
「我讨厌被威胁！你们回去告诉路先生，脚长在他女儿身上，我没有绑着她，我也很想她早点回去……」
「带我们去找她！」另一名男子立即发出命令。
「凭什麽要我带你去？你们无端跑到这边威胁我的家人，凭什么命令我？」
行健气炸了。一接到芊恩的电话，他恨不得立即飞过来，偏偏天嫒使性子不肯一起来，还躲到房间，说是不关她的事。他担心芊恩和姆姆的安危，只好尽快冲出门，来不及等保镖，一路不知道闯了几个红灯。
「就凭这个！」男子掏出手枪对着行健，「立刻带我们去找路小姐！」
「不要！」芊恩担忧地惊呼，紧紧抓着行健的手臂，浑身颤抖。
还好保镖及时赶到，同样用枪指着两名男子。「放下手上的枪！」
男子见状，伸手抓住一旁的芊恩，想挟持她当人质，因为老大交代过，无论如何都要带回路小姐。
此时，行健身子一横护在芊恩前面，和男子一番拉扯，忽然一声枪响，只见行健缓缓倒下，腹部开了一朵血红的花，慢慢绽放。
「行健——」芊恩紧抱着他，凄厉嘶喊出声。
第八章
芊恩坐在手术室外的长廊，紧紧抱着自己的一身冰冷。
想到行健为了她在鬼门关徘徊，她的心都乱了……他不该救她，不该呀……因为她无法承受失去他的痛，宁愿躺在里头的是她。
「芊恩，怎样了？」艾咪急匆匆赶来，后头跟着天嫒。
天嫒也显得惊慌失措。「怎么会这样？都叫他不要去……」
「还在动手术，都是为了我……为了我……」芊恩趴在艾咪肩上泣不成声。艾咪见她快崩溃的模样，赶紧抚慰着她，「没事，他一定会没事的……」
行健一受伤，两名男子趁保镖检视伤口时逃逸无踪。保镖简单止血后便将行健送到这个以治疗枪伤和口风紧闻名的小型医院，再打电话给艾咪，没有惊动媒体。
「都是你啦！干嘛打电话叫健过去，害他变成这样……」天嫒一迳指责芊恩，好像这件事和她全然无关。
艾咪狠狠地回瞪她，天嫒才住口。
此时，手术室的门开启，护士们推着行健出来，三人立即冲上前去。
「怎样？他还好吗？」
「幸好没有伤及内脏，麻醉退去后就会醒来。」医师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艾咪示意两人跟着病床走，她必须和医师及院方沟通一些事。
* * * *
「健……健……」
来到头等病房，天嫒生怕行健醒不来似的，坐在病床边一直叫唤他。
芊恩尽管很想陪在他身边，也只能站在一旁以焦急的眼神注视着他苍白的脸。
艾咪一进门就瞧见这副景象，便对天嫒说着，「路小姐，我们先回去好了，这里有芊恩就够了……」
「可是我要等健醒来……」
「难道你不怕你父亲的人会再来……他们都将行健伤成这样，大小姐你就行行好，别再节外生枝了……」说着她便拉起人走出房间，不忘对芊恩示意。
芊恩感激地看着艾咪，马上在行健身旁坐了下来。她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似乎想给他力量。
「健……你不能有事……不能有事……」她喃喃低语着，脸颊的泪流到他的手上。「如果你有什么意外，我也活不下去……你不会知道我是多么爱你，从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虽然你一直爱的人是天嫒，不是我，但我爱你的心从不曾停止，只要能待在你身边默默看着你，我就心满意足……你不要这么残忍，将我唯一的希望都夺走，你要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健……」
趁着他昏迷之际，芊恩忍不住对他倾吐满怀爱意，只有这时候他才能吐露心意不被他知道。
芊恩的眼里只有行健，丝毫没发现门外客厅站着的天嫒。
