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甜甜的邪恶
“老大？”
风老大惊醒，眼前杜若那张大脸吓了他一跳，只是那张脸上没有了眼睛。他很快调整过头绪说：“没受伤？”
杜若低头，恨恨地说：“我太没用了。”
暴风拍拍杜若，用他自以为是劝慰的方式劝慰道：“没事，是我低估他了。”
在杜若听来，那句话的就跟是说“是我高估你了”一样，他悔恨的泪水再一次在心里流淌了，那种哗啦啦地流。
天地良心，日月可鉴，暴风是真的想安慰他来着。
“老大，真的把那小子放回去？”
“恩。”暴风随手翻着桌子上的一推乱七八糟的报告计划，“你打电话，让家里那边放人。别动他——既然你没受伤。”
“老大——”杜若纠结的肠子都赤橙黄绿青蓝紫了，可老大还是翻弄着那些文件，看都不看他一眼。
“好吧——”杜若极不甘心地妥协道，说着转身垂头丧气地往外走。
“杜若——”暴风在在他快要关上门的时候，说，“淡定。”
杜若声若蚊蝇的嗯了一声，轻轻带上门。
还没过十秒钟就听到走廊里“啊呀”一声，接着“噗通”，然后就是杜若的叫骂：“谁把砖头放过道上的，欠拍啊！”
“对不起，杜哥，对不起，刚才我们敲核桃来着。杜哥来点。”
“来你个琥珀核桃！”
“……好可怕……”
“被老大骂了吧。”
“应该是……”
暴风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嘴角以一宗似有还无的趋势向上滑动：我就知道，没有眼镜是不行的……
敲核桃的那伙始作俑者的座机响了，他们一听到那么威严的声音，本能的敬而起意。
“我也要吃，继续敲！”
“是！”
九成九的事情已经挑明，陆未凝和秋莫言再不用睡一个屋子了。
秋莫言坐在院子里的豆堋下面，看陆未凝晒被子，摇头晃脑地说：“太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陆未凝瞄了他一眼说。
“你说可惜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可惜什么？”
“难道你不觉得可惜？”
“我有什么好可惜的。”陆未凝觉得这个肯定是被人诅咒，魔怔了。
“唉——”秋莫言喝了口茶，做出老者的样子眯着眼睛说，“我终于知道风老大为什么不待见你了——不解风情啊。”
“莫名其妙。”陆未凝走过去一脚踹翻了他的椅子。秋莫言华丽地仰在了地方。
乖乖拍着手，围着他转：“乌龟，乌龟，爸爸学乌龟喽。”转了几圈，装作晕倒，倒在她爸爸肚子上，做小乌龟。
秋莫言抱着乖乖，躺在地上还觉得蛮惬意。他向一脸蔑视的陆未凝抛了个媚眼说：“看吧，我女儿，多解风情。”
陆未凝拍拍被子走过去，俯视他道：“那我也躺上去吧。”说着就要去抱乖乖。秋莫言赶紧搂住乖乖滚了一圈说：“不行，就你这彪悍的体型，压死我算了。”
“你这个人，不解风情。”陆未凝转身道。
秋莫言和陆未凝虽乐得轻松，但还是有点奇怪，心想她难不成是去找暴风策划什么惊世骇俗的阴谋？
陆未凝给杜若打电话试探时得知，姚思曼最近没有找过暴风一次。奇怪啊奇怪，难道她终于开窍了？
其实我们曼曼公主是在做正经事。她妈妈打电话说，最近H城有她生意场上的一些事，而她自己是在忙不开，就请女儿帮她办了。其实就是一些研讨会啊，座谈会啊，交流会啊什么的。
姚思曼在人际场上也算是摸爬滚过来的，在外人面前绝对成熟老练。虽然她不喜欢装成那种半死不活的样子，但她还有一颗赤子之心，所以很爽快就答应了。顺便，她要整理一下她凌乱的心。
就在她带着整理了八成心绪参加一个展览会结束后的舞会时，西装笔挺端着高脚杯与人交谈的暴风的倩影，把她的八成，一下子击溃到了负八。
她用她几乎挺住运行的脑子想：他来干什么？他不是黑社会吗？来砸场子的？可是只有他一个人啊……
“姚小姐。”
“呃。”姚思曼知道自己错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呵呵，杜先生，你也在呀。”姚思曼挤出个笑脸，对同样惊奇又惊喜的杜若说。
“是呀，这么巧，我们老大也来了，那边。”杜若指指暴风的方向。
姚思曼不敢看，她说：“就你们两个人来了吗？”
“对。”杜若笑笑说，“姚小姐最近怎么没来找老大呀——不，海先生，阿膘他们还念叨你来着。”
“是吗，最近有点忙。”姚思曼觉得在这种场合跟他这么说话真别扭，估计杜若也觉得别扭。可是没办法啊，气氛！气氛！气氛！
“在哪儿遇见姚小姐真是没想到。”
“我是代我妈妈来的，呵呵。”
“过去跟我们老——海先生说说话？”
“海先生？”姚思曼觉得没听说过这个人呀。
“就是我们老大，我们老大姓海。”杜若凑近姚思曼低声说。
“哦……”她抬了下眼皮偷偷看远处的暴风，正在她犹豫着怎么办的时候，一个大胖子冲进她和杜若之间，激动地说：“姚小姐，见到你太好了，令尊令堂可好？”
姚思曼向杜若歉意地笑笑，杜若点头表示理解，笑着又指指他们老大，示意她一会儿过去，姚思曼点点头。
“恩，挺好的，多谢孙先生。”姚思曼优雅地微笑着说。
“以后生意上的事，还要仰仗令尊令堂啊。”
“思曼，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梓白哥哥，遇见你真是太好了。”姚思曼恨不得扑上去和他拥抱一下，可惜不行啊。秋梓白，秋莫言的堂兄，秋妈妈的左右手。
姚思曼笑逐颜开地拍拍他说：“真是越来越帅了，迷死了多少无辜少女啊。”
“迷倒你了没？”秋梓白笑道。
“早就迷倒了，嘿嘿。”
秋梓白的眼睛里突然蒙上了一层哀伤，但这些都没有被眼镜四处乱瞄的姚思曼看到。他说：“姨妈最近的一个大客户也来了，我带你见见。”
“恩，好。”姚思曼还是得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她跟在秋梓白身侧，没走一步都与暴风越近一步，她的心就越要慢一拍……
最终，秋梓白领着姚思曼在暴风面前停下，他介绍道：“你好，海先生，这位端风集团的千金姚小姐。思曼，这位是海玛集团的董事长海先生。”
姚思曼内心无比的纠结，她不知道这时候他们是该认识呢，还是不认识。照理说，她应该很欢快地说：“哈哈，原来是你啊，我们认识的，不用介绍了。”可她竟然无论如何说不出口——这是为嘛呢！？
“姚小姐，你好。”暴风向她伸出手。
姚思曼愣了一下，伸出自己湿腻腻的小手，握了握手。
她低头小声地回应道：“你好。”
“要是莫言也在就好了，他留学一年多了吧。”
“……”
“莫言？”暴风说。
“秋莫言——我们董事长的公子，我堂弟。要不是出国留学去了，说不定今天他也能来呢。”秋梓白笑着说，“是吧，思曼。”
姚思曼看看暴风，尴尬地笑笑。
“和姚小姐有婚约的哪位？”暴风问秋梓白。
“没错，海先生也听说了？”
“恩，有过一面之缘。”
姚思曼真想钻到桌子底下不出来。
“那个……我去吃点东西，失陪了。”姚思曼这时也不管合适不合适了，先逃了再说。
秋梓白还替她开脱道：“海先生不要见怪，思曼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的。”
暴风——不，海先生说了什么，她没听清，也不敢听。
姚思曼端着小盘子，拿着小叉子在长长的餐桌边，机械地把食物放进嘴里咀嚼，要是能把她的那些纠结的情绪也嚼嚼咽下去就好了。一些半生不熟以及根本不认识的人还不识好歹地冲上来和她寒暄客套。
她招架之余，怀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态度剖析着自己：黑社会也要吃饭，做生意不奇怪！跟她妈妈有生意来往也不奇怪！商务宴会上遇见他更不奇怪！海先生……还真奇怪……真别扭……恩，淡定，淡定，淡定……
“姚小姐。”
姚思曼一回头就看见了两眼放光的杜若，同时被他的眼神给震惊了。
“干嘛？”姚思曼警惕地说。
“令尊是端风集团的董事长？”杜若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着她。
姚思曼咽下嘴里的点心，点点头。杜若为她这轻轻的点头而一震，激动的差点泪流满面。
“以后还请令尊多多关照啊。”杜若扶了下眼睛说。
姚思曼的心再次高空大跳水。她想，她跟暴风手下的小弟打牌下棋扔飞镖，输得一塌糊涂的日子恐怕是要一去不复返了；她让那些人教她打架，疼的她嗷嗷乱叫的日子也就此烟消云散了……
她惯性地用一个万能的微笑说：“好的，没问题。”
杜若皱着眉盯着她不动，半天挥挥手说：“唉，唉，别扭死了。”
姚思曼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
“你跟老大说过话了？”
“恩。”姚思曼再次纠结了。刚才暴风问秋梓白，她和秋莫言是不是有婚约。她第一次为她和秋莫言有婚约而后悔——她明明那么喜欢莫言哥哥的……
陆未凝在宾馆对她说的话又在她耳边想起：“两个人在一起，快乐是前提”。她回想着自己找暴风商量她想出来的大计，和他的小弟们玩，拉着他跟踪秋莫言和陆未凝……这些她觉得都是快乐的。
还有……还有……她和暴风接过吻……她也没有觉得讨厌……
难道我移情别恋了？姚思曼终于顿悟了。
暴风终于感觉到有人看他，沿着那道目光回望过去，只见姚思曼立在那里傻笑——傻的可爱。他很快移开眼光，去看别处，和别人说话，再转回来时，姚思曼还在看他，仿佛整个舞会只有他一个一样。
无奈，公主眼神太炽热，就算是暴风这样的极品酷哥也终于按耐不住了，朝公主走过去。他伸出他的手说：“能请你跳支舞吗？”
姚思曼狡黠地笑，露出那颗闪闪发光的小虎牙。她将自己的小手，放进暴风的大手里。
“嗝。”姚思曼很不合适宜地打了个嗝，脸一下子就红了。
暴风拉下她捂住嘴的手，带着她走进舞池。
“嗝。”
暴风低头看她红彤彤的笑脸，不知怎地就觉得特可爱。姚思曼憋气憋气，忍住忍住：“嗝。”
“那个……吃的有点多了……”姚思曼扭开脸说，脚下跟着暴风缓慢的舞步。
暴风搂着她，走了依旧不熟练的舞步，突然就冒出一句：“吃饱，撑住，后果自负。”
姚思曼囧了一下，小声说：“……你姓海？”
“恩。”
“我一直以为你姓暴来着……或者姓风……不是都叫你风老大吗？”姚思曼抬头去看暴风。暴风低垂下眼来看她。
“我姓海。”暴风从她脸上移开目光。
“海什么？”姚思曼憧憬地问。
暴风的眉毛一下就拧到一起去。姚思曼撅撅嘴，撒娇道：“不说算啦。”
“真想知道？”
“恩。”
暴风叹了声气。姚思曼想他这么彪悍的人竟然会叹气。
他收紧揽着姚思曼小蛮腰的手，低头耳语。姚思曼像被雷劈过一样，浑身一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暴风挺起腰，继续揽着她跳舞。
“你真叫这个名字？”姚思曼还是不敢相信。
“恩。”他又补充道，“不准笑。”
“恩，不笑。”姚思曼听话地点头，她也突然觉得暴风好可爱。
正当姚思曼心里正甜蜜的时候，杜若那个杀千刀的窜出来，急急忙忙地说：“董事长，董事长。”
暴风和姚思曼只好停下来，到一边说话。暴风只看了杜若一眼，杜若就感到了一阵恶寒。
“什么事。”暴风冷冷地问。
“陆老大刚打电话了。”
“未凝姐爸爸？”姚思曼问。
“恩。”暴风点头，又问杜若，“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我说你正在忙。他说让你闲了后给他拨个电话过去——听口气有点不太对劲。”杜若一脸焦虑地说。
暴风凝眉，犹豫了一下，对姚思曼说：“我去打个电话。”姚思曼点点头。
他走到安静的走廊，取出手机，拨去一个电话，很快就有人接了。
“风。”一个浑厚的充满磁性的男中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陆老大。”暴风叫道，前辈他还是要尊敬的。
“见到未凝了？”
“恩。”
“还好？”
“恩，很好。”
“那、你们俩的事呢。”
“令嫒很固执。”暴风要感谢她的固执了。
“是吗，你别怪我，我也不想你们好。”那边的父亲不知是欣闻还是惋惜。
再才有了暴风对陆未凝威逼利诱，晓之以理。无奈她是陆老大的女儿，什么样的威都没有她父亲的威来得慑人，什么样的利都没有她父亲给她的诱人，什么样的理都不及她父亲的一个眼神让人信服。
“我不坚持。”暴风也觉得已经没必要再在陆未凝身上做无用功了。
“听说未凝和奥华的公子住在一起？”
“是，不过她似乎还不知道。”暴风心想，陆老大不愧是陆老大，他才刚刚知道的事，他隔了几百公里也知道了。
“帮我个忙，想办法让她搬出来。”听暴风没有说话，陆老大继续说，“两个人在一起久了，难免……那孩子我见过，不适合未凝。”
“我倒觉得他俩挺合适的。”
“总之，你想办法让未凝搬出来，我给她在学校附近买了套公寓，装修好的。”陆老大接着说，“你这边，我帮你照看着。”
这才是赤裸裸的利诱。陆老大帮他照看家里的那摊子事，简直跟有关公保佑差不多了。
“要是为难的话，就算了。”陆老大就是这样，说话做事都不会走极端，一贯的采用中庸之道。对于这点暴风一向嗤之以鼻。
“好，我尽量。”暴风说，“其他就仰仗您了。”
“放心。你忙去吧，挂了。”
“再见。”
暴风再次走进舞场时，姚思曼正在和杜若跳舞。杜若空长了一幅斯文样，跳起舞来笨得跟熊似的。姚思曼看见暴风回来了，毫不留情推开他说：“不跟你跳了，踩死我了。”说着就奔向了暴风。杜若扶了下眼镜，甩了甩头发，一边心里泪着，跟了过去。
“未凝姐爸爸给你什么事呀？”一问出口姚思曼就后悔了。她猛然想起陆未凝和暴风是有婚约的。难道陆未凝爸爸是来催他们结婚的？想着想着，眼泪就湿润了姚思曼那双大眼睛。
暴风看着她娇艳欲滴的小嘴，水汪汪的大眼睛，受了委屈的小可怜样。
“他希望陆未凝从秋莫言那儿搬出来，到学校附近的一套公寓住。”暴风说。
“为什么呀？”
“没有为什么。”暴风垂下眼，疑似求救地看姚思曼，“怎么样才能让她搬过去。”
难不成是暴风看不惯他们住在一个院子里吃醋了？姚思曼极不情愿的开口：“直接跟她说呗。”
“她父亲给她买的公寓，让她搬过去。”
“那怎么不自己跟她说呢，搞这么麻烦。”
“要是她不搬，怎么办？”暴风继续问。
“那就把她捆起来，连同行李一起拉过去！”姚思曼举起一个拳头说。
暴风刚想点头表示同意……
“可是——可是——”杜若插话道，“就算捆过去，她也能再跑回来啊——”
“……”
“……”
“呸！你才能猪流感了，你还得禽流感了。”
乖乖闹着要下来，秋莫言一放下她，她就往门外跑，边跑边喊：“小胖，小胖。”
“慢点跑，摔了不准哭啊。”秋莫言冲乖乖喊，乖乖早跑没影了。他又向陆未凝蹭过来，陆未凝赶紧闪开说：“干啥，猪流感，小心传染你，一边儿去！”
秋莫言涎着脸笑：“没事，咱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陆未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那啥，预付点明年的房租咋样。”
“为什么，今年还没过完呢。”
秋莫言望天：“最近手头有点紧啦——”
“上次伯母偷偷塞给我的钱，十几万呢，我可全给你了，这才多久啊。”陆未凝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说。
秋莫言叹了口气说：“从挥金如土到捉襟见肘是一瞬间的事，从捉襟见肘到身无分文也是一瞬间的事。”接着他环视了一下这个越发拥挤的院子：各种大型玩具屋子里放不下，就在院子里堆了个琳琅满目，品种比商场还齐全。
“乖乖指什么，你买什么，活该。”
“没办法，谁叫乖乖是我闺女呢。”秋莫言瞬间就陶醉他父亲的角色里了。
陆未凝撅着嘴，沉吟了片刻。
“好吧，看在你免了我一年多的房租的份上，我就预付你到我毕业的两年多的房租好了。”
“不愧是黑社会，大气！”秋莫言赞扬道。
“一点儿诚意都没有。”陆未凝眯起眼睛来看他，“但是——”
“什么？”
“以后不准让我去买早饭了，你去买！”陆未凝吼道。
不就买个早饭嘛，至于有这么大的怨念嘛。秋莫言这样想着，一边拍着胸脯说：“没问题。”等轮到他去买早饭时，就切身体会到了那种痛苦，渴睡——想再睡两分钟，拥挤——排老长的队……最悲哀的是，好不容易排到他了，没有想要的那种陷的包子了……TOT
秋莫言想了想说：“有一个黑社会的也姓陆，还挺牛逼的——”
“哦。”
“难道你跟他是亲戚？”
“我的亲戚就一定要是黑社会的吗？”
“陆司南，你认识不？”
“……”陆未凝纯洁地朝他眨眨眼，“那是我爸，谢谢。”
秋莫言的下巴已加速度掉到地上了。他掰过陆未凝的脸端详了半天，说：“可我怎么觉得你俩不像呐，陆司南脸是方的，你脸怎么是圆的？你像你妈妈？”
陆未凝一巴掌拍开他的手，秋莫言疼得叫了一声。她唰的从凳子上站起来，剜了秋莫言一眼，道：“跟乖乖一样啦！”说完转身就走。
