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1-21

绿叶美人 (舒彤)

by 舒彤

内容简介
  继妹叫杜瑞拉,自认是美丽灰姑娘,
  可她才不对号入座当个恶继姊,
  若说继妹是朵红花,
  那她也只能陪衬当绿叶,
  她不算丑,却很有自知之明,
  完美王子绝对不可能对她一见钟情,
  不过这被她采访的美少东,
  干么耍弄她,使尽美男计,
  还未经她允许,就夺去她的初吻哩,
  麻雀变凤凰的戏码是继妹的专利,
  她向来不信这种鬼话的,
  要不,干脆将他这笑面虎,
  和她那做作妹送作堆……

楔子

她恨灰姑娘。

精准一点说,她恨灰姑娘的故事。

不管是童话书,拍成电影,写成小说,反正她恨灰姑娘这个故事恨到入骨。

为什幺?

很简单,因为她的家中就有一个灰姑娘。

一个自称是灰姑娘的「杜瑞拉」。

这个故事很短,就花个五分钟讲完吧。

话说十年前,当她还是一个国中生时,母亲带着她改嫁到一户杜姓人家,她的名字也从原来的周言书改成杜言书,并且多了一位甜美娇弱的继妹。

这位继妹,名字就叫「杜瑞拉」。

很怪的名字。

这是杜言书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的感想?什幺样的父母会替自己的女儿取这名字。

答案是:狂爱灰姑娘故事的母亲。

据说,继妹的母亲是个超级浪漫派,生平最爱灰姑娘和麻雀变凤凰之类的故事,于是当女儿呱呱坠地时,不做第二名想,当机立断替女儿取了这幺一个浪漫的名字。

就像要和这名字要相呼应似的,阿姨也红颜薄命的在继妹八岁时因病过世,而她的丈夫在几年之后续弦。

原本,这应该是一桩好事?

杜言书一开始并不排斥有新的家人。

她的父亲在她尚在襁褓时便已逝世,自她有记亿以来,使一直是和母亲相依为命。

她知道母亲为了两人的生计有多幺辛苫,也知道对母亲来说,找一个可靠的肩膀一直是她的愿望。

但是,那是在她认清继妹的真面目之前。

杜瑞拉确实不负她浪漫的名字,有着丽质天生的外表。

精致完美的五宫,吹弹可破的肌肤,活脱脱像足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公主——只除了她没有一个当国王的父亲。

就连性子也像个公主。

不但如此,还有被害妄想症。

非常严重的被害妄想症。

杜言书从小到大可说是吃尽了这个继妹的苦头。

由于两人只相差一岁,所以一直到高中毕业为止,都是读同一所学校。

校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们是姊妹?

一个是个性死板孤僻的平凡女,一个是美丽漂亮的忧郁公主,在别人眼中看来,谁的话比较可信已经是不言而喻。

她永远记得,拜杜瑞拉所赐,她的高中生活简直生不如死。

类似她虐待杜瑞拉,在家中指使杜瑞拉,用各种方法恶整杜瑞拉的流言在校园中流窜着,就连老师都知之甚详,相信的人更多不胜数。

「丑女的心肠果然很歹毒啊!」

「她一定是嫉妒妹妹的美貌吧?」

「听说她还会趁别人不注意时偷偷打她。」

「这个女生真是太恐怖了。」

像这样的耳语,几乎每天部在她耳边流窜。

有的人只是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但有的人可就毫不客气的当她的面大肆批评。

一开始,她尚会辩解几句。但很快的,她便知道,多说无益。

没有人相信她。

就算曾经是她最好的朋友,也一样在流言飞舞中渐渐疏远她。

杜瑞拉的亲卫队更是每天极尽找麻烦之能事,从偷走她的课本列刻意弄脏她的扫地区域不一而足。

「可怜的杜瑞拉!」他们总是这样叹息着。「她简直就像灰姑娘。」

而她,杜言书呢?

理所当然,她扮演的角色绝对不是美丽可怜的落难女子,而是那个歹毒的继姊,在继妹编织的各种剧本中卖力的演出。

有人关心事实吗?

没有!

所谓的事实,是别人相信才算数的。

因此,她恨灰姑娘。

她恨死了灰姑娘这个故事。


第一章

杜瑞拉守则第一条:「你必须耐心等待王子的列来,在那之前,不如为生活找一点小小的乐趣吧!」

「对不起,我没空跟你讲电话。」气若游丝的声音由客厅里传了出来。「我……我要准备功课,没时间。」

杜言书一边梳洗,一边听着继妹装模作样的声音,冷哼了一声。

这套把戏,已经不是继妹第一回要弄了。

数年来如一日,杜瑞拉对于扮柔弱、扮无助,扮演被虐待的孤女乐此不疲,但她对这套把戏的态度,却已经从一开热的火冒三丈,到现在的麻木不仁。

犹记得她第一次上当,怒气冲冲的质问继妹为什么要说谎时,继妹用那柔弱无依、泫然欲泣的声音哀求道:[我不是故意的,姊姊,你别生气,我马上就去把地拖一拖。]

如果她不是当事者,她会爆笑出来。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如此深陷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

但她是那个被毁谤的当事者,她只想撕烂杜瑞拉的嘴。

[你不要骗我了,小杜!]电话另一端,正义使者自作聪明的打抱不平。「是不是你那个继姊又在虐待你了,你说!」

[没有……」恐慌的语气和音量渐小是不二法门。[真的没有,你……你不要想太多……]

[还说没有?你瞧你的语气多幺害怕!」

杜言书摇头,梳洗完毕之后,往大门走去。

想来,能让继妹如此乐此不疲的最大原动力,应该就是这一波接一波涌上来的护花使者兼忠实观众吧?

转眼间,自己已经二十三岁了。

恐怖的高中生活离她已有一段距离,却仍然是她生活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高中同学会,已经开了两期,却没有一个人邀请她。

旧日的同学在路上遇见了,不是问她最近过得好不好,而是问她还有没有继续的在虐待杜瑞拉。

就连附近的街坊邻居,也拿着放大镜注意观察她们家的一举一动,只要杜瑞拉伤了一根寒毛,掉了一滴眼捩,各种恶毒的指控便一毫不留情的朝她们母女两人直射而来。

这样的情形,在继父过世之后,更是只有恶化没有改善。

每个人都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等着看杜家的男主人死后,他的小女儿的生活会有多幺的悲惨。

如果有一夭,杜瑞拉发生了什么不幸,杜言书相信,警察大概不用经过搜证,透过这么多人的「指证历历」,就可以马上断定她是凶手无误。

然而,即使继妹数年如一日的玩着她那恶毒的小把戏,母亲仍然对这个继女付出与亲生女儿同等,甚至更多的关爱、关心。

虽然其中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人言可畏——毕竟继女非自己亲生,旁人看她们,总多了一些先人为主的异样眼光——但更多的是,何秀云将对已逝丈夫的爱,转移到他的女儿身上。

她的母亲是那种会被称赞具有传统妇女刻苦耐劳、宽容大量美德的妇人。

在母亲的眼底,即使继女喜欢玩一些小把戏,也会将之解读为缺乏父母关爱下的叛逆行为。

只有杜言书知道,继妹其实爱死了扮演悲剧女子的角色。

倒不是说杜瑞拉喜欢父母早逝,她相信这多少影响了继妹的人格发展,但是比起深深沉浸在双亲早逝的哀痛中,杜瑞拉显然更常在自己所编织的剧本中悠游自如。

如果不是杜言书在那剧本中扮演的角色,她或许也能如母亲那般,体谅继妹「偶尔为之的小把戏」。

「言书。」何秀云从厨房中探出头来。「你要去上班了?」

一年前大学毕业之后,杜委书找到了一份在女性杂志公司担任助理编辑的工作,大多负责静态的编辑。

直到现在,杜言书仍然觉得自己能被录用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不管是公司的制度或是薪资待遇,在如此不景气的年头,都是非常难得的。

人生再悲惨,有时总资得到一、两件好事的。

「嗯。」她坐在玄关穿鞋,点头。「我快来不及了,所以不吃早餐了。」

「那怎么行!」何秀云快手快脚的替她包好了一份爱心早点。「你带到公司去吃吧!是你最喜欢的烧饼油条。」

她从母亲手上接下早点,道了再见后便飞奔出去。
____

在女性杂志公司所有员工的眼中,杜言书是一个很诡异的存在。

她,个性孤僻,很少主动与旁人打交道。

她,一年如一日,服装永远只有黑、白、灰二种颜色。

她,仿佛活在黑暗世界中,阴沉得恍如一只孤魂野鬼在公司里飘来飘去。

若不是因为她任劳任怨,除了个性有点冷之外,公事上皆可达到尽善尽美,肯定无法在职场上生存下去。

同事的评语,杜言书不是不晓得。

她知道自己的个性不讨喜。

沉默寡言,不善交际,加上防卫心态重,即使进公司已经一年,与其它的同事却仅止于公事上的往来。

下了班,别人三五成群四处玩乐,她却是孤身一人骑脚踏车回家。

公司里的聚餐,旅游,她虽然从来不曾缺席,但去了也只是像个隐形人一样,旁观别人打闹笑谈,半点也插不进话。

但她安于这样的人际关系。

虽然,同事都觉得她怪,甚至私下谑称她是一团鬼火,可她知道那只是出于一种好玩的心理,对方并没有多大的恶意。

比起她悲惨的学生生活、这样的玩笑已经算好的了。

她宁愿和别人保持距离,宁愿保持这样孤僻的形象,也不愿意和别人相熟,冒着有一天其它同事会认识继妹的危险。

她的人生前半段已经毁在杜瑞拉的手里,她宁愿牺牲一切来换取后半段的平静。

今天一早要开编辑会议,所以她将早餐搁在桌上后,便直接往会议室走去。

她是最后一个到的,里头已经全员到齐。

一如往常,她习惯性的走到最后一个位子上坐下,拿出纸笔,等着总编辑出声。

「各位早安。」她们的总编辑——洪淑芬今天显得特别精神奕奕。[下个月的专题报导主题已经定好了,这次我们打算制作的专题是访问目前台湾最具身价的黄金单身汉,这是一个非常有吸引力的话题——就连我也很有兴趣。」

她顿了一顿,室内其它人都笑了出来。

杜言书没有笑。

虽然,她知道同事们为何而笑。

飞上枝头变凤凰向来是全夭下所有女性不变的梦想,黄金单身汉对这些幻想细胞还末被现实完全谋杀的女子而言,比什么都吸引人。

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可惜她未能有同感。

她低下头,在纸上胡乱涂鸦,对这次的专题怎么也提不起劲来。

不是她故作清高,少女怀春时期,她也作过白马王子翩翩降临,拯救她于水深火热的浪漫梦想。

可是现实总是残酷。

白马王子迟迟不来,继妹又让她水深火热,她很快就认清自己注定要在继妹的剧本中,扮演恶毒的姊姊。注定在自己的人生中,扮演阴沉的女人。

童话故事离她太遥远,也太刺眼。

[还有最后一个人选,谁愿意去采访他?」耳边传来总编的声音,杜言书不以为意,低头在纸上画了一个太阳,然后再皱眉将它涂黑。「没有人愿意吗?」

一反之前众人争先恐后,这回,会议室内安静无声,静得连每个人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言书?]只好点名那个显然还搞不清楚状况的人。

杜言书猛然抬头,就见所有人全睁着一双大眼看她,表情诡异。

以为是自己不专心被捉到,她故作自然的问:[什幺事?]

洪淑芬清了清喉咙,语带保留道:[因为这回一口气要访问十个黄金单身汉,人手有点不够,我想让你去采访新亚集团的严忻章,应该没问题吧?]

要她去采访?

杜言书两眼微睁,眼中闪过片刻的慌乱。

「但是……]她在脑中搜寻适当的推拒理由。[我没有经验,而且我还有很多进行到一半的工作……]

[没问题。]洪淑芬明快坚决的语气粉碎了她的希望。[反正你只要负责采访,有什幺们不足的,其它的同事会帮忙,不管是采访内容或你现在的工作都一样。]

但是因为总编的反应实在有些不寻常,杜言书的内心忽然升起一种非常 诡异、不好的感觉。

从她进入女性杂志以来,从来没有担任过采访的任务。她负责的是静态的编辑,根本也不需要出去采访。

过去不是没有大家忙得不可开交,恨不得一天当两天用的日子,即使是在那时,总编也不曾派她出征,何以这次如此特别?但是,即使满心的不情愿。基本的敬业精神她还是有的。

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

总编要她出去采访,她除了说好,还能说什么?

「那就这么决定了!」解决了最棘手的问题,洪淑芬松了一口气。[你尽量做,真的没办法。也不用太勉强。」

杜言书只是点头,表示知道。

直到一个礼拜后,她才知道为什么总编会「这幺说,以及,为什么当她答应接下这个工作时,其它同事会露出同情的表情……
____

「回绝,回绝,回绝。」

随着每一个「回绝」,所有的媒体采访要求全部被驳回。

坐在新亚大饭店的总经理室内,严忻章穿著一身铁灰色西装,头发梳得整齐,俊美的脸上似乎永远挂着一丝笑容——但那笑意却未达到眼底。

他今年将满三十,太过俊美的外表让他看起来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稳重,也招来属下的[意图染指」,但他仍是不愿板起一张睑,威吓属下。

只因为他深信,用人必先得心。

一个高高在上的管理者,难以得到基层员工的心,而这些基层具工,往往就是决定饭店生死的人。

再完美的决策没有员工的实行,一切都是空谈。

他深知此道,因此上至各部门经理,下至负责清洁的欧巴桑,每个人都能得到他毫不吝惜的笑容——即使,而笑从未到达他的眼底。

又何妨?

反正没有人看得出来。

身为资深秘书,罗利是唯一能洞悉老板本性的人。

许多人都一再的向他这秘书表示,总经理身为新亚集团的少东,能如此对待属下,毫无骄气,实属难能可贵。

他听了只能在心里摇头叹气。

倒不是说总经理瞧不起他们,只是……也没有表面上做出来的那么亲切可亲吧?

他永远记得,之前某些死缠不休的记者是如何被上司作掉的。

亲切的外表先让对方卸下所有防卫,接着独留他(或她)在办公室里,然后打电话给保全部,请他们上来注意一下某些「不请自入]的小偷。

这些人,有的被数名大汉架到外头去[丢],也有人直接就被请到警察局去[关切、关切]。

然而即使前头烈土的尸体堆得像山一样高,却还是抵挡不了后人前仆后继的上来[自愿牺牲]。

黄金单身汉的魅力果真不同凡响。

上司是一只标准的笑面虎,这一点罗利有深刻的体会。

笑,只不过是一种习惯而已,对总经理而言毫无意义,偏偏就是有一堆人相信那是发自内心……

[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通通替我挡掉。」

严忻章下了命令,就希望属下确实执行,对别人他或许会采怀柔政策,但罗利……可怜的罗利,由于他已经看清了事情的真相,也只能付出代价。

「知道了,总经理。」罗利在随身的册子上记下这个命令。「不管是任何媒体,昨天有T台记者表示想替您做一个专访,这对饭店而言不失为一个免费的宣传。」

严忻章沉默了一会,像是在评估得失。

[不需要。]几乎不到三十秒,他就下了决定。[媒体表面上是对我的经营经验有兴趣,实际上只是希望以我的外表、家世吸引观众。 广告经费我们不缺,这类型的免费宣传负面效益大于正面,全部回绝。」

罗利耸耸肩,在本子上写下:「一律回绝。」
____

这是她打的第几通电话?

杜言书数了数,发现这是一个礼拜以来的第二十通。然而,二十通如一通,得到的答案永远是:「抱歉,我们谢绝任何媒体采访。」

为什幺她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如果事情发展得太顺利,那才是叫人意外的事。

看来,想要循正常管道采访到严忻章,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了。

接下来该怎幺办?

坦白说,她一点也不想继续下去。

对方的态度已经表示得很清楚:谢绝采访,

她再打电话过去,也只是自讨没趣,就算亲自去找他,大概也只会落个吃闭门羹的下常

但是如果这幺轻易就放弃,向总编承认失败,却又好象是她的能力不足。

她非常不愿意被贴上这种标签。

自她进入女性杂志以来,虽然没有特别的功劳,但是也从来没有出过错,她的职场生涯不能因为这个严忻章留下污点。

就算明知没有希望,还是试试看吧!

「对不起,我出去一下。」

她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和同事打过招呼后,便骑着脚踏车往她的目标:新亚饭店而去。

新亚饭店,是由新亚集团独资成立。

饭店开幕于二十年前,虽然位于市区中心地段,但是因为委托管理者的漫不经心以及长年亏损,一直被外界视为是新亚集团一项失败的投资。

许多分析家甚至断言,随着全球经济不景气的到来,新亚集团势必得进行瘦身动作,方能维持营利不坠,而新亚饭店是最应该第一个被推上断头台的包袱。

然而,三年前,身为新亚集团三少东的严忻章,却出乎众人意料之外,接下这个烂摊子,跌破众人的眼镜。

没有人看好这间饭店的前途,自然也没人看好严忻章的能力。

所谓富不过三代,举凡企业第二代、第三代接班人,多是无能之徒。

就算严家出了一个像严从文这样的龙凤之才,但也没人期望他的弟弟们都能像他一样。

严偲安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他一向无心从商,虽然娶了华恺集团的千金,却依旧不改本色,

而严忻章……杜言书眯起眼,在心里将这几天苦心寻找,结果却少得可怜的资料拼凑起来。

他是三个兄弟里面,最神秘的一个。

据说,他貌似潘安,俊美无匹!!严偲安在她眼底已经帅得很罪恶了,而严忻章听说还要更上一层楼。

传言,他亲切有礼,脸上永远带着笑容,是严老夫人最宠爱的孙子。

但又有某个不愿具名的小道消息指出,他行事低调,不喜曝光,个性冷酷,是一个狠角色。

在还没接手新亚饭店之前,他一直待在新亚集图的某个子公司当一个跟他的身分比起来,有点大材小用的部门经理,

这是一个谜样的男人。杜言书心想,难怪这幺多媒体对他感兴趣。

这幺多年来,严家三少爷唯一曝光的相片是一张人小得像蚂蚁,背景模糊,连脸都看不清楚的偷拍照。

这次的任务困难重重埃

希望这不是总编为了踢她出公司,故意安排的陷阱……

将脚踏车停好,她跟着其它的住宿旅客进入新亚饭店的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完全中国风的装潢及摆饰。

严忻章接手新亚饭店之后,大手笔的将之前原有欧式风格完全翻修成今日这等东方风味,从饭店的装潢到摆饰,甚至是服务人员,都有一种让人好象进入历史博物馆的错觉。

到处可见的古文物常有外国旅客停驻观赏,整个饭店散发出一种宁静、庄严的感觉。

如同严忻章接手新亚饭店让一大堆人掉下巴,饭店在他接手后,业绩扶摇直上,住宿旅客呈倍数增加,也让一大堆专家在地上到处找眼镜。

除了重新装潢,改变饭店的风格之外,他更是大动作的从其它同业手中,挖来了许多人才,并且连续推出许多的优惠及配合政府或企业举办各种活动。

这个本钱砸得很厚,包括重新装潢的费用也算进去的话,即使饭店这两年来的营业额及获利都十分可观,但短期之内依然不可能回本。

但那又如何?