刚刚被那老女人拖着走，包包也来不及拿，没想到她一回头，就听到敖芊恩的一番告白。
这个虚伪的女人！自己明明爱着行健，却跑去求她回到他身边！该不会正如爸爸所说，这两人本来就有一腿？不行！我不能让她抢走行健，我路天嫒不会输给一个乡巴佬！
自从行健的身世曝光后，他对她的态度就十分冷淡，住进他家的第一天就急着赶她回家，分明想甩了她。她不会让这两人称心如意，她得不到的，敖芊恩也别想得到！
天嫒恶狠狠地瞪着芊恩，拿了放在小客厅的包包，悄悄退出病房。
* * * *
「恩……恩……」
行健一恢复意识便不断叫着芊恩的名字。
在一旁守了两个小时的芊恩握紧他的手，欣喜地回应着，「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你……你没事吧？」行健还是昏沉沉的，脑中却惦记最重要的事。
「我没事……你别担心，好好睡一觉，我会一直陪着你。」芊恩赶紧抚慰着他。
行健露出欣慰的笑容，喃喃说着，「没事就好……」接着又沉沉入睡。
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脸，芊恩情不自禁抚上他的脸，脸上的爱意毫不保留。
以后应该没机会这样看着他了吧……
将脸凑近行健，芊恩的唇轻轻碰上他的唇，他的脸颊，最后他的额头，然后握着他的大掌，枕在他床边也沉沉入睡。
* * * *
「芊恩……」
艾咪禁不住天嫒的吵闹，一大早就带她到医院来，一进病房就瞧见两人依偎的景象。
艾咪轻轻唤着，芊恩这才睁开睡眼，一脸疲累的模样。
她轻声地问着，「你们来啦！」见到路天嫒不友善的眼神，她才连忙放开行健的手。
天嫒立即凑上前去，占有似地抓着行健的手。
艾咪莫可奈何地摇头，示意芊恩到外头的小客厅讲话。
「他还好吗？」
「昨晚麻醉退后醒了一下，又睡着了，早上医师应该会来查看伤口……」芊恩忽然想到外界的状况，「外头有没有消息走漏？」
「目前没有，不过我想路家暂时不敢采取行动，但早日把那位瘟神请走才是上策。」
「行健需要她……」芊恩无奈说出事实。
「她把他害成这样还不够吗？这行健真是自找麻烦。」艾咪实在对天嫒反感到了极点。
芊恩只是笑笑。「要麻烦你先照顾行健，我回家一趟，怕姆姆担心。」
「你回去休息吧！看你一副快晕倒的样子……就让那位大小姐充当一下看护吧！」
芊恩看向房里，天嫒将头靠在行健的枕头上，一副很幸福的模样。「那……我先回去了……」
毕竟那个位子属于路天嫒……
* * * *
芊恩一踏出病房，行健就醒了。
「恩……」感觉旁边有人紧挨着他，他直觉是芊恩，不过映入眼帘却是天嫒的脸。
「健……你终于醒了！担心死我了……」天嫒眼角硬挤出两滴眼泪，模样甚为担忧。
「你一直在这里？」行健没有理会她的作态，只是疑惑地问着。他记得昨晚昏沉之中看到芊恩。
「对呀！我一直都在呀！你不记得了吗？」天嫒开始装傻，她要让行健以为一直陪着他的人是她，这样他才会感动。
「芊恩……没来吗？」行健记得昨晚醒来后听到芊恩的声音，他才放心睡着。莫非只是作梦？
「她来一下就走啦！也不知道忙什么……」天嫒委屈地抱怨着，「我问她要不要等你醒了再走，她却不理我……」
行健仍感疑惑，他不再说话，迳自闭上眼睛不理会天嫒。天嫒则偷偷露出得意的笑容。
接下来一整天，天嫒始终没离开行健床边，怕艾咪一接触到行健，她的谎言就被拆穿。然而她努力想讨行健欢心，他却不太理会。
哼！本小姐放下身段为你倒茶递水，你却毫不领情！尽管心里气得要命，天嫒表面上还是一派关怀备至的模样。
艾咪要离开时，天嫒还是坚持留下来照顾行健。
绝不能让敖芊恩有机会接触到行健！这是天嫒坚持留下的理由。
* * * *