“什么？”秋莫言没明白她的意思。
“不是亲生的啦，笨蛋！”
秋莫言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感慨万千：这年头不是亲生的娃儿还真多——乖乖不是亲生的，姚思曼不是亲生的，现在就连陆未凝都不是亲生的了……
“我得问问我妈，我是不是亲生的了。”秋莫言扒在门框上自言自语。
“不去。”陆未凝很决然。
此事到此为止，暴风转身便走了。杜若虽已经见惯了老大的这种办事方法，这时也不免汗了。姚思曼站在那里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哑然无语……
暴风都快走出门了，她才反应过来，赶紧追出去。秋莫言叫住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等我毕业了就回家。”姚思曼回头笑着说，“放心吧，我不会缠着你啦。”
“……”
陆未凝瞄了秋莫言一眼，又看看姚思曼，又望望已经没人的门口。
“我现在正式宣布！”姚思曼猛然转身，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秋莫言说，“我不嫁给你了！你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吧。”
“那……你想怎么样？毕业了再回家——开什么玩笑，你来这儿是为了上学的吗？”秋莫言一下子有点懵。
“我要跟风老大好！”说着回头，“咦，人嘞，怎么不等我啊，等等我呀。”就奔了出去。
陆未凝不怀好意地笑着，把手臂搭在他肩膀上，啧啧嘴：“唉，你的小表妹彻底理你远去了……”
秋莫言白了她一眼说：“你也快了。”
“恩，我也是这么想的。”陆未凝表示同意，“今后就咱俩相依为命吧，啊，乖，去把衣服洗了。”
“好。”秋莫言茫然地转身，又很快转回来，“洗你大爷！又不是我的衣服！”
陆未凝眨巴了眼睛，做出一副娇憨的模样：“劳动人民最光荣。”
炎炎夏日，陆未凝贪凉洗了个冷水澡，第二天一起来嗓子就又痒又疼。她一开口，秋莫言就笑了：“鸭子都没你这么叫。”
陆未凝轻咳了几下，嘶哑着她的公鸭嗓回嘴：“去做鸭子吧，听说很挣钱的。”看见秋莫言不说话，她就沾沾自喜，继续阴损：“比你做助教好多了，又快活又有钱呐，是吧。咳咳。”
他皱皱眉说：“思想龌龊。”就出门买早饭了，回来还拿了一小袋子药：消炎药，止咳糖浆等等四五种。
“给，别传染给乖乖。”
陆未凝小眼贼贼地看着他，接过药，心里别提多美了。乖乖对那一小塑料袋的药也兴奋起来。
“阿姨，这是什么。”乖乖拿着消炎胶囊问她。
“叫姐姐。”
“姐姐。”乖乖低头把玩着药盒，说。
“这是药，生病了，吃了就好了。”
“不生病呢？”
“不生病吃了，就生病了。”陆未凝哑着嗓子跟她解释着，扣出两枚胶囊，就着水一颗颗咽了下去。
“好吃吗？”乖乖问。
陆未凝佯装一脸痛苦地摇摇头：“一点儿也不好吃。”
“乖乖能吃药吗？”乖乖艳羡地看着陆未凝。
陆未凝捏捏她胖嘟嘟的小脸说：“乖乖生病了话，就要吃药。”
“那怎么才是生病了？”
“乖乖哪儿觉得不舒服，就是生病了。”
紧接着乖乖就对吃药的生病产生的强烈的期盼，她缠着秋莫言问：“爸爸，我什么时候生病呀，生病就能吃药了。”
秋莫言摸摸她脑袋，宠溺地说：“乖乖才不生病呢，乖乖永远不生病。”
一听这话，乖乖就撅起小嘴，在他小腿上重重的踢一脚，赌气跑到一边。她就那么大点儿人，下脚再重，在秋莫言都没有什么感觉。而且陆未凝相信，乖乖就是踹死他，他都是笑着去死的，绝对含笑九泉。
秋莫言的这种绝对性的娇宠呵护，陆未凝稍微有点不满。但她同时又很羡慕乖乖：虽然陆司南在某种程度上对她的呵护备至也已达到了一定极限，但他从不会像秋莫言对乖乖那样对她。陆司南总是很温和的告诉她什么是对的，应该怎么做。
渐渐陆未凝长大了，觉得他对自己太过小心翼翼，于是便激发了她严重的叛逆心理。她仗着陆司南的名声势力呼朋引伴，吸引来一大群追随者，但每次她的团伙都维持不了一个星期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一个人便一个人，她照样能搞得轰轰烈烈，然后一次又一次被那让人难以察觉却源源不断的风平息一切。陆司南只会隔着饭桌说，这是错的，那样是不对的，如此这般会伤害到她自己的。
她很愤怒。
她觉得陆司南不了解自己。
她觉得陆司南什么都不明白。
直到她真正陷入危险，她才猛然发现陆司南的保护对她来说是多么重要。可惜那伙人太过倒霉，碰巧暴风带人来砸场子，碰巧救了陆未凝。得知她是陆司南的女儿，作为报答便要陆司南把女儿嫁给他——即使是养女。
陆司南说：“你是想我女儿嫁给你，不是我，所以我说了不算。”
暴风看着陆未凝，陆未凝瞪着陆司南，却是在对暴风说：“那我们订婚吧，但我绝对不跟你结婚！”
那时，刚高考完。陆未凝在全市范围内被软禁，她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想了两天两夜。半夜她突然闯进陆司南的房间，大吼：“我决定了！”把陆司南和他床上的女人都吓了一跳。
陆司南像从来没有睡着一样，清醒地说：“决定什么了？”
“我要去上大学，我要开始新的生活！”陆未凝宣告着自己苦思冥想了四十八小时的结果。
“很好，然后呢？”陆司南从心底里泛出笑纹，他终于能放下心了。
“我饿了。”
“你真行，两天没吃了。”陆司南赶紧推推身边的女人说，“起来，做饭。”
女人极不情愿地说：“不是有保姆吗？”
“保姆不留宿的，赶快。”陆司南抓起来睡衣套在身上，领着女儿下到餐厅。陆未凝还不忘像那个女人“哼”了一声。
女人愤恨地穿上衣服，咕哝：“要不容易来一次，半夜起来做饭，莫名其妙！”但她不得不去，因为是陆司南的女儿要吃饭。
她在厨房里搜寻着，最后摊摊手：“只有方便面。”
陆司南怎么会让女儿吃方便面呢，他也很奇怪家里怎么会有方便面。
陆未凝很宽容地对女人说：“那就煮方便面吧，那三包全煮了，再加俩鸡蛋。”她又对陆司南说：“我买的方便面，我挺喜欢吃的。”
“猪。”女人暗自骂了一句。
“放些西红柿和青菜。”陆司南嘱咐道。
“知道了。”
用来装三包方便面的分量已经不是碗了，可是说是盆。但是陆未凝加了香油和辣椒后一口气就干掉了，连渣都不剩。
陆司南彻底是被她震撼了。那个女人再次暗骂：“真是头猪。”
两天没吃，陆未凝也真是饿惨了。
当她下定决心开始全新生活的时候，就注定了她不要陆司南送她或派人送她，她连飞机都不要坐——因为她看到许多人上大学都是做火车去的。
她对自己说：“我要做一个正常的学生，我要过正常的日子，我要勤俭，我要节约……”
临走时，她问陆司南说：“你为什么不结婚呢？”
陆司南没有回答她，他说：“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她果真很努力的过这种正常的日子：按时上课，偶尔翘课，参加社团活动，和段雅玲逛街，爽爽快快的砍价，凑近路边的人群看热闹，逗乖乖玩，和秋莫言吵嘴，同他办家家。
她觉得很好，她很快乐。
甚至于让暴风和姚思曼之间迸发出了新的火花。
她想谈恋爱了——再谈一场恋爱，她正常的大学生生活就算是齐全了。
夏日宁静的午后，陆未凝吹着电风扇，浏览着网页。门被一脚踹开后，秋莫言怒发冲冠地站在外面。陆未凝被吓了一跳，骂道：“你土匪啊，吓死人啦！”
“你给乖乖吃什么了？”秋莫言质问道。
“我能给她吃什么！”陆未凝被他问得摸不着头脑，“我敢给她吃什么呀！”她回想着自己今天好像没喂乖乖吃什么东西。
“乖乖怎么了？”她问。
秋莫言对着她干瞪眼，似乎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这时乖乖的声音从他们的屋里传来，叫着“爸爸，爸爸。”秋莫言立马转身去找乖乖。
陆未凝看着门口，她觉得他莫名其妙，而秋莫言的眼神也着实让她的心揪了一下。她跟过去，亲自去看个究竟，是什么让他乱发疯。
秋莫言对着乖乖是另一幅神情，他温柔的焦急地抚摸着乖乖。乖乖嘟着嘴，眼里闪着泪，嘟嘟囊囊地说：“痒，痒，痒。”脖子、手臂、腿上都是小红疹。
“过敏了吧。”陆未凝猜测道。
“所以我问你，你给她吃什么了。”秋莫言回头又蹬陆未凝。她真奇特他的表情眼神怎么能换的这么快。
“带她去医院啊，问我有个屁用！”陆未凝扔下一句话，气冲冲的出去。
“姐姐，怎么了？”乖乖问。
秋莫言给乖乖带上遮阳帽说：“不用管她。”
她回到自己屋里，使劲的摔门，却没摔上——秋莫言很勇敢的把这个门给踹坏了。她从床上跳起来，也狠狠地踹了那扇门一脚。
秋莫言急急忙忙带着乖乖到附近医院的小儿科，诊断下来医生说是药物过敏。医生用秋莫言绝对想不到的问话方式套出了乖乖到底吃了什么。乖乖说她踩着小板凳，拿了陆未凝窗台上的东西，怕陆未凝揍她，就没敢说。
他这才想起那里放着的是他上次买给她的药，她吃了两顿就好了，一直放在外面的窗台上，秋莫言也未在意。
乖乖的症状并不严重，医生就开了些内附外敷的药。乖乖问她爸爸这是不是生病了。秋莫言无奈地说算是。乖乖乐坏了，因为她能名正言顺的吃药了。
他抱着乖乖路过她门口时，看见她脸朝下趴在床上。陆未凝也听见他回来，懒得理他。他把乖乖安顿好，就蹭到陆未凝的门口，刚推了下门……
“出去。”陆未凝没好气地说。
秋莫言嘿嘿傻笑说：“睡觉怎么不关门呀，不怕坏人呐。”
陆未凝还趴着不动，讽刺道：“门被坏人踢坏了，没办法。”
秋莫言拖了椅子坐到床边，轻轻推了推她说：“别生气了。”
你说不生气，就不生气了啊。陆未凝往里移了一点，继续不理他。
“你不要把芝麻大点儿的事，搞成绿豆那么大嘛。”
“不想跟你说话，该干嘛干嘛去。”
秋莫言干脆坐到床上，继续推她说：“我错了，别生气了，啊。”
陆未凝猛地甩开他，坐起来，挤着眼睛吼道：“你烦不烦啊，有多远滚多远去！”没听见反嘴，陆未凝睁开眼，却见他俩大眼瞪小眼，鼻子尖都快碰到一起了。陆未凝抬脚踹开他，咆哮：“滚。”
秋莫言扶住了椅子才不至于被她踹到地上，他就在椅子上坐定，用无公害的表情看着她说：“这已经是我第三次被你踹下床了。”
“活该！”陆未凝啐道，“乖乖到底怎么回事。”
“药物过敏，她把你放在窗台上的药给偷吃了，不严重。”
“哦。”陆未凝使劲朝他翻白眼，“我要吃雪糕。”
这算是和解的信号了。秋莫言赶紧从椅子上蹦起来说：“好，我现在就去买。”
想想暴风带姚思曼去参加酒会的那回事，杜若还真有点后怕。幸好那天姚思曼没有受伤，不然也很不好办。
陆司南再一次催促暴风让陆未凝搬走，暴风只要再一次去找她。陆未凝依旧很坚决——不去。暴风就只好把钥匙给她流了下来。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乖乖身上的红疹很快就下去了，而秋莫言和陆未凝不得不把所有的药品藏起来，还要藏到一个乖乖翻箱倒柜都找不到的地方。
别人家的孩子一要吃药便哭死苦活，她倒好，比吃糖还高兴。他们很费劲，为什么乖乖会对吃药这么享受。
陆司南得知女儿宁死不搬，就亲自打电话来说，并以他要来H城威胁之。陆未凝高高兴兴地说：“好啊，好啊，你来吧。”她求之不得，她很想陆司南。
“有对象了吗？”这句话在陆司南肚子里转了好几圈才说出去。
陆未凝则跟他打哈哈说：“你想我有还是没有。”
“你还小。”陆司南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再过一年我结婚都是合法的！”陆未凝争辩着。
“公寓肯定比你现在住的条件好。”陆司南把话题转到一开始的问题上。
“我现在住的挺好的。”陆未凝瞄了一眼喂乖乖喝水的秋莫言一眼，“这是我新生活的一部分。”
陆司南妥协了，他说：“你看着办吧。”
陆未凝很失望。她总是试图让他跟她挣、跟她较劲，每次都不果。
关上最后一个房间的门，暴风蓦地感觉到那么一丝凄凉，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坐下来，盯着门口，一动不动，就像随时有人推门进来一样。
他淡定……淡定……谈定……
一包烟被他抽的没几根了，他终于按耐不住了，扑过去抓起电话啪啪啪按了一串数字，一气呵成的他闭着眼睛都能打。
杜若接起电话第一句就没大没小地吼：“老大，你快来啊。”不是他对老大不尊敬，实在是不用吼的，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暴风冷冷地说：“你在哪儿？”杜若听着那语气里竟然有点撒娇的味道，言外之意好像在说“竟然丢下我一个人”，他赶紧说：“我们马上回去！”
“你们在哪儿？！”暴风再一次问。
杜若还没有回答，电话就被突然压过来的人抢了去：“风老大。”
“……”
“我是思曼呀。”姚思曼也在吼叫。
暴风说：“我知道。”
“我们在唱歌呢，你也来吧，大家都在呢。”说着话的时候姚思曼还回头对别人吼，“那首歌是我的，不准抢！”接着姚思曼把他们在哪家店，哪个房间对暴风吼了一遍，最后嘱咐道：“我们等你，一定要来哦！”
今天本来是来为一个为将要回X城的兄弟践行的，结果一帮子人都忘了开始的目的，一点儿践行的伤感气氛都没有。那位小兄弟的心啊，跟蹦极似的。
暴风到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倒下一大半了。杜若抱着话筒在那儿撕心裂肺地唱：“爱我的人对我痴心不悔，我却为我爱你的伤心流泪……”还清醒着的人不部分都在拍手起哄，整得杜若竟然还脸红了。姚思曼正和一个人几乎脑袋顶脑袋的猜拳……全然没有人注意到他。暴风清了清嗓子，可跟里面哪些咆哮吼叫相比，真是声若蚊蝇。暴风有点想去墙角种蘑菇的冲动。
最后还是杜若唱歌唱的忘情了，身子使劲向后仰拉高音，算是终于发现了他们老大：“老大！”杜若立马绷直了说。其他人也刷刷转身站得笔直：“老大。”
“你来啦！”姚思曼扑过去，抱住他手臂，回头对那些直愣愣站着的人说，“你们继续唱啊，那些都是钱哇。”
没有人看她，都看着暴风。暴风的优越感顿时油然而生，他抬抬下巴说：“继续。”于是咆哮和吼叫声再次飚上云霄。
姚思曼摇摇晃晃的拉着他到沙发上坐下，语无伦次地说：“你来了我真是要喜极而泣了，我虽然已经喜极而泣了，但是为了你我好歹已经喜极而泣了……”
暴风低头看着半个身子都瘫在他身上的姚思曼，并且散发着酒气，看着他的眼睛有些迷蒙。暴风看看刚才跟她猜拳的那个人，那孩子立马经若寒颤弱弱地说：“她还欠我好几杯呢……”
暴风回答地很干脆：“不要。”
姚思曼推推他说：“唱一个吧，唱一个。”
暴风继续“不要”。
“那咱俩唱一个？”姚思曼笑嘻嘻地说。
“好啊好啊。”杜若先拍手叫好，“唱什么？”
“花好月圆夜。”姚思曼想了想说。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暴风，内心则汹涌澎湃——老大唱《花好月圆夜》，那果然是别有一番滋味呐。
“……不要。”暴风说。意料之内，情理之中。
“那咱俩唱。”姚思曼一摇三摆地站起来，有些不满地对杜若说。
“哈？我？”杜若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
“恩，就是你。”姚思曼拽住杜若，对霸着点歌台的人说，“《花好月圆夜》，赶快。”一群人再次起哄鼓掌，杜若盛情难却，颤巍巍地拿着话筒，和姚思曼对唱了一把。只是姚思曼喝得七荤八素，完全跑调，终于干脆哼宁完最后一句光荣的倒下了，再被人拖到沙发上。还好，姚思曼酒德不错，不撒酒疯。
杜若说自己去趟卫生间，刚走出去就又慌里慌张的闯了进来，把电话塞给暴风，再次冲了出去。暴风一看是高老大的电话，便起身准备出去接，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看，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杜若从卫生间身心畅快的出来，看见他老大站在走廊上挂掉电话，对他说：“我先走了，送姚思曼回去。”说完推开门往里看了沙发上的姚思曼一眼，就走了。杜若望着老大坚挺的脊背若有所思：送她回去？回哪儿去？嘿。
在陆司南的帮助下他和高老大的事情已经谈妥。他本来预计要在H城待半年左右来解决这个问题，一个多月下来几乎没有任何进展。陆司南只是打了一个电话，说了些谁都不得罪的话，就摆平了一直都跟他无关的纠纷。
这就是差距。暴风是崇拜陆司南，他想成为陆司南，甚至超越他，但除了他的温和。
暴风和高老大握手言和，出来时想起了姚思曼，就给杜若拨去电话。
“喂，老大。”
“人送回去了？”
“恩，送回去了。”
“你们散了。”
“恩，散了。”杜若回答着，怎么都觉得老大问问题的顺序错了，但这是小节，“老大，你也快去吧，不然——”