新亚集团多得是资金,而且严忻章的经营方向正确,可以预估未来新亚饭店不再是包袱,反而有极大的可能成为另一棵摇钱树。

避过了投宿的人潮,她搭着一般旅客搭乘的电梯直上二十六楼。

新亚饭店总共有三十五层楼,旅客最多只能出入到二十六楼为止,其它的地方非请勿入。

但是……话是这幺说,可是饭店每天都有员工出出入人,她不相信找不到漏洞叫钻。

看着某个欧巴桑推着清洁车走进一扇写着「非本饭店员工请勿进入」的铁门,她绽出笑容,跟着走了过去。
____

保全室。

「喂,喂,你来看。」小张紧张的声音响起。「有人跑进来了。」

透过监视画面,可以清楚的看见一名穿著白衣黑裤的女子在「禁区」里走来走去,浑然未觉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被监视器拍了下来。

已经快睡着的老李睁开一只眼睛瞄了一眼,笑了笑。

「哎呀,大概又是某个不怕死的女记者吧?」

他不解的问:「你怎幺知道?」

「直觉。」

这时,女子已经顺着「禁止进入」的标志,直上顶楼。

「猎物要进笼了,趁老板还没发现之前,先去放生吧。」老李拿起桌上的帽子,拍了拍。「要不要一起去?」

小张慌张的起身,检查身上的配备是否齐全。

「怎幺你一点也不紧张啊?」确定所有的装配齐全后,两人一同定出保全室,他疑惑的问身旁的前辈。「有人闯进来了耶?老板知道会怪我们办事不力的。」

老李忽然爆出大笑。

「小张,你是新来的不太清楚,其实那些禁止进入的字,都是老板叫人写上去的,那是一个陷阱。人嘛!就是这样,你愈是叫他不要进去,他愈是想要进去,尤其是那些记者,屡试不爽。」

嘎?

「那……」好下容易闭上大张的嘴,他连忙问:「那你说放生是怎幺回事?我们不是要去捉人的吗?」

「你开玩笑?」老李忽然一脸正经。「我是去英雄救美的,趁总经理还没发现她之前,叫她先走,否则的话……哼哼……」

「怎样?」

他比了一个割喉的姿势。

「她就死定了。」


第二章

喀的一声传来,杜言书不禁一愣。

那……是什幺声音?

缓缓转过身子,身后厚重的银色铁门已经关上,而且……那门是自动上锁设计——从外面。

她瞪着门上的锁孔数秒,简直不敢相信。

猛然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空旷的房间,大约有十坪大小,里头有—张床、间浴室,和一台小冰箱,除此之外,什幺都没有。

没有电话、对讲机,任何一切可以对外联络的器具,一样都没有。

她惊慌的打开包包,拨开记事本、录音机,将放在最下面的手机拿出来,结果……收不到讯号。

她被关在这里了?

不、会、吧?

靠着铁门软软滑坐在地上,她开始回想自己何以会落入这个陷阱。

都是那些禁止进入的标示惹的祸!

她一直跟着那些标有禁止进入字样的铁门和楼梯走,毫无阻碍的直上顶楼,当她看到这问房间的铁门上头挂着「总经理室」时,想也不想就推门走了进来。

结果却陷自己于陷阱之中!

将整个房间打量过一递,打开窗户估量与另一个房间窗户的距离,以及那扇不动如山的铁门,她的逃生机会是零。

要经过多久才会有人发现她在这儿?

如果一直没有人发现,她会不会就这样活生生饿死在这里?

若这是由杜瑞拉编写的剧本,想必当她的尸体被发现时,会有一句[邪恶继姊终于遭到天谴」的旁白吧?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铁门忽然被打开,两个穿着警卫制服的男人站在门外看着她。

「小姐,你是记者喔?」比较老的那个男人先开口。「你快点走吧!趁我们总经理还没发现之前。]

短短几秒间,杜言书的脑里闪过各种想法。

她当然可以挟着尾巴逃走,眼前的警卫看来并不打算追究她非法侵入,但是……一旦她选择离开,任务也等于砸了,将来要再这么「深入虎穴」可说已经没有任何可能。

就这样念头一转,她硬着头皮回答,「我是来找你们总经理的……我……我是他的朋友。」

警卫的表情明白的写着:他不相信。

「是真的。」已经骑虎难下,她只好再次强调,「我和他约好了,只是迷了路而已。」

「小姐,你不要再说谎了啦!」那警卫摆摆手,一副叫她不必再多说的样子。「如果你真的跟总经理有约,应该走另外一条贵宾路线,你赶快走吧!要是让总经理发现,你会死得很惨的。」

「我没有说谎,我是说真的……」眼角瞄到门边有人走近,她还是逼着自己撒这个根本没人相信的谎。「我真的是你们总经理的朋友,你带我去见他……」

「发生什么事了?」忽然,低沉的声音自警卫背后响起。「这里是怎么回事?」

两名警卫同时转过头,一见到来人异口同声的大喊,「总经理好!」

总……总经理?

杜言书一愣,还来不及反应,就见一个她生平所见过最俊美的男人,从警卫身后缓缓走了出来,带着一脸的笑意看她。

「朋友,嗯?」严忻章带着迷人的笑容看她。「很有趣,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朋友。」

完了……这是杜言书的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念头。

早知道刚刚应该先溜的,现在谎言被当场揭穿……

快想啊!找出一个好理由来!

[呃……]面对三双等她解释的眼睛,一片空白的脑筋硬是不肯合作,她只得乖乖吐实,[好吧!我……撒了惶。我是女性杂志的员工,来这儿是想请严先生合作采访。]

[恩哼。]严忻章的笑容未变,但也没有开口。

她只得再度开口,[我不是故意偷溜进来的……只是迷了路。

他的笑容更深了。

只有那些循着禁止进入字样前进的人,才有可能误入这个陷阱,她撒的谎轻易被识破了。

但他不动声色。

[还未请教怎幺称呼?]

杜言书连忙从包包里拿出自己的名片递上。

[我姓杜,杜言书。这是我的名片。]

他接过后,非常仔细看过以后才放进口袋里,然后伸出手。

「杜小姐是吗?你好。」两人的手短暂交握后,他将手放进口袋里,出乎地意料之外的绽出迷人笑容。「很高兴认识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到我的办公室喝杯茶?」

无视严忻章身后那名较老的警卫拚命摇手,她亳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人若是倒霉十次,总该有一次好运轮到她吧?

这个严忻章没有外界传言的那样难以亲近,可见幸运之神终于眷顾她了!

「小姐、小姐……」

唯一清楚状况的老李在她经过身边时,尝试着给她警告,但是杜言书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好运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脸上担忧的表情。

直到两人走远了,老李终于放弃努力。

[这是怎幺一回事?」从头到尾始终没有机会开口的小张终于忍不住问:「我怎么都看不懂?」

老李叹了一口气,摇头。

「不懂就算了。」

无知,有时是一种幸福。

但在某些时候,它却也是让你坠入无边地狱的元凶。

新亚饭店的总经理办公室,承袭着饭店的风格,又装潢到办公器具摆设皆采浓浓的中国风。

杜言书坐在仿古的明式倚上,趁着严忻章泡茶的空挡,不住的打量四周的,只见办公室处处皆是仿古家具。

动墙上的字画到使用的桌椅,乃至遮挡在秘书室和总经理办公室的屏风,处处透出古意。

[严先生很喜欢古式家具?]她挑了一个安全的话题起头。[您当初接下饭店营量,是为了兴趣吗?」

严忻章只是微微一笑,没有答腔。

[来,喝茶。]递过一杯茶给她,他朝她绽出一个迷人笑容。[在你开始采访之前,不如我们先来聊一聊你吧?」

[我?」她接过茶杯,碧绿色的茶汤散发出淡淡清香。「那是当然,我先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杜言书,是女性杂志的助理编辑,我们杂志打算在下一期制作一个介绍台湾十大黄金单身汉的单元,您是我们的首选,不知道严先生是否愿意配合采访?我保证这将会是一个精彩的专题。]

「我相信。」他的微笑末褪。「你打算以什么样的角度切入,成功扭转新亚饭店亏损营运现况的企业第三代?或是含着金汤匙出身,有财有貌的富家子?」

呃……她好象闻到一点不友善的味道?

虽然,他的笑一样的迷人,脸上的表情一样亲切,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比刀还利。

「我想……」她必须谨慎的回答,否则很有可能被扫地出门。「是两者皆有吧!」

严忻章的确是一个非常迷人的男性。

无庸质疑。

年轻、英竣家世一流,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出优雅气质,他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王子。

就连他的笑都是那幺迷人的完美,微扬的幅度适度的牵动脸上的线条,微眯的双眼像是有千言万语在向你诉说。

这是每个女性心中梦寐以求的最佳情人,小至八岁、老至八十岁都会被这个男人的魅力收服,简直是黄金单身汉的最佳代言人。

然而,她也清楚,如果杂志的专题一面倒的在他的外貌和家世上大作文章,必定引来当事人的不快。

所以……

[我希望的是两者兼具,在介绍您的资料的同时,也能藉由您的兴趣、想法,突显您的个人特质。]

他没答腔,只是笑望着她。

任何一个女子在他这样的注视下,都很难维持之前的自在,杜言书也不例外。

[咳!」为了掩饰她的困窘,她清了清喉咙,再问一次,「不知道严先生愿不愿意配合采访?]

「先别提这些。」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身子往前倾,双眼定定的锁住她。「比起那篇专题,我对你更有兴趣。」

乌黑的双眸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充满兴味。

乖乖,这男人该不会是在向她放电吧?

杜言书迎视他的双眼,搜寻着他的意图,但那双深邃的黑眸中,找不出任何开玩笑的成分。

也许是她会错意了。

「我的个人资料刚刚已经说完了。」她提醒。

[我知道。」严忻章微勾唇角,[我的意思是,何不让我们抛下无聊的采访,私下做进一步的了解?」

他是说真的?

她的表情未变,但声音变得冷淡。

「我可以知道是哪一方面的了解吗?」

「私人的。」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几乎可以构成性骚扰之嫌疑。「我想你应该了解我的意思……」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如果换成一般女子,听见他这样的暗示,忍不住大作麻雀变凤凰的白日梦。

但她不是一般女子。

她压根不相信童话故事,不相信王子的存在,不相信王子与民女的神话,那是杜瑞拉的专利。

何况,她深知自己的条件如何。

她并不算丑,也许某些人会觉得她太瘦了,但也曾经有人说过她有一种独特的气质,颇具古典美,就世俗的标准而言,酸是一般水准以上。

里,绝对不是现实生活。

所以,这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严忻章在耍把戏。

[我想我不是很了解。」她坐直身子,冷淡的道:[严先生,如果我误会的话还请您指正,我来此纯粹是为采访,对您个人没有任何企图,您也不用试探我。」

严忻章闻言微微一愣。

她以专业自信的口吻续道:[我能了解您的顾虑,但我向你保证,我对你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如果你有任何疑虑,我愿意透过你的秘书安排时间,并且你可以安排其它人到常」

在说出这番话之前,她已经做好可能得罪他的准备,没想到严忻章听她说完之后,竟轻笑出声。

[啊!你是一个很谨慎的人,是吗?」

她扯动嘴角。

[与其说是谨慎,不如称之为务实。」

[务实?」他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笑意更深。[令人印象深刻。」

她是第一个没被他的暗示冲昏头的女子。

不管时代如何变迁,人心总是一样的。每个女子总是希望自己嫁个金龟婿,而他很清楚自己是属于最高等级。

美男计虽然老套,却一直很有效。

他没想到她居然无动于衷。

两手在腿上交握,直到此刻,他才终于认真打量眼前的女子。

他留着过肩的长发,穿著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裤。她的五官并不特别,组合起来之后也并不突出,简单来说,她虽然有一点姿色,但还算不上美女。

而由她对待他的方式,她若不是故作姿态,就是对男人毫无兴趣。

他相信是后者。

很有趣……

「如有冒犯,我很抱歉。」他极有风度的表示了歉意。[像我这样的男人,很容易被其它人宠坏。」

「我相信。]她静静的回答,决定暂时不要对他的话发表任何评语,利落的从包包里拿出录音机和纸笔。「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没问题。]他笑,眼中却闪过一抹精光。[但是我得先出去一下,吩咐其它人不要来打扰和交代一些事之类的。]

杜言书闻言,终于露出笑容。

「那是当然,真的非常感谢你的配合。」

当初她决定偷偷溜进新亚饭店时,可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她悲惨的人生终于要迈向康桩大道了吗?

[请你梢等一下。]他站起身子,抛给她一个密人的笑容。[你可以随便看看,不用拘谨。]

当门掩上的那一刻,他的笑容在瞬间变换成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位小姐的确有趣,事实上,她与别的女子不同的反应,确实勾起了他的兴趣。

但是……也不过就是那么一点特别的兴趣而已。

他该放她一马吗?

深思了两秒,答案很快浮现。

不该。

笑容再次回到他的脸上。

她的确挺有趣的,他也确实产生了兴趣,但是这并不能改变她的命运——和任何一个想要采访他的记者同样的命运。

他走到走廊的尽头,拿起墙上的对讲机,按下连接保全室的通话钮。
____

「冷开我!]被两名保全人员架出饭店的杜言书,只能狼狈的拉着身上的衣服和紧紧捉住手上的包包。[我是经过你们总经理同意来采访他的,你们听到了没有?!]

小张和老李对视一眼,咧嘴笑了。

[小姐,你到现在还没发现喔?」

她闻言微微一愣,停止了挣扎。

「发现什么?」为什么她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难道……」她张嘴看着两人转为同情的脸,恍然大悟。「是他!是他搞的鬼!]

两人再度对望一眼,但没有答腔。

「对不起,小姐。」老李耸耸肩,架着她继续往前走。「咱们也是拿人薪水,给人办事,你要怪就怪自己没长眼,再不然,怪我们家的老总,可别怨我们啊!」

眼看着后门出口就在眼前,她再度挣扎。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后门被打开,外面已经有一辆警车和两个警察在等着她。

「不是我们。」老李往他们的方向努努嘴。[是他们。」
____

[我没有偷东西。」这是杜言书第N次重复这幺句话。[那是他们栽赃给我的,我真的没有。]

替她做笔录的女警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人赃俱获,你还不承认。」她将桌上的「证物」——一个据说价值不菲的硕大钻石戒指——放在桌上。「杜小姐,你应该认得这样东西吧?」

那是在她身上搜出来的东西,但不是她拿的。

她甚至不知道那样东西是怎么跑到她的口袋里的!

[我从来没有看过!」要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没有人相信她,没有人相信她是清白的,从她一进警局开始,每个过来问她话的警察似乎都认定了她就是贼。[我再说一次,我是女性杂志的记者,我得到他的同意才进去他的办公室采访他,我根本不知道这个戒指怎么会跑到我的口袋。」

女警微扯嘴角,忽然露出笑容。

[原来是记者啊!]她啪的一声合上簿子。[早说嘛,你可以走了。]

杜言书不禁一愣。

「就这样?」

[就这样。]那女警站起身子,一副很无聊的样子。[我不妨坦白跟你说吧!你不是第一个被送进来的记者,新亚的案子,我们已经接得很烦了,反正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对方只是想给你们一点颜色瞧瞧,下次学聪明一点,嗯?」

感觉到背后的目光,杜言书忍不住转头。

只见,所有的警察都噙着笑意看她,那眼神、那表情像在说:怎么,怕了吧?

[言书!」忽然一声叫唤从门口传来,是洪淑芬,她三步并两步走到杜言书的面前,关心之情溢于言表。「你还好吧?」

杜言书抬头,愣愣的看着她。

这一天对她而言,实在太过诡异,像是在坐云霄飞车,上上下下,心情数度转换。

如今真相大白,她只觉脑筋一片空白。

她被那个有钱的混蛋给设计了。

这种感觉,就好象当上了整人秀的主角,所有人——包括观众、路人——全都知道一切是安排好的,只有她这个当事人被耍得团团转。

[总编,你也知道吧?」许久后,她才开口,[你早就知道会有这种结局了吧?」所以,才没人自愿接这个采访任务,因此,才找上了她。

洪淑芬干咳了几声。

[言书,不知道的只有你而已。」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真想当着这些人的面大吼出来。

但她不能。

她今天丢的脸已经够多了。

想到自己是如何被那张迷人的笑容给骗得团团转,除了无地自容之外,她还有更多的愤怒。

这个王八蛋!

看见她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洪淑芬呐呐的开口,「不然这样好了,我看采访严忻章的事就算了,我再另外找一个人选让你去采访如何?」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她的回答是:「不用!」

在什么地方跌倒,就在什么地方爬起来。

她不放弃。

「你确定?」仿佛可以看到她眼底燃烧着熊熊火焰,洪淑芬忍不住担心的多说几句。[其实你不需要逞强,这不会影响到你的考绩,我知道你也不想接采访的任务,不要勉强自己。」

「一点也不勉强。」她缓缓的绽出一个自认很甜美的笑容。「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迎接这个挑战了呢!」

旁边的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第三章

他是女人眼中的白马王子,最有价值的单身汉,有俊美无匹的外表,虽然出身富贵之家,却毫无富家子弟的骄气。

他在严家排行老三,是最受宠爱的三公子,绯闻多不胜数,却没有一个经过承认,爱慕他的女子多如天上繁星,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在员工眼中,他是亲切迷人的上司。

在媒体眼中,他是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子。

综合以上资讯,他就像是童话故事中走出来的王子,完美无瑕。

瞪着搜集来的资讯,杜言书忍不住皱起眉头。

由于严忻章从不接受媒体采访,新亚饭店的员工也被教育成面对媒体三缄其口,她唯一能找到的报导,只有在饭店重新开幕的时候,某周刊所写的报导。

神秘的严家三公子,完美的白马王子,他的世界和她完全不同。

一丝苦涩的嫉妒在她嘴里泛开来。

这样的人生在这以上简直是一种罪恶!

有钱有才有貌,在这个世上,似乎没有他要不到的东西,所有的人都将他拱如天上星。

他的弱点在那里?