果真一到晚上，芊恩还是忍不住来看行健，不过还没进到病房，就被天嫒拦住。「我看你还是不要进去比较好。」
「为什么？健不是醒过来了吗？」
「现在他睡着了，而且……他不太想见你……」天嫒一脸为难，显然有难言之处。
「为什么？不可能……」昨晚行健一醒救急着找她，显然很关心她的安危，怎会说不见就不见？
芊恩不相信天嫒的话，硬要进到病房中，天嫒却忽然举起她的手，一枚大钻戒闪闪发亮，芊恩霎时闪了神。
「不瞒你说，健已经向我求婚了，我们决定先斩后奏，所以昨天他才没有将我交给爸爸派来的人……」看着芊恩脸色一白，天嫒决定再下猛药，「还有，昨晚你以为他睡着了，向他吐露爱意，健都听见了，而且……他觉得好为难，所以要我转告你，别再见他了……」
芊恩本来不太相信，一听到昨晚告白的事，让她不得不信。当时病房只有他们两人，这表示……
芊恩脚步一软，差点昏倒。
天嫒赶紧扶着她，一脸虚假的关心。「你还好吗？」
「我没事……」芊恩扶着一旁的椅子，指尖紧紧掐着木头。
此时又传来天嫒轻柔的语调，「芊恩，我知道你对健有着很深的情感，要你离开他很痛苦。但是我们都是女人，希望你能体谅我，没有一个女人希望她的男人身边有另一个女人……健一直认为你们只是兄妹之情，但你的告白让他很困扰，我的心里也会有疙瘩。」
「你……的意思……」芊恩的手指掐得更紧。
「我希望你能离开……别再和健有任何瓜葛……就当我求你，好不好？」天嫒拉着芊恩的手臂苦苦哀求着，「健一定不忍心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其实很为难的，你别怪他，就当我是个自私的女人，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我求你……」
芊恩脸色苍白地望着天嫒的眼泪，滴滴如毒药腐蚀着她的心。
原来她的存在令行健如此难堪，令路天嫒这么痛苦……罢了，再留恋有何用？
「好，我走……」芊恩作下生平最痛苦的决定。「临走前，我想看一下他，我不会吵醒他。」她平静地说出最后要求。
天嫒本来不想答应，又怕芊恩不死心。「好吧！就在门口看好了。」
芊恩僵直地移动脚步走到房间门口，一瞧见行健的睡容，眼泪就不听使唤流下。
别了，我唯一的爱！我的存在既然是个负担，那我会走得远远的，不会让你为难……只要你幸福快乐，我的寂寞孤单又算什么？
健，祝福你和路天嫒，毕竟你的梦想已经实现……
芊恩努力眨眼睛，不间断的泪水迷蒙了她的眼，让她无法将行健看清楚。她要看清楚他，将他深深刻在心里……
「快走吧！你会吵醒他……」天嫒低声催促着，生怕行健醒来，一切就穿帮了，于是赶快拉着芊恩往外走。
一步一回头，芊恩不舍的脚步格外沉重，直到出了头等病房，天嫒只是说了一句，「记得你的承诺。」随即将房门关上。
永远被阻隔在所爱的人心门外，芊恩缓缓走出医院，如一个失了心的游魂。
* * * *
在医院好几天都没见到芊恩，行健心里开始起疑。
天嫒说她有打电话给芊恩，但是她推说很忙，没办法来看他。
他不相信，亲自拨了她的行动电话，没有开机，打到她家里居然说是空号，打到公司说她离职。
这怎么可能？行健失神地呆坐在床上，接着他马上要拨给艾咪，刚好她正慌忙地冲入病房，投下一颗原子弹。
「芊恩失踪了！手机没开，家里是空号，只收到她的辞呈，就没再见到她的人，打去育幼院也说没看见，姆姆也没回去……」艾咪一口气把话说完，随即叹了口气颓然坐在椅子上。
这敖芊恩还算识相呢！天嫒在心里偷笑，却装作担忧不已的模样。「会不会怕那两个人再去她家，所以躲起来了？」她顾做天真的模样引来艾咪和行健的白眼。
艾咪倒是想到一个可能，「会不会被黑道带走了？」