“什么？”
“呃，没什么。要不要去接你。”
“不用了……这几天我们就回去。”说到这儿他对陆司南那通电话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杜若压根就没有感受到他高兴了，就用了一个最安全的方式回答：“恩。”
“挂了。”暴风没好气地说。
回到自己的住处已经凌晨两点多了。暴风打开门，就觉得屋里的味儿怪怪的，又闻闻自己，打开窗户就赶快去洗澡。洗完出来，给自己倒了点小酒，还是觉得这屋里不对劲，便四处去看。
打开他卧室的门时，暴风差点把手里的酒杯给扔了。他的床上四仰八叉的赫然躺着一个姚思曼。他终于明白杜若那个“不然”后面是什么了……
也好。暴风看着姚思曼，酒还没有喝，他就先醉一半了。他难得地温柔的看人。
也好，他不是快走了吗？
最后他不甘心于只是抚摸，双手撑在姚思曼肩膀良策，低头向她的唇靠过去。在四片嘴唇即将碰到一起的时候，姚思曼猛然挣开眼睛，吓了暴风一跳。
姚思曼看着自己上方正图谋不轨的暴风，眼里没有一丁点儿醉酒时的迷蒙和飘悠。
“你真的叫海大赋？”姚思曼动了一下脑袋，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
暴风怔了一下，随即“嗯”了一声。这不是敷衍不厌烦地“嗯”，而是认真的庄重的正儿八经的肯定回答——“嗯”。
“你在干嘛？”
话音未落，暴风就吻上了她的唇。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接吻了。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都各怀鬼胎。姚思曼沉沉地合上眼，享受着他甜甜蜜蜜的吻，一直甜蜜到她梦里。
大名为海大赋的暴风忘情地吻着她，沿着她的脖颈一直吻到她衬衫系着的第一个纽扣。
姚思曼的胸脯平稳有规律地起伏着。暴风抬起头看着她，冷不丁笑了一下，还笑出声来。也不知道他是笑他自己，还是笑又睡着了的姚思曼。
他望着窗外一直偷窥一切的月亮，心想，刚才姚思曼跟他说话时，是清醒的，还是发癔症。
姚思曼哼宁了一声，还撅着嘴，她看起来很不爽地扯了一下衣服，翻了个身。暴风站起来从衣柜里摸出意见体恤衫。他小心翼翼地脱下姚思曼身上的衬衫，再更加小心翼翼地把体恤衫个她套上去，尽量不让自己碰到她的皮肤。他的体恤衫能一直遮到她的大腿。最后一步他才犹犹豫豫，比第一次去砸人家场子还要鼓起更大的勇气来褪下姚思曼的短裙。她的那条小短裙，比他的体恤衫长了不了多少。暴风举着那条裙子比划了比划，简直跟童装似的。
天亮了，暴风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时，就看见了同样坐在床上、却一脸呆滞的姚思曼。
“醒了。”他又打了个哈欠说。
“啊。”姚思曼张了张嘴，发出一个音节算是回答了，“……你给我换的衣服？”
暴风扭头看了她一眼：“恩，我没开灯，看不清，没事。”
“……那我的文胸扣怎么开的……”姚思曼垂着眼睛，明显地不信。
“我没动。”
姚思曼终于扭动了下酸疼的脖子去看暴风：刚睡醒的她没有平时那么多的戾气，看起来温和许多，也好相处许多。想到最晚还梦见跟他亲亲来着，她的脸不禁就泛起了红。
“那个……都说酒后乱什么来着？”姚思曼盯着自己手指在被子上划出的痕迹说。
暴风的回答很干脆：“酒后乱性。”
“那……那咱们乱了吗？”姚思曼绞着手指，竟然有些小期待。
暴风下了床说：“我没喝酒。”
姚思曼指着床头柜上的半杯酒，没好气的说：“那个是什么！是酒吧！”
“没来得及喝。”暴风瞥了一眼，伸手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没有乱？”姚思曼扯扯身上的体恤衫，想把它扯得更长一点。
暴风又坐回床上，看着她说：“现在乱也还来得及——我知道柳下惠为什么被说成圣人了。”
“乱什么？”姚思曼这是的IQ已经归零了。
“你说乱什么。”姚思曼白花花的腿跟他尽在咫尺，仿佛她一动就会从衣服里露出底裤。
姚思曼盯了他三秒钟，别开脸：“算了。”
陆司南略显焦虑地对暴风说，公寓管理员刚向他报告陆未凝搬过去住了。这么突然他担心女儿出了什么事，请暴风去看看。
暴风在姚思曼脸上扫了一眼，依旧冷着一张脸，很果断就答应了他，并邀请她一同去陆未凝的公寓。但凡暴风能多留一分钟姚思曼都是高兴的，她很开心地就应了。
房子里各种行李堆了一地，陆未凝灰头土脸的打开门，看见是这两个人，震惊了一下。再一想自己才刚刚走进门他们就来了，消息这么快？还是他俩——
“你们来做什么？”陆未凝皱着眉狐疑地问。
“看你啊。”姚思曼不用她请，自己就蹦进了屋里。陆未凝让开路让暴风进来，暴风很直接地说：“陆先生让我来的。”
陆未凝第一个想法就是，看来很有必要搜搜着屋子里有没有窃听器微型摄像头什么的了。她冷哼了一声说：“看我什么？”
“你突然搬过来，陆先生担心你。”暴风说。
姚思曼抱起地上的一只狗熊娃娃问：“你不住我表哥那里了吗？”
“我要告他去！”这一声咆哮又是震惊四座，“我要告他违约！还没有到约定时间久把我赶出来——欺人太甚！”气话归气话，他们之间的租赁关系只有口头约定，没有书面文书，就是上了法庭也没证据可言。
“发生什么事了？”姚思曼缩在狗熊后面小心翼翼地问。
暴风站在旁边沉思：一般情况下，暴风是可以打个电话找人修理那个欺负陆未凝的人的，可是这个是秋莫言呐，不是说修理就能修理的。他虽然跟秋莫言接触不深，但他飞扬跋扈的大名却是响彻九州。只有整天就知道折腾陆司南的陆未凝才会对自己父亲圈里的名人一无所知，同时不屑知道。再换句话说，打狗还有看主人，这位是奥华的公子，身价与“不食人间烟火”的陆未凝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未凝吼了一嗓子，又看见这俩人出双入对的，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暴风一见她哭了，就更不知道怎么办了。姚思曼发挥着她作为女人的优势蹭过去拉住陆未凝的手细声细语地问：“未凝姐，你告诉我怎么回事，要是我表哥欺负你了，我找他算账去。”
陆未凝扁着嘴眨眨眼，吸了吸鼻子说，她买了葡萄回家，洗干净了，剥了皮喂乖乖吃，乖乖不小心就呛到了哭了起来。秋莫言听见哭声就从屋里冲了出来，把葡萄从乖乖嘴里扣了出来，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凶了她一大通，接着两人就吵了起来，还翻出了乖乖上次过敏的旧账，最后吵得脸红脖子粗的秋莫言下了逐客令。陆未凝当即就打了电话请搬家公司的人来把东西全搬走了。
“又不是故意的，表哥他至于吗？”姚思曼挠挠头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那咱就不回去了，一直到他来求你！”
陆未凝又吸吸鼻子，想到秋莫言今天的那副凶残样，都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找她。她环视了一下一片狼藉的脚下。
“你怎从那儿搬走了？秋助教把房子不另租给别人了？”这天段雅玲又赖在她家里不走了，问陆未凝说。
“不知道。”一提起秋莫言，陆未凝就没了好气。
“不过你发财啦，租这个好的房子？”段雅玲早就变成星星眼了，“月租多少，要不咱俩合租怎么样？住宿舍太不方便了。”
“别，你想过来住就尽管过来，可千万别搬过来。”
“讨厌。”段雅玲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并不为她的话感到生气，“不知道秋助教的房子租出去没，要不我去问问？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陆未凝给自己倒了杯水，翻了个白眼说：“那你去呗。”
“嘿嘿。”段雅玲贼笑着从沙发上爬起来为主她说，“你老实告诉我，你俩到底怎么了。”
“我买彩票中奖了，不想再住他那个破房子了。”
“好，明天我也买彩票去。”段雅玲坚定地点头。
以前陆未凝并没有觉得这个校园有多大。自从她搬进公寓，一个星期难得能在校园里碰见秋莫言一两次，即使秋莫言看见她了，也视而不见。她记得她看过一部电视剧，里面有个女人的台词说：“我宁愿你将我骗得肝肠寸断，也不愿你对我视而不见。”她突然觉得秋莫言好残忍好无情。
她的心境由渴望遇见他，渐渐转变为既期待又害怕。她万万没有想到秋莫言会如此这般的冷漠。她还曾想入非非，秋莫言会不会是被雷劈了，穿越了，他身体里氏另外一个人的灵魂。
自她记事以来所有人都是围着她转的，包括陆司南。而此时秋莫言很荣幸地成为了陆未凝关注的另外一个男人。
要是没有乖乖就好了，死掉好了。这个可怕的想法吓了她自己一跳。
在她关注秋莫言的时间段里，频频出现在她视线里的是另外一个男人——杨帆。青春阳光朝气蓬勃的杨帆，今天请她去看河水涨潮，明天邀她欣赏山顶日出，后天又说去水坝钓鱼。陆未凝也想好了，她决定接受杨帆，只要他开口。
集体郊游陆未凝累得爬都爬不动，只能扶着树喘气。杨帆是个聪明的孩子，他走过来笑嘻嘻地说：“我背你，你和我交往怎么样？”
“不用你背我。”话一出口，杨帆的脸就绿了，陆未凝点头补充道，“不过交往可以。”杨帆的脸瞬间又山花烂漫了。
等他们追上已经开始野餐的大队时，咳嗽声四起。陆未凝挨个白了他们一眼：“咳死你们一个个的。”杨帆则一脸胜利的喜悦，站着傻呵呵地笑。
段雅玲啃着已经在背包里压得变形了的蛋糕含泪道：“我下手晚了啊。”
一个男同学拍拍她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这不，还有我的嘛。”
段雅玲拎开他的熊爪说：“你还是找你的芙蓉妹妹去吧。”
陆未凝往山下望去，之间灰蒙蒙的一片。
“谁要来？”杨帆问。
“我爸爸。”
“……”杨帆半天才说，“我呢？”
陆未凝继续吃饭：“随便。”
“……”
看着他一脸茫然的样子，陆未凝只好放下筷子，拉住他的手安稳道：“没事，我爸一点儿也不凶。”
她连蹦带跳到校门口去见陆司南的时候并没有带杨帆。倒是陆司南主动提出说：“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吗？一起带来吧。”她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叫来很明显经过一番精心雕琢的杨帆。
“你好。”陆司南友好地和他握握手。
餐桌上，陆司南想许多父亲询问女儿的男朋友那样询问着杨帆，父母做什么工作的，有几个兄弟姊妹，毕业了有什么打算，期间穿插着一些政治经济问题。杨帆则谨慎的回答着他的问题，陆司南问一句，他答一句：父亲是一所小学的校长，母亲是医生，还有个哥哥，我国政治局面一向稳定，金融危机很快就会结束……
差点数道祖宗十八代的时候杨帆猛然惊醒，关于陆未凝的家世除了是单亲家庭他几乎一点儿都不知道，而她父亲这个低调高贵的排场，温文尔雅的气势，都让他觉得她家不是一般人。
他们之间原本那条头发丝粗细的裂缝，悄无声息间也演化成了东非大裂谷：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也许会发生，但公主和青蛙肯定没有好结果。可是，公主起码能为青蛙找来一份工作。
喝过茶陆司南就让杨帆先走了，即使他不叫杨帆先走，陆未凝也会找个借口发话的。她想对陆司南说的千言万语几乎要汹涌而出了。
“杨帆比秋莫言好。”陆司南又先她了一步。
“哈？”陆未凝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怎么知道秋莫言的。”
陆司南笑了笑说：“笨蛋。”
他笑得很好看，陆未凝很喜欢看他笑。
“反正我干什么你都知道。”陆未凝扁扁嘴说。
陆司南原本也有很多话想要跟她说，想要嘱咐她，告诉她，毕竟她已经是成年人，可当看到她时又什么都说不出了，总觉得她还是个孩子，总想让她就这么天真无邪活泼可爱的活下去，而自己保护着她。
陆未凝不喜欢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她故意打断他的思绪说：“我都有男朋友了，你呢？”
“我有——”
“我知道你有！”陆未凝说，“我说的是女朋友，不是女人！”
陆司南看着她，半响没有开口。陆未凝盯了他半天，笑道：“那个玫瑰还来往吗？”
“你不要管这些事。”
“我就知道你这么说。”陆未凝这么说，并有配套的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陆司南看着女儿，无奈地笑笑，问：“你的新生活也进行了一年多了，怎么样？”
“总体来说，感觉不错。”
“你高兴就好。”
院子里依旧堆满了乖乖的玩具，充满着乖乖的叫声、笑声。陆未凝刚搬走的前一个月乖乖还会问起姐姐或者阿姨去哪儿了，后来大概连整个人都忘记了。但秋莫言没有忘。他会后悔陆未凝的离去却不后悔自己不原谅她伤害了乖乖。因为乖乖是他全部精神的寄托。
杨帆与陆未凝恋爱的消息多多少少让秋莫言有点儿恍不过神来。于是他就想，如果陆未凝还住在这里，他们还会不会恋爱。偶然遇见，难免心生嫉妒，他还听说陆司南也来H城了。
茶还没有喝完，便有人向陆司南打起了招呼：“陆董。”
陆未凝回头一看，可不是那个整天嬉皮笑脸的“高老大”嘛，她剜了他一眼就别过了头不再看他。
陆司南微笑着向他点了下头，直视他缓缓道：“小凝承蒙你照顾了，高总。”
“误会误会。”高老大依旧笑眯眯地说，“陆董驾临H城怎么不通知通知我一声，好让我尽地主之谊呐。”
“高总客气了。”陆司南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瞄了陆未凝一眼道，“我这次来只是来看我女儿的，不为公事。”
听到这话，陆未凝立马挺直了背，不可思议的盯着陆司南，她心中掂量着这话是忽悠那个高老大的，还是真的。可他既然说出了口，陆未凝还是高兴的。
“风老大好像还没有离开H城，晚上我们聚一聚如何？”高老大说。
“多谢，不必了。”陆司南说，“高总公事繁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还不赶紧走！”陆未凝在心里诅咒他无数次了。
话说到这份上，高老大只好走了。他的随从问：“陆老大说的‘我们’是跟谁啊？他女儿？还是风老大？”
高老大懒得理他，自个儿琢磨着：若指的是他女儿陆未凝便没有什么不妥，可要是说的是暴风就不好办了。
“你觉得海大赋这孩子怎么样？”陆司南突然问。
陆未凝皱皱眉：“那是谁？”
“就是暴风。”
“哈？他真名？”
“恩。”陆司南点点头。
陆未凝一口水呛到嗓子，咳嗽了半天，滚进沙发狂笑起来，餐厅礼单呃人纷纷回头看她：“暴风——暴风叫海大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逗了，哈哈哈哈。”
“小声点。”陆司南说。陆未凝笑得岔气，好不容易镇定下来，从沙发里爬起来。
“你觉得暴风怎么样？”陆司南再次问。
“怎么？”陆未凝警惕地看着他，“难道你想把我嫁给他？——人家现在名草有主了。”
“我觉得暴风不错。”陆司南认真地说。
陆未凝想了想，不情愿的说：“还行吧。”
“这孩子仗义，我想让他帮你。”
陆未凝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她不明白他这句话里有多深的含义。陆司南的表达方式总是简单而漫长。
她打小就知道他不是她的亲爸爸，因为她跟着陆司南的时候已经五岁了，有了记忆。现在她已经忘了亲生父母的长相，但她记得她双亲和陆司南来往很密切，她对陆司南并不陌生，可也不敢去粘糊他。长大后，她才知道怎么样语言表达那时对他的感觉——一个谦和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叔叔。直到有一天她从幼儿园里出来，专门接送她的司机把她送到陆司南的家里。陆司南拍拍她的小脑袋说：“以后跟叔叔一起住好吗？”
乖巧的她点头，她有些怕这个叔叔，不敢询问双亲在哪儿。也许过了一个星期，也许过了一个月，陆司南一天回到家，把她叫到身边说：“叫爸爸。”
“爸爸。”
“就是摆地摊？”
“……”段雅铃想找个好听点的说法，她沉吟片刻道，“咱不摆地上，用架子挂起来。”
“……换汤不换药嘛。”陆未凝吸完最后一口橙汁说，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锻炼一下啦，积累点社会经验，说不定还能认识点帅哥。”段雅铃使劲向陆未凝抛媚眼。