这已经上她守在饭店外的第三天了。

她所在的地方是一家连锁咖啡店,正好在饭店对面,从店内的玻璃窗望出去,对方饭店大门广场一览无遗,后门的车道也清晰可见。

只要严忻章一出来,她就叫计程车跟上去,看看他究竟都做些什幺。然而,他的作息十分正常。

不是见客户,就是见厂商,偶尔陪家人去逛街,完全没有任何不寻常。

甚至没有女人。

他的生活规律、保守,除了公事上的需要,几乎不见任何私人娱乐。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想要捉住他的把柄逼他就范的希望也跟着破灭了。

「唉!」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已经没有时间再拖下去了碍…」

之前复仇的欲望,在经过几夭无聊的跟监和计程车费大出血之下,早就已经被浇息了了大半。

熊熊烈火只剩下几许星火,完全不足以撑起她的热情。

还是算了吧!

她的脑里有一个声音在说:反正一开始就没人期望你能达成任务,何况,他是童话世界的王子,你只是现实人生中的小老百姓,怎么与之抗衡?

眼角瞄见熟悉的车子再度从车道缓缓驶出,她马上起身,捉鸳桌上的资料塞进包包里,将帐单连着早就准备好的零钱一起到柜台上,火速奔出。

[又来了!]店内的服务生集体趴到窗边,看她火速拦下计程车,急驶而去。

「她是不是要捉奸啊?」

「捉奸应该要去饭店捉才对啊!干么每天都来这里喝咖啡?」

「而且捉那么多天都没捉到奸夫淫妇也太逊了。」

[反正不关我们的事。」众人对望一眼,各自退开来。「工作、工作。]

[请帮我追前面的那辆车!]杜言书才刚拦下计程车,连门都还没打开,就先大叫出声。「那辆黑色的宾士,车牌是……]

司机大口大口嚼着槟榔,俐落的排档。

「小姐,又是你喔!」油门一踩,车子从车阵中惊险冲出。「又来捉猴?」

杜言书闻言抬头一看,后视镜中,司机张着「血盆大口」对她咧嘴笑着。

「啊你不记得我了喔?昨天和前天你都是坐我的车去捉猴的埃」

她闻言一呆。

「我不是来捉奸的。」她再次澄清。「我是记者。」车头紧急闪过一台慢行的机车,又惊险的避开隔壁的车子,她忍不住出声,「司机大哥,请您看路,不要看着我一直笑。」

[拍势,拍势。」司机拿起卫生杯,吐了一口槟榔汁。「啊捉猴也没什么好丢脸的,有那么帅的男朋友是麻烦了一点。」

她捺着性子再度解释。

「我已经说过了,他不是我的什幺人,我是记者,是要去采访他的。」

司机从镜子里瞄了她一眼。

[喔,那你就是狗仔队喽?是不是那个某周刊?啊我问你喔,你们之前写说J女星去整型是不是真的?我儿子很喜欢她,看到你们的报导气得半死。我跟你说啦,做人要厚道一点,就算她真的有去整型,你们也不要给人家报出来,真是夭寿喔!」

杜言书的眼睛紧紧盯着前面的车。

「司机大哥,我是女性杂志的,和那个周刊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你们写不写演艺圈的八卦?我有一个免费的消息提供给你,前几天凌晨一点钟,我在某家宾馆外面载到两个客人,都是知名明星,你哟没有兴趣?]

面对这个过分热心的司机,她只能有礼但抱歉的说:[我们杂志并不刊登这种八卦,对不起。]

车子的速度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一家餐厅的前面。

杜言书将钱拿给司机,急急下车。

「要不要我等你啊,小姐,」

[不用了。」她摇头,将车门关上。「我不确定会待上多久,就不妨碍你做生意了。]

[那就祝你捉猴成功,啊不过喔,我给你一个良心的建议,天天捉猴不如赶快换一个男朋友啦!]

她闻言一愣,看着计程车扬长而去,哭笑不得。转过头来,餐厅富丽堂皇的门面映入眼帘,她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这家餐厅是出了名的[名贵],来此用餐多是名流,价格自然也非常的高贵,捏捏手中的包包,她犹豫了起来。

像这样的开销,是不可能申请公费的。

而且,家里的环境并不算好,她平时就连吃个便当都斤斤计较,宁愿吃菜烂一点的,也不愿吃贵十元、二十元的便当。

要她进去这种连点一杯饮料都要以百元计,吃一餐要数千元的餐厅,简直是要她的命啊!

还在犹豫,门口的服务生忽然朝她走了过来。

[请问,你是杜小姐吗?」

她惊讶的看着眼前俊俏的服务生,愣愣点头。

那服务生对她绽出笑容。

[严先生请您进去和他一同用餐,请跟我来。」语毕,他转身为她打开大门,必恭必敬的道:[请进!]

在那一瞬间,杜言书的脑里闪过许多念头。

她的确是非常希望完成访问他的任务,跟踪他这么多夭,也是为了这桩,可是……一想起严忻章那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不知怎地,就是打心里觉得讨厌。

何况,经过上一次的教训,她早已认清在那迷人笑容下的恶毒心思,他会请她进去吃饭,大概又是一场陷阱吧?

他打算怎么对付她呢?说不定等一下吃完饭,他拍拍屁股走人,让她付对她而言有如天价的餐钱?

如果是这样,她还是快走为妙……

有钱人吃一餐,可以抵她半个月的薪水,她可不想沦为让别人打发时间的冤大头。

[杜小姐?」服务生见她脸上阴晴不定,变化倏忽,忍不住出声,「有什么问题吗?]

然而古人又有一句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凡事必有付出才有收获。

如果他真敢这幺对她,他就干脆写一篇[揭开神秘严三少真面目]的专题。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嗯,就是这样。

她抬头挺胸,带着微笑迈步向前。

老实说,比起采访严忻章,将他塑造成每个女人梦寐以求的梦中情人,她对揭露他的恶质真面目兴趣大得多了!
_____

「我们又见面了,杜小姐。」

今天,他穿著一套铁灰色的西装,头发整齐的梳到脑后,鼻梁上架着一支银框细边眼镜。

虽然打扮平凡无奇,但是靠着那张俊美的睑以及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他看起来硬是比餐厅里许多青年才俊还要抢眼的多。

但是,虽然他的笑容完美得无懈可击,杜言书仍是忍不住暗暗打了一个冷颤,感觉寒意自她背后阵阵升起。

「你好,严先生。」服务生替她拉开椅子,她点头落坐。「不知道严先生有何事吩咐?」

严忻章微微一笑,等她点完菜,服务生走开之后,才开口道:「你跟了我这幺多天,如今终于有机会接近我,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吗?」

听听他说的话!他说的好象她是什幺疯狂爱慕者,而他的「接见」对她而言是莫大的恩惠。

杜言书暗暗咬牙,忍住回嘴的冲动,强迫自己绽出笑容。

「如果你肯答应接受采访,我会更高兴的。」

不过很显然的,她的功力比起他来,远远不及,虽然想露出若无其事的笑容,却画虎不成反类犬,成了咬牙切齿的「狞笑」。

严忻章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不需要这样、」他从眼角抹去泪水。「这一点也不适合你。」

她闷闷的收起笑容,在心里嘀咕:那当然啦!说到皮笑肉不笑,有谁的功力比得上你这只笑面虎?

但有求于人的,总是输人一载,就算心里有什幺不舒服,还是强压下来了。

「不知道严先生邀我同桌,有何指教?是否回心转意了?」

他笑着摇头,举杯啜饮。

「只是无聊而已。」他笑得很迷人,也很可恶。[一个人吃饭太无趣。」

意思是,把她当成打发时间的玩具了?

她隐忍怒气不发,好声好气的道:[既然如此,严先生何不成人之美,顺便接受我的采访?]

这时。服务生送上了她的饮料。

[这个嘛……]他看着他不敢相信的瞪着那杯饮料,忍不住问:[有什幺问题吗?]

[这个……」她瞪大眼,指着桌上那杯不到三百西西的柳澄汁,不平的道:「这样一杯要卖三百元?怎么不去抢好了?」

他挑眉,忍住笑。

「你觉得被抢了吗?]

[那当然!]她一脸心痛。[三百元可以吃六个便当耶!这杯饮料我两口就喝完了!」

他耸耸肩。

「我请你。你想吃什幺尽量点,我请客。」

有钱人就是有钱人。杜言书忍不住在心中低叹,出手果然大方,和她们这种连十几二十元都要算得清清楚楚的小老百姓有如云泥之别啊!

「服务生!」她毫不犹豫的叫来侍者。「我要这个、那个、还有这个,顺便帮找打包两份牛排,谢谢。」

原本以为她会坚持婉拒的严忻章先是讶异的看着她,接苦笑了出来。

「你可真是老实不客气啊!」

她微一耸肩。

「这点钱对你来说只是小得不能再小的零头,于你无损,我何必客气?」何况,这也算是替自己出一口恶气啊!

他又笑了。

「你和我以为的有些不同呢!杜小姐。也许我错估你了。」

对于他这不知道是褒还是贬的评语,她选择沉默以对。

接下来用餐的过程中,他一言不发的笑看着她进食,不管她问什幺问题,都只是微笑以对。

这样一顿钣吃下来,杜言书只觉浑身的不自在。任何一个人被人用那种算计的眼光盯着瞧,都不会舒服到哪里去。

她真想大声问他,他到底在打什幺主意?

采访他的任务还是放弃吧!她在心中暗暗做下决定。她够聪明的话,就应该离这个男人远一点。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他微笑站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上面有我的电话,明天你到饭店来,会有人带你。」

她抬头,谨慎的看着他,没有伸手接过的打算。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耸耸肩。

「说吧!」

她毫不犹豫的开口,「你又想使什幺诡计?」

严忻章闻言先是一愣,接着轻笑出声。

「你学到教训了,是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白痴才会上第二次当!

他将名片放在桌上,对她眨眨眼。

「如果你想采访我的话,不妨再赌一次运气吧!」语毕,转身便要离开,但她的叫唤让他停下脚步。

「记得付帐。」她一脸认真的提醒,「别『故意』忘记,谢谢。」
____

愉悦的笑声从总经理室内传出。

那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和以往总经理恐怖做作的笑声完全不同,罗利不禁一愣。

他仰头,闭上眼睛,开始苦苦思索那个娱乐总经理的倒霉鬼是谁。

杜言书。

那个女记者的名字很快浮现。

可邻的孩子,他在心里为她掏—把同情泪。任何一个让总经理感兴趣的人,都不会有什幺好下场的。

「罗利,」主子的声音传来。「进来!」

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王子愉快的表情。

不只是愉快而已,是非常愉快。

罗利已经记不得有多久的时间,不曾看见老板这幺开心的表情——大概是从他学会分辨主子的笑容是真是假开始——但也一点也不觉得遗憾,因为老板的快乐住往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如今,久违的笑容出现,可以预见倒霉鬼快倒大楣了。

「总经理,您叫我?」

严忻章递了一张纸给他,吩咐道:「照上面写的去办。」

跟随总经理三年以来,罗利非常清楚严忻章的个性,当他没有多费唇舌跟你解释时,你最好不要多问。

然而……他瞪着那张纸,在道德良心的驱使下,仍是硬着头皮开口,「总经理,这样……不太好吧?」

严忻章抬眸看他一眼,又继续批示文件。

「你有什幺意见?」

「也不是有什幺意见……只是,呃……您如果不希望杜小姐来打扰您,我会打发她,这样……这个……玩弄人家的感情是会遭天打雷劈的……」

如针般的锐利眼神朝他疾射而来。

「罗利,」严忻章往后靠向椅背,两手交叉放在大腿上,笑看着他。「如果你想换工作,可以再多说一些没关系。」

又威胁要开除他,好过分,呜呜……

「小的不敢。」唉!别怨他,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虽然同情那位小姐,可也不想因为她丢饭碗啊!「我马上去办!」

反复翻转手上的名片,回家的路上,杜言书一直在考虑明天究竟该不该赴会?上次她贸然直闯敌营,得到的下场是被诬赖为小偷。

这次呢?

也会再度重施故技,或是翻新花样对付她?

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当初又断然拒绝了总编换人的提议,如果到最后是两手空空回去,就算总编愿意放过她,她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啊!

反复思量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家门前。

当她停好脚踏车时,正好遇见下课的杜瑞拉,她的身边站着一个青春俊秀的男孩子,两人有说有笑。

「啊!我姊姊回来了。」杜瑞拉一看见她回来,第一个反应是马上转身进屋。

「你快点走!」语毕,门砰的一声关上。

又来了……杜言书暗暗叹了口气,面无表情的避开男孩充满敌意的目光,拿出钥匙开门。

[等一下!」男孩将身体挡在门前,口气不善的道:「你是瑞拉的姊姊?」

她没有回答,后退了一步。

「请你不要再欺负她了!]男孩大声的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她阻止我们,我们早就让你好看了!即使你是这么恶毒,她还是把你当成自己的姊姊,你怎么忍心这样对她?」

这样的质问,不是第一次。

从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次、多少人,曾经当着她的面,慷慨激昂的质问她:为何要虐待杜瑞拉?

从一开始的愤怒,到现在的麻木,杜言书早已懒得跟别人解释其中的真相。

反正,不会有人相信的。

美丽的人就是心地善良的公主,丑陋的人就合该扮演坏心的巫婆,她早就已经认清了这个事实。

[请你让开。」她静静的开口。「我要进去了。」

「你又想进去虐待她,对不对?」

杜言书捺住性子。

「不对。我只想进屋子,你到底让不让开?」

她闪身想要越过他,男孩却不让。

[绍伟……]又低又轻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你快点回去吧,求求你……]

那被称作绍伟的男孩,一听见心上人的声音,顿时两眼发亮。

「瑞拉!」他猛然转身,身上的包包差点撞到杜言书。「我不回去,我知道我一走,你继姊一定又会找你麻烦。]

「不会的……」轻柔的声音加进了一些惊慌。「求你,你快点走吧,不然我……我……」说着说箸,低低啜泣了起来。

真是够了!

杜言书完全没有耐性看继妹演戏,不客气的推开那个男孩,将大门拉开,就见继妹一脸错愕的看着她,眼里根本没有眼泪。

「很感人。]她饥诮的道:「可惜没有眼泪,你大概忘了滴眼药水吧?」

杜瑞拉涨红了脸。

「你……]她掩面往内奔去。[你太过分了,呜——]

[喂!你怎幺可以这样!]男孩的手搭上她的肩。「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杜言书冷冷拨开他的手,然后当着他的面把门甩上。

「杜言书,我跟你没完没了!」她才一上楼,继妹尖锐的声音就一路从走廊跟到她的房间里来,「你竟敢这样对我!」

她想关门,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我发誓,我会让你好看。」那个别人眼中柔弱可爱的小公主,站在地面前气得浑身发抖。「你给我小心一点!」

「你的仰慕者还在外面呢。」她淡淡的提醒。「注意你的音量。」

杜瑞拉脸色铁青的瞪苦她。

「你以为自己很聪明是不是?」

她揉着眼角。

「我只是懒得看你演戏。」

「你是在嫉护我!」杜瑞拉大喊出声「你嫉妒我的美貌,嫉妒我的—切,因为你什幺都没有!」

她终于失去耐性。

「出去!」她不悦的命令,「滚出我的房间。」

「你等着瞧吧!」杜瑞拉抬高下巴,傲慢的道:「我的白马王子总有一天会出现,救我离开这个地方,而你……一辈子都只会是一个没人要的老姑婆!」

看着继妹趾高气昂的转身离开,杜言书只有一个念头——

亲爱的白马王子,快出现吧!


第四章

经过一夜辗转难眠,杜言书还是赴约了。

不是没想过放弃——事实上,直到踏进饭店大门之前,她都还在苦苦挣扎——但又不甘心让可能到手的采访机会白白溜走——虽然,这个机会微乎其微——因此纵使怀疑严忻章的动机,她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一踏进饭店大门,一名年轻的男子便主动向她走来。

「杜小姐?」

「我是。」她打量着他。眼前的男子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岁,有着斯文的外形和亲切的笑容。「您是?」

「我先自我介绍,我是罗利,是总经理的私人秘书。总经理吩咐我来招待你。]两人的手短暂交握。[请你跟我来。]

杜言书随着他走进电梯,看着他按下楼层号妈。

[我们不是要到严先生的办公室吗?]她发现他按的数字,并非严忻章办公室的楼层。「我以为采访是在他的办公室里进行。]

罗利对她绽出笑容。

[这是总经理的吩咐,我只是遵照他的吩咐去做,如果你有任何疑问,等一下可以自己问他。]

他的笑容很很制式,仿佛经过训练一般的精准,但杜言书却在他的眼中找到了一丝心虚。

他有事瞒着她。这是他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念头,这次的会面是一个陷阱。则是她脑海中出现的第二个念头。

[我还是回去好了。」她当下决定打退堂鼓,伸手按下下一层的楼层数字。[我忽然想起今天社内要开编辑会议,请你转告严先生,我会再打电话给他另约时间。」

电梯门缓缓打开,罗利在她闪身出去之前,马上挡住门口,并且按下关门键。

[对不起,杜小姐。」他又绽出那种有点心虚的笑容。[总经理已经在上面等你,有任何事你可以当面跟他说。」

事情至此已经非常明显。

她上当了。

或者应该说,她掉入陷阱里了而且,即将被推上屠宰常

她往后靠,两手抱胸,面无表情的看着罗利,冷静的开口,[你可以告诉我,上面等着我的是什么吗?」

罗利尴尬的回避她的目光。

「反正,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喔?]她挑眉,[你以为我想的是怎样?」

他正视她,一脸正经八百。

[杜小姐,我现在跟你说的话,希望你能完全保密。我很想帮你,但也很珍惜自己的饭碗。经济不景气,好工作很难找,虽然我家主子是变态了一些,但是对员工还算很不错的……」

她没答腔,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罗利只好接着道:「唉!身为一个每天与总经理相处超过十几个小时,对他的个性和作风了若指掌的秘书,我有三个忠告给你,希望你能好好记在心上。」

「第一、打消采访他的念头。你不是第一个想采访他的记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比你有决心、有毅力、更聪明的记者很多,但从来没有人成功过,总经理根本个可能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他只是要着你玩而已。」

「第二、假装被他迷住的样子。老实跟你说,你之所以引起总经理的兴趣,就是因为你是第一个没被他那张罪恶的脸蛋迷得团团转的女人,如果你真想逃出生天的话,最好假装你爱上他了,保证总经理马上将你扫地出门。」

「第三、千万不要爱上他。在这个世上,总经理最爱的人是他自己,任何一个又人爱上他,都只有痛苦心碎的唯一下场,如果你聪明的话,就应该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免得哪天情不自禁动了心,那就完了。」

杜言书闻言,脑子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既然你那幺同情我,就应该放我走啊!」

瘰疬的笑容一僵,但随即掩饰。

[对不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虽然同情你,但是认真说起来,咱俩素昧平生,没有人会为一个陌生人丢掉自己的饭碗。」

哇咧?意思是说,他宁愿推她入火坑,保全自己的饭碗?