行健听得心一惊，他看向天嫒，凌厉的眼神让她不寒而栗。「你马上回家！要你父亲放了芊恩！」
「不要！」天嫒当然不依。好不容易脱离父亲的高压统治，这些日子她不知有多么逍遥快乐，想要什么只要向行健开口，他都会照办，不然她就威胁爆出两人已经住在一起的消息。
天知道他根本碰都不碰她！拿来骗那笨女人的戒指则是她的二十岁生日礼物，拗了爸爸好久才有的，不过只有两克拉，没想到那笨女人就上当了。如果是订婚戒指，没有五克拉就别想娶她……
「送她回家！」行健对艾咪下了命令，艾咪立即跑到门口叫来保镖。
「我不要回家啦！再说芊恩不可能是被带走的……」天嫒不小心说溜了嘴，引来行健的质疑。
「你凭什么如此笃定？难道你知道为什么？」
天嫒因心虚而低头，不敢望向行健杀人的眼光。
「说！」
「哦……那天……芊恩有来，她说……」天嫒边说边想着如何为自己脱罪。「她说要永远离开你，因为在你身边只有痛苦和危险，她不想再继续过这样的生活……」
「她真的这样说……」行健心头一阵翻绞。莫非芊恩真的被他伤得太重，万念俱灰的她终于受不了，不想再待在他的身边？
行健因天嫒的谎话而失神，艾咪却不相信。「说什么鬼话！芊恩不会这样说，那晚她还陪你直到天亮，一直握着你的手……她不可能就这样离开，芊恩那么爱你，她根本舍不得离开你……」
艾咪一番话让行健心里闪遇一丝希望。
「她陪了我一整晚？」他转向瞪着天嫒，「为什么你说她一下就走了？为何说谎？」
天嫒面对着众人指责的眼神，觉得好委屈。「人家只是想要你注意我嘛……」
「你到底对芊恩说了什么？」行健无视于她的眼泪，急于逼问出答案，问得天嫒有点老修成怒。
「哼！我爸爸说得对，你和敖芊恩原来就有一腿，不然你不会那么紧张……那个笨女人，我不过是骗她说你已经向我求婚，不想见到她，她就乖乖消失了！」她愤恨地抹去眼泪威胁着行健，「如果你这么在意她，当初干嘛追我？如果你真的去找那个女人，我就向媒体爆料，说你脚踏两条船，是个劈腿的花心男！」她拿起包包就要离去，回头还丢下一句话，「我得不到的东西，就要毁了它！」
「哇！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恶毒……」艾咪早知道天嫒骄纵又任性，不知道她的心机这么重。「唉！当初你怎么会喜欢上她……」她语带责备地看向行健，一瞧见他脸上的悔恨表情便闭嘴了。
「都是我……都是我不好……」行健不断喃喃自语，眼睛看着窗外，不让别人看出他的泪意。
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行健，艾咪也不忍指责他。
「接下来该怎么办？新专辑就要录制了，演唱会也迫在眉睫……」
「你派一些私家侦探暗中寻访……」行健突然想到一个好方法，「新专辑和演唱会照进度进行，我要修改一些词曲，主打歌先暂缓……」他要借由这个机会表达对芊恩的爱意，她就会回到他身边了。
他知道芊恩不管在何处，都会注意他的动向，更不会错过他的演唱会。毕竟她眼里一直有他，不是吗？
然而这一次行健的答案却不再肯定。
第九章
行健暌违以久的新专辑推出第一周就登上排行榜第一名，尤其主打歌「空气情人」更是说中了多少红尘男女的心事。
很多人认为他们就像这首歌所描述的主角，当爱情变成习惯的时候，恋人就像空气一般，很容易忽视对方的存在。
只有行健知道这首歌为谁而写，芊恩却始终无消无息，好像从这个世界蒸发一般，连最高明的私家侦探都找不到。
他每天忙于宣传和为演唱会做准备，紧凑的时间由不得他想太多，只能将无尽的思念化为前进的动力。
天嫒不再来烦他，也很少公开亮相，更没有对媒体谈及两人分手的事，或许顾及颜面吧！