“嗯……”陆未凝皱眉沉思，好像这个更有诱惑力，“可是……晚上就把人栓那儿了，什么也不能干了？”
“说走就走了嘛，这还不好说。”
“出点钱倒是没问题……”
“你偶尔去看看摊就行了，货我从网上进，去批发市场太累人了。”
“好吧，要多少钱，一万？”陆未凝心不在焉地摇晃着纸杯里的冰块说。
“呃，用不了一万，一千就行。”段雅铃凑过去说，“娃，你真中彩票了？”
“……谁知道呢……”
“你们咋样？”
“谁们？”
“啧，你和杨帆啊。”
“就那样啊。”
“……”
段雅铃扶额道：“当我没说——”
第一天出摊段雅铃就发现陆未凝不是做生意的料。十几块进来的衣服也就卖二三十，常常要为了三五块钱和顾客们挣。每每遇到这种情况陆未凝都心软说：“给你啦，给你啦。”
“你就是不给她，她也会要的！”段雅铃恨得牙直痒痒。
“就五块钱嘛，说那么多话，费劲。”
段雅铃留着泪说：“咱们就是挣那五块钱的嘛。”
于是，陆未凝干脆就不说话了，杨帆有时来陪陪她们，一些朋友也喜欢来她们的小摊上凑热闹。陆司南得知后，心想女儿终于开窍了，他后继有人了，连连到：“蛮好，蛮好。”
“咦，对了，好久没看见秋助教了呀。”两位女同学随意泛着陆未凝和段雅铃摊位的衣服，其中一个问另一个说。
一个“秋”字就让陆未凝的耳朵树了起来，她从小马扎上站起来，假装去照看衣服和客人。
“听说是辞职了吧，我也不太清楚。”
“辞职了？为什么呀？”
“嫌工资太低了？谁知道呢。”
陆未凝沮丧了起来。依她看，要是秋莫言辞职，八成跟秋妈妈有关。那么个财大气粗的母亲，就不知道她把秋莫言带到地球的哪个角落去了。陆未凝到下辈子都再也遇不见秋莫言，也是很有可能的。
段雅铃挥舞起了双臂，陆未凝扭过头看见了远远走来的杨帆。她紧锁眉头，彻底不知道自己心里作何感想了。
“怎么了？”陆未凝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让杨帆一眼就看了出来。
“秋莫言辞职了？”陆未凝开门见山。
杨帆的表情也在瞬间变幻，他就“哦”了一声。
“为什么？”
“好像是乖乖病了吧，不太清楚。”杨帆扶着衣架，别开脸说。他不知道自己脸上会是怎么样狰狞的表情，因此他不愿给她看。段雅铃和那两位同学看见了，吓了一跳，落荒而逃。
陆未凝瞪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最后茫然的摇摇头。
“是不喜欢还是不知道。”
陆未凝跟陆司南一样，都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她并不讨厌秋莫言，是不是就说明她喜欢秋莫言。可这“喜欢”又是哪一种，爱情？友情？她能说出来的就是，在她苦思冥想创造出来的新生活里遇见秋莫言，她觉得很幸运，她很快乐。这种快乐是陆司南不曾给予她的，甚至有点中隐于市的感觉。
“一个屋檐底下过了快两年，是条板凳也日久生情了。”
“……”陆未凝实在想不通她怎么会用板凳打比方。
“可怜小杨同学的一片情谊呐。”
段雅铃如此一说，让陆未凝当下就有了负罪的感觉。
“你帮我打听打听秋莫言的事。”陆未凝终还是忍不住说。
“我都这么说了，你还……唉，旧情难忘呐。”
陆未凝不愿听她这些没有意义的话：“你认识的人比我多，帮帮忙嘛。”
同杨帆不欢而散并没有影响到她的情绪，反而是秋莫言更叫她心情烦躁。她刚走进公寓大楼管理员就从小窗户伸出脑袋说，晚上有客来访，可是她不在。
“谁！谁！”陆未凝急切地问。
“一个男的，看起来二十三四岁。”
秋莫言——陆未凝脑子第一个闪现出来的就是他。
“他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
管理员的话音还没有落，陆未凝转身撒丫子就往外跑，一口气跑到秋莫言小院的门口。看着紧逼的大门，她竟然抬不起手来敲门。
见了面说什么呢？她不知道。
她爬在门缝上，使劲往里瞅：院里不见一点光线，那些堆积成山的玩具像怪兽一样潜伏在那里，从前的活泼欢乐的气氛一丝也感觉不到。她想起来杨帆说乖乖可能生病了，也许他们都在医院吧。
于是，她又去敲隔壁姚思曼的院门。同样没有人应，院里同样黑漆漆一片。她已很久没有看到姚思曼和暴风了，也没有听到什么关于二人的消息，也不知那俩人的进展如何。
她不知道秋莫言在哪儿，在哪家医院。除了抱着膝盖蹲在墙角，她不知道她还能怎么样。她偶尔情不自禁地从门缝里窥视那个她生活了几乎两年的院子。每一次回头她都希望看到里面的灯光，看到有一个人站在门后向她微笑着并奚落她，可是每一次都失望。
她蹲在那里，路过的人要么没有看到她，要么被她吓一跳。她反复关合着手机，始终不敢拨秋莫言的号码。她怕，怕他像当初把她扫地出门时那样对她。在她搬走后向别人撂下对他的狠话之前，她都不知道哭死了多少张面巾纸了。她真的被他吓着了，可她有怀念他从前的温柔、温暖，和他损人不利己的玩笑。
听得有人“呃”了一声，她想又有人被她吓了一跳，可接下来没有听到离去的脚步声。她抬起头，仰视着眼前那个异常魁梧的人影。
“……”陆未凝扶着膝盖缓缓站起来，一边想着怎么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我来取没拿走的东西的。”
蹩脚的解释，任谁都不会相信，可它起码能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我去找过你。”
那声音很熟悉，又有点陌生。陆未凝第一天听到他如此有气无力的说话。
“我知道。”陆未凝小心翼翼地说，“乖乖病了？”
“恩。”
“很严重？”
“恩。”
“在医院？”
“恩。”秋莫言顿了一下说，“她想要美美，我回来取。”
“哦。”“美美”是乖乖的一个洋娃娃。
秋莫言突然一把抱住她，紧紧的。他的下巴嵌进她的肉里，生疼。她很自然地抬起手臂环上他的背。
“我好怕。”秋莫言哽噎着说。
他们拿了“美美”一起去到医院。特护病房里乖乖插着输氧管已经睡着了，秋莫言轻手轻脚地把“美美”放到乖乖脑袋旁边，然后爱床边坐下，一手握着乖乖胖乎乎的小手，一手拽着陆未凝的手。
病床上的乖乖显得那么的娇弱无助。陆未凝满怀歉疚地看着她，心想是不是自己的诅咒应验了。
明明不是亲生的孩子，秋莫言却这样的痛苦。要是自己不在了，不知陆司南会怎么样，是不是也这般痛苦。她不希望陆司南痛苦，她也希望他快乐。
“去休息一下吧。”陆未凝推推秋莫言小声地说。
秋莫言转过头来，惊恐地望着她，半天开口说：“你要走。”
她本来是想走的，看见他的眼神，她又不忍心起来。她有看了看乖乖，说：“我不走。”
秋莫言又看了一会儿，像确定她不会走一样点了点了，继续盯着乖乖，不放过乖乖身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陆未凝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在病房里找个水壶和杯子，倒了两杯水，递给秋莫言一杯。秋莫言默然结果杯子，轻轻地放在床头柜上，不喝。
“乖乖没事的，睡吧，不然明天该没精神了。”
秋莫言看看另一张空着的病床又看看她。陆未凝向他笑笑说：“咱俩一起睡。”
两个成年人挤在一张狭窄的病床上和衣而睡实在不怎么舒服。陆未凝挣开眼时秋莫言并在不病房里，一看表已经快八点了，想起还要去上课，再一想今天是周末。她翻下床，看着还在熟睡的乖乖，不禁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她依旧胖嘟嘟的可爱的笑脸。
门一响，陆未凝回头只见一个护士拿着吊瓶和输液卡进来，看见她“咦”了一声，又看看乖乖将信将疑地问：“你是——乖乖妈妈？”
“那个……哦。”
护士白了她一眼，插到陆未凝身前，熟练的挂上吊瓶：“孩子病成这样现在才来看，你这妈怎么当的。她爸爸一个人在医院没日没夜的看护。”
“对不起。”陆未凝瞪着眼前这个白衣天使，默念这看似温柔的白衣天使们怎么都嘴上不饶人。
“过来抱着孩子。”护士举着针，用下巴招呼陆未凝。
“哈？”
“抱着乖乖，不然扎针的时候的乱动。”
陆未凝绕到另一边，坐到床沿，蹑手蹑脚怕把乖乖弄醒。她别扭的扶起乖乖，让乖乖靠在她怀里，抱着把。护士拉过乖乖手臂，勒上橡皮管，乖乖立马挣开眼，一看见护士就哭喊起来，扭头想找爸爸，却看见了陆未凝，眨巴着眼睛，睫毛上还挂着眼珠，莫名其妙地盯着陆未凝，连哭都忘了。
“乖乖。”陆未凝尴尬地笑笑，叫她。护士眼疾手快，趁她没注意就把针扎上了。乖乖发现了扁起嘴，眼看就要哭了，陆未凝赶紧哄婴儿一样拍着她：“不哭不哭，好了好了。”
“姐姐？”乖乖一脸迷惑地看着陆未凝。
护士拿起自己的工具，看看陆未凝，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不是乖乖妈妈？”
“妈妈？”乖乖想起了她爸爸以前跟她说的话，这时要叫妈妈？
“……”
“……”护士被这俩人搞晕了，看看这娘俩叹了口气走了。
陆未凝赶紧有礼貌地补上一句：“谢谢你了哦。”唉，估计连乖乖自己都混乱了，不知道改叫她什么了。
一扎上针，乖乖那条胳膊就一动不动了。陆未凝从他手里接过围脖给乖乖围上，秋莫言从保温桶里把粥倒进小碗，一点一点的喂乖乖，不时瞄陆未凝一眼。兴许是生病了没精神，乖乖比以前安生了许多。
喂饱了乖乖，安置好她，两人才转移到靠墙的小桌子上吃早饭。陆未凝起来起来脸没洗，牙没刷，一口水也没喝根本没有多余的唾液来咀嚼食物，反而是秋莫言吃得格外凶猛，最后全部干掉。两人至始至终对以前的事都只字不提。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哪儿？”陆未凝问道。
“……”秋莫言看着她，还没有回答她的手机就响了。
杨帆拨来的电话，问她在哪里。陆未凝很诚实地说自己在医院看乖乖，并告知他了医院和病房号。不出一个小时，杨帆就提着一些水果来了，同行的还有段雅玲。杨帆面无表情，段雅玲则面色尴尬。
秋莫言一心一意只在乖乖身上，偶尔和陆未凝说一句话，也不怎么搭理那俩人。陆未凝频频看段雅玲，不知所措。段雅玲却只能向她不断耸耸肩膀，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
“你来。”杨帆拉住陆未凝的手说，一边往外走。秋莫言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和乖乖玩单手游戏。段雅玲一副为奔赴刑场的陆未凝送行的表情。
杨帆拉住陆未凝穿过走廊，走出住院部大厅，来到外面。他毫不客气地问：“你什么意思？”
“我来看乖乖。”陆未凝不带任何感情地解释。
“我打电话问你在哪儿的时候，你怎么不骗骗我呢。”杨帆焦躁地在她面前转来转去。
“我为什么要骗你！”
“你撒谎我好受一些。”
“我从来不骗人！”陆未凝争辩道。
“行。你是来看乖乖，还是来看秋莫言。”
“都看——我担心他们不行吗？”
“怎么知道他们在这儿，秋莫言去找你的？”
“不是。”
“那就是你去找他的？”杨帆额头上的青筋几乎暴了出来。陆未凝不明白怎么一向温柔的人都会变成这样：以前秋莫言这么对她过，现在来呢杨帆也这样，只有陆司南对她总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见陆未凝没有说话，只当她是默认了。“你把我当什么了？！”杨帆最后无可奈何地向她摊开双手。
她望着杨帆离去的背影总有种不真实的错觉。她伸出手想要去触碰点什么，可她眼前的花花世界却没有一样是她能抓得住的。她猛然发现她苦心营造的新生活，和相对之下从前的“旧生活”其实是在同一个背景下的，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变化。她哭笑不得。然而她身后病房中的那对父女，在这一片虚幻中感受到了一点点的真实。
“未凝姐，你怎么在这儿？”
陆未凝晃过神来，看见姚思曼正向自己一路小跑而来。乍一看，觉得姚思曼长大了不少。
“我来看乖乖。”
“……哦，我也是，找表哥。呵呵。”
“好久没看见你了，暴风呢？”陆未凝心想这俩人差不多已经确定关系了吧。
“哎呀，不说他了。”姚思曼扁扁嘴，继续说，“你知道乖乖生病的事了。”
“恩，具体什么病还不是很清楚。”
“乖乖是先天性的心脏病，好像病情还比较复杂。”
“那要怎么治疗。”
“好像是要尽快手术吧——就算做手术风险也很大。唉——”
陆未凝看她欲言又止的，问怎么回事。姚思曼组织了半天语言说：“我本来已经回家，我姨妈，就是莫言妈妈，知道乖乖不是他亲生的了，就希望莫言表哥把乖乖送走，不然就不给他钱给乖乖治病。唉，我姨妈让我来传话，我怎么开口嘛，愁死我了。”
“没事，我跟他说，怎么进去吧。”说完陆未凝就转身往里走。
“你刚才在这儿坐什么？”
“没什么。”
乖乖出国的手续办理的很顺利，可秋莫言的签证被拒签，为此他还跟秋妈妈在电话里大吵一通。跟秋莫言当初把她扫地出门相比，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秋莫言那惊人的爆发力实在是深不可测。她都怕他会跑去移民局抽风。
秋莫言最终也没能够乖乖一起去美国，秋莫言百般安慰承诺才让乖乖在医护人员的陪同下乘上了前往美国的飞机。
陆未凝的生活必需品早就重新回到了小院，杨帆与陆未凝最终还是不散而散。乖乖到美国的那一夜，秋莫言坐在床上靠着墙角，陆未凝爬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你知道我怎么遇见乖乖的吗？”秋莫言笑着对她说。长久以来她第一次看见他除了面对乖乖时笑。
“怎么遇见的？”
“……”秋莫言张张嘴，没有开口，许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遇见乖乖之前，我过得是醉生梦死的生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让别人什么时候卖东西给我，就非得让他卖给我不可，然后再把那东西扔掉。思曼从国外回来，我们第一次见面她那么活泼，我受不了她的快乐，一个人跑出我妈妈最为成年的礼物送给我的小岛。”
陆未凝静静地听着。
“乖乖是我偷来的。我在一个公园的长条椅上看见了一个包袱，周围几乎没有人，我好奇走过去看，我发现里面是个孩子。我吓了一跳，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小的孩子，只有这么大。”秋莫言伸出手比划着，“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我伸手想摸摸她，她的手也伸出来抓住我的手，然后就往她的嘴里塞，我赶紧把我的手抽出来。我看了看四周没有人，竟有点心虚地在她旁边坐下。我看了她好久，我都不知道我看了她多久，我想抱抱她，可我又不敢。最后我看到四周完全没有人了才轻轻地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还挺沉得。我一抱她，你猜她怎么了？”
“尿了？”
秋莫言完全没有理会她。
“她哭了。晃得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抱着她撒腿就跑。呵呵。”秋莫言完全沉浸在回忆里，陆未凝知道那里没有她插足的地方，她静静地看着他，“我像偷了宝物的强盗一样神经兮兮，我退了以前住的宾馆，跑了老远重新找宾馆，让服务员买来奶粉、奶瓶、尿不湿等好些婴儿用品，还有好多育儿的书——我还留着呢，我拿给你看。”秋莫言飞快的下床，在屋子里翻箱倒柜，最后递给陆未凝基本已经被翻破了的育儿书。
“我一天到晚忙着照顾她，睡觉、吃饭、上厕所都忘了。等过了几天一切差不多正常了，我有空闲思考时我发现，原来日子也可以这么过的。”
陆未凝的眼神中含着怜悯和心痛：秋莫言的幸福和快乐完全来源于乖乖，他不知道在她煞有介事的新生活她几乎百分之九九的快乐和幸福是来源于他的。同时，陆未凝也不明白，到底是他们陷在这种“梦境”中无法自拔，还是他们为现实所骗。
“我忘了我在没有乖乖之前是怎么生活的了——”
“你不是醉生梦死吗？”陆未凝冷冷地说。
“可是怎么样醉生梦死？我要做什么才算是醉生梦死？”秋莫言茫然地看着远处——黑暗。
“要是乖乖不在了，你还跟她一起去死不成？”陆未凝有些愠怒地说。
秋莫言一把推开她愤怒地说：“乖乖不会死的！”毫无防备的陆未凝差点被他推下床去，她抓住床沿，还没稳住身体，秋莫言又伸手把她拉向自己。
“乖乖很喜欢你。”秋莫言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他说。