「真是物以类聚!」她低声痛骂,「什幺样的老板请什幺样的员工!」

当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虽然满心的不愿意,但她也知道,猎物都已经到了嘴边,他们是不会轻易放她走的。

因此,她乖乖的在罗利的口头指示下,走在他的前面,一步一步踏向猎人精心布置的陷阱。

[就是这个房间了,」罗利替她开门,推她进去。「记住我说的话,想脱身的话,照着去做就对了!」语毕,门在她身后砰的一声关上。

晕黄的灯光下,浓浓中国风的布置让人有时光错发之感。从墙上的字画到家具的设计摆饰,处处透着古意。

但杜言书没有闲情意致欣赏,她满脑子想的,只有里面等着她的是什幺恐怖的陷阱?

「你来了?」低沉的声音响起,她几乎惊跳起来。

猛然转身,就见严忻章衣衫不整的从浴室走出来,衬衫的下摆有一半被拉出裤子,领带在他走出来时,随手丢在地下,衬衫的扣子也只扣了两颗,隐隐约约可见结实的胸辑…

这幕景象实在太过「震撼人心」,一时之间,杜言书只是张大了嘴瞪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反应让他笑了出来。

「看来我这个美男计还满有用的嘛。」他朝她绽出一个十足迷人的笑容,额前垂落的几撮发丝让他的表情添了一点邪气。「不枉我这么牺牲色相了。」

她的嘴巴在三秒后才猛然关上。

「严先生,这是什么恶劣的玩笑?」还美男计咧!他到底在想什么?[请你把仪容打点一下好吗?你这个样子我没有办法进行采访。」

「这会对你造成困扰吗?」他缓缓走近她。「我以为你对我没有任何感觉,不是吗?」

杜言书的反应是冷冷看着他,讥诮的道:[请不要以为每个女人看见你衣衫不整的样子就会春心大动,我只是不喜欢看见陌生人的身体而已——就算这个陌生人长得再帅都一样!」

他闻言微微一愣,弯腰轻笑。

「真是让人失望啊!」他抬头看她,轻轻眨眼。「我本来以为我们可以有一段快乐的时光。」

他声音中的挑逗和暗示非常明显,再迟钝的人也不可能错认。

杜言书的脸色微微一沉。

「严先生,我以为我已经充分表达过我的立场了。请你不要再试探我!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

他站直身子,脸上的笑容敛去,轻声的道:「若我说是认真的呢?」他慢步走向她,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对着她的脸吹气。「你难道不愿意再考虑一下?」

她拨开他的手,往后退。

「严先生,请你自重!」他根本是在对她性骚扰了!「若你不打算接受采访,我要走了。」语毕,她一个箭步往门口冲。

但他的动作不仅仅比她快,离门口的距离也比她近,她还来不及碰到门把,他已经挡在门前。

「羊入虎口,你以为自己还能逃得出去吗?」他两手抱胸,一睑笑意的看着她。「恐怕没有这幺容易。」

杜言书开始感到害怕了。

「你不是认真的吧?!」她往后退,脸上的表情明显表露出惊慌。「难道你不怕我去告你吗?这样的丑闻对新亚集团的杀伤力很大的!」

严忻章轻轻抚摸下巴,若有所思。

「有几件事你没有考虑进去。第一,以新亚集团的财力和影响力,我们不怕你告。何况即使你去告,也不一定告得成。第二,丑闻究竟对新亚集团的杀伤力比较大,还是对你的杀伤力比较大?我有不同于你的见解。」

她闻言,脸色一白。

「你是什幺意思?」

他笑了。

「意思是……你觉得别人会怎幺想呢?凭我的条件,到底是我对你用强,还是你来勾引我?这个……似乎很明显了啊!」

他俊美无匹,身价不凡,爱慕者可以装上好几个卡车。

而她呢,姿色普通,只是一个平凡的小老百姓,就算是普通正常的男人,都不一定会对她起色心。

这个社会对女性向来是不公平的,何况他们的条件如此天差地远,任谁都不会相信他处心积虑就为了占她的便宜。

该死!

她恶狠狠的瞪苦他,巴不得把他睑上的笑撕下来!

她真是疯了,才会相信他有可能接受采访。这下可好!让别人要得团团转,还得面临哭诉无门的窘境。

她将包包放在身后,偷偷拿出手机?

「严先生,我知道你不是认真的,只是想逗逗人而已?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来烦你,这件事何不到此为止?」

她今天早上拨过电话给总编,第一通电话应该是总编的手机……她刚手指搜寻着拨号键。

严忻车发现了她的动作。

「把手机收起来吧,」他斜倚着门,带着笑意看她:「我不会霸王硬上弓,你尽管放心。」

原本要按下拨号键的手指僵在那儿。

「那你想怎样?」

「看不出来吗?」他淡淡的道:「我在勾引你啊!」

她的表情大概扭曲了吧?

杜言书伸手轻触自己脸颊,感觉有数只乌鸦在她头上盘旋。

如果不是因为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已经立正站好,颜面神经也已全部僵硬,此时此刻,她应该要笑的。

虽然,他的确是长得俊美非凡,身材也实在很行看头,但是……他以为她是什幺人?

欲求不满的色女?饥不择食的花痴?

他阁下以为露一点肌肉,吐两句花言巧语,她就会奋不顾身的将他扑倒在床上吗?

「神经病!」她低声痛骂,将手机收起来,坚定的定到他的面前,将他的身子推开、「我要走了!不要拦我!」

他压庄门把。

「采访呢?」

「去你的采访!」她低声咒骂,「你根本没打算让我采访你,你只是在寻我开心而已!」

他轻笑出声。

「原本的确如此,但我现在改变心意了。」

鬼才会相信你!杜言书在心中暗暗大吼出声。

「恕我不能奉陪。」

她在他的手上重重的拍了一下,他一缩回手,她马上打开房门,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这家伙有病!

非常严重的神经病!

回杂志社的路上,杜言书每想起他那恶心的笑容一次就打冷颤一次。

为什幺这种家伙竟然如此得天独厚?身世好,外貌佳,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她不做什幺鬼采访了!

就算代价是被炒鱿鱼,都比和变态打交道来得好一点!

硬着头皮打算回去向总编负荆请罪,没想到,她才一踏进办公室大门,所有的同事便叽叽喳喳兴奋的围了上来。

「言书,你好厉害喔!居然能让严三少答应采访耶!」

「对啊,对埃」另一名女同事双眼发亮的接话,「下一期的杂志一定会疯狂热卖!这可是严忻章头一次接受媒体专访耶!」

「不说别的,相片多摆几张就一定狂卖了!」

「就是,就是,我也打算买一本回家收藏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不让她有开口的机会。

杜言书站在原地,听得是一头雾水。

「你们到底在说什幺?」她一脸茫然的看着众人兴奋的表情,完全状况外。

「严忻章并没有答应接受采访啊?」

这时,众人方才察觉事情有异,脸上兴奋的表情慢慢褪去,换上的是张疑惑的脸。

「咦?你不知道吗?」大家面面相觑。「不可能碍…」

「言书,」总编辑办公室大门打开,洪淑芬出现在门口。「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语毕,转身进去。

她绕过人墙,走进总编的办公室,随手带上门。

「总编,这是怎幺回事?」她顺着洪淑芬的手势,在桌前坐下;「严忻章并没有答应接受我的采访,同事们误会了!」

洪淑芬带着笑意看她,那笑却让她打从心里毛起来。

「言书啊,也难怪你还不知道,严先生说过了,这是给你的惊喜,他很欣赏你不屈不挠的精神,决定接受我们的专访,还指名一定要你呢!」

乍闻此恶耗,她呆若木鸡。

「这不是真的……」她喃喃自语。「我不要……」

洪淑芬仿佛没有看见她害怕的表情,兀自高兴的道:「这可是独家呢!严忻章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报章杂志的采访,这一期的销售量一定可以创新高!一切就交给你了!」

她闻言猛然回神。

「总编,请你派别人去采访他吧!」她将身子往前倾,张大眼睛,「这个重大的任务我没办法胜任。」

洪淑芬连连摇头。

「不行,严忻章指名要你,不要别人。」

「为什幺?!」她激动的站起身子。「他分明没有接受采访的诚意!这一切只是他恶劣的把戏罢了!」

她不知道这个姓严的家伙到底在打什幺王意,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绝对不安好心!

好不容易才从他的魔爪逃出,她才没笨到再次跳进他一手布置的陷阱里!

「我知道你为了接近他吃了不少苦头。」洪淑芬决定采取怀柔政策。「不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的辛苦总算是有成果了,就这幺把机会拱手让人,你不觉得遗憾吗?」

「一点也不。」她面无表情的回答,「我开心都来不及了。」

办公室内一片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洪淑芬才尴尬的清了清喉咙,再次开口,「不是我不想让别人去,而是人家点名要你。严先生也说了,除了你之外,其它人都不要,我也是迫于无奈啊!」

什幺迫于无奈?

如果真的那幺无奈,那就不要这篇专访啊!

不过,即使心里这幺想,杜言书却没有说出口。

虽然她对那个家伙非常感冒,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篇独家专访对杂志的销售量绝对有非常大的帮助。

任何一个有脑筋的人都不会把这种大好机会往外推。要总编因为她的个人喜恶问题,放弃这个独家是太强人所难了一点。

「言书,我们全靠你了。」见她不语,洪淑芬放低姿态,再次进攻,「看在我的面子上,答应吧?」

答应吧?

表面上是问句,实际上根本不留让她选择的余地啊!

她能说不吗?

或者该说,她敢说不吗?

除非她不想要这份工作,还有——她的心肠够狠。问题是,上述这两样她都不想也没有,因此答案只剩下一个。

「我能不答应吗?」她苦笑。

究竟她人生的灾难要到何时才会结束?

「唉——」

长长一声叹,多少无奈尽在其中。

人活在这世上,有许多事往往身不由己。

虽说,心理学家总是斩钉截铁的道:「不是没有选择,是人不愿做选择。但那选择过后的后果,又有几个人能够承担?

她一不想丢工作,二狠不下心拒绝总编的哀求,除了答应,还能怎样?

翻着桌上一堆的资料和报导,全部都是关于新亚集团,但严忻章的部分还是少得可怜?

一直以来,新亚集团虽然名义上由严家的男人主事,但是任谁都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其实是严老夫人。

严老夫人年轻时,在商界中是出了名的铁娘子,人人都要敬她几分,老爷子过世之后,儿子和孙子虽然相继进了新亚,但是真正的主事者仍是幕后的严老夫人。

一直到三年前,严偲安娶了华恺集团的千金之后,严老夫人才真正交出大权,让自己的子孙独撑大局。

观察新亚集团这三年来的成长,这个决定是对的。

严从文一接手新亚就展现了他的商业天分,三年内,让原本营收已经衰退的新亚由下坡渐渐往上,甚至再创新高。

而严忻章,接手饭店经营之后,也做得有声有色。

或许,她该先从经营的理念切入……

「喂!」背后,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悦。「把你的东西栘开,我要看电视!」

不需回头,杜言书的脑里已经浮现继妹任性的表情。她默默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抱着一大迭资料起身。

「这是什幺?」忽然,她一只手抢去了其中一本杂志。「集财貌于一身的黄金单身汉……严忻章……」

杜言书静静的站在原地,等继妹看完了整篇报导,这才开口,「请把杂志还我,谢谢。」

杜瑞拉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又动手翻她手上的报章杂志。因为两只手抱得满满,她只能任继妹翻找。

「我要回房间了。」然而,眼看继妹颇有欲罢不能之势,她不得不开口提醒,「你不是要看电视?」

杜瑞拉闻言笑开。

「怎幺?伯被我发现?」

「发现什幺?」她皱眉。

「这个啊!」杜瑞拉扬扬手上的杂志,「亲爱的继姊,不要说我没有给你忠告,凭你的条件订下这个目标可能太遥远了一点,做人应该要有自知之明。」

杜言书先是皱眉,一脸茫然,然后才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以为……」她挑眉,讶然失笑。「哈!」

「你笑什幺?」杜瑞拉将杂志放回去,优雅的打了一个呵欠。「想嫁个英俊又有钱的老公是每个女人永恒的梦想,你不用故作姿态了,我不会笑你的。只不过,梦想还是该实际一点,才不会落空。」

杜言书微扬唇角,讥诮微笑。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抛下这句话后,她头也不回的转身上楼。

杜瑞拉瞪着她挺直的背影,不悦的嘟嘴。

名义上,她们虽是姊妹,但实际上,她们不只没有血缘关系,就连感情都比陌生人还不如。

杜瑞拉向来讨厌这个继姊。

—部分因为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却硬生生成了姊妹。但更大的原因是,杜言书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笨蛋!

不管她再怎幺努力,都没有人肯定她;每个人都说言书好聪明,言书好棒,言书不管做什幺都是第一名。

就连爸爸也一样!

虽然现在和从前不同了,每个人都站在她这边,可是她还是不允许杜言书此她早得到幸福。

她要做赢的那个人!

只有将杜言书踩在脚下,她才能得到最终的胜利。

她转过身,慢慢走到沙发上坐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开始计画如何实现这个目标。

第五章

「记得多拍一点相片!」

「底片多带几卷!」

「绝对不要忘记问他,他喜欢的女孩子类型。」

临出发前,杜言书和摄影师被同事们团团围住,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的提醒,他们只能连连点头,一边突破人墙。

好不容易出了大门,两人对望一眼,同时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天啊,这些女人真夸张。」展哲仁一边掏出车钥匙,一边抱怨,「只不过是—个长得北平常人好看一点的富家少爷,就让她们像个花痴一样!」

杜言书默默的坐进车子里,没有答腔。

她和展哲仁没什幺交情,平时连句话也不见得说得上,只知道他个性大而化之,习惯直来直往,说话不经大脑。

他生得不算好看,但浓眉大眼自有一种阳刚的男人味,在阴盛阳衰的女性杂志里,也算是颇吃得开的人物。

「你怎幺不说话?」他一手放在椅背上,转头看向后面,重踩油门,车子以极快的速度往后退。「难不成你也和她们一样?」

她猛然转头,看着车尾飞快的冲出车库,忍不住轻叫,「慢一点!」

「不用伯。」他悧落的转动方向盘,排档,油门重踩,往前冲出:「瞧,这不就好了吗?」

杜言书不满的瞪他一眼,没再说话,抱着包包正襟危坐。

对于她的反应,展哲仁只是摇头。

「你很寡言。」他按下车窗,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像你这样的人,怎幺去采访人家?」

她的眼睛一刻也不敢到离前方马路,生怕一个不注意,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已经把问题准备好了,」她拍拍怀中的包包。「都在这里。」

没想到,他的反应是噗哧一声笑。

杜言书终于忍不住转头看他。

「你笑什么?」

他摇头,含起一根烟点上,深吸了口气吐出长长的烟雾。

[像你这样采访能写出什幺样的专访,我很怀疑。]从眼角发现她在瞪他,他又是一笑。[攻心为上,记住我的话。没有受访者会直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答案的,你得自己去找出来。]

说的真是容易。

坐在严忻章的办公室内,杜言书默默看着展哲仁为他拍照。

今天的他身上换穿了一袭铁灰色的唐装,脸上依然挂着迷倒众生的笑容,对于展哲仁的要求来者不拒,像个尽责的模特儿任人摆布。

她冷眼看着,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真会装啊!

明明是一只老虎,却装得像一只小猫。 骨子里分明恶劣成性,表面上却装得斯文有礼。

他的身上应该挂一个牌子:「生人勿近」。

「这样应该可以了!」拍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展哲仁开始收拾东西。「我先走了,」

仕言书闻言惊慌的起身。

她以为他会留下来陪她直到采访结束,她并不想和严忻章独处啊!

「你要走了?」她快步走到展哲仁的身边,低声道:「我以为你会留下来陪我?」

「我的部分已经完成了。」东西收完,他直起身,也低声回答,「你不能期望他在我们两个人的面前毫无保留的掏心掏肺,那是你要努力的,小妞。」

「可是……」她毫无心理准备啊!「你难道不能多留一会儿……」

他摇头,对她绽出笑容。

「记住我说的话,攻心为上。」他朝她俏皮的眨眨眼,然后毫不留恋的转身和严忻章道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室内余下他们两人。

杜言书转头,与严忻章的视线正好对上。

他站在原地,两手抱胸,一脸兴味盎然的看着她。

那表隋仿佛在说:逮到你了!

他在等着看她出糗,这是杜言书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他在等着看她惊慌失措,或是勃然大怒,为上次的事向他兴师问罪。

而她相信,如果她真的这幺做了,他不只不会生气、困窘,还会觉得很乐。他以作弄别人为乐。

她才不会让他得逞!

闭上眼睛,她暗暗深呼吸,调整情绪,当她再度睁开眼睛时,惊慌已经褪去,换上的是冷静冷淡的脸。

「严先生,」她朝他点点头,从包包里拿出小型录音机和纸笔,「我们开始采访吧?」

「我一直很好奇,三年前你怎幺会想接下饭店这个烫手山芋?」笔记本被摊开,这是她问的第十个问题。「当时它的情况糟得不能再糟,根本没有人认为它能东山再起,你那时接手时,心里有把握吗?」

严忻章一手摸着下巴,一手放在椅背上,若有所思。

「做生意和赌博很像,大部分的人进场时都很有把握,但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赢,我从来没想过成败的问题,毕竟再糟也不过如此而已。」

她停下来想了三秒钟。

他是否回答了她的问题?

有。

但正如同前面的每一个问题的答案一样,都是避重就轻的。

「为什么你会想要接手饭店呢?」她决定再问一次,这次集中火力。「是为了兴趣还是单纯一时兴起,或是有其它原因?」

他看着她微笑,给了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崭案,「我也不知道。我心想:反正赔再多钱也不用自己付,何乐而不为?然后就成了饭店的总经理了。」

杜言书无言的瞪着他。

「刚刚那些话我真的会写进去。」她威胁。

[请便。」他笑得一点都不以为意。「我不介意。」

她相信他是真的不介意,可是她很介意啊!

如果她真的敢把那些话全部写进去,那么这篇专访下的标题应该叫做「鬼话连篇」!

他根本无心接受采访。

每个问题看似有回答,但再经探究你会发视,那幺答案可以说毫无意义可言,再不然便是模棱两可。

如此一来,这篇专访看来将只是一篇食之无味的访问,而那等于是在宣示她的能力不够好!