行健这边更低调到不行，所以外界尚不知道两人已分手之事，还以为行健是因为演唱会的事忙得无暇约会。
* * * *
演唱会门票开卖前三天便销售一空。
行健拼了命似地勤练唱彩排，尽量让自己没有喘息的余地，也没有想念芊恩的空档。
演唱会这天，五万歌迷塞爆了体育馆。
大家对于这次的舞台设计和灯光效果充满期待，当然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亲睹偶像的风采，因为行健从未上过电视节目。不过，这次他破例授权国内三大媒体连线转播演唱会实况。
艾咪问他为何这么做，说这样对公司的利益没有帮助。
「这一场演唱会我只为芊恩而唱，我希望她能知道我的真心，听到我的悔恨，不论她在哪里……」行健说时神情极为落寞，艾咪也任由他决定。
此时，行健独自坐在休息室中，一切准备就绪。
他的心跳得好快！往常演唱会之前，他都会恐慌无比，好像只要他一出场，外头数万头猛兽就会将他啃噬得尸骨无存。所以，他总往芊恩身上寻求慰借，借由激烈的性爱忘掉恐惧，从她身上找到无比的力量。
他的芊恩啊……为何总是等到失去才会后悔，才知道思念的苦痛？
行健将额头靠在紧握的双手上，回想着上次演唱会前和她的缠绵，她的甬道毫无保留包裹全部的他……
记忆中的温暖让行健再度重拾勇气。这是为芊恩举办的演唱会，她正在某处看着他，或许此刻正坐在外头某个角落，他一定不能让她失望。
「行健！行健……」
外头传来如雷的呼唤，粉丝们已开始鼓噪。
时候到了！行健起身时眼神满是坚定和自信，以天王的架式和姿态走出休息室，投入五万歌迷的怀抱中。
* * * *
场面近乎疯狂，尤其行健以一袭黑色长袍从舞台中央缓缓升起，无论男女都开始尖叫。
和拿着行健海报、痴迷尖叫的辣妹们相比，有个身影格外沉静，戴着黑色宽边帽的她显得和这场面格格不入，彷佛她该去的地方是国家音乐厅而不是偶像歌手演唱会。
还是来了！芊恩感到无奈。虽然知道电视会有实况转播，她还是忍不住来了，因为从行健的第一场演唱会开始，她从没缺席。
知道他的习惯性怯场，她担心了好几天，但今天从他神采奕奕的样子看来，路天嫒应该有为他打气吧！以她以往惯常用的方式……
一想到那样的画面，芊恩心头苦涩难耐，她勉强自己专注在舞台上的他。
行健是个天生的艺人，天生的歌者，只要站上舞台上拿起麦克风，他所散发的魅力自然而然让所有人着迷不已。他一开口，现场五万多观众立即静默，聆听他那低沉的嗓音唱出人世的爱恨情仇。
芊恩贪恋地望着他，眼睛舍不得眨，直到演唱会近尾声，她心里开始慌乱不已，因为她还看不够他。
芊恩急得掉下泪来，因为已是最后一首歌。
此时舞台缓缓升高，行健抱着吉他坐在高脚椅上，一身纯白的希腊服像个吟唱诗人，歌迷为他的装扮而疯狂，尖叫声持续了一分钟。
行健握着麦克风，只说了一句，「谢谢大家……」现场立刻鸦雀无声。
行健从不在演唱会中说话，大家想听他说什么。
「谢谢大家来听我的歌，最后，我要演唱新专辑中的主打歌『空气情人』，这首歌我要献给我最爱的女人，她一路陪我走过风雨，走过人生最黑暗的时刻，只是她的存在就像空气一般，当我习惯了呼吸，就会忘了她的存在……」
芊恩坐在暗处，早已哭得泪眼迷蒙，不过她和大家一样，以为他指的女人是天嫒，于是她的泪比任何人更加苦涩。
行健继续说着，「因为我的不珍惜，我的执迷不悟，她离开了我，无论怎样都找不到她……」
行健语带哽咽，真情流露的表白，让所有歌迷也跟着流泪。
他仰起头猛眨眼睛，勉强压抑下欲夺眶而出的泪水，用沙哑的嗓音深情呼唤着，「芊恩，我知道你正在看我，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要告诉你……我爱你，芊恩，我爱你！请你回到我身边，没有了空气，教我如何呼吸……」