陆未凝冷笑一声：“哦。”
“你别这样。”秋莫言抓着她的双臂，拉开两人的距离，看着她，“乖乖肯定不喜欢你这样。”
“你疯啦！”陆未凝不耐烦地从他的一只手里挣开，“关我什么事！我还不喜欢你这样呢。”
秋莫言看着她，仿佛不认识她了，他又重新审视她，仿佛在重新认识她。他握住她的手里，一点一点向她凑过去，想要亲她的嘴。陆未凝推开他，不想给他亲。她想亲的不是眼前这个寻求慰藉的秋莫言。
秋莫言无辜地看着她，委屈地扁着嘴，像个孩子。他仍不甘心，重新拉住陆未凝，抱住她，要吻她。她被他堵到墙角，她的脸被他温柔的捧起。他悲凉的吻让陆未凝心里几乎失去所有的温度，和他一起悲凉起来。
女人柔软温暖的身体，秋莫言舍不得放手。他温柔的亲吻着，抚摸着，贪婪地想要把这具身体占为己有。
陆未凝觉得这是错的，他们不该这样，可她无法反抗。此时，她几乎感同身受着秋莫言的感受：他的悲伤，他的凄楚，和他渴望得到安慰的身体。
秋莫言会好的，这只是时间问题。她对自己说。他会变回从前那个秋莫言的，他们可以快乐的在一起，一直到她毕业，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有她，有他，还有他。
想着这些，秋莫言给予她的痛楚也是甜蜜的。她承受着秋莫言的一切，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乘载着乖乖的飞机在天空呼啸而过，破空万里。
几百公里之外，陆司南为女儿再次和秋莫言走到一起焦虑不已，又无可奈何，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心想，要是乖乖不治身亡了，他还不去死？她又嫉妒，又心疼，又无奈。
送走乖乖后没几天，秋妈妈就来了，让秋莫言跟她走。秋莫言跟她大吵一架后干脆不理她了，紧闭院门，任她在门外敲。秋妈妈甚至还找来几个大汉来撞门。幸好，门够结实。
陆司南也再次来到H城，萎靡不振的秋莫言让他震惊了一下。这个秋莫言跟几年前当众砸了陆司南作为成年贺礼送给他的法拉利的秋莫言简直判若两人。
当年秋妈妈为刚成年的儿子举行了盛大的典礼，各派人士都送来贺礼。在陆司南亮出那辆法拉利之前竟有人抢先亮出了一摸一样的一辆车。秋莫言看到陆司南的那辆车皱了皱眉说：“我已经有一辆了怎么办？”
陆司南微笑着，谦和地说：“它已经是你的了，随你处置。”
秋莫言不轻不重地踢了轮胎几下，笑道：“砸着玩怎么样。”
“没问题。”
于是秋莫言随手抄起旁边的花架子就朝那辆几百万的车上砸去，卯足了劲轮了二十几下就没力气了，把架子丢给陆司南个跟班说：“累死了，你来，使劲。”
那跟班向陆司南看去请求指示，陆司南温和地不带一点儿戾气的点点头。秋莫言又钦点了几个人上去帮忙，又是一通狂轰乱炸，彻底报废了那辆法拉利。前面故意送了一模一样车的高老大看着这些，那招牌式的邪魅的微笑凝固在脸上，久久挥之不去。
报废一辆还没上路的法拉利陆司南也心疼，几百万块钱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但就因为此事，秋莫言和他算是一见如故了。秋妈妈徐董事长是极宠爱儿子的，因此陆司南得到的就不仅仅是几百万的生意了。
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个飞扬跋扈的公子少爷，陆司南不敢相信。他认为眼前这个人用陆未凝说他的胖保镖的话就是：“废柴一个。”
陆司南把女儿领到自己下榻的宾馆，语重心长地说：“好了吧，我们回去吧。”
“秋莫言这个这样我怎么放心的下。”陆未凝睁大了眼睛说。
“你连自己都还没学会照顾呢，怎么照顾别人。”
“我学会了，我会保护他的。”陆未凝看着陆司南，想了想又说，“我还学会做饭了，我做给你吃。”
“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保护他。”陆司南心疼地看着女儿。
“我……”“我”了好几次，陆未凝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她垂下头，放弃了。
“不是马上放暑假了吗？跟学校请个假，跟我回家。”
“我不走了。”陆未凝撅着嘴，可回答地很快，“我要流留下来陪他。”
“你爱上他了？”
陆未凝猛然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陆司南。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
“未凝——”
“跟他在一起我觉得很轻松，很快乐。”
“他跟你在一起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的，但他现在这样你还觉得轻松快乐。”陆司南急切地说。
“可他曾经带给过这些给我。我现在走了，不就是过河拆桥吗，太不讲道义了。”
陆司南心痛起来，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了，难道她和他生活了这么多年一直都不快乐？
“你不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子的。”陆司南还在挣扎的。
“这我管不着。”
“你爱上他了？”陆司南再次说，尽管这不是父亲该对女儿说的话。
陆未凝看着陆司南，想在他复杂的神情里找到些什么。可那神情太过复杂，她解读不了。“我也爱你。”
“不一样。”陆司南果断地说。
“我觉得一样的。”
陆司南严肃地看着女儿，两双眼睛相互直视着。他不知道是女儿太过单纯，还是他想的太多。他不敢再说下去，他不敢冒险。陆未凝最终失望地垂下眼。
“跟我回去。”半响，陆司南强调道。
“不。”
“你！”陆司南扬起手想打，陆未凝吓得条件反射地躲了一下。陆司南一下笑出声来，陆未凝为自己刚才那一躲羞得满面通红，抱住他还没有落下的手就咬。
“爸，结婚吧。”陆未凝说。
“这是我的事。”
“这是可是事关给我找后妈的问题，怎么可能就是你的事。”陆未凝笑嘻嘻地说，心里刮过去一丝凉风。
父母永远赢了不了孩子。陆司南还是没能说服女儿远离秋莫言。
陆未凝刚走到巷口就看到站在门口四处张望神不守舍的秋莫言。秋莫言一看见她就跑过来，一把抱住她说：“我以为你永远不回来了。”
陆未凝捋着他有些消瘦的背说：“我不会走了。”
陆未凝不走。她要等，她要帮秋莫言变回从前的他，他们一起快乐继续从前的生活。一天放学回来，整个院子都没有秋莫言的身影。
第二天，第三天，他依旧没有回来。
半个月后，姚思曼打来电话说，秋莫言回家了，乖乖在美国不治身亡。
她不会走的，可是他走了。
“呵。”陆未凝放下电话冷笑了一声，她觉得很讽刺。她环视着这所曾经充满电视上所说的那些欢歌笑语的院子，一时间哭笑不得。她又哭又笑。
许是担心她，姚思曼又拨来几个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除了苍天呵大地，没有人看见这个缩在地上疯子一样又哭又笑的人。她折腾着折腾着就睡着了。她迷迷糊糊醒来，听到奇怪的响动，阳光刺得她眼睛睁不开，她爬不起来。
她感觉到身体被人抱起，她挣开眼，看到的是一脸焦急的陆司南。
原来姚思曼见她一直不接电话，怕她出什么问题，她想找她家长可又不知道怎么联系。最后只好找了暴风。暴风告诉陆司南后，陆司南快马加鞭脸也搭飞机奔赴H城。敲门半天还没有人开门，就让人翻墙进去从里面打开门。一进来就看见倒在地上的陆未凝。
干了的泪痕让陆未凝脸上的皮肤绷得紧紧的，她看到陆司南原本想微笑来着，说她可以跟他回家了，可眼泪很自然的就流了下来。
“爸爸。”她干涩的嘴唇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把脑袋埋到他胸口。
陆司南心疼搂着女儿，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说：“我们回家。”
陆未凝跳下快艇时，就立马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这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小岛了，恬静安详，人迹罕至。秋梓白把行李从快艇上搬下来，放到沙滩上，望了望不远处的森林说对陆未凝说：“那边有路，你一看就能看见，沿着路一直往前走就到了。”想了想又补充道：“人少，树林里指不定有什么呢，别乱走。”
“有蛇吗？”陆未凝按住差点被海风刮走的宽边太阳帽说。
秋梓白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陆未凝盯了他三秒钟说：“早知道我就带二斤雄黄来了……”
“只要别乱跑就没事的，放心吧。”秋梓白笑笑说。
“这个岛满共就这么大，我能往哪儿跑啊。”
秋梓白笑了笑，俯身把她在快艇上脱下的凉鞋用手帕系在行李的拉杆上后才开口道：“就送你到这里，莫言要看见我，就坏事了。”
“你还怕他不成？”陆未凝这样说并没有挑衅和讽刺的意思，只是她认为所有人都不会怕秋莫言而已。
但秋梓白的脸还是白了一阵，说：“我也该功成身退了，再见。”
“哎，等等。”陆未凝叫住他。
“还是什么事？”秋梓白转身问道。
“我要想出去怎么办？”
“西边有一个小港口，那里有一条快艇，一艘木船。”秋梓白说完，继续往快艇走去。
“我不会开快艇啊！”陆未凝跳着脚喊道。
“那就划船！”秋梓白背对着她挥挥手。
“……那好吧。”陆未凝只好妥协了。
秋梓白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逗你玩的，莫言会开快艇。”秋梓白转身笑道，他做了个打电话的姿势接着说，“或者给我打电话，明白？”
“YES，SIR！”陆未凝向他敬了个礼。秋梓白跳上快艇，朝她挥挥手，开快艇的小哥开动马达载着秋梓白一溜水花就跑没影了。
陆未凝独自一人站在那里，身后的蓝蓝的海，身前的绿绿的树，脚下是浅黄的沙滩，头顶是蔚蓝的天空。
浪声，风声，鸟声，交响起来犹如天籁。
她想起陆司南曾经说过有机会就带她到海边度假——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绵软的沙滩根本滚不成行李箱，只能提着。走过沙滩，森林的入口是一条一米来宽的石板路，她这才放下行李滚着走，她赤着脚走在湿润而冰凉的石板上。头顶枝叶相交，几乎遮蔽了全部的阳光。
她调整出最愉快的表情，她要让自己打心底里觉得快乐。她缓缓地走着，酝酿着。行李箱的轮子和石板摩擦的声音向周围的一切生灵，宣告着有客人到来。等她做好全部就绪工作后，眼前突然忽然开朗。
一大片的空地上矗立着一栋梦幻般的晶莹剔透玻璃房子。房子的前方用篱笆围成一个圈，有一匹白色的骏马在里面奔驰跳跃。还有螃蟹在这片空地上横冲直撞。陆未凝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就扑上去，拎住螃蟹的后退：“很好，今晚就吃你了。”
马没理她，继续奔来跑去，把自己的形体美和运动美，表现的淋漓尽致。
“这么好的环境，还装什么抑郁嘛。”
也许是后脑勺感受到了灼热的目光，陆未凝下意识的回头。一眼就看到了玻璃房子的二楼站着的人，那个化成灰她都认得的身影。
两人隔着将近两百米的距离相互望着，一动不动。陆未凝微笑着，她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自己的笑容，但她却丝毫没有感受到他的笑意。她抬起手，最大幅度地向她挥手。
“啊呀。”陆未凝惊叫道，手指传来一震疼痛，只见那只大螃蟹的钳子夹着她的大拇指，悬在半空中。陆未凝呲着牙想把螃蟹甩掉，甩了好几下竟没甩掉，反而夹得更紧了，眼看她疼得眼泪都快出来。她求救地想房子望去，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已经不在那里了。她低下头继续和螃蟹较劲，好不容易让它松开了，血已经从她的大拇指上流了下来。她蹲在地上，直勾勾地看着不断滚出血珠的手指，有人向她走来都没有注意。
“你怎么来了？”
陆未凝抬起头，向皱着眉一脸怒气的秋莫言伸出自己淌着血的手指。
“自己处理。”秋莫言很干脆的拒绝，“我问你呢，你来做什么？”
陆未凝委屈地站起来，近距离地看着秋莫言，觉得他比以前黑了，也比以前强壮了不少。之前她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快乐心情不知什么已经灰飞烟灭。
“我来工作啊。”她说，想笑却没有笑出来。
“工作？”
“女佣。”
“……”秋莫言这才想起他妈妈前几天非要给他派给一个女佣的话，还说最近几天就到。没想到竟然是陆未凝，明显被摆了一道，“随便。”秋莫言丢下两个字转身就走。
陆未凝想开口缓解下这个紧张的气氛。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笑道：“你不知道，在咱们没有见面的这三年里，我已经成为了全球知名的治愈系心理学家了。于是你妈妈重金聘请我来抚慰下她可怜的儿子拿受伤的心灵……好一颗慈母之心……”
秋莫言猛地停住脚步，回头瞪了她一眼。这一瞪让陆未凝也站住脚，把剩下的话一下子全都吞回了肚子里。
秋莫言看着她那一副勉强的笑容想要说什么，嘴张了又张，还是没有说出口，扭过头大步流星地想房子走，留下陆未凝在愣在原地。
好半天，陆未凝才猛然惊醒，拖着行李向那栋美丽的房子奔去。手上的血不断滴在地上，她毫不在意。仿佛追着那身影就永远不会迷茫。
陆未凝举着小拳头抗议道：“还有没有人权了，还有没有隐私了。”秋莫言一副半死不活地表情把她从头到脚扫描一遍，十分冷淡地说：“你怕什么。”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陆未凝准备跟他好好理论一番。冷不防秋莫言一把抓住她伸出来的手，把她揪到自己跟前，冷笑道：“我们早就坦诚相见了，忘了？”
陆未凝的心陡然下沉，她讨厌那时的秋莫言，她想要一些温暖的东西。秋莫言紧了紧环住她腰身的手臂，让她清醒过来，看着自己。
“说，为什么来这里，谁让你来的？我妈妈？”
陆未凝笑嘻嘻地在岛上忙活了几天，总是热脸贴上冷屁股，秋莫言连句多余的话都不肯个他说。此时他亲密地举动和冷冽的语言让茫然而不知所措。
“阿姨让秋梓白来找我，说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希望我救救你。”陆未凝陈述着。
“呵。”秋莫言放开她，又冷笑起来，“就你？拯救我？”
“我想见你，是真的。”陆未凝低下头，一滴眼泪落在地上。
秋莫言一直向后退，他推倒沙发里痛苦地包着自己的脑袋。陆未凝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你想见的是三年前的秋莫言，不是现在的秋莫言！”秋莫言伸出双手，仿佛在祈求着什么。他猛然挥手，推到了旁边的架子，上面的花瓶坠落到地上，炸裂开来——啪！陆未凝捂住耳朵。
“三年前的秋莫言和乖乖一起死了！”他跳起来，吼叫着。
陆未凝惊恐的走过去，试图安抚他，不断地说着：“你别这样，你别这样，你别这样……”
秋莫言抓住她的手，蹬着双眼：“那个秋莫言是骗我自己的，没想到骗了你。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让自己像小丑一样跳上跳下。”
陆未凝一直不吭，任自己被揪来扯去，等秋莫言平静下来时，她抬起头。他猛然看见她泪流满面。她从他手里滑落，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秋莫言走了，看都不愿多看一眼。
她不知道哭了多久，只觉得再也留不下一滴眼泪了。她站起来，默默地洗澡，默默地走进卧室，默默地缩在床被之间，就像一个幽灵。
可惜睡梦里，她还是在痛苦着挣扎。床轻微地震动，让她惊醒过来。一双有力的手从身后搂住她，轻柔地说：“别怕，是我。”
她点点头，放心地缩在他怀里。
“不要走，留下来。”
她再次点头。
他吻了吻她的耳朵说：“你痛苦吗？你要是痛苦的话，我可以像你以前安慰我一样安慰你。”
第三十一回 各人风情
风老大坐在桌子前发愣，各种各样的姚思曼在他眼前飘过，抽泣的、惊喜的、委屈的、生气的，一个美妙的噩梦一样。他不自觉地摩挲着自己的嘴唇，仿佛那里还残留这某人的香味。“老大？”