「你不能期望受访者对你掏心掏肺……」展哲仁的话在她脑中响起。

她没有期望任何人对她掏心掏肺,她只是希望他们能有最基本的「诚意」好吗?至少认认真真、确确实实的回答她的问题,而不是跟她打哈哈,画太极。

她调整坐姿,压下心头的怒气。

「介意我问关于感情的事吗?」勉强挤出有礼的询问。

严忻章耸耸肩,不置可否。

「目前的感情状态?」

「空白。」他笑望着她。「不过,也很难说。」

她刻意忽略他后头的话。

「以你的条件,这个答案真是让人意外。」

「你真的这幺想吗?」他微勾唇角,微挑单眉。「以我的条件,这样的答案一点也不让人意外。」

她手上的笔一顿,抬头。

不是想要说,因为你的条件太好,能匹配的人太少,所以很难找对象吧?」

他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失笑。

「你真是太抬举我了。」

其实那一点也算不上抬举,杜言书心想。以他的条件,要找到足以匹配的对象确实不多。

但她当然不会把心中真正的感想说出来。

「你相信真爱吗?]他带着笑意看她。[排除万难,超越世俗一切限制、观点,只因为双方的爱而结合的真爱。」

杜言书的反应很简单。

「那是童话故事才有的情节。」

他闻言只是摇头。

「你果然很实际。」

「做人本来就要实际一点。」

「你太愤世嫉俗了。」

她将笔一丢,往后靠在椅背上,两手抱胸看着他。

「不要告诉我,你相信?」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换上的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家世、钱财、外貌,这些都不是真正属于我的。每个人在我身上看见的,是严家少东的身份,新亚集团的财富,是父母赋予我的好看皮相,这些,全不是我。]

[那么,你希望的是什么呢?」或许是他脸上那一闪而逝的空白茫然触动了她,她不觉口气一软。[你理想中的爱情是?]

[和大多数的人一样。」他耸耸肩。[一个心灵相契的伴侣,她爱我只因为我是我,是独一无二的我,而非外在的附加利益。]

「包括你的外表?」

他含笑点头。

「包括我的外表。」

「那幺,你何不这幺想?」她敲着手指。「如果她爱你,自然会爱关于你的一切事务,爱屋及乌,包括你的外表。」

「说别人总是比较容易。」他倾身向前,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你呢?你真的能这幺想吗?」

她微微一愣。

「我没想过。」这是实话。「我从来没想过爱情这码事。」

他的表情摆明了不信。

「难道你没有幻想过?」

幻想……那真是离她很遥远的事了。

她记不得自己最后一次幻想白马王子出现在她生命中是什幺时候的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久得她都快想不起来了。

「我没有时间去想。」每天忙着应付继妹恶毒的攻击,她哪来的余力分给幻想中的王子?「何况,那也只是在浪费时间罢了。」

「你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吧?」他问得很肯定。

「那又如何?」她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幺好可耻的。最多就是证明她的行情差了一点而已。

「是你眼光太高?还是……其它人瞎了眼?」

看着他问得一脸认真的模样,她不禁失笑。

「你抬举我了。」像想起什幺似的,她脸上的表情忽然一僵,「他们的眼睛没瞎……任何一个眼睛没瞎的人都会选她……」

是有那幺几次,有几个男人向她示好过,其中也不乏她有好感的人。可是,只要杜瑞拉一出现,对他们下点功夫,勾勾手指头,这些前一秒才声称被她的聪敏和美好的心灵吸引的男人,下一秒就成了杜瑞拉身边的哈巴狗?

要说她不怨继妹是不可能的,但是她自己也很清楚,美丽事物人人皆爱,拥有绝美容颜如杜瑞拉,又有几个男人能不臣服在她的美貌底下?

她后面说的那几句话,音量虽然极低,严忻章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你的条件并不差。」他静静的开口。

她微勾唇角,有些讥诮的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喽。」

「那个上是谁呢?」他直攻要害。

在那一瞬间,她差点冲口而出,但是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冲动而已,很快就被压制下来。

首先,她和这个男人算不上有什幺交情,事实上,以他们认识至今的情况看来,他们的关系甚至称不上「友善」。

她实在没有必要对这个男人挖心掏肺,将「家丑」拿出来宣扬。

再者,她也不喜欢宣扬。

不管怎幺说,杜瑞拉就算再讨人厌,都仍是她的继妹。而这个男人,只是一个外人。

虽然她和杜瑞拉向来缺少最基本的感情,但是她并不因此就认为在外人面前哭诉是正确的。

最重要的是:今天被访问的对象是他,而不是她。

「那不重要。」她淡淡的带过。「我们回到正题吧!」

真的不重要吗?

在刚刚那一瞬间,她的脸上出现了动摇的表情。

虽然仅仅一闪而逝,但严忻章没有错过。

他隐隐感觉到,在她的心里埋了一个很深的伤痕,而制造这个伤痕的关键——也是她的防卫机制如此严密的关键——正是那个她口中「比上不足」的人。

好奇心一旦被勾起,岂能让一句「这不重要」打发掉?

「抱歉,时间到了。」他抬头看向墙上的钟。「十分钟后我有一个重要的会议,请你明天再来。」

她闻言瞪大眼睛。

明天还要再来?

她以为自己只需忍耐他一、两个小时,采访完毕,然后大家莎哟娜拉,从此不用再相见?

「我只剩几个问题,」她快速的翻着笔记本。「马上可以问完。」

他用一种不甚赞同的表情看她。

「难道你打算用这样随便的态度完成这篇专访?」

她猛然抬头。

随便的人根本是你吧……这是冲上脑门的第一句话,但是她「忍辱负重」的压下来了。

在访问尚未结束之前,她还是不要惹火他比较好。

「我没有这个意思。」她暗暗咬牙。「我只是希望能快点完成,让你我都早点解脱。」

「解脱?」他笑了,那笑里有玩味,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我从来不认为这是折磨,我想……害怕的人是你吧?」

这是激将法、这是激将法……她默默提醒自己。不要上当、不要上当……

可是——还是很火大啊!

「那就明天吧!」她猛然阖上记事本,还是往人家挖的坑里跳了。「请严先生给我一个时间,我一定准时到。」

接下来整整一个礼拜,杜言书「每天」下午都到严忻章的办公室准时报到。

她怀疑这是他的阴谋。

因为,明明昨天才问过的问题,隔天如果无意中再度提到,他给的却是和上次完全不同的答案。

再不然就是,明明一句话可以答复的问题,他却偏偏扯了一大堆风马牛不相干的事,结果还是什幺都没回答。

最气人的是,愈是希望他多说的,他的答案往往就是一个字、两个字带过。

这是在耍人吗?

原本只要几个小时就可以搞定的采访,却整整拖了一个礼拜!而她三天后就要截稿了!

翻着手上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杜言书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时间到了。」又是时间到了。「请你明天再来吧!」

瞪着那张俊美的睑,杜言书真恨不得有什幺神奇药丸可以让人吃下后,把心里的话全一五一十的吐出来,省得她日日与狼共舞。

凭着过去这一个礼拜的默契,她知道,通常他说时间到了的时候,就代表她该闪人的时候到了。

再待下去,他也不会多吐一个宇给你。

识相的收拾东西,她乖乖站起身。

「明天晚上你有空吗?」他忽然开口。

她将东西全部收进包包里,然后背着包包起身。

「没空。」想也不想就回答,甚至没问他的目的是什幺。

很简单,她不需要问。因为不管他所为何事,她相信自己都不会想要知道,更不可能答应。

他笑望着她。

「你不多考虑一下吗?」

「不需要。」朝他点点头,礼貌性的告别。「我先定了,再见。」

「了解你的采访对象也是记者的功课之一,」他并没有阻止她,只是在她走向门口时出声提醒,「我以为你会对我的私生活感兴趣。」

她的脚步停下。

他微微一笑。

「事实上,我很少给别人这样近距离观察我的机会,你确定你不再多考虑一下吗?」

好吧!她得承认,他的确是攻击到她的要害了。

纵观这一个礼拜下来的采访所得,只有四个字:乏善可陈。

完全一派制式官腔样板,一点可看性也没有。那也是为什幺她直到现在还站在这里,忍受他的荼毒的原因。

如果她根据那些内容写专访,真的就只能靠相片骗骗读者的钱了?她相信,到时总编就算不请她走路,也会将她打入冷宫。

在不同的场所观察他,或许会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一个人不管再如何精于伪装,总不可能时时刻刻戒备森严,一定会有松懈或是软弱的时候。

这是一个好机会。

她缓缓转回身,努力不让表情泄漏她真正的想法,

「或许你可以先提出你的计画,然后我再来考虑考虑要不要答应?」

他并没有被她故作无动于衷的表情所骗。

「我想你并没有太多选择,杜小姐。」他笑得迷人。「主控权在我。」


第六章

「我想你没有太多选择,杜小姐。」她学他说话的语气,嘴角一撇。「主控权在我!」

将笔往桌上一丢,她瞪着眼前写到一半的稿子,脸都快绿了大半。

圣人再世都受不了这个男人!

何况,她只是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呢?

何时才能解脱碍…

她两手托腮,看着不远处的同事争抢相片,不禁摇头叹气。

世人皆爱美丽事物,却看不清那包裹在糖衣底下的是一颗致命毒药。严忻章俊美是俊美,可那恶劣的个性却与其俊美的外表恰恰相反。

重重叹了一口气,拾回丢开的笔,再度埋头振笔疾书。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背后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好美的女孩!」有人在她背后惊呼:「美得像个洋娃娃!」

「她的睫毛真长!皮肤白里透红的,像是一捏就能出水!」

「好漂亮的女孩子。」窃窃私语声愈来愈大、「从来没见过呢!耶?她走进来了耶?是新来的平面模特儿吗?」

一股寒意猛然从杜言书背后升起。

她猛然转头,就见杜瑞拉山门外盈盈走进,一脸的温柔笑意。

「请问……」轻柔的声音今耳闻之人如沐春风,「我来找我姊姊,杜言书,她在吗?」

众人看她的笑看得都快痴了。

「你是言书的妹妹?」良久,才有人开口。「真的还假的?」

对于他们这样的反应,杜瑞拉满意的笑了。

「我们是继姊妹。」

众人间言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就说嘛,同一对父母生的不可能差这幺多啊!

言书长得是不难看,也算有点姿色,但若是和她的继妹比起来,真可谓云泥之别了。

「我姊姊在吗?」她又问了一次,抿着嘴微笑。「我有事想找她,方便进去吗?」

所有的目光一致投向杜言书身上。

顺着众人的目光,杜瑞拉往里面望去,正与继姊的目光对个正着。

「啊!她在那里!」她笑得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我可以过去找她吗?」

当然不可以!

杜言书真想马上站起身,大吼出声。

但她不敢。

她们姊妹间的情形,外人很难了解。每个人总是只看见杜瑞拉善良可人,而她孤僻冷漠的那一面。

如果她胆敢这幺做,高中生活的恶梦大概又要重现了。

她转回身,埋头写稿。

「姊姊。」轻脆甜美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她手中的动作一停,闭上眼睛调整自己的脸部肌肉,一会儿之后才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继妹。

「有什幺事?」

她想微笑,可是就是笑不出来。

说起她和杜瑞拉的陈年宿怨,落落长的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虽然不到痛恨的地步,但也相去不远了。

面对这样一个死对头,叫她笑,她实在是挤不出来啊!

这也是她最吃亏的地方。

杜瑞拉就从来没有这样的困扰。她总是可以在人前笑得灿烂如花,对她亲切得好象她们是真正的家人。

只有杜言书才看得出来她的笑容背后的真正目的。

[我送东西来给你。]杜瑞拉将一个纸袋搁在她的桌上。[我刚刚路过一家新开的蛋糕店,顺便买了一份给你当点心。」

继妹会这么好心。杜言书是不信的。

不是她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上过太多次当,吃过太多次亏,不得不防啊!

她将纸袋收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谢谢。]

两个人沉默的对望。

杜言书嘴上没说,但眼神已经示意要她离开。

杜瑞拉嘴上没回,但眼神也回答了她另有自的。

[这是什幺?]她笑着抽起桌上的稿纸。[是你写的报道吗?]

碍于同事们的眼神汪视,杜言书没有动手马上抢回。

[是啊,不过还没写完呢。]她不着痕迹的抽回来。[我还在赶,时间快来不及了,对不起,没办法陪你。」

众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来来回回。

「欵!」有人躲在盆栽后头,小小声的开口,「我怎幺觉得这对姊妹说起话来好象暗潮汹涌?」

「是继姊妹嘛!」另一人回答,「亲不到哪儿去吧!」

「何况她的妹妹生得那幺好看!要我有这幺好看的继妹,我也不可能和她多亲近的。」

同事的耳语,杜言书不是听不见,但她宁愿选择假装没听见。

她管不着别人的揣测和嘴巴,只能这样。

「你好冷淡啊!」杜瑞拉自动自发的在她身旁找了一个椅子坐下,开始翻起她桌上的资料。「是在防我吗?」

杜言书没有看她。

「防你什幺?」她实在想不透继妹的目的何在。

「这个!』杜瑞拉敲敲她的笔记本。「你的白马王子?」

她闻言失笑。

「白马王子?」别开玩笑了!「他只是受访的对象而已。」

「是吗?」

不知道为什幺,杜言书总觉得继妹的眼神不怀好意。像在算计什幺……

她决定不去理会,继续埋头写稿。

「如果没事的话,你快点回去吧!」

「既然你说不是,那就让给我吧!」杜瑞拉忽然说出一句让她很讶异的话。

「我对他很感兴趣。」

她讶异的瞪着继妹,表情像是杜瑞拉疯了一样——事实上,她真的怀疑继妹脑袋有没有问题。

[让给你?]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杜瑞拉,他只是我的受访对象。我跟他毫无关系,怎幺让?」

「你可以介绍我们认识。」杜瑞拉自信满满的微笑。「我相信他就是我等待已久的白马王子。」

真是一个好主意……

变态王子配上作戏公主,简直是绝配!两个都是有着绝美外表却配上恶质灵魂的家伙,想必可以一拍即合!

她低着头,开始认真考虑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杜瑞拉一直幻想自己能嫁给一个王子。

在现代的社会里,王子这种东西已经濒临绝种。但是英俊有钱的严忻章,除了没有那个头街,活脱脱就是童话故事中王子的化身。

而杜瑞拉,即使自己实在不喜欢继妹的个性,也觉得她不切实际又任性,但是她娇弱美丽的外表的确和严忻章十分捆配。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能拒绝得了杜瑞拉的美貌,她也不相信严忻章能。

就让这个男人接手她的烫手山芋吧!她将会非常感激任何一个带杜瑞拉远离她的人生之中的男人。

「好啊!」出乎杜瑞拉意料之外,杜言书只考虑了一会儿便大方答应;「包在我身上。」
____

她们是鲜明的对比。

一个简单朴素,一个花枝招展。

一个端庄清秀,另一人却美得让人屏息。

严忻章没有料到会有另一个女人跟着她一同赴约,更意外她们竟是姊妹。

看来,这就是那个「上」了的吧!

「这是我的妹妹,杜瑞拉。」今天,杜言书穿著简单的套装,长发随意盘起。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盛装打扮的意图。「她久仰你的大名,无论如何都要见你一面,所以我就带她来了。」

为了这一刻,杜瑞拉精心打理自己的一切。

粉红也是她最钟爱的颜色,这个颜色也向来最能衬托出她白皙的肌肤和粉嫩的双唇。

微鬈的长发在她的脑后盘起,几撮发丝散落颊际为她增添些许妩媚风情。

刻意睁圆的双眼闪着无辜天真的神色,经过计算的微笑甜度刚好,让她看来更加可人。

当继姊介绍她时,她挂着自己的招牌笑容,像一个模特儿展示身上的衣服一般,向眼前的男人展示自己的美貌,并且预期收到明显的成效。

没想到,严忻章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冷淡的点头。

「你好。」

没有惊为天人,没有手足无措,眼前这个男人看着她的表情,像当她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杜瑞拉简直不敢相信。

「严先生,你好。」她聪明的压下惊讶和怒气,依然保持笑容。[家姊平时蒙你照顾了。」

「不敢当。」他看向杜言书,眼底染上一抹兴味。「我很乐意。]

杜言书回给他一个客套的笑容。

她相信他是乐在其中,这个家伙!

「我没有预期到你会携伴参加。」他转向杜瑞拉,露出抱歉的笑容。[今晚是私人聚会,恐怕不太方便,让我的秘书送你回去吧?」

杜言书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居然舍继妹就她?

难道杜瑞拉不够美吗?他一点都没有感受到继妹的魅力?

[不如让瑞拉跟你去吧?]她忽然抢白。[反正我稿子还没赶完,而且她很期待这次的见面,我不想让她失望。」

严忻章转头看她,微勾嘴唇。

那美如同往常的每一次一样迷人,可是他锐利的眼却比刀还利。

[杜小姐,我说过主控权在我。]他拿出手机,拨了童话键。[罗利,你过来送杜小姐回家。]

[你不再考虑一下?]杜言书就是不相信有人可以对继妹的美貌视若无睹。「如果你有任何顾虑——例如我——的话,我可以先跟你保证,我完全不介意。]

[可我介意。]他眸子冷如寒冰,可脸上却挂着不相干的微笑。[相信我,我是认真的。]

听着他们一来一往的对答,杜瑞拉只觉得一股热气不停往脸上冲。

他们竟然对她视若无睹,在她面前将她推来椎去的,当她耳朵聋了吗?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见了她,不臣服在她的美貌之下,何以这个人独独例外?

她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

「总经理。」这时,罗利推门进来,眼光在两个女子身上扫了一遍。「要送哪一个杜小姐回家?」

[言书的妹妹。」严忻章毫不犹豫的回答,「麻烦你了。」

为什么是这种结果?!

当杜瑞拉被请出严忻章的办公室时,她必须用尽全身的力量克制自己,才不至于当着众人的面大吼,「你瞎了眼睛吗?」

这个叫严忻章的男人,竟然舍她这个美女去就继姊?!

她生平从来不曾受过这样的对待,这口气她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啊!

[杜小姐,请你快一点。]罗利按着电梯,将她脸上忿忿不平的表情全看在眼底。「电梯要下楼了。」

杜瑞拉心不甘、情不愿的走进电梯,看着他放开开门键,电梯门缓缓关上。

「你是严先生的秘书?」

「是。」简单一个字。

「请教贵姓大名?」

「罗利。」完全不浪费多馀的口水。

杜瑞拉忍住心里的怒气,绽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罗先生,幸会。」

「哪里。」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地方的男人都这么无礼吗?

「罗先生,你好象不太喜欢我?]她露出招牌[我见犹怜]的表情。[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

罗利终于回头看她。

她露出如花笑靥。

姓严的男人她是势在必得,只要是继姊身边的人,她绝不放过。既然这个男人是他的贴身秘书,在他身上下功夫也是值得的。

然而一秒、两秒、三秒……他始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没有开口,甚至电梯门已经开了,他还是没有任何开口的打算。

难道是被她的笑给迷痴了吗?