一听到行健呼唤她的名字，芊恩当场愣住了，心里拼命喊着：不可能是我……
听了他的一番告白，她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
这不是真的，他和路天嫒都订婚了，他们联合起来耍她的……不要给她希望后，又再一次毁了她……
芊恩匆匆起身，掩着脸越过旁边的几个座位，想要往外走。她不能继续待在这里，否则她真的会不顾一切投入行健的怀里，然后自取其辱……
当大家都为行健的告白感动不已时，芊恩以为没人注意到她的离去，但行健发现了。
尽管灯光只投射在他身上，黑暗的台下坐着五万多人，但心电感应似的，他注意到唯一站起来的身影，直觉那是芊恩。
「芊恩！」
他忘情叫唤着她，但那黑影却没回头，心急之下，他站了起来想追上去，忘了自己站在升起的舞台上，高出地面足足五公尺……
「芊恩！」
「啊——」
五万多人同时发生尖叫，每个人都站起来，以恐惧和担忧的眼神望着舞台，却什么也看不到，因为行健已经跌落在升降舞台的最底层。
走到出口的芊恩听到众人的惊呼声，回头已看不到舞台上的行健，她的心跳差点停止。
「不！不要……不要……健……」她发出凄厉的喊叫，边往后台奔去，却被阻隔在入口，那儿挤满了急于采访的媒体。
救护车的声响如地狱来的丧钟，声声让芊恩心惊胆战，她连忙拨了艾咪的电话，但已经是关机状态了。
眼看着救护车载着她的爱人远离，媒体采访车如苍蝇般跟在后头，芊恩不知所措地跌坐地上掩面哭泣，如同其他伤心的歌迷。
* * * *
台湾各大媒体都赶到医院外头，二十四小时SNG转播行健的状况。
这家昂贵的私人医院全面禁止记者进入采访，只有医院公关人员每隔几个小时会出来简短报告行健的状况。
情况似乎很不乐观，高起的舞台和地板之间落差五、六公尺，行健送到医院时因为颅内出血陷入昏迷，全身更有多处骨折，经过六个多小时手术抢救后仍昏迷不醒。
每天，除了媒体守候在医院门口，还有愈来愈多的歌迷前来给偶像打气，大家晚上自动点上蜡烛为行健祈福，哀伤的气氛几乎弥漫着全国。
六天后的半夜时刻，医院的门再度开启，该院的院长走了出来，一脸哀戚。
「本院很遗憾的宣布，因为并发败血症抢救无效，行健已经在凌晨十二点三十五分往生，走时十分安详。」
现场顿时一片静默，接着哭泣声此起彼落，连记者也跟着流泪播报刚获知的消息。
巨星的硕落，像一颗炸弹，震碎了歌迷的心。
第十章
偶像歌手行健的丧礼一如他的作风般低调，就在过世一个月后举行。
出殡这天，天空飘着细雨，哀戚的气氛正反映了歌迷的心情。
葬礼过程没有对外公开，只有几个好友参加。媒体们只能守候在三峡附近一处背山面海的墓园，也是行健的长眠之地。
行健的骨灰是由艾咪捧着步出黑色礼车外，她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不已。
下葬的仪式简单隆重，好友们分别献花致意，媒体在一旁安静地转播过程。
仪式结束后，朋友陆续离去，没有人接受采访，接着SNG采访车跟着撤退，歌迷们仍不舍离去，大家静静围绕着种满花朵的墓园，一起合唱行健的歌，向他们心目中永远的偶像致意。
天色渐渐黑了，该是告别的时刻。
人群慢慢散去，只留行健的新坟独向黑夜，伴随的只有满山孤寂。
* * * *
黑影在行健的墓碑前停了下来，伞也跟着飘落，芊恩的脸色苍白如鬼魅。她伸出手来，轻轻抚上墓碑的字，语气轻柔飘忽。
「健……我来了……我来陪你了，你不要怕……」