风老大惊醒，眼前杜若那张大脸吓了他一跳，只是那张脸上没有了眼睛。他很快调整过头绪说：“没受伤？”
杜若低头，恨恨地说：“我太没用了。”
暴风拍拍杜若，用他自以为是劝慰的方式劝慰道：“没事，是我低估他了。”
在杜若听来，那句话的就跟是说“是我高估你了”一样，他悔恨的泪水再一次在心里流淌了，那种哗啦啦地流。
天地良心，日月可鉴，暴风是真的想安慰他来着。
“老大，真的把那小子放回去？”
“恩。”暴风随手翻着桌子上的一推乱七八糟的报告计划，“你打电话，让家里那边放人。别动他——既然你没受伤。”
“老大——”杜若纠结的肠子都赤橙黄绿青蓝紫了，可老大还是翻弄着那些文件，看都不看他一眼。
“好吧——”杜若极不甘心地妥协道，说着转身垂头丧气地往外走。
“杜若——”暴风在在他快要关上门的时候，说，“淡定。”
杜若声若蚊蝇的嗯了一声，轻轻带上门。
还没过十秒钟就听到走廊里“啊呀”一声，接着“噗通”，然后就是杜若的叫骂：“谁把砖头放过道上的，欠拍啊！”
“对不起，杜哥，对不起，刚才我们敲核桃来着。杜哥来点。”
“来你个琥珀核桃！”
“……好可怕……”
“被老大骂了吧。”
“应该是……”
暴风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嘴角以一宗似有还无的趋势向上滑动：我就知道，没有眼镜是不行的……
敲核桃的那伙始作俑者的座机响了，他们一听到那么威严的声音，本能的敬而起意。
“我也要吃，继续敲！”
“是！”
九成九的事情已经挑明，陆未凝和秋莫言再不用睡一个屋子了。
秋莫言坐在院子里的豆堋下面，看陆未凝晒被子，摇头晃脑地说：“太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陆未凝瞄了他一眼说。
“你说可惜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可惜什么？”
“难道你不觉得可惜？”
“我有什么好可惜的。”陆未凝觉得这个肯定是被人诅咒，魔怔了。
“唉——”秋莫言喝了口茶，做出老者的样子眯着眼睛说，“我终于知道风老大为什么不待见你了——不解风情啊。”
“莫名其妙。”陆未凝走过去一脚踹翻了他的椅子。秋莫言华丽地仰在了地方。
乖乖拍着手，围着他转：“乌龟，乌龟，爸爸学乌龟喽。”转了几圈，装作晕倒，倒在她爸爸肚子上，做小乌龟。
秋莫言抱着乖乖，躺在地上还觉得蛮惬意。他向一脸蔑视的陆未凝抛了个媚眼说：“看吧，我女儿，多解风情。”
陆未凝拍拍被子走过去，俯视他道：“那我也躺上去吧。”说着就要去抱乖乖。秋莫言赶紧搂住乖乖滚了一圈说：“不行，就你这彪悍的体型，压死我算了。”
“你这个人，不解风情。”陆未凝转身道。
第三十二回 巧啊巧
自从那个诡异的绑架事件，以陆未凝百思不得其解的方式结束后，姚思曼就很少出现再他们院子里。学校里也几乎没有遇到她。秋莫言和陆未凝虽乐得轻松，但还是有点奇怪，心想她难不成是去找暴风策划什么惊世骇俗的阴谋？
陆未凝给杜若打电话试探时得知，姚思曼最近没有找过暴风一次。奇怪啊奇怪，难道她终于开窍了？
其实我们曼曼公主是在做正经事。她妈妈打电话说，最近H城有她生意场上的一些事，而她自己是在忙不开，就请女儿帮她办了。其实就是一些研讨会啊，座谈会啊，交流会啊什么的。
姚思曼在人际场上也算是摸爬滚过来的，在外人面前绝对成熟老练。虽然她不喜欢装成那种半死不活的样子，但她还有一颗赤子之心，所以很爽快就答应了。顺便，她要整理一下她凌乱的心。
就在她带着整理了八成心绪参加一个展览会结束后的舞会时，西装笔挺端着高脚杯与人交谈的暴风的倩影，把她的八成，一下子击溃到了负八。
她用她几乎挺住运行的脑子想：他来干什么？他不是黑社会吗？来砸场子的？可是只有他一个人啊……
“姚小姐。”
“呃。”姚思曼知道自己错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呵呵，杜先生，你也在呀。”姚思曼挤出个笑脸，对同样惊奇又惊喜的杜若说。
“是呀，这么巧，我们老大也来了，那边。”杜若指指暴风的方向。
姚思曼不敢看，她说：“就你们两个人来了吗？”
“对。”杜若笑笑说，“姚小姐最近怎么没来找老大呀——不，海先生，阿膘他们还念叨你来着。”
“是吗，最近有点忙。”姚思曼觉得在这种场合跟他这么说话真别扭，估计杜若也觉得别扭。可是没办法啊，气氛！气氛！气氛！
“在哪儿遇见姚小姐真是没想到。”
“我是代我妈妈来的，呵呵。”
“过去跟我们老——海先生说说话？”
“海先生？”姚思曼觉得没听说过这个人呀。
“就是我们老大，我们老大姓海。”杜若凑近姚思曼低声说。
“哦……”她抬了下眼皮偷偷看远处的暴风，正在她犹豫着怎么办的时候，一个大胖子冲进她和杜若之间，激动地说：“姚小姐，见到你太好了，令尊令堂可好？”
姚思曼向杜若歉意地笑笑，杜若点头表示理解，笑着又指指他们老大，示意她一会儿过去，姚思曼点点头。
“恩，挺好的，多谢孙先生。”姚思曼优雅地微笑着说。
“以后生意上的事，还要仰仗令尊令堂啊。”
“思曼，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梓白哥哥，遇见你真是太好了。”姚思曼恨不得扑上去和他拥抱一下，可惜不行啊。秋梓白，秋莫言的堂兄，秋妈妈的左右手。
姚思曼笑逐颜开地拍拍他说：“真是越来越帅了，迷死了多少无辜少女啊。”
“迷倒你了没？”秋梓白笑道。
“早就迷倒了，嘿嘿。”
秋梓白的眼睛里突然蒙上了一层哀伤，但这些都没有被眼镜四处乱瞄的姚思曼看到。他说：“姨妈最近的一个大客户也来了，我带你见见。”
“恩，好。”姚思曼还是得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她跟在秋梓白身侧，没走一步都与暴风越近一步，她的心就越要慢一拍……
第三十三回 觉悟
暴风看见姚思曼到没什么表情变化，可是姚思曼的心潮那个澎湃啊。她觉得自己对着他澎湃真是太奇怪了。最终，秋梓白领着姚思曼在暴风面前停下，他介绍道：“你好，海先生，这位端风集团的千金姚小姐。思曼，这位是海玛集团的董事长海先生。”
姚思曼内心无比的纠结，她不知道这时候他们是该认识呢，还是不认识。照理说，她应该很欢快地说：“哈哈，原来是你啊，我们认识的，不用介绍了。”可她竟然无论如何说不出口——这是为嘛呢！？
“姚小姐，你好。”暴风向她伸出手。
姚思曼愣了一下，伸出自己湿腻腻的小手，握了握手。
她低头小声地回应道：“你好。”
“要是莫言也在就好了，他留学一年多了吧。”
“……”
“莫言？”暴风说。
“秋莫言——我们董事长的公子，我堂弟。要不是出国留学去了，说不定今天他也能来呢。”秋梓白笑着说，“是吧，思曼。”
姚思曼看看暴风，尴尬地笑笑。
“和姚小姐有婚约的哪位？”暴风问秋梓白。
“没错，海先生也听说了？”
“恩，有过一面之缘。”
姚思曼真想钻到桌子底下不出来。
“那个……我去吃点东西，失陪了。”姚思曼这时也不管合适不合适了，先逃了再说。
秋梓白还替她开脱道：“海先生不要见怪，思曼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的。”
暴风——不，海先生说了什么，她没听清，也不敢听。
姚思曼端着小盘子，拿着小叉子在长长的餐桌边，机械地把食物放进嘴里咀嚼，要是能把她的那些纠结的情绪也嚼嚼咽下去就好了。一些半生不熟以及根本不认识的人还不识好歹地冲上来和她寒暄客套。
她招架之余，怀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态度剖析着自己：黑社会也要吃饭，做生意不奇怪！跟她妈妈有生意来往也不奇怪！商务宴会上遇见他更不奇怪！海先生……还真奇怪……真别扭……恩，淡定，淡定，淡定……
“姚小姐。”
姚思曼一回头就看见了两眼放光的杜若，同时被他的眼神给震惊了。
“干嘛？”姚思曼警惕地说。
“令尊是端风集团的董事长？”杜若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着她。
姚思曼咽下嘴里的点心，点点头。杜若为她这轻轻的点头而一震，激动的差点泪流满面。
“以后还请令尊多多关照啊。”杜若扶了下眼睛说。
姚思曼的心再次高空大跳水。她想，她跟暴风手下的小弟打牌下棋扔飞镖，输得一塌糊涂的日子恐怕是要一去不复返了；她让那些人教她打架，疼的她嗷嗷乱叫的日子也就此烟消云散了……
她惯性地用一个万能的微笑说：“好的，没问题。”
杜若皱着眉盯着她不动，半天挥挥手说：“唉，唉，别扭死了。”
姚思曼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
“你跟老大说过话了？”
“恩。”姚思曼再次纠结了。刚才暴风问秋梓白，她和秋莫言是不是有婚约。她第一次为她和秋莫言有婚约而后悔——她明明那么喜欢莫言哥哥的……
陆未凝在宾馆对她说的话又在她耳边想起：“两个人在一起，快乐是前提”。她回想着自己找暴风商量她想出来的大计，和他的小弟们玩，拉着他跟踪秋莫言和陆未凝……这些她觉得都是快乐的。
还有……还有……她和暴风接过吻……她也没有觉得讨厌……
难道我移情别恋了？姚思曼终于顿悟了。
第三十四回 醒悟
当她意识到这个深度，霎那间就容光焕发了。她用眼睛搜寻着暴风的身影，锁定他，含情脉脉地望着他。暴风终于感觉到有人看他，沿着那道目光回望过去，只见姚思曼立在那里傻笑——傻的可爱。他很快移开眼光，去看别处，和别人说话，再转回来时，姚思曼还在看他，仿佛整个舞会只有他一个一样。
无奈，公主眼神太炽热，就算是暴风这样的极品酷哥也终于按耐不住了，朝公主走过去。他伸出他的手说：“能请你跳支舞吗？”
姚思曼狡黠地笑，露出那颗闪闪发光的小虎牙。她将自己的小手，放进暴风的大手里。
“嗝。”姚思曼很不合适宜地打了个嗝，脸一下子就红了。
暴风拉下她捂住嘴的手，带着她走进舞池。
“嗝。”
暴风低头看她红彤彤的笑脸，不知怎地就觉得特可爱。姚思曼憋气憋气，忍住忍住：“嗝。”
“那个……吃的有点多了……”姚思曼扭开脸说，脚下跟着暴风缓慢的舞步。
暴风搂着她，走了依旧不熟练的舞步，突然就冒出一句：“吃饱，撑住，后果自负。”
姚思曼囧了一下，小声说：“……你姓海？”
“恩。”
“我一直以为你姓暴来着……或者姓风……不是都叫你风老大吗？”姚思曼抬头去看暴风。暴风低垂下眼来看她。
“我姓海。”暴风从她脸上移开目光。
“海什么？”姚思曼憧憬地问。
暴风的眉毛一下就拧到一起去。姚思曼撅撅嘴，撒娇道：“不说算啦。”
“真想知道？”
“恩。”
暴风叹了声气。姚思曼想他这么彪悍的人竟然会叹气。
他收紧揽着姚思曼小蛮腰的手，低头耳语。姚思曼像被雷劈过一样，浑身一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暴风挺起腰，继续揽着她跳舞。
“你真叫这个名字？”姚思曼还是不敢相信。
“恩。”他又补充道，“不准笑。”
“恩，不笑。”姚思曼听话地点头，她也突然觉得暴风好可爱。
正当姚思曼心里正甜蜜的时候，杜若那个杀千刀的窜出来，急急忙忙地说：“董事长，董事长。”
暴风和姚思曼只好停下来，到一边说话。暴风只看了杜若一眼，杜若就感到了一阵恶寒。
“什么事。”暴风冷冷地问。
“陆老大刚打电话了。”
“未凝姐爸爸？”姚思曼问。
“恩。”暴风点头，又问杜若，“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我说你正在忙。他说让你闲了后给他拨个电话过去——听口气有点不太对劲。”杜若一脸焦虑地说。
暴风凝眉，犹豫了一下，对姚思曼说：“我去打个电话。”姚思曼点点头。
他走到安静的走廊，取出手机，拨去一个电话，很快就有人接了。
“风。”一个浑厚的充满磁性的男中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陆老大。”暴风叫道，前辈他还是要尊敬的。
“见到未凝了？”
“恩。”
“还好？”
“恩，很好。”
“那、你们俩的事呢。”
“令嫒很固执。”暴风要感谢她的固执了。
“是吗，你别怪我，我也不想你们好。”那边的父亲不知是欣闻还是惋惜。
第三十五回 隐患
暴风当然不怪他。陆老大从一开始就很明确地提出，自己并不希望他俩走到一起，在他的坚持之下，陆老大才说出了“要是未凝心甘情愿的嫁给你，我也不说什么”这样的话。再才有了暴风对陆未凝威逼利诱，晓之以理。无奈她是陆老大的女儿，什么样的威都没有她父亲的威来得慑人，什么样的利都没有她父亲给她的诱人，什么样的理都不及她父亲的一个眼神让人信服。
“我不坚持。”暴风也觉得已经没必要再在陆未凝身上做无用功了。
“听说未凝和奥华的公子住在一起？”
“是，不过她似乎还不知道。”暴风心想，陆老大不愧是陆老大，他才刚刚知道的事，他隔了几百公里也知道了。
“帮我个忙，想办法让她搬出来。”听暴风没有说话，陆老大继续说，“两个人在一起久了，难免……那孩子我见过，不适合未凝。”
“我倒觉得他俩挺合适的。”
“总之，你想办法让未凝搬出来，我给她在学校附近买了套公寓，装修好的。”陆老大接着说，“你这边，我帮你照看着。”
这才是赤裸裸的利诱。陆老大帮他照看家里的那摊子事，简直跟有关公保佑差不多了。
“要是为难的话，就算了。”陆老大就是这样，说话做事都不会走极端，一贯的采用中庸之道。对于这点暴风一向嗤之以鼻。
“好，我尽量。”暴风说，“其他就仰仗您了。”
“放心。你忙去吧，挂了。”
“再见。”
暴风再次走进舞场时，姚思曼正在和杜若跳舞。杜若空长了一幅斯文样，跳起舞来笨得跟熊似的。姚思曼看见暴风回来了，毫不留情推开他说：“不跟你跳了，踩死我了。”说着就奔向了暴风。杜若扶了下眼镜，甩了甩头发，一边心里泪着，跟了过去。
“未凝姐爸爸给你什么事呀？”一问出口姚思曼就后悔了。她猛然想起陆未凝和暴风是有婚约的。难道陆未凝爸爸是来催他们结婚的？想着想着，眼泪就湿润了姚思曼那双大眼睛。
暴风看着她娇艳欲滴的小嘴，水汪汪的大眼睛，受了委屈的小可怜样。
“他希望陆未凝从秋莫言那儿搬出来，到学校附近的一套公寓住。”暴风说。
“为什么呀？”
“没有为什么。”暴风垂下眼，疑似求救地看姚思曼，“怎么样才能让她搬过去。”
难不成是暴风看不惯他们住在一个院子里吃醋了？姚思曼极不情愿的开口：“直接跟她说呗。”
“她父亲给她买的公寓，让她搬过去。”
“那怎么不自己跟她说呢，搞这么麻烦。”
“要是她不搬，怎么办？”暴风继续问。
“那就把她捆起来，连同行李一起拉过去！”姚思曼举起一个拳头说。
暴风刚想点头表示同意……
“可是——可是——”杜若插话道，“就算捆过去，她也能再跑回来啊——”
“……”
“……”
第三十六回 父之名
陆未凝连打了三个喷嚏，秋莫言赶紧抱着乖乖离她远远地说：“你得猪流感了？”“呸！你才能猪流感了，你还得禽流感了。”
乖乖闹着要下来，秋莫言一放下她，她就往门外跑，边跑边喊：“小胖，小胖。”
“慢点跑，摔了不准哭啊。”秋莫言冲乖乖喊，乖乖早跑没影了。他又向陆未凝蹭过来，陆未凝赶紧闪开说：“干啥，猪流感，小心传染你，一边儿去！”
秋莫言涎着脸笑：“没事，咱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陆未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那啥，预付点明年的房租咋样。”
“为什么，今年还没过完呢。”
秋莫言望天：“最近手头有点紧啦——”
“上次伯母偷偷塞给我的钱，十几万呢，我可全给你了，这才多久啊。”陆未凝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说。
秋莫言叹了口气说：“从挥金如土到捉襟见肘是一瞬间的事，从捉襟见肘到身无分文也是一瞬间的事。”接着他环视了一下这个越发拥挤的院子：各种大型玩具屋子里放不下，就在院子里堆了个琳琅满目，品种比商场还齐全。
“乖乖指什么，你买什么，活该。”
“没办法，谁叫乖乖是我闺女呢。”秋莫言瞬间就陶醉他父亲的角色里了。
陆未凝撅着嘴，沉吟了片刻。
“好吧，看在你免了我一年多的房租的份上，我就预付你到我毕业的两年多的房租好了。”
“不愧是黑社会，大气！”秋莫言赞扬道。
“一点儿诚意都没有。”陆未凝眯起眼睛来看他，“但是——”
“什么？”
“以后不准让我去买早饭了，你去买！”陆未凝吼道。
不就买个早饭嘛，至于有这么大的怨念嘛。秋莫言这样想着，一边拍着胸脯说：“没问题。”等轮到他去买早饭时，就切身体会到了那种痛苦，渴睡——想再睡两分钟，拥挤——排老长的队……最悲哀的是，好不容易排到他了，没有想要的那种陷的包子了……TOT