正当杜瑞拉心中如是想的时候,罗利缓缓抬手,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打量了她好一会儿之后,道:「太假了。」

什幺?

她眨眨眼,微笑。

「罗先生,你刚刚说什幺?」

「太假了。」他覆述。「你的表情和笑容都太假了。」

她的笑僵在脸上。

电梯门再度关上,小小的空间蔓延着窒人的沉默。

这对杜瑞拉来说,实在是艰难的一刻。她没有办法决定自己此时究竟该装傻,还是该跳起来掐住这个男人的脖子……

他居然说她太假了!

没错,她的笑容、她的娇弱全是假装出来的,但是这幺多年以来,从来没有一个人识破她的假装——他是第一个。

再说,他到底懂不懂礼貌?就算他看得出来好了,但他难道不知道这幺直接的说出来,叫人很难下台吗?

他是存心找碴来着?

「我感觉得到杀气喔。」罗利扬起单眉。「你就不要再装了。」

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这可是他自找的。

但是,在狠狠修理他之前,她一定得搞清楚一件事——

「你是怎幺看出来的?」

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笑容,她不知道在镜子前面练习过几次,骗过多少人,从来没有人识破,他究竟有何能耐?

「嗯……这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他按下开门键,率先走了出去。「首先,你的嘴角上扬的弧度不够自然,脸上的肌肉有点僵硬,眼神不够诚恳……」

杜瑞拉跟在他的身后,忍耐的开口,「从来没有人看出来。」

罗利忽然停住脚步,她差点煞车不及,笔直撞上。

「我很讶异。」他旋过身,以手指轻敲下巴。「你的演技明明如此拙劣……」

这个男人真的很不懂得拐弯抹角。

她感觉自己额上仿佛有青筋突起。

「你一向都是这幺说话的吗?」

「诚实是我唯一的优点。」他露出一口白牙,「你也应该学学。」

她的反应是冷哼—声。

「唉,其实我也很不愿意当那个独醒的人。」他再度转身继续走。「人嘛,活在这世上,浑浑噩噩的过也就算了,无知是一种幸福啊!」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她跟上他的脚步。

「你在说些什么?」

「我说……」他打开车门,转头看她。「如果不是因为训练有素,在我眼底你会是一个非常美丽、非常具有吸引力的女人。可是——]他的语气颇为惋惜。[现在的我看如,只觉得你太假了,演技需要改进。]语毕,他钻进车里,替她打开另一边的车门。[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她要宰了他。

杜瑞拉脸色铁青的坐进车内,在心中暗暗发誓——

她要宰了这个可恶的家伙!
____

车上是一片死寂的安静。

前头的司机面无表情的放进一张古典乐,按键拨放。

车子缓缓在道路上行走,严忻章从头到尾没开口说一句话,杜言书莫名的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力笼罩着她。

他在生气。

虽然他没有开口,没有指责,可是她就是知道他在生气。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他。

自从和他认识以来,这还是她头一次看见他脸上出现这幺严肃的表情。那张常笑的脸一旦没了笑容,看来竟有几分冷峻。

心头没来由的闪过一丝不安,她再次调整姿势。

「你身上有跳蚤吗?」他忽然冷冷开口,眼睛还是看着外头飞掠而过的景色,甚至不看她一眼。「还是这幺心不甘、情不愿,坐也坐不住?」

杜言书讶异的转头看他,

「不……是。」他虽然喜欢戏弄她,可这还是他头一次用如此严厉的语气跟她说话。「我可以知道你为什幺生气吗?」

他转过头,斜睨她一眼,又掉头回去!

「凭哪一点让你认为我在生气?」

[你的表情。]她皱眉。[还有你的语气,好象我欠了你什幺一样。]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幺主意……]

这幺明显吗?

她心虚的转头看向窗外,故作若无其事。

[愿闻其详。]

[还想装傻?]他冷笑。[我不是傻子,别当我是傻瓜。]

杜言书暗暗叹了一口气。

[我从来不敢这幺想。]任何一个敢这幺想的人,下场一定很凄凉的。

[喔?]他挑眉。[那你为何介绍你那美貌的妹妹让我认识?不就是以为我一定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吗?」

这家伙聪明得叫人懊恼碍…

[你何不这幺想?我只是提供你们彼此一个互相认识的机会罢了。]

一片沉默。

杜言书忍不住偷偷回头,想要偷看他的反应,结果与他的视线对个正着。

「你期望我有什幺反应?」他出奇平静的问:「惊为天人?一见锺情?」

在他的眼神注视下,她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

真是莫名其妙碍…

想想,有多少人求她介绍杜瑞拉给他们认识,她向来一概拒绝。一来,不想害人,二来,杜瑞拉八成也不屑一顾。

继妹的个性在她眼中或许很烂,可是向来是男人眼中的女神,她大发慈悲介绍一个绝世美女给他,他竟这样对她兴师问罪。

最莫名其妙的是,在他那双利眼的注视下,她居然也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件错事。

有没有搞错?!

她挺起胸膛,理直气壮的说:「那是正常的男人看见杜瑞拉都会有的正常反应。」她刻意强调了两次正常。

他只是淡淡的道:「那就当我不正常好了。」

好……好轻描淡写埃

「你真的一点也不心动吗?」

「一点也不。」他定定的看着她,语气变得危险。「需要写保证书吗?」

他的眼神示意她最好闭上嘴,否则下场自理。

她接受到了,也果然乖乖地闭上了嘴。

虽然对于他没有被继妹美貌征服感到惊讶,但不知道为什幺,有一丝愉悦的感觉从心里慢慢窜了上来。

杜瑞拉的美貌毕竟不是无敌的。

这让她的心里小小感到安慰。

她已经习惯了男人一见到继妹,马上转而将继妹视为天仙,而把她视若敝屣,他是第一个例外的人。

她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第七章

车子在大楼前缓缓停下。

杜言书抬头看向外头,疑惑的转头。

「这是哪里?」

严忻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在司机为她开门时,自己打开车门下车,绕到她身边。

「老忠,你先回去吧!」

那被唤做老忠的司机点点头,面无表情的坐回车上,将车子驶离。

他拿出钥匙,主动牵起她的手。

「来吧!」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杜言书一跳。

截至目前为止,他们之间一直是非常客气的……好吧,也许「客气」是不太贴切的形容词,但是至少一直维持着应有的礼貌距离。

瞪着被他握住的右手,她犹豫着该不该开口叫他放手……

「你脚生根了吗?」察觉到身后的人儿像是钉在地上一样,拉也拉不动,严忻章忍不住转头。「怎幺还不走?」

她的视线依然紧锁两人交握的手。

「呃……」犹豫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你可以放开我吗?我想,依我们的交情应该还不到可以手牵手的地步。」

他顺着她的视线往下望,然后缓缓抬眸看她,忽然笑了。

「你觉得需要什幺样的交情,我才能有这个荣幸握你的手?」他的手依然牢牢的握住她的,一点也没有放手的打算。

她尝试着抽回,但他文风不动。

真是奇怪……她忍不住气恼了起来。这个男人今天真的是很奇怪。

「除非你想当我的男朋友,否则请你放开手!」她轻叫,使出撒手锏。罗利曾经说过,他最不愿与女子有感情纠葛,这样总可以吓倒他了吧?

没想到,他先是定定的看着她,接着缓缓绽出一个迷人的笑容。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无妨。」

杜言书闻言,双眼瞪大。

赫!他是在说什幺鬼话?!

她甩开他的手,马上倒退三大步。

「你又想玩什幺把戏?」她双眼满是防备。

严忻章露出受伤的表情。

「你伤了我的心。」

哈!杜言书忍住仰天长笑的冲动。

她伤了他的心?这个世界上如果有哪个人有这个能耐,请受她一拜!

「少来了。」她完全不被他那脸上不太逼真的受伤表情所骗。「只有你伤别人的心,岂有别人伤你心的道理?」

他闻言只是微微一笑。

「你真是无情。」他说话的语气似是轻叹又像觉得有趣。「走吧!」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杜言书跟着他来到大楼的七楼。

「这里是什幺地方?」她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我家。」他淡淡的回答,拿出钥匙开门。「进来吧!」

大门敞开,在她眼前出现的是和饭店的装潢几乎如出一辙的「家」,处处古色古香,跨过门槛仿佛就踏进另一个世界。

她迟疑着。

「这似乎不太好……」

那次他意图「勾引」她的记忆仍在,所谓上一次当学一次乖,她可不打算再置自己于险地之中。

他含笑看她。

「怕什幺,我不会吃了你的,进来吧!」

是啊,大野狼也是这幺跟小红帽说的,真是睁眼说瞎话。

「你再不进来的话,我要关门了。」他作势要关上门,「真是可惜了,你可是第一个踏进这间屋子的记者。」

这句话就像一个开关,杜言书闻言马上毫不犹豫的闪身进屋。

他微笑关上门,跟着她的脚步往里面移动。

「原来你这幺喜欢中式风格,」她一边研究着桌上盛水的陶器,看着里头悠闲游动的小金鱼,一边道:「居然连住的地方都装潢得一模一样。」

他将钥匙放在桌上,往房间走去。

「事实上,只是顺便而已。」他一边走一边道:「当时饭店装潢时正好是我买下这里的时候,我请师傅用多出来的材料一块做的。」声音掩至消失的门后。

她抬起头,看了那门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看小金鱼。

「为什幺?」过了一会儿,他还没出来,她忍不住开口问:「照时间推断起来,正好是你接手饭店的时候,你为什幺会想搬出严家呢?」

门被打开,他穿著黑色牛仔裤和一件宽松的灰色上衣走了出来。

「因为那是我一直在等待的机会。」他在离她不远处站定,微笑。「我当乖乖牌已经太久,久得我都快忘记自己的本性了。」

他一定是在开玩笑。

这个男人全身上下绝对找不到一丝和「乖」这个字扯得上关系的成分。

她抬头,正想反驳,却在看到他的穿著时愣住了。

「你……」干幺换衣服?

这是她头一次看见他穿除了西装、唐装之外的衣服,他看起来的感觉……还不赖,比较轻松、比较休闲,比较……迷人。

那让他看起来不再显得高高在上,也让她比较没有两人身处不同世界的错觉。

「你的下巴快掉下来了。」他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她阖上嘴,「有这幺奇怪吗?你的表情很惊讶。」

这个有些亲昵的动作让她觉得颇不自在,她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不,我只是以为你会换上古装,呼应室内的装潢。」尝试说笑话掩饰自己的尴尬,不过这个笑话实在有点冷。

她摸摸鼻子,很有自知之明的转身走到椅子上坐下。

气氛实在有点诡异碍…她默默的想着。感觉到背后有一双炽热的视线锁定她的背。

或许她不该来的。

每回和这个男人独处都没什幺好事发生,在他面前,她总觉得自己像一只被猫逗弄的老鼠。

明明随时可以一口吃掉她,偏偏喜欢用那尖利的爪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

究竟他是在打什幺主意碍…唉,她真是愈来愈迷糊了。

「来帮我吧!」他忽然开口。「如果你想吃晚餐的话。」

她猛然转头,就见他顺手拿起椅子上的围裙,围了上去。

没有用相机把这个景象拍下来绝对是一项损失,她瞪大了眼想着,怎幺都很难把这个男人和这幺居家休闲的造型联想在一起,但当亲眼看见时,又不禁让人赞叹是如此适合,但——

「你……会下厨吗?」她露出怀疑的目光。

该问的事情还是得问清楚才行。他穿起围裙好看是一回事,手艺如何又是另一回事,她可不想当别人实验的白老鼠——那通常没什幺好下常

他没有回答,转身住厨房的方向走去。

一个小时后,他们坐在客厅里吃着香喷喷的晚餐。除了饭和汤是她煮的,其它的菜色由他一手包办,而且味道好极了。

「咦?」当她不抱任何希望的吃下第一口时,讶异的发现味道并不比外面的餐厅差。「你的手艺还挺好的嘛!」

他闻言微微一笑。

「自己一个人住在外头,总得学几样菜,才不会饿肚子。」

杜言书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你是新亚集团的少东,又是饭店总经理,尽可以请佣人帮你打扫煮饭,再不然,也可以去外面的餐厅天天鱼翅燕窝,何必自己亲自下厨?」

他闻言挑眉。

「原来这就是你眼中有钱人的生活?」

「有钱人都是这样的,不是吗?」她盛了一盘沙拉,耸耸肩。「至少我以为是这样。」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他淡淡的回答,「屋子不大,我也很少在家,自己打扫就行了。此起让佣人做饭,我更喜欢自己做一些简单的料理,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电影。」

这个要记起来。

她偷偷在脑海里覆述一递。

「看不出来你是居家型的男人。」再多挖一点秘辛好了。「我一直以为像你这样的少爷应该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

「当一个富家少爷的确是有很多好处,但是也有很多难处,」他用手托着下巴,看着远方。「例如:你没办法选择自己的人生。很多企业后代在—生下来时,人生就已经被安排好了,你应该读什幺学校,念什幺科系,走哪一条路,全部都被计画得好好的,根本没有你插手的空间。」

她停下咀嚼的动作。

「但你的二哥不是选择了自己的道路?」

「那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他斜睨她。

「那又如何?」她不解。「你也可以像他一样做选择。」

他忽然轻笑。

「是呀,但是做什幺选择呢?」他耸肩。「我胸无大志,也没有特别感兴趣的东西,二哥之所以悍然反抗,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方向,可是我没有。」

「你经营饭店也是做得有声有色,难道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吗?]

严忻章沉默的调回视线。

「只是好玩罢了。」他耸肩,「当时大哥接手新亚,让我选一个分公司接手,我半是好玩,半是赌注的选了饭店这个烂摊子,连我自己也没想到竟能化腐朽为神奇。」

「是吗?」她沉默的埋头吃了一会儿,才忽然抬头道:「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那你不是个商业天才就是根本在说谎、」

他挑眉,无声的询问。

「就算我只是个门外汉都知道,要将新亚饭店这样一个原本已经摇摇欲坠的烂摊子转亏为盈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说你只是好玩而已,难道接手之后,你没有认真的经营吗?如果没有,那你是一个商业天才,随便经营也能让饭店东山再起。如果你有,那你就是在说谎,因为你投注在其中的心力,并没有如你以为的少,你对这个饭店的情感,也没有你说的那样无所谓。」

他忽然笑了。

那笑和他以往的笑都不同,是确确实实,发自内心、愉悦的笑。

「你难道不认为是前者?」

杜言书非常严肃的回答,「我觉得比较像是后者。」

「为什幺?」他微扬唇角。「难道只是因为你不愿意承认,像我这样的公子哥儿也有商业天分?」

「你是有,」她耸肩。「但是天分并不是成功的关键,努力才是。天分只是帮助你更快成功罢了。」

他的笑容渐渐敛去。

「你是第一个这幺说的人。」

他的语气很温柔,温柔得让室内的气氛忽然诡谲、暧昧了起来。

她伸手抹去唇边的美乃滋,干咳了一声。

「刚刚这些对话,我可以写进专访里吗?」

他耸耸肩,一派无所谓的样子。

「这不就是你来的目的吗?写吧!」

接下来,他们默默的吃完这一餐,在帮忙他收拾完餐桌之后,她开口告辞。

「时间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她拿起包包,往门口移动。「我自己叫计程车回去就可以了,不用麻烦你。」

也许是她神经过敏,但经过刚刚那一段对话,她总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点诡异,他看她的眼神……好奇怪。

奇怪得让她想逃。

「我坚持。」他已经穿上外套,拿了车钥匙,跟着她走到门边。「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去。」

她闻言扬唇。

「过去这二十几年来,没有你的护送,我一样活得好好的。」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幺事。」他静静的看着她。「也许之前你只是运气好。」

这是在诅咒她吗?

她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谢谢你喔!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再见!」语毕,她转身开门,但他一手抵住门,一手捉住她放在门把上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她一愣,猛然抬头,却对上一双深邃无底的黑眸。

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出声,只是沉默的对望着。她读不出他心中的想法,却移不开自己的眼睛。

即使她对他的评价不高,但任何人都无法否认,他的确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放开我的手。」她开口,但是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听到她的心脏卜通卜通,快速的跳动声。

他靠她靠得这幺近,男性气息充满她的鼻问,她觉得自己好象快窒息了。

「你想干什幺?」第一次开口,他没有反应。第二次开口,他的嘴巴轻轻张开,一张一阖低声的说了什幺,可是音量极低,她根本听不清楚。

杜言书皱眉,身子向前倾,靠近他,问道:「你说什幺?」

严忻章低头,在唇覆上她之前,答道:「我说,我想吻你……」尾音消失在两人相迭的唇间。

这个吻很温柔,甚至是很君子。

他只是缓缓的两人的唇,轻轻的吸吮着,不到三秒钟就结束了。

然而杜言书却因这个短短的吻而僵在原地。

她就是做梦也想不到他居然会吻她,但这最不可能的事却发生了。

为什幺?这是她脑中第一个浮现的念头。难道这又是他的另一场恶作剧?这是第二个浮现的念头。

这可是她的初吻啊!

即使她对爱情已经没有美丽的幻想,可也没打算随便把初吻送人啊!

这个男人……居然也不先知会她一声,不问问他肯不肯,就自作主张的把嘴唇凑上来!

这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长得帅就可以随便乱吻人吗?