她的神色好温柔，彷佛正对着心爱的人诉说情话，更像母亲对孩子许下守护承诺。
「他们为什么要丢下你一人在这里？难道不知道你怕黑……怕寂寞……我会陪着你，这样你就不会作恶梦……」
她将脸贴在碑文上，双手抱着墓碑。
「你的身体好冰，是不是觉得很冷？这样有没有觉得温暖一点？你就是这样，我一不在身边就不知道要照顾自己……其实我也一样，离开你就没办法活下去……就像你歌词写的，我们是彼此的空气，少了对方就活不下去……现在，你就这样丢下我，教我怎么活下去……健……健……我爱你啊！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无尽的伤痛孤寂侵蚀着她，霏霏雨丝飘在她的发上、她的脸上，分不清脸颊上的是泪还是雨。
芊恩哭得肝肠寸断，声嘶力竭，却唤不回挚爱。
万念俱灰呵！她好想跟着他去，如果从这里跳下去，就能与他重逢，只是……生死两茫茫，她能做的只是哭断肝肠。
隔了好久，她的泪也干了，无力坐倒墓碑前，觉得好冷、好冷……
该回去了，姆姆会担心的……
她扶着墓碑站起身，猛然觉得一阵晕眩，虚弱的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向后倾倒……
预期的疼痛并没有来临，似乎有个东西接住了她，而她就倒在一个人的怀中。
不……不可能……
接住她的人身上传来熟悉气味，淡淡香烟味夹杂着BOSS古龙水的味道，她死也忘不了……
不可能……这只是梦……
芊恩不敢张开眼睛，怕梦境因此消失，他就会离开。
「芊恩……」
沙哑的嗓音低柔呼唤她的名字，如实境般在她耳畔响起。
「健……」芊恩双手捂住眼睛，漫流的泪水从她指缝溢出。
「芊恩，是我，张开眼睛，是我……」低沉的嗓音又响起，语带哽咽。
「不要……我一张开眼睛……你就会消失了……不要……」芊恩嚎啕痛哭，她不想冒险。
「亲爱的，真的是我，我保证不会消失，快点张开眼睛……」
芊恩感觉手背上有水滴滴下，温热得就像泪水，那声音不断催促着，她试着放开手，慢慢张开眼睛，等她看清眼前靠得好近的脸庞时，泪水更是不断涌出。
「健……健……」
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上头满是泪水。
「健……真的是你……真的是你……」芊恩激动地投入行健的怀抱，「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紧紧攀住他的颈背，芊恩的心脏因喜悦狂跳不已。这温热的躯体充满了生命力，她的健没死！她的健没死……
「我没死，因为我舍不得丢下你……没有亲耳听到你的谅解，没有亲口说声我爱你，我怎么舍得离开你……」重逢的泪水不断溢出眼眶，行健拉开两人的距离，深情望着她，轻轻吻去她的泪。「恩，我爱你……我爱你……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这迟来的告白又让芊恩泪流满面。「我也爱你，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这辈子无法离开你……健……」
「恩……对不起……这几年让你受苦了……你愿意原谅我对你的伤害吗？」行健问得战战兢兢，生怕得不到她的谅解。
「我从没有怪你……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怪你，因为我爱你……」
「恩，谢谢你，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证明我的爱。」芊恩的包容更令行健感动不已，他真诚地许下一生呵护的承诺。