秋莫言想了想说：“有一个黑社会的也姓陆，还挺牛逼的——”
“哦。”
“难道你跟他是亲戚？”
“我的亲戚就一定要是黑社会的吗？”
“陆司南，你认识不？”
“……”陆未凝纯洁地朝他眨眨眼，“那是我爸，谢谢。”
秋莫言的下巴已加速度掉到地上了。他掰过陆未凝的脸端详了半天，说：“可我怎么觉得你俩不像呐，陆司南脸是方的，你脸怎么是圆的？你像你妈妈？”
陆未凝一巴掌拍开他的手，秋莫言疼得叫了一声。她唰的从凳子上站起来，剜了秋莫言一眼，道：“跟乖乖一样啦！”说完转身就走。
“什么？”秋莫言没明白她的意思。
“不是亲生的啦，笨蛋！”
秋莫言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感慨万千：这年头不是亲生的娃儿还真多——乖乖不是亲生的，姚思曼不是亲生的，现在就连陆未凝都不是亲生的了……
“我得问问我妈，我是不是亲生的了。”秋莫言扒在门框上自言自语。
第三十七回 乖乖想生病
暴风试图说服陆未凝搬家失败了。其实他就说了一句：“陆老大学校附近有套公寓，让你搬过去。”“不去。”陆未凝很决然。
此事到此为止，暴风转身便走了。杜若虽已经见惯了老大的这种办事方法，这时也不免汗了。姚思曼站在那里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哑然无语……
暴风都快走出门了，她才反应过来，赶紧追出去。秋莫言叫住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等我毕业了就回家。”姚思曼回头笑着说，“放心吧，我不会缠着你啦。”
“……”
陆未凝瞄了秋莫言一眼，又看看姚思曼，又望望已经没人的门口。
“我现在正式宣布！”姚思曼猛然转身，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秋莫言说，“我不嫁给你了！你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吧。”
“那……你想怎么样？毕业了再回家——开什么玩笑，你来这儿是为了上学的吗？”秋莫言一下子有点懵。
“我要跟风老大好！”说着回头，“咦，人嘞，怎么不等我啊，等等我呀。”就奔了出去。
陆未凝不怀好意地笑着，把手臂搭在他肩膀上，啧啧嘴：“唉，你的小表妹彻底理你远去了……”
秋莫言白了她一眼说：“你也快了。”
“恩，我也是这么想的。”陆未凝表示同意，“今后就咱俩相依为命吧，啊，乖，去把衣服洗了。”
“好。”秋莫言茫然地转身，又很快转回来，“洗你大爷！又不是我的衣服！”
陆未凝眨巴了眼睛，做出一副娇憨的模样：“劳动人民最光荣。”
炎炎夏日，陆未凝贪凉洗了个冷水澡，第二天一起来嗓子就又痒又疼。她一开口，秋莫言就笑了：“鸭子都没你这么叫。”
陆未凝轻咳了几下，嘶哑着她的公鸭嗓回嘴：“去做鸭子吧，听说很挣钱的。”看见秋莫言不说话，她就沾沾自喜，继续阴损：“比你做助教好多了，又快活又有钱呐，是吧。咳咳。”
他皱皱眉说：“思想龌龊。”就出门买早饭了，回来还拿了一小袋子药：消炎药，止咳糖浆等等四五种。
“给，别传染给乖乖。”
陆未凝小眼贼贼地看着他，接过药，心里别提多美了。乖乖对那一小塑料袋的药也兴奋起来。
“阿姨，这是什么。”乖乖拿着消炎胶囊问她。
“叫姐姐。”
“姐姐。”乖乖低头把玩着药盒，说。
“这是药，生病了，吃了就好了。”
“不生病呢？”
“不生病吃了，就生病了。”陆未凝哑着嗓子跟她解释着，扣出两枚胶囊，就着水一颗颗咽了下去。
“好吃吗？”乖乖问。
陆未凝佯装一脸痛苦地摇摇头：“一点儿也不好吃。”
“乖乖能吃药吗？”乖乖艳羡地看着陆未凝。
陆未凝捏捏她胖嘟嘟的小脸说：“乖乖生病了话，就要吃药。”
“那怎么才是生病了？”
“乖乖哪儿觉得不舒服，就是生病了。”
紧接着乖乖就对吃药的生病产生的强烈的期盼，她缠着秋莫言问：“爸爸，我什么时候生病呀，生病就能吃药了。”
秋莫言摸摸她脑袋，宠溺地说：“乖乖才不生病呢，乖乖永远不生病。”
一听这话，乖乖就撅起小嘴，在他小腿上重重的踢一脚，赌气跑到一边。她就那么大点儿人，下脚再重，在秋莫言都没有什么感觉。而且陆未凝相信，乖乖就是踹死他，他都是笑着去死的，绝对含笑九泉。
第三十八回 表达方式
乖乖在这个院子里，甚至在这条巷子里都是绝对的无法无天。她把人家种的菜苗拔了个一丝不苟，人家找上门，秋莫言只连连赔不是，连个脸色都没给乖乖看，任凭她小小年纪就上房揭瓦。乖乖自己也很会讨巧，腻在她老爹背上，一口一个爸爸，叫得秋莫言差点化为一滩春水。秋莫言的这种绝对性的娇宠呵护，陆未凝稍微有点不满。但她同时又很羡慕乖乖：虽然陆司南在某种程度上对她的呵护备至也已达到了一定极限，但他从不会像秋莫言对乖乖那样对她。陆司南总是很温和的告诉她什么是对的，应该怎么做。
渐渐陆未凝长大了，觉得他对自己太过小心翼翼，于是便激发了她严重的叛逆心理。她仗着陆司南的名声势力呼朋引伴，吸引来一大群追随者，但每次她的团伙都维持不了一个星期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一个人便一个人，她照样能搞得轰轰烈烈，然后一次又一次被那让人难以察觉却源源不断的风平息一切。陆司南只会隔着饭桌说，这是错的，那样是不对的，如此这般会伤害到她自己的。
她很愤怒。
她觉得陆司南不了解自己。
她觉得陆司南什么都不明白。
直到她真正陷入危险，她才猛然发现陆司南的保护对她来说是多么重要。可惜那伙人太过倒霉，碰巧暴风带人来砸场子，碰巧救了陆未凝。得知她是陆司南的女儿，作为报答便要陆司南把女儿嫁给他——即使是养女。
陆司南说：“你是想我女儿嫁给你，不是我，所以我说了不算。”
暴风看着陆未凝，陆未凝瞪着陆司南，却是在对暴风说：“那我们订婚吧，但我绝对不跟你结婚！”
那时，刚高考完。陆未凝在全市范围内被软禁，她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想了两天两夜。半夜她突然闯进陆司南的房间，大吼：“我决定了！”把陆司南和他床上的女人都吓了一跳。
陆司南像从来没有睡着一样，清醒地说：“决定什么了？”
“我要去上大学，我要开始新的生活！”陆未凝宣告着自己苦思冥想了四十八小时的结果。
“很好，然后呢？”陆司南从心底里泛出笑纹，他终于能放下心了。
“我饿了。”
“你真行，两天没吃了。”陆司南赶紧推推身边的女人说，“起来，做饭。”
女人极不情愿地说：“不是有保姆吗？”
“保姆不留宿的，赶快。”陆司南抓起来睡衣套在身上，领着女儿下到餐厅。陆未凝还不忘像那个女人“哼”了一声。
女人愤恨地穿上衣服，咕哝：“要不容易来一次，半夜起来做饭，莫名其妙！”但她不得不去，因为是陆司南的女儿要吃饭。
她在厨房里搜寻着，最后摊摊手：“只有方便面。”
陆司南怎么会让女儿吃方便面呢，他也很奇怪家里怎么会有方便面。
陆未凝很宽容地对女人说：“那就煮方便面吧，那三包全煮了，再加俩鸡蛋。”她又对陆司南说：“我买的方便面，我挺喜欢吃的。”
“猪。”女人暗自骂了一句。
“放些西红柿和青菜。”陆司南嘱咐道。
“知道了。”
用来装三包方便面的分量已经不是碗了，可是说是盆。但是陆未凝加了香油和辣椒后一口气就干掉了，连渣都不剩。
陆司南彻底是被她震撼了。那个女人再次暗骂：“真是头猪。”
两天没吃，陆未凝也真是饿惨了。
第三十九回 正常的生活
陆未凝的大学是考上的，绝对没有作弊或走后门的嫌疑。也正是由于她学习好，她的种种行为都得到中学校方的谅解。因为当陆司南向别人夸耀说我女儿考试得第一时，陆未凝特高兴。当她下定决心开始全新生活的时候，就注定了她不要陆司南送她或派人送她，她连飞机都不要坐——因为她看到许多人上大学都是做火车去的。
她对自己说：“我要做一个正常的学生，我要过正常的日子，我要勤俭，我要节约……”
临走时，她问陆司南说：“你为什么不结婚呢？”
陆司南没有回答她，他说：“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她果真很努力的过这种正常的日子：按时上课，偶尔翘课，参加社团活动，和段雅玲逛街，爽爽快快的砍价，凑近路边的人群看热闹，逗乖乖玩，和秋莫言吵嘴，同他办家家。
她觉得很好，她很快乐。
甚至于让暴风和姚思曼之间迸发出了新的火花。
她想谈恋爱了——再谈一场恋爱，她正常的大学生生活就算是齐全了。
夏日宁静的午后，陆未凝吹着电风扇，浏览着网页。门被一脚踹开后，秋莫言怒发冲冠地站在外面。陆未凝被吓了一跳，骂道：“你土匪啊，吓死人啦！”
“你给乖乖吃什么了？”秋莫言质问道。
“我能给她吃什么！”陆未凝被他问得摸不着头脑，“我敢给她吃什么呀！”她回想着自己今天好像没喂乖乖吃什么东西。
“乖乖怎么了？”她问。
秋莫言对着她干瞪眼，似乎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这时乖乖的声音从他们的屋里传来，叫着“爸爸，爸爸。”秋莫言立马转身去找乖乖。
陆未凝看着门口，她觉得他莫名其妙，而秋莫言的眼神也着实让她的心揪了一下。她跟过去，亲自去看个究竟，是什么让他乱发疯。
秋莫言对着乖乖是另一幅神情，他温柔的焦急地抚摸着乖乖。乖乖嘟着嘴，眼里闪着泪，嘟嘟囊囊地说：“痒，痒，痒。”脖子、手臂、腿上都是小红疹。
“过敏了吧。”陆未凝猜测道。
“所以我问你，你给她吃什么了。”秋莫言回头又蹬陆未凝。她真奇特他的表情眼神怎么能换的这么快。
“带她去医院啊，问我有个屁用！”陆未凝扔下一句话，气冲冲的出去。
“姐姐，怎么了？”乖乖问。
秋莫言给乖乖带上遮阳帽说：“不用管她。”
她回到自己屋里，使劲的摔门，却没摔上——秋莫言很勇敢的把这个门给踹坏了。她从床上跳起来，也狠狠地踹了那扇门一脚。
秋莫言急急忙忙带着乖乖到附近医院的小儿科，诊断下来医生说是药物过敏。医生用秋莫言绝对想不到的问话方式套出了乖乖到底吃了什么。乖乖说她踩着小板凳，拿了陆未凝窗台上的东西，怕陆未凝揍她，就没敢说。
他这才想起那里放着的是他上次买给她的药，她吃了两顿就好了，一直放在外面的窗台上，秋莫言也未在意。
乖乖的症状并不严重，医生就开了些内附外敷的药。乖乖问她爸爸这是不是生病了。秋莫言无奈地说算是。乖乖乐坏了，因为她能名正言顺的吃药了。
第四十回 新生活
在医院里涂了药，好受多了，乖乖在回来的出租车上就睡着了。秋莫言则很纠结，因为他刚刚冲陆未凝发了一通火。他抱着乖乖路过她门口时，看见她脸朝下趴在床上。陆未凝也听见他回来，懒得理他。他把乖乖安顿好，就蹭到陆未凝的门口，刚推了下门……
“出去。”陆未凝没好气地说。
秋莫言嘿嘿傻笑说：“睡觉怎么不关门呀，不怕坏人呐。”
陆未凝还趴着不动，讽刺道：“门被坏人踢坏了，没办法。”
秋莫言拖了椅子坐到床边，轻轻推了推她说：“别生气了。”
你说不生气，就不生气了啊。陆未凝往里移了一点，继续不理他。
“你不要把芝麻大点儿的事，搞成绿豆那么大嘛。”
“不想跟你说话，该干嘛干嘛去。”
秋莫言干脆坐到床上，继续推她说：“我错了，别生气了，啊。”
陆未凝猛地甩开他，坐起来，挤着眼睛吼道：“你烦不烦啊，有多远滚多远去！”没听见反嘴，陆未凝睁开眼，却见他俩大眼瞪小眼，鼻子尖都快碰到一起了。陆未凝抬脚踹开他，咆哮：“滚。”
秋莫言扶住了椅子才不至于被她踹到地上，他就在椅子上坐定，用无公害的表情看着她说：“这已经是我第三次被你踹下床了。”
“活该！”陆未凝啐道，“乖乖到底怎么回事。”
“药物过敏，她把你放在窗台上的药给偷吃了，不严重。”
“哦。”陆未凝使劲朝他翻白眼，“我要吃雪糕。”
这算是和解的信号了。秋莫言赶紧从椅子上蹦起来说：“好，我现在就去买。”
想想暴风带姚思曼去参加酒会的那回事，杜若还真有点后怕。幸好那天姚思曼没有受伤，不然也很不好办。
陆司南再一次催促暴风让陆未凝搬走，暴风只要再一次去找她。陆未凝依旧很坚决——不去。暴风就只好把钥匙给她流了下来。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乖乖身上的红疹很快就下去了，而秋莫言和陆未凝不得不把所有的药品藏起来，还要藏到一个乖乖翻箱倒柜都找不到的地方。
别人家的孩子一要吃药便哭死苦活，她倒好，比吃糖还高兴。他们很费劲，为什么乖乖会对吃药这么享受。
陆司南得知女儿宁死不搬，就亲自打电话来说，并以他要来H城威胁之。陆未凝高高兴兴地说：“好啊，好啊，你来吧。”她求之不得，她很想陆司南。
“有对象了吗？”这句话在陆司南肚子里转了好几圈才说出去。
陆未凝则跟他打哈哈说：“你想我有还是没有。”
“你还小。”陆司南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再过一年我结婚都是合法的！”陆未凝争辩着。
“公寓肯定比你现在住的条件好。”陆司南把话题转到一开始的问题上。
“我现在住的挺好的。”陆未凝瞄了一眼喂乖乖喝水的秋莫言一眼，“这是我新生活的一部分。”
陆司南妥协了，他说：“你看着办吧。”
陆未凝很失望。她总是试图让他跟她挣、跟她较劲，每次都不果。
第四十一回 老大的寂寞
暴风走进他们的落脚点时，竟然是鸦雀无声，好像里面的人都死光了一样。当他看个每一个房间后发现其结果一样的是，这里除了他没有一个活人，不一样的结果是这里也没有一个死人。关上最后一个房间的门，暴风蓦地感觉到那么一丝凄凉，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坐下来，盯着门口，一动不动，就像随时有人推门进来一样。
他淡定……淡定……谈定……
一包烟被他抽的没几根了，他终于按耐不住了，扑过去抓起电话啪啪啪按了一串数字，一气呵成的他闭着眼睛都能打。
杜若接起电话第一句就没大没小地吼：“老大，你快来啊。”不是他对老大不尊敬，实在是不用吼的，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暴风冷冷地说：“你在哪儿？”杜若听着那语气里竟然有点撒娇的味道，言外之意好像在说“竟然丢下我一个人”，他赶紧说：“我们马上回去！”
“你们在哪儿？！”暴风再一次问。
杜若还没有回答，电话就被突然压过来的人抢了去：“风老大。”
“……”
“我是思曼呀。”姚思曼也在吼叫。
暴风说：“我知道。”
“我们在唱歌呢，你也来吧，大家都在呢。”说着话的时候姚思曼还回头对别人吼，“那首歌是我的，不准抢！”接着姚思曼把他们在哪家店，哪个房间对暴风吼了一遍，最后嘱咐道：“我们等你，一定要来哦！”
今天本来是来为一个为将要回X城的兄弟践行的，结果一帮子人都忘了开始的目的，一点儿践行的伤感气氛都没有。那位小兄弟的心啊，跟蹦极似的。
暴风到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倒下一大半了。杜若抱着话筒在那儿撕心裂肺地唱：“爱我的人对我痴心不悔，我却为我爱你的伤心流泪……”还清醒着的人不部分都在拍手起哄，整得杜若竟然还脸红了。姚思曼正和一个人几乎脑袋顶脑袋的猜拳……全然没有人注意到他。暴风清了清嗓子，可跟里面哪些咆哮吼叫相比，真是声若蚊蝇。暴风有点想去墙角种蘑菇的冲动。
最后还是杜若唱歌唱的忘情了，身子使劲向后仰拉高音，算是终于发现了他们老大：“老大！”杜若立马绷直了说。其他人也刷刷转身站得笔直：“老大。”
“你来啦！”姚思曼扑过去，抱住他手臂，回头对那些直愣愣站着的人说，“你们继续唱啊，那些都是钱哇。”
没有人看她，都看着暴风。暴风的优越感顿时油然而生，他抬抬下巴说：“继续。”于是咆哮和吼叫声再次飚上云霄。
姚思曼摇摇晃晃的拉着他到沙发上坐下，语无伦次地说：“你来了我真是要喜极而泣了，我虽然已经喜极而泣了，但是为了你我好歹已经喜极而泣了……”
暴风低头看着半个身子都瘫在他身上的姚思曼，并且散发着酒气，看着他的眼睛有些迷蒙。暴风看看刚才跟她猜拳的那个人，那孩子立马经若寒颤弱弱地说：“她还欠我好几杯呢……”
第四十二回 公主乱入
杜若又吼完了一首，回头问他老大说：“老大，要不要来一首？”暴风回答地很干脆：“不要。”
姚思曼推推他说：“唱一个吧，唱一个。”
暴风继续“不要”。
“那咱俩唱一个？”姚思曼笑嘻嘻地说。
“好啊好啊。”杜若先拍手叫好，“唱什么？”
“花好月圆夜。”姚思曼想了想说。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暴风，内心则汹涌澎湃——老大唱《花好月圆夜》，那果然是别有一番滋味呐。
“……不要。”暴风说。意料之内，情理之中。
“那咱俩唱。”姚思曼一摇三摆地站起来，有些不满地对杜若说。