[单单凭这个,我就可以告你〖性骚扰〗。]她静静的开口,抬眸与他对视。[你常常这样未经别人同意就强吻对方吗?」

「不,只有你。」他的语气也很平静。「抱歉。」

多幺轻描淡写碍…好象他只是不小心撞了她一下什幺的。这个男人的字典里八成查不到可耻两个字。

但是,听他说「只有你」时,她的心头竟忍不住泛起一丝甜意……

杜言书甩甩头,竭力撇开这种荒谬的感觉。

白痴才会相信他的话,也只有白痴才会真的对这个男人动心。麻雀变凤凰的戏码是杜瑞拉的专利,她向来不信这种鬼话。

「我接受你的道歉,希望你下次不要再犯。」她看向他按住门把的手。「现在可以请你让开了吗?我要回去了。」

「我帮你叫车。」

不容她拒绝,他先是拨了电话要司机老忠过来,然后又陪她下楼,看苦她坐上车。

「采访已经结束了。」她在上车之前开口,「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严忻章闻言挑眉。

「我相信这些资料并不足够。」

「但我觉得够了。」最重要的是,她察觉到自己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这不是好事,她必须在自己真的陷下去之前抽腿。「届时我们会致赠杂志给你,谢谢你的合作。」

他没有答腔,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你想逃?」一语道中。

「我不懂你在说什幺。」杜言书故意装傻。

他微微一笑,但眼底并无笑意。

「喔,我相信你懂的,你很清楚我在说什幺。」

她无语。

要骗这个男人并不容易。

一个习于骗人的人,更擅于识破别人的谎言。

她在心中暗暗叹口气。

「我想你和我一样清楚。」他的表情显示她说的没错?「既然大家心照不宣,就不必说破了。」

他是清楚。

从她介绍她那如花似王的妹妹给他认识那时起,他就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了,她不想与他有任何牵扯——尤其是感情上的。

她期望他一看见她美貌的继妹就被迷得七荤八素,因为她认为全天下的男人皆是如此。

他甚至不需要名侦探的推理能力就可以推想她的人生大概:貌美如花的继妹和相貌平凡的姊姊,任何人都猜想得到吃香的是谁。

只是,即使她的继妹拥有绝美的容颜,在他眼底却只是一个肤浅任性的小女孩,而她……她倔强、固执,个性虽不讨喜,却更合他的胃口。

他很清楚自己的魅力何在。英竣多金,这两样加起来对任何一个女人而言都是致命的吸引力。

但这对她却起下了作用。

一开始,他是因为觉得新奇而故意的逗弄她,但是后来,随着两人相处的时间愈来愈久,他发现自己开始享受起这种乐趣。

或许是超出感兴趣的范围了,他想。

他开始有了想要触摸她、亲吻她的想法,而他也在方才真的情不自禁的放任自己去做了。

原本以为,那只是自己的一时兴起,但是当那短暂的吻结束俊,他却觉得意犹未尽,几乎必须用尽全力克制自己,才不致变身成为大野狼。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差点失控是什幺时候……那离现在的他太遥远。

长久以来,他身边一向不缺投怀送抱的女人,只是他并不像二哥那样放纵自己,即使是在初尝情欲滋味时,也不曾如此。

这只能代表一件事:他动心了。

静静的等着大脑吸收这个突如其来的领悟,他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你想逃,是因为你不相信自己,还是不相信我?」

杜言书看了一直面无表情的听着他们对话的司机—眼,摇头。

「我不懂。」

「那我简单的问你一句,你一点也不动心吗?」

他是打算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当然不。」她毫不犹豫的回答。「我可以走了吗?」

虽然她已经让语气尽量显得轻描淡写,但是在他的注视之下,白皙的脸皮还是染上了红晕,泄漏了心中真正的想法。

他心照不宣,微微一笑。

「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他替她关上车门,敲敲车顶。「老忠,可以走了。开车小心,」

车子缓缓开动,他站在路边,含笑目送。

杜言书忍不住回头,见他向自己挥手,满脸笑意,连忙转头回身坐好。

老忠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只见她两手捂颊,满脸通红。

「真是见鬼……」她喃喃自语。「糟糕,我完了……」


第八章

自从那天之后,她就没有再去找过严忻章。

一方面是因为忙,忙着写专访,忙着杂志出刊,另外一方面,是因为她不敢。

感觉一旦改变,就很难再恢复当初的无波无动。

他既然已经对他动心,为了避免自己愈陷愈深,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爱意来不及萌芽之前,就先踩平,阻绝任何的可能性。

他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不说别的,单单家世就是云泥之别。而且他年轻英俊,爱慕的女子必定多如过江之鲫,她不认为自己有可能自其中脱颖而出。

她的个性向来实际,像这种白日梦她一向不屑去作。最好的方法就是远离,她对苦恋没有兴趣。

话是这幺说,但她的心却不受控制。

即使她尝试理智的驱逐他的身影,但是成效不彰。

「唉……」轻轻叹了口气,杜言书将手中的书丢到沙发上,瞪着天花板发呆。「麻雀变凤凰……可能吗?」

若他无意,何必来撩拨她?

若他有意,又为何这幺多天来无消无息?此时此刻,说不准他在哪个女人的怀里乐得逍遥,根本忘了她的存在。

这个想法令她觉得有些不快。

虽然,那可能性微乎其微。

根据她对他浅薄的认识,他不是那种滥交的人。事实上,他从来没有传出绯闻,而根据某些人的说法,他的生活比修士还严谨。

但只要有一点可能,哪怕十分微小,还是令她觉得非常不舒服。

忽然,门铃声响起。

她坐起身,心跳慢慢加快。

会不会是他?

如果真的是他,她该怎幺反应呢?

当着他的面甩上门叫他走,还是请他进来聊一聊。

理智一点来看,显然前者才是最佳选择。他已经下定决心和他划清界线,应该说到做到,不要动遥

但是她的情感却持相反意见。

就只是坐一下有如何呢?她实在不需要太大反应……

来的人并不一定是他。她脑海里忽然有一个声音窜出来,冷酷的提醒: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太可笑了吗?

的确是很可笑……

说不定人家对她根本没感觉,她却在这里自导自演了老半天。

门铃声再度响起。

她站起身,正打算去开门,但杜瑞拉抢先了一步。

「你来做什幺?!」门被拉开,站在外头的是一个男人,却不是严忻章,而是他的秘书——罗利。

罗利拿着一个盒子,有礼的微笑着。

「请问,杜言书小姐在吗?」

她正打算出声,杜瑞拉已经把门大力甩上,巨大的声响吓了她一跳,继妹突如其来的火气更是令她摸不着头绪。

「不准开门!」见她举步,杜瑞拉沉着脸道:「我不想看见那个臭男人!」

莫非天要下红雨了?仕言书下意识的掉头看向窗外。

这还是杜瑞拉生平第一次在外人的面前露出她的真面目呢!她是受到什幺刺激了?

门铃声再度响起,一声、两声、三声……依然没有人开门,罗利索性按住不放。

剠耳的啾啾声响彻云霄,邻居的电话开始涌了进来。

杜言书提醒杜瑞拉。

「你要是再不开门,等一下就有人要拿石头丢过来了。」

「丢啊!」她抿紧唇。「丢死他最好!」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杜瑞拉在性别公的动物面前一向特别的柔弱,今天不仅仅一反常态,看来还颇有欲置对方于死地的气势。

这是怎幺回事?

罗利做了什幺事得罪了杜瑞拉,让她如此恨之入骨?

「我受不了了。」在听了门铃和电话声齐响长达五分钟后,杜言书终于受不了了。「你不想看见他就上楼,我要开门了。」

门被拉开,杜瑞拉站在门边冷冷瞪着罗利。

「放开你的手,吵死了。」

杜言书静静的观察他们两个,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罗先生,你先进来坐吧?」

罗利这时才放过那可怜的电铃,朝她露出笑容。

「杜小姐,是总经理吩咐我过来的。」

杜言书的呼吸不觉一窒。

「是吗?」她转过身,藉以掩饰脸上高兴的表情。「进来再说吧!」

进了客厅,她为三人各倒了一杯茶,这才在沙发上坐下来、然而,当她想要开口时才发现,在她倒茶的时候,继妹和罗利已经一来一住斗了起来,完全没有让她插嘴的空间。

「有话快说,说完快滚。」杜瑞拉冷冷的瞪着他,眼神比冰还冷、「等一会儿你坐过的地方我还要消毒呢!」

面对她的毒言毒语,罗利完全无动于衷。

「你翻脸和翻书一样快呢。」他叹气,「那天你明明还挺客气的啊!」

杜瑞拉冷哼一声。

「对你这种人,我不必客气。」

罗利默默的打量她,过了一会儿,才彷佛自言自语般的开口,「原来是恼羞成怒碍…」

她闻言,双颊涨红。

「你说什幺?!」

如果让他们再继续说下去,说不定等一下就有人要血溅当场了。

杜言书连忙出声。

「罗先生,你还没说你来的目的呢!」

罗利的眼神淡淡的扫过杜瑞拉气得涨红的脸,转头对她绽出笑容。

「这是总经理吩咐我带过来给你的。」他将手中的盒子放在桌上,轻推到她面刚。「这个星期天严家有一个宴会,他想邀你出席。」

杜言书没有伸手去碰,只是疑惑的看了它一眼。

「这是?」

「是礼服。」罗利替她打开,里头是一件白色的晚礼服,「你试穿后如果觉得哪里不合身,只要打个电话给我,我会叫裁缝马上过来替你改。」

杜瑞拉冷冷看着他巴结的笑,低声批评,「哈巴狗!」

罗利只当作没听见。

哈巴狗就哈巴狗吧!谁叫他是吃人家的「头路」呢?

这世界上谁不为五斗米折腰?他也不过是混一口饭吃嘛!

谁叫他当初瞎了眼,没有看出这个杜言书将来有可能成为总经理夫人,跟她说了一堆将来很可能会招致自己惨遭总经理砍头的话?

要知道,夫妻是这世上最恐怖的组合。

正所谓枕边细语,两人每天同睡一张床,同盖一条被子,很多秘密就在床第问聊着聊着聊出来了。

万一哪天杜言书把他当初说的话抖出来,他就死定了,为了美好的将来,他当然得先下功夫,至少到时还能求她美言几句呐!

「这个……我不能收。」杜言书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拒绝了。「请你转告严先生,我没有办法赴约。」

嗄?罗利微微一愣。

他以为她会欣喜若狂的接下这个礼物,满心期待宴会的到来,可怎幺也想不到会遭到拒绝。

毕竟,总经理再怎幺变态,都还是一只货真价实的金龟婿,行情一向看涨,从来没有女人会拒绝他的邀请。

她想害他回去被刮吗?

「这个……」他一脸为难。「单凭这样的说法,我很难跟老板交代啊!」

杜言书默默的看着他半晌,缓缓开口,「当初是你告诉我要我离他远一点,我现在就是照着你的话做,我相信凭你对严先生的了解,一定可以找到好理由的。」

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当初说过的话,这幺快就砸回来了。

「杜小姐,有件事我要先澄清,我说那些话全都是为了你好。」先表示忠诚再澄清,效果绝对加倍。「当初我之所以这幺说,是因为我认为总经理不可能喜欢上任河女人,但是世事多变化,我得承认事情和我预想的有些不同。」

她的心跳慢慢加快起来。

「哪里不同?」

罗利咧嘴一笑。

「我想杜小姐心里应该很清楚。」

她的确清楚。

当初,他以为严忻章不可能对她动心,所以好心劝她闪远—点,而现在,严忻章对她似乎感兴趣了,那就是最大的不同。

但她又如何知道严忻章是真心或是游戏呢?

他一向喜欢作弄人,真正的心意藏在笑意后头,叫人分不清真假,如果这只是一场游戏,等她已经陷下去时才想要抽身就来不及了。

「这难道不是他的另一场恶作剧吗?」她挑眉。「你又想推我入火坑来保全自己吗?」

被识破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罗利正了正脸色,严肃的道:「最重要的是你的心意,而不是其中的真假,如果你喜欢他,为什幺不赌一下呢?何况,星期天的宴会是严老夫人寿宴,总经理从来没有邀过任何女人陪他一同出席这种宴会呢!」

他的话让她开始动摇了。

「这样吧!』见她不语,他趁胜追击。「我先把东西放着,你再考虑看看,不要急着拒绝,可以吗?」

她犹豫了一会儿后,缓缓点头。

[那我先走了。」一见她答应,罗利连忙起身告辞,生怕她又反悔。「这是我的名片,要是尺寸有问题,你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

罗利走了以后,她就坐在原地瞪着那件礼服发呆。

去?还是不去?

忠于自己的心……但选择后的后果她能够承担吗?

从头到尾将他们的对话全听进耳里的杜瑞拉,看着桌上的那件美丽的白色礼服,脸色一沉。

一直以来,她都坚信自己会是先得到幸福的那一个。可是,如今继姊已找到白马王子,而她的王子却仍不知在何方。

她忿忿不平的起身,甩头走开。

她不允许杜言书比她更早得到幸福。
____

绝对不允许!

「她这幺说吗……」

严忻章坐在办公室内,听着罗利钜细靡遗的描述昨天晚上的情况,脸上的表情看来十分的愉悦。

罗利小心翼翼的观察过后,判定那是发自真心的,因此大胆开口,「我想,杜小姐是不确定总经理的真心……呃……总经理,我能冒昧的问一个问题吗?」

严忻章单眉微挑,耸了耸肩。

「问吧!」

「您……是真心的吗?」

虽然罗利已经极力的掩饰,可那声音中透出的怀疑还是逃不过严忻章的耳朵。

「你认为呢?」他不答反问,笑容更灿烂,但其中的愉悦已经消失无踪。「罗利,你跟着我这幺久,难道看不出来吗?」

看得出来才有鬼!罗利在心中默默的想着。他又不是总经理肚子里的蛔虫,谁晓得总经理心里在想什幺?

一个人真心与否,除了自己以外,谁会清楚啊?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般大不敬的话他当然没有说出口,而是正经八百的道:「我相信总经理是出自真心。」

严忻章没有答腔,挥挥手让他出去。

这就是善于伪装的下场吗?

当他说谎时,其它人都相信是真的。但当他讲真心话时,却没有人相信。

他沉默的望向窗外,考虑了一会儿,按下桌上电话的分机,道:「罗利,我出去一会儿,若是有人找我,就跟他们说我在开会。」
____

杜言书作梦也没想到他会到杂志社来找她。

午休时间刚过,同事们一个个慢慢回笼准备上班,下午一点多正是最容易感到昏昏欲睡的时间,办公室弥漫着慵懒的气氛。

每个从外头进来的,午睡起来的,都带着一脸睡意,懒洋洋的准备下午的工作。严忻章的出现无疑像是一剂强心针,让每个人的眼神都亮了起来。

「喂,喂,喂。」眼尖的人,在他下车的第一时间兴奋的尖叫。「你们看,那是谁!」

所有的人全部好奇的挤到窗边,就见严忻章捧着一束粉红色的玫瑰花下车,朝杂志社的方向缓缓走来。

「是严忻章耶!」一名女同事不敢相信的开口,「是他本人耶!」

「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他本人比相片还要帅喔。」

「他朝我们走过来了耶,手上那东玫瑰花是要送给谁的啊?」

「该不会是我吧。」另一名女同事捂着双颊晕陶陶的说:「说下定昨天我陪朋友去新亚饭店时,他对我一见锺情……」

其它人闻言同时转头看她,脸上都是同样的表情,那表情的意思就是——

「你不要作白日梦了啦!」有人率先发难。「这种话亏你说得出口!」众人闻言连连点头。

就在他们叽叽喳喳之间,严忻章已经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所有人一下子全涌到他身边——除了杜言书以外。

她躲在自己的位置上,从隔开各个办公桌的屏障或探出头来,心跳快得不像话。

他……是来找她的吗?

她该如何反应呢?

被一大群兴奋的女人包围的严忻章并不吝惜他的笑容,他—直很有耐心的等着她们安静下来之后,才开口问道:「请问杜言书小姐在吗?」

是来找言书的啊!

其它人面面相看,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种事怎幺可能发生在她们身上,杂志社里唯一和严三少有交集的,也只有被派去采访他的杜言书。

[她在那里。」一根根手指直指她的所在地,她连忙缩了缩脖子,闪躲众人的视线。「直走就可以看到了。」

「谢谢。」

他微笑道谢,越过人墙,一下子就走到她的面前。

办公室发生这幺大的骚动,她要是装作不晓得他进来,那就太假了。因此他一在桌边站定,她就抬头跟他打招呼。

「嗨,好久不见。」

他脸上的笑意加深。

「事实上,是七天。说久不久,说短不短,完全看你的心态。」

她闻言挑眉。

「这是在玩绕口令吗?」

「下,」他将花递给她。「对我来说,够久了。有句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七日不见,对我来说已恍若隔世。」

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就这样被塞到她的怀里,他的话像是糖一样,甜得腻人。

这就是所谓的甜言蜜语吗?

「这是做什幺?」她问,面无表情看着怀中的花。「你这样让我很困扰。」

「是吗?」他自动自发的拉了一个椅子坐下。「我很不想提醒你……不过,你的嘴角上扬了喔。」

杜言书闻言大惊。

「哪有!」她连忙伸手确认,摸不出来,再从抽屉拿出小镜子。「你骗人!」

他轻笑。

「心虚了吧?」笑容敛去后,换上的是温柔的表情。「你还是打算抗拒吗?」

她将花放到地上,转身面向他。

「你何不告诉我,你的真正心意?」

严忻章一脸无辜。

「这样难道还不够明显吗?」他微笑。「没有一个男人会专程放下工作,亲自送一束花过来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她摇头。

「我不相信。」其它人必定也不会相信。「以你的条件,大可有更好的选择,为什幺是我?」

「是不是女人都喜欢问这个问题呢?」他摇头失笑。「为什幺是我,为什幺喜欢我,爱上我的哪里……」

「那是因为不确定。」她有些不快。「我是很认真的问着。」

「与其说是不确定,倒不如说是没自信吧?」他定定的注视着她,黑眸深不可测。「因为对自己没有自信,所以需要别人的肯定。如果你有自信,今天就不会问我这样的问题,而是欣喜的接受。」

她没答腔。

或许他说的没错,但那又如何?

除了像杜瑞拉那样美若天仙,自信满满的女子,有哪一个女孩子在面对突如其来的高贵王子时,不会迟疑,不会怀疑,没有犹豫?

「我们的条件相差太多。」杜言书闷闷的开口,「事实上,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

「所以?」他放柔了声音。「家世、外貌都是天生的,我只是运气好一点罢了。」

「是非常好。」她微扯嘴角。「可不是每个人都能两者皆得。」

严忻章闻言挑眉。

「你是在嫉妒我吗?」

「是。」她承认得非常大方。

他失笑。

「你可知道,你将成为其它人嫉妒的对象?」

「因为你吗?」

他头点得毫不犹豫,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只要你敞开心门,王子就是你的了。」

啧,还真敢说!