两人再度紧紧拥抱，万分珍惜这失而复得的爱情。
许久之后，芊恩才问出心中的疑惑，「可是……怎么会这样？」
行健笑了笑。「这只是让行健消失的一个戏码。当时我看到一个好像你的身影正要离开，所以想追上前去，忘了自己正在高台上……等我醒来，已经是三天后。当时我伤得很重，脑海中满是你的身影，你却不肯回到我身边，于是我想到了这个苦肉计……唯有这样，行健才会永远消失，你才会回到我身边……只是，让你伤心难过我很心疼！」
芊恩感动不已。没想到行健为了她，甘愿以诈死的方式消失在歌坛，只为了挽回她。
「只要你平安就好……这辈子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行健显然对她的回答不甚满意，他指着她的肚子说道：「不过你得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刚刚接住她的身体时，他因为承受不住她的重量跌坐在地上，一瞧见她的肚子，更是吓了一大跳。
芊恩抚着圆滚滚的肚子，十足的韵味。「是最后那个晚上有的……搬出来之后我没有继续吃避孕药，没想到就有了……预产期就是这个月，是个女儿……」
「如果我不使出这招，你就会永远隐瞒这个秘密，不让我知道有个女儿？」行健的口气有点酸涩，想到差点失去妻子和女儿，他的心莫名感到恐慌。
芊恩脸色忽然大变，掐着行健的手臂喘息着，「啊……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机，你的女儿等不及……要出来了……」
「天啊！那……那怎么办？」行健一脸慌张，抚着她的肚子不知所措。
芊恩难得看见他这副模样，又急又好笑地提醒他，「赶快送我到医院啊！」
行健这才抱起她，一路往山下狂奔。「忍着点！别紧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山谷间不时传来行健惊慌的声音，其中蕴含着无比的柔情和幸福。
墓园再度归于宁静，新坟依然矗立，偶像歌手行健已成为历史，留下的是回头浪子行健，他即将拥有家庭的温暖，伴随他的妻女一起开始美丽人生。
两个孤独的灵魂终于找到对方，不再分离。
* * * *
行健的墓园已成为三峡的新兴观光景点，每天都有从各地来的歌迷献上花束，低头凭吊偶像。
同时，远在几万哩远的北欧丹麦一家小餐馆中，两个东方脸孔的观光客一直盯着邻桌一家人瞧，不时低头私语。
「喂！你看那个男的，长得像不像行健？」
「真的有点像耶……不过……不可能是行健啦！他都死了三年了，每年他的忌日我都会去拜祭他呢！」
「当然不可能是他，他们好像不是说中文……况且行健多酷啊！而那男人一副居家模样，你看他正在喂他老婆吃东西耶！行健一定不会这么做……」
「对呀、对呀！」
这一头，抱着女儿的男子无奈的对着爱妻一笑，用丹麦语说着，「都躲到这儿来了，居然还碰得到台湾观光客，下次买个小岛来住好了。」
的确，以他们拥有的财产，买下整座小岛都不成问题。
芊恩笑着附和，「好呀！反正艾咪姊将天鹰经营得这么好，一年的盈余就足够了……何况你这个死了后更红的巨星，光靠版税收入就可以让小天恩三辈子用不完了呢！」
「就这么说定了！小天恩累了，我们该回家了，姆姆在等我们呢！」抱着怀中的女儿，行健不忘扶持着大腹便便的芊恩，一家四口踏着夕阳余晖，走向回家的路上。
「艾咪姊什么时候来？」
「快了吧！她一定不会错过孩子的出生……」
「太好了……」
《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