“哈？我？”杜若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
“恩，就是你。”姚思曼拽住杜若，对霸着点歌台的人说，“《花好月圆夜》，赶快。”一群人再次起哄鼓掌，杜若盛情难却，颤巍巍地拿着话筒，和姚思曼对唱了一把。只是姚思曼喝得七荤八素，完全跑调，终于干脆哼宁完最后一句光荣的倒下了，再被人拖到沙发上。还好，姚思曼酒德不错，不撒酒疯。
杜若说自己去趟卫生间，刚走出去就又慌里慌张的闯了进来，把电话塞给暴风，再次冲了出去。暴风一看是高老大的电话，便起身准备出去接，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看，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杜若从卫生间身心畅快的出来，看见他老大站在走廊上挂掉电话，对他说：“我先走了，送姚思曼回去。”说完推开门往里看了沙发上的姚思曼一眼，就走了。杜若望着老大坚挺的脊背若有所思：送她回去？回哪儿去？嘿。
在陆司南的帮助下他和高老大的事情已经谈妥。他本来预计要在H城待半年左右来解决这个问题，一个多月下来几乎没有任何进展。陆司南只是打了一个电话，说了些谁都不得罪的话，就摆平了一直都跟他无关的纠纷。
这就是差距。暴风是崇拜陆司南，他想成为陆司南，甚至超越他，但除了他的温和。
暴风和高老大握手言和，出来时想起了姚思曼，就给杜若拨去电话。
“喂，老大。”
“人送回去了？”
“恩，送回去了。”
“你们散了。”
“恩，散了。”杜若回答着，怎么都觉得老大问问题的顺序错了，但这是小节，“老大，你也快去吧，不然——”
“什么？”
“呃，没什么。要不要去接你。”
“不用了……这几天我们就回去。”说到这儿他对陆司南那通电话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杜若压根就没有感受到他高兴了，就用了一个最安全的方式回答：“恩。”
“挂了。”暴风没好气地说。
回到自己的住处已经凌晨两点多了。暴风打开门，就觉得屋里的味儿怪怪的，又闻闻自己，打开窗户就赶快去洗澡。洗完出来，给自己倒了点小酒，还是觉得这屋里不对劲，便四处去看。
打开他卧室的门时，暴风差点把手里的酒杯给扔了。他的床上四仰八叉的赫然躺着一个姚思曼。他终于明白杜若那个“不然”后面是什么了……
也好。暴风看着姚思曼，酒还没有喝，他就先醉一半了。他难得地温柔的看人。
也好，他不是快走了吗？
第四十三回 酒后乱什么来着？
暴风终究不是无情的人。他坐在床沿看着姚思曼，月光掠过他都顶在她脸上投下阴影。他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很清，怕弄醒她。最后他不甘心于只是抚摸，双手撑在姚思曼肩膀良策，低头向她的唇靠过去。在四片嘴唇即将碰到一起的时候，姚思曼猛然挣开眼睛，吓了暴风一跳。
姚思曼看着自己上方正图谋不轨的暴风，眼里没有一丁点儿醉酒时的迷蒙和飘悠。
“你真的叫海大赋？”姚思曼动了一下脑袋，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
暴风怔了一下，随即“嗯”了一声。这不是敷衍不厌烦地“嗯”，而是认真的庄重的正儿八经的肯定回答——“嗯”。
“你在干嘛？”
话音未落，暴风就吻上了她的唇。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接吻了。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都各怀鬼胎。姚思曼沉沉地合上眼，享受着他甜甜蜜蜜的吻，一直甜蜜到她梦里。
大名为海大赋的暴风忘情地吻着她，沿着她的脖颈一直吻到她衬衫系着的第一个纽扣。
姚思曼的胸脯平稳有规律地起伏着。暴风抬起头看着她，冷不丁笑了一下，还笑出声来。也不知道他是笑他自己，还是笑又睡着了的姚思曼。
他望着窗外一直偷窥一切的月亮，心想，刚才姚思曼跟他说话时，是清醒的，还是发癔症。
姚思曼哼宁了一声，还撅着嘴，她看起来很不爽地扯了一下衣服，翻了个身。暴风站起来从衣柜里摸出意见体恤衫。他小心翼翼地脱下姚思曼身上的衬衫，再更加小心翼翼地把体恤衫个她套上去，尽量不让自己碰到她的皮肤。他的体恤衫能一直遮到她的大腿。最后一步他才犹犹豫豫，比第一次去砸人家场子还要鼓起更大的勇气来褪下姚思曼的短裙。她的那条小短裙，比他的体恤衫长了不了多少。暴风举着那条裙子比划了比划，简直跟童装似的。
天亮了，暴风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时，就看见了同样坐在床上、却一脸呆滞的姚思曼。
“醒了。”他又打了个哈欠说。
“啊。”姚思曼张了张嘴，发出一个音节算是回答了，“……你给我换的衣服？”
暴风扭头看了她一眼：“恩，我没开灯，看不清，没事。”
“……那我的文胸扣怎么开的……”姚思曼垂着眼睛，明显地不信。
“我没动。”
姚思曼终于扭动了下酸疼的脖子去看暴风：刚睡醒的她没有平时那么多的戾气，看起来温和许多，也好相处许多。想到最晚还梦见跟他亲亲来着，她的脸不禁就泛起了红。
“那个……都说酒后乱什么来着？”姚思曼盯着自己手指在被子上划出的痕迹说。
暴风的回答很干脆：“酒后乱性。”
“那……那咱们乱了吗？”姚思曼绞着手指，竟然有些小期待。
暴风下了床说：“我没喝酒。”
姚思曼指着床头柜上的半杯酒，没好气的说：“那个是什么！是酒吧！”
“没来得及喝。”暴风瞥了一眼，伸手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没有乱？”姚思曼扯扯身上的体恤衫，想把它扯得更长一点。
暴风又坐回床上，看着她说：“现在乱也还来得及——我知道柳下惠为什么被说成圣人了。”
“乱什么？”姚思曼这是的IQ已经归零了。
“你说乱什么。”姚思曼白花花的腿跟他尽在咫尺，仿佛她一动就会从衣服里露出底裤。
姚思曼盯了他三秒钟，别开脸：“算了。”
第四十四回 逐客令
知暴风就要走了，姚思曼的心情突然复杂了起来，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放佛都在搜肠刮肚地寻找着能多留一天的理由。陆司南的电话这时拨来，无疑是救命的稻草。陆司南略显焦虑地对暴风说，公寓管理员刚向他报告陆未凝搬过去住了。这么突然他担心女儿出了什么事，请暴风去看看。
暴风在姚思曼脸上扫了一眼，依旧冷着一张脸，很果断就答应了他，并邀请她一同去陆未凝的公寓。但凡暴风能多留一分钟姚思曼都是高兴的，她很开心地就应了。
房子里各种行李堆了一地，陆未凝灰头土脸的打开门，看见是这两个人，震惊了一下。再一想自己才刚刚走进门他们就来了，消息这么快？还是他俩——
“你们来做什么？”陆未凝皱着眉狐疑地问。
“看你啊。”姚思曼不用她请，自己就蹦进了屋里。陆未凝让开路让暴风进来，暴风很直接地说：“陆先生让我来的。”
陆未凝第一个想法就是，看来很有必要搜搜着屋子里有没有窃听器微型摄像头什么的了。她冷哼了一声说：“看我什么？”
“你突然搬过来，陆先生担心你。”暴风说。
姚思曼抱起地上的一只狗熊娃娃问：“你不住我表哥那里了吗？”
“我要告他去！”这一声咆哮又是震惊四座，“我要告他违约！还没有到约定时间久把我赶出来——欺人太甚！”气话归气话，他们之间的租赁关系只有口头约定，没有书面文书，就是上了法庭也没证据可言。
“发生什么事了？”姚思曼缩在狗熊后面小心翼翼地问。
暴风站在旁边沉思：一般情况下，暴风是可以打个电话找人修理那个欺负陆未凝的人的，可是这个是秋莫言呐，不是说修理就能修理的。他虽然跟秋莫言接触不深，但他飞扬跋扈的大名却是响彻九州。只有整天就知道折腾陆司南的陆未凝才会对自己父亲圈里的名人一无所知，同时不屑知道。再换句话说，打狗还有看主人，这位是奥华的公子，身价与“不食人间烟火”的陆未凝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未凝吼了一嗓子，又看见这俩人出双入对的，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暴风一见她哭了，就更不知道怎么办了。姚思曼发挥着她作为女人的优势蹭过去拉住陆未凝的手细声细语地问：“未凝姐，你告诉我怎么回事，要是我表哥欺负你了，我找他算账去。”
陆未凝扁着嘴眨眨眼，吸了吸鼻子说，她买了葡萄回家，洗干净了，剥了皮喂乖乖吃，乖乖不小心就呛到了哭了起来。秋莫言听见哭声就从屋里冲了出来，把葡萄从乖乖嘴里扣了出来，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凶了她一大通，接着两人就吵了起来，还翻出了乖乖上次过敏的旧账，最后吵得脸红脖子粗的秋莫言下了逐客令。陆未凝当即就打了电话请搬家公司的人来把东西全搬走了。
“又不是故意的，表哥他至于吗？”姚思曼挠挠头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那咱就不回去了，一直到他来求你！”
陆未凝又吸吸鼻子，想到秋莫言今天的那副凶残样，都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找她。她环视了一下一片狼藉的脚下。
第四十五回 新恋情
陆未凝搬进新公寓可乐坏了她的朋友们，隔三差五便来这里凑份子聚餐。段雅玲更是有个夜不归宿的去处。不过也好，人多热闹一些能分散她一点注意力。“你怎从那儿搬走了？秋助教把房子不另租给别人了？”这天段雅玲又赖在她家里不走了，问陆未凝说。
“不知道。”一提起秋莫言，陆未凝就没了好气。
“不过你发财啦，租这个好的房子？”段雅玲早就变成星星眼了，“月租多少，要不咱俩合租怎么样？住宿舍太不方便了。”
“别，你想过来住就尽管过来，可千万别搬过来。”
“讨厌。”段雅玲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并不为她的话感到生气，“不知道秋助教的房子租出去没，要不我去问问？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陆未凝给自己倒了杯水，翻了个白眼说：“那你去呗。”
“嘿嘿。”段雅玲贼笑着从沙发上爬起来为主她说，“你老实告诉我，你俩到底怎么了。”
“我买彩票中奖了，不想再住他那个破房子了。”
“好，明天我也买彩票去。”段雅玲坚定地点头。
以前陆未凝并没有觉得这个校园有多大。自从她搬进公寓，一个星期难得能在校园里碰见秋莫言一两次，即使秋莫言看见她了，也视而不见。她记得她看过一部电视剧，里面有个女人的台词说：“我宁愿你将我骗得肝肠寸断，也不愿你对我视而不见。”她突然觉得秋莫言好残忍好无情。
她的心境由渴望遇见他，渐渐转变为既期待又害怕。她万万没有想到秋莫言会如此这般的冷漠。她还曾想入非非，秋莫言会不会是被雷劈了，穿越了，他身体里氏另外一个人的灵魂。
自她记事以来所有人都是围着她转的，包括陆司南。而此时秋莫言很荣幸地成为了陆未凝关注的另外一个男人。
要是没有乖乖就好了，死掉好了。这个可怕的想法吓了她自己一跳。
在她关注秋莫言的时间段里，频频出现在她视线里的是另外一个男人——杨帆。青春阳光朝气蓬勃的杨帆，今天请她去看河水涨潮，明天邀她欣赏山顶日出，后天又说去水坝钓鱼。陆未凝也想好了，她决定接受杨帆，只要他开口。
集体郊游陆未凝累得爬都爬不动，只能扶着树喘气。杨帆是个聪明的孩子，他走过来笑嘻嘻地说：“我背你，你和我交往怎么样？”
“不用你背我。”话一出口，杨帆的脸就绿了，陆未凝点头补充道，“不过交往可以。”杨帆的脸瞬间又山花烂漫了。
等他们追上已经开始野餐的大队时，咳嗽声四起。陆未凝挨个白了他们一眼：“咳死你们一个个的。”杨帆则一脸胜利的喜悦，站着傻呵呵地笑。
段雅玲啃着已经在背包里压得变形了的蛋糕含泪道：“我下手晚了啊。”
一个男同学拍拍她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这不，还有我的嘛。”
段雅玲拎开他的熊爪说：“你还是找你的芙蓉妹妹去吧。”
陆未凝往山下望去，之间灰蒙蒙的一片。
第四十六回 “公主”与“青蛙”
这段新恋情很快就会传到秋莫言的耳朵里，无论他是怎样的反应，陆未凝都会很乐于知道。但是永远精神饱满的杨帆已经搞得她筋疲力尽了。这天午饭后，陆司南打电话给她说，自己第二天会到H城来办事，顺便看看她。陆未凝喜出望外。“谁要来？”杨帆问。
“我爸爸。”
“……”杨帆半天才说，“我呢？”
陆未凝继续吃饭：“随便。”
“……”
看着他一脸茫然的样子，陆未凝只好放下筷子，拉住他的手安稳道：“没事，我爸一点儿也不凶。”
她连蹦带跳到校门口去见陆司南的时候并没有带杨帆。倒是陆司南主动提出说：“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吗？一起带来吧。”她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叫来很明显经过一番精心雕琢的杨帆。
“你好。”陆司南友好地和他握握手。
餐桌上，陆司南想许多父亲询问女儿的男朋友那样询问着杨帆，父母做什么工作的，有几个兄弟姊妹，毕业了有什么打算，期间穿插着一些政治经济问题。杨帆则谨慎的回答着他的问题，陆司南问一句，他答一句：父亲是一所小学的校长，母亲是医生，还有个哥哥，我国政治局面一向稳定，金融危机很快就会结束……
差点数道祖宗十八代的时候杨帆猛然惊醒，关于陆未凝的家世除了是单亲家庭他几乎一点儿都不知道，而她父亲这个低调高贵的排场，温文尔雅的气势，都让他觉得她家不是一般人。
他们之间原本那条头发丝粗细的裂缝，悄无声息间也演化成了东非大裂谷：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也许会发生，但公主和青蛙肯定没有好结果。可是，公主起码能为青蛙找来一份工作。
喝过茶陆司南就让杨帆先走了，即使他不叫杨帆先走，陆未凝也会找个借口发话的。她想对陆司南说的千言万语几乎要汹涌而出了。
“杨帆比秋莫言好。”陆司南又先她了一步。
“哈？”陆未凝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怎么知道秋莫言的。”
陆司南笑了笑说：“笨蛋。”
他笑得很好看，陆未凝很喜欢看他笑。
“反正我干什么你都知道。”陆未凝扁扁嘴说。
陆司南原本也有很多话想要跟她说，想要嘱咐她，告诉她，毕竟她已经是成年人，可当看到她时又什么都说不出了，总觉得她还是个孩子，总想让她就这么天真无邪活泼可爱的活下去，而自己保护着她。
陆未凝不喜欢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她故意打断他的思绪说：“我都有男朋友了，你呢？”
“我有——”
“我知道你有！”陆未凝说，“我说的是女朋友，不是女人！”
陆司南看着她，半响没有开口。陆未凝盯了他半天，笑道：“那个玫瑰还来往吗？”
“你不要管这些事。”
“我就知道你这么说。”陆未凝这么说，并有配套的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陆司南看着女儿，无奈地笑笑，问：“你的新生活也进行了一年多了，怎么样？”
“总体来说，感觉不错。”
“你高兴就好。”
第四十七回 后知后觉
对于秋莫言来说，陆未凝在他生活中的分量直到在她搬走后的三个月里，秋莫言才后知后觉：每次使用卫生间他还是习惯性的试探一下里面有没有人，等推开门才想起来，他再也不用试探了；想多睡一会儿准备耍赖不去买早餐才发现已经没有人可以让他耍赖了；送乖乖上幼儿园顺便倒垃圾时，才看到院子根本就没有扫……院子里依旧堆满了乖乖的玩具，充满着乖乖的叫声、笑声。陆未凝刚搬走的前一个月乖乖还会问起姐姐或者阿姨去哪儿了，后来大概连整个人都忘记了。但秋莫言没有忘。他会后悔陆未凝的离去却不后悔自己不原谅她伤害了乖乖。因为乖乖是他全部精神的寄托。
杨帆与陆未凝恋爱的消息多多少少让秋莫言有点儿恍不过神来。于是他就想，如果陆未凝还住在这里，他们还会不会恋爱。偶然遇见，难免心生嫉妒，他还听说陆司南也来H城了。
茶还没有喝完，便有人向陆司南打起了招呼：“陆董。”
陆未凝回头一看，可不是那个整天嬉皮笑脸的“高老大”嘛，她剜了他一眼就别过了头不再看他。
陆司南微笑着向他点了下头，直视他缓缓道：“小凝承蒙你照顾了