「星期天晚上我会去接你。」他起身,在她颊上印下一吻。「别让我失望。」

语毕,他朝她眨眨眼,然后笑着转身,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之中踏着轻快脚步走了出去。


第九章

星期天很快就到了。

一太早,罗利就带着造型师和裁缝登门造访,说是为了协助她打扮。

她在睡梦中被挖起来,然后就像个洋娃娃一般的任人摆布,而这样的酷刑足足持续到了下午。

好不容易一切完成,所有的人全都赞叹的看着她。

「果然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啊!」罗利轻轻叹气,「简直是判若两人。」

三双眼睛同时射向他,其中有一双特别的凌厉。

「反正我就是要衣装的人嘛。」杜言书咕哝,慢慢走到镜子前面,镜中映照出的是仿佛熟悉却又很陌生的影像。

「这是我吗?」她讶问。

镜中的人看来就像是一个陌生人,美是美,可是根本看不出来是她,

「原来,这就是化妆的奥义碍…」她喃喃自语。「难怪有人说女人卸妆前和卸妆后可以判若两人。」

「怎幺样?」造型师满怀希望的看着她,似乎等待着赞美。「不知道杜小姐喜欢吗?」

她迟疑了一会儿。

老实说,她是一点也不喜欢的。

或许打扮过后的她看来是变美了,可是像另一个人的美丽算什幺呢?这样的美,一点意义也没有。

然而,看着造型师期盼的表情,她也不忍心浇他冷水,只好笑道:「还不错,很漂亮。」

「太好了。」造型师一听,开心的拿出名片递给她。「敝姓林,很乐意以后再继续替您服务。」

她瞪着那张名片,没有伸手接下。

「快接下。」罗利在她旁边轻声道:「他是看到严家的商机、而不是你。」

她这才恍然大悟。

「他是昭告天下了吗?」她偏头,疑惑的问:「不然为什幺……」

那造型师一听,马上道:「这倒不是。而是严先生从来不曾为一个女孩子花这幺多心思,这个自然而然就可以推想得出来。」

杜言书闻言,脸上一热。

她都还没给他答复,其它人似乎都已经自动自发的认为他们是一对了。

「你在这里做什幺?」

一觉睡到下午才起床的杜瑞拉,听见继姊的房间传来讨厌男人的说话声音,连头发都还没梳,就急着跑过来「开战」。

罗利默默的看着她身上粉红色的睡衣,轻轻一叹。

「你真的很喜欢粉红色。」

「干卿何事?」她两手擦腰,下巴一抬。

一旁的裁缝和造型师一见到她,眼中都露出惊艳的表情。

「好美的人啊!」他们同时赞叹。「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丽质天生的佳人。」

直到此刻,杜瑞拉才发觉房间的另一端站了两个陌生人,也才看到继姊判若两人的美丽打扮。

她的脸色一沉。

她才是真正美丽的那一个,为什幺好处却都是杜言书占尽了?

她脑中的想法,并没有逃过罗利和杜言书的眼。

继妹心中的不平,杜言书不难想象。

杜瑞拉的确生得很美,她天生就是一个美人,丽质天生,不需任何外在的装扮就足以颠倒众生。

她像是一个公主,而公主本来就该配王子。

心中念头一转,杜言书走到罗利的身边,低声的问:「这次的宴会,应该有很多少东、小开参加吧?」

罗利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眉头渐渐聚拢。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幺做。」

这次的宴会,严忻章主要是想透过这个机会,向其它人宣示自己的心意。若杜瑞拉出现,一定会抢去她所有的风采。

「她只是需要一个机会,而这个机会是我能给她的,」杜言书淡淡的道:「不管我们姊妹的感情再怎幺糟,终归是姊妹。何况,她的幸福向来是我母亲的期望,我只是尽一点孝道罢了。」

虽然,她和杜瑞拉向来不亲。甚圣两人的感情可以说比陌生人还不如,可是她并不想看见继妹被嫉妒啃蚀的痛苦模样。更不希望因为这样的理由,让她们从此形同陌路。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心理,就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幺。

「好吧。」罗利无奈的摇头。「就依你的意思去做。」
____

对于杜瑞拉的临时加入,严忻章并不觉得惊讶。

不管是她主动要求,或是杜言书开口的,都是意料中的事。

她很美,美如天仙。

她的企图心也很明显,凭她的美貌,那企图的确不难达成。

事实上,以杜瑞拉的条件,她缺的只是一个出场亮相的机会。严忻章相信会有许多青年才俊或是富家公子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但不包括他。

罗利私底下说他是笑面虎,那一点也没错。他擅于用笑容掩饰真正的想法,为了达到目的,他不介意发挥一下精湛的演技。

杜瑞拉和他是同一种人,他们都是擅于利用外表操控别人的人,而他对影子一点兴趣也没有。

安静的车内,没有人开口,

杜书书默默的看着严忻章打量继妹的眼神,喉头下觉一紧。

经过打扮的杜瑞拉更是艳光四射,犹如天仙下凡,丽质天生的人和她毕竟不一样,就连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她和杜瑞拉比起来就有如天鹅和丑小鸭。

连她都看得目不转睛,严忻章会如此也是人之常情吧?既然如此,那她胸口中这隐隐抽痛的情绪又作何解释呢?

她毕竟不像自己以为的那幺大方,当她想到他有可能因此改变目标,心口就像是有千万根针刺了一样的难过。

她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情绪。

她不想被他发现心中的想法,那太难堪了。

车子慢慢开进严家大宅的庭院,然后缓缓停下。

司机快速下车,替他们打开车门。

严忻章率先下车,礼貌的伸出手,杜瑞拉对他嫣然一笑。

「谢谢。」

接着是杜言书。

一直面无表情的严忻章,在她的手放上来的那刻,绽出笑容。

「你今天很美。」他俯身在她耳边轻道:「这套礼服果然很适合你。」

他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她乱了手脚,一时慌乱下,差点被裙子绊倒;幸好严忻章及时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腰。

「小心!」

他顺着她的姿势收手,将她拉向胸前。

众目睽睽之下,他毫不避嫌的搂着她,一点也不在意许多宾客忍不住停下脚步投来的好奇眼光。

「放开我。」她两颊通红。「别人在看了。」

「看就看吧!」他无所谓的笑开。「我不在意。」

「可是我在意!」她轻轻推开他,慌张的整理仪容。

「哎呀呀,瞧瞧这是谁?」忽然,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由远至近,「不是我最亲爱的小弟吗?」

一看见来人,严忻章绽出了无奈的笑。

「二哥。」来人正是严偲安。

「你身边有两位女伴呢,真是难得。』严偬安毫不客气的打量杜家两姊妹。「而且都是美女,艳福不浅呐!」

别害人了,二哥!

严忻章没有错过杜言书脸上一闪而逝的阴影,巴不得他这个哥哥的嘴巴用胶带贴起来。

「二嫂呢?」他开口,期盼救星降临。「怎幺没看见她?」

严偲安朝里面努了努嘴。

「在里头陪我那三个舅子呢!」提起孙家三兄弟,他的表情是一脸无奈。「现在大概正在检查恬恬有没有少了一根寒毛吧?」

虽然他和妻子结婚已经三年,而且这期间表现良好,足称好丈夫的楷模,可是他那三个舅子完全没有丝毫的松懈。

每回两家子见面,孙家三兄弟简直是迫不及待的拿着放大镜检查,就怕找不出他的缺点。

苦命呐!

「不替我介绍一下吗?」多说多伤心,还是不提也罢。「听说你有了对象,是哪一个倒霉鬼?」

他的口无遮拦引来的是杜言书噗哧一声笑。

「啊,一定是你了!」严偲安摸着下巴,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嗯,不错嘛,配我弟弟是有点浪费了。」

杜言书不禁一愣。

「你真是爱说笑。」

「我这个人向来最不会说笑了。」严偲安摇头,示意她勾住自己的手,「你知道这小子的真面目吗?」

她看向严忻章,见他点头,她从善如流的挽住严偲安的手臂,跟着他的脚步往屋子走去。

「不是一只笑面虎吗?」

「啊,你不笨嘛。」严偲安赞赏的看了她一眼。「现在我能了解为什幺你能得到我弟弟的心了。」

他带着她走向宴会中央,走到一个老太太的面前。

「奶奶,我来替你介绍,这是……」他转头看向她。「你叫什幺名字?」

「杜言书。」

「喔,对,杜言书,是忻章的女朋友。」他将她推到严老夫人的面前。「这是他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严老夫人面无表情的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老迈而严肃的脸令人望而生畏,她抑下心中的不安,微扬嘴角。

「您好。」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严老夫人也回了她一个笑容。

「这小子!也该是时候了。」干枯的手拍拍身旁的座位。「来,坐下,坐下,说说你们是怎幺认识的。」

她无措的转头,搜寻严忻章的身影,却没有看见他。

他没有跟在他们身后吗?

杜瑞拉也不见踪影……

「怎幺啦?」严老夫人发现了她脸上不安的表情。「是不是在找忻章?」

「呃……我……」她不好意思的转身,「我只是……只是……有点不安。」

「难免的。」严老夫人给她一个亲切的笑容,拉着她的手轻轻拍着:「不用怕,我不会吃了你。偲安,你带杜小姐去找忻章,叫他好好正式的介绍女朋友给我认识,这样把人家丢着算什幺意思!」

「是的,奶奶。」

严宅的另一边。

让人群给冲散的两人,索性避过了重重人墙躲到了后头的花园里。

杜瑞拉跟在他的身后,暗暗打着抢人的主意。

她不信凭自己的美貌会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她一定要把继姊的男人抢过来——如同往常那样。

她眼中的算计,严忻章没有错过。

和他比起来,杜瑞拉毕竟只是幼稚园小班。

凭她的演技想骗他,更少也得再修炼个十年。

他是故意引她到这里的。

一方面是想看看她到底打算玩什幺把戏,另一方面也是想藉这个机会一劳永逸。

他很清楚,不解决杜瑞拉这个麻烦,她将永远会是他和杜言书之间的隐忧,也将永远是杜言书心头的阴影。

他不希望为了杜瑞拉,害他情海生波。

「这里好暗啊!」幽暗的花园里,只有他们两人,远处的喧哗被重重树墙隔开。「严先生,你走得太快了!」

他一直走到花园深处才停下来,转身看她,

「杜小姐,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明白。」

杜瑞拉眨着水亮的眼,讨好的笑开。

「您有话直说无妨。」

这本该是倾城笑颜,但其中的做作虚假却叫严忻章摇头。

「或许我应该先告诉你,你的演技对我没有用的,可以不用白费功夫了。」无视她僵在脸上的笑容,他续道:「我们是同一种人,杜小姐,都习于用外表骗人,只是你的功力需要再修炼,那骗骗小男生还可以,可骗不过历练丰富的大人。」

他说的话居然和罗利一模一样!

「我不懂你在说什幺。」她选择装傻。「我从来没想过要骗人。」

严忻章却笑了出来。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何不爽快的承认呢?你之所以在我面前演这些戏,为的不就是想将你继姊心爱的男人抢过来吗?」

杜瑞拉的笑容渐渐敛去。

「原来你都知道了。」她冷哼。「是罗利告诉你的吧?」

他摇头。

「我有眼睛,自己会看。何需他来告诉我?」

「为什幺?」既然伪装已被识破,杜瑞拉也豁出去了。「为什幺选她?她有哪一点好?她甚至不及我美丽!」

「注意你的措词,杜小姐。」严忻章客气的提醒她。「我们之间毫无瓜葛,根本没有什幺选择的问题。」

「但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见了我之后,还会选择杜言书的!」她大叫出来。「我才是美丽的那一个!我才是应该得到王子与幸福的那一个!」

严忻章闻言摇头。

「美貌是短暂的,终有一天会消失,即使你凭着美貌掳获了王子的心,但是没有一个男人会真的喜欢草包美女的,一个虚有其表的东西,没有办法得到永远的注意。」

他等于是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肤浅。

杜瑞拉的两颊涨红。

「你这是拐着弯在骂我了?」

「不,我是直接在骂你。」他的语气很淡,但是其中的警告不容错认。「我可以坦白的告诉你,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姊姊,而且会尽一切的力量保护她,消灭任何可能影响我的感情之阻碍——即使那人是你也一样。」

她闻言冷笑。

「你能怎幺做,杀了我吗?」

「在现在这个社会里,要断一个人的生路是非常容易的——尤其对像我这样出身的人来说。」他微扯唇角,冷酷的微笑。「相信我,你不会想要知道细节。」

心知他说的可能是事实,杜瑞拉不禁为之气闷。

「我给你两条路,一条是当一个贴心的妹妹和小姨子,那幺你将衣食无虞,我会让你每天有穿不完的衣服,参加不完的宴会,直到某个倒霉的王子接收你为止。」他一顿,声音变冷。「或者你也可以选择继续搞破坏,制造你继姊心中的不安,但我向你保证,她不开心,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杜瑞拉一脸怪异的瞪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真的是一个混帐,你知道吗?」

严忻章闻言露出笑容。

「我就像一面镜子,面对什幺样的人就反射出什幺样的性格,咱们彼此彼此啊,小姨子!」

她冷哼一声,但没有任何反对,意思就是默许了。

「我可以将你的反应视为达成协议吗?」他挑眉,非听见她的承诺不可。

杜瑞拉心不甘、情不愿的回答,「我会照做。」

「那很好。」他绽出笑容。「将来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啧,和这个笑面虎当一家人,她的日子八成不会好过。

「我们该回去了。」严忻章看了看表,十五分钟,该是别人注意到他消失的时候了。「记住我的话。」

杜瑞拉挤出笑容。

「我会记住的,『姊夫』。」

他们一踏进大厅,严偲安就带着杜言书迎了上来。

「你们跑去哪里了?」他皱眉看着小弟。「我们找了你们好久了。」

「人太多了。」严忻章只是淡淡的回答,走到杜言书的身旁牵起她的手。「二哥,麻烦你带言书的妹妹去转一转,认识一些人,我相信有很多青年才俊迫不及待的想认识她。」

严偲安很有自觉的带着杜瑞拉走开,让他们两人有机会说悄悄话。

热恋中的人嘛,给他们一点私人空间好了。

杜言书默默的让严忻章牵着走。心里虽然有许多问题想问,但喉头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一般,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想知道,他们方才到哪里去了?说了什幺?做了什幺?杜瑞拉有没有尝试勾引他,一如往常那样……

但这些话,她都没有问出口。

一方面,他们两人没有正式的关系,她没有资格过问。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她认为这样吃自己妹妹的醋,实在太难看了。

因此,她只是默默的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她反常的沉默引起了他的注意。

「怎幺了?」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她。

「没事。」她摇头,发现众人纷纷转头过来看他们。「我们快走吧!」她不习惯成为别人目光的焦点。

「我先带你过去见我的家人。」他后退一步,与她肩并肩站着。「我想让他们看看你,好吗?」

「为什幺?」她忍不住回嘴,「我们又没有什幺关系。」

他搂住她的腰,带着她往前走。

「我们有没有关系……是由你决定的,不是我。」

真是狡猾埃

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说我们没关系就是没关系喽?那好,我刚刚已经说过了。」

他低头看她,嘴边带笑。

「你知道吗?你吃醋的样子真的是非常 别扭。」

「谁说我在吃醋?」她别过头。「臭美!」

严忻章摇头轻笑,带着她在严老夫人面前站定。

「奶奶。」他刻意提醒音量,大声的宣布,「这是我的女朋友,言书。二哥应该已经跟您介绍过了吧?」

喧哗的会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人全转头看向他们。

严老夫人微微一笑。

「你是故意的吧?」这孩子的心机向来比谁都来得深,单看他身边女子一脸又惊又羞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存心先下手为强,让对方没有辩白的余地。「我看杜小姐好象很惊讶的样子嘛。」

严忻章闻言转头看她,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

「我想,她应该没有异议才对。」

谁说她没有异议了?

「我可没有答应过要做你的女朋友。」她转头在他耳边低声骂道:「你太卑鄙了。」

「谁叫我喜欢你呢?」他连告白也说得那幺轻描淡写。「就算你现在不答应,我还是会一直努力到你答应的那一天。」

杜言书的脸在听见他那一句「谁叫我喜欢你」时,如火烧般红了起来。

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她告白!

除了惊讶、无措、觉得丢脸之外,更多的甜蜜如细小的泡泡从她内心深处不停的冒了出来。

「你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喔。」看出她脸上的欣喜甜蜜,他笑了。「这个时候,你应该说什幺呢?」

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睛看苦她,等着她的回答——包括严氏一家人。

「我……」她张嘴,其它人全屏住呼吸。「可以私下回答你吗?」此话一出,众人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这可是第一手的八卦消息呢!够他们茶余饭后聊上很久了。

「不行。」严忻章的回答让大家再度燃起希望。「我要让大家做个见证人,以免你到时翻脸不认帐,我要叫谁负责去?」

他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什幺负责不负责的,真是没一刻正经。

「我等着呢。」他微笑提醒。「说吧!」

无奈之下,她只好轻轻开口,「我……我也喜欢你。」

伸手将她揽人怀中,他的眼底满是欣喜笑意。

「这幺多人做见证,这下你可逃不了了。」语毕,他将唇凑了上去。

两人嘴唇交迭的那一刻,忽然闪光灯一闪!

「哈!哈!哈!让我拍到大新闻了!」

一个男人一边大喊一边跑了出去,众人全都愣住,先是面面相觑,再来则是看向当事人的反应。

杜言书是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像是想哭。

严忻章则是满脸笑意,再度俯身轻点她的唇,愉快的宣布,「还有相片为证,更不怕你抵赖了。」


尾声

后来他们才知道,那天拍照的人正是展哲仁。

洪淑芬不顾她的苦苦哀求,硬是空出了整整五页的版面,写出了一篇「麻雀变凤凰」真人贩的故事。

由她口述,总编操笔,再配上那日亲密接吻的相片,那一期的杂志狂销了十几万册,当真应了某句俗谚「肥水不落外人田」,便是这个道理。

这活生生在现实中上演的麻雀变凤凰真人版,甚至连电视媒体都来参了一脚,搞得人尽皆知,让杜言书想反悔都不行。

「这根本是个陷阱。」

看着新闻,杜言书嘟嘟嚷嚷的向身后的男人抱怨。

「你一开始就计画好要诱我入瓮的嘛!I

正在看报纸的严忻章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开口。

「被我说中了吧?」她转头,瞪着他一脸愉快的表情。「我被你设计了,对不对?」

他放下报纸,托着下颚看她。

「这全都是因为爱啊!」他不怕恶心的吐出连串的甜言蜜语。「如果不是怕你跑了,我下半辈子的幸福没人负责,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你的脸皮真的很厚。」杜言书下了这个结论。「这种话居然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

「这也是因为爱,」他又笑了。「每个恋爱中人都是如此。」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出多天来盘旋在心中的疑问——

「那一天的宴会,你和我妹妹到底上哪儿去了?」

「花园。」他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坐下,拥她入怀。「我和她聊了一聊,如此而已。」

她怀疑的看着他。

「真的只有这样?」

「我都已经是你的人了,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他一脸无辜的看着她。「真的就只有这样而已。」

什幺叫做他都已经是她的人?

这家伙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喂,你抢了我的台词!」她不快的戳戳他的身子。「明明就是你占了我的便宜,还恶人先告状啊?」

严忻章低声轻笑,将她搂紧。

「我爱你。」唇落在她的颈上。「在我眼底你是最美的女子,不要怀疑,这是千真万确的。」

杜言书伸手回抱住他,甜蜜的笑意在嘴边漾开来。

「这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是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带着笑意道:「或许是……情到深处无怨尤……」

一个抱枕毫不留情的朝他的头砸了下来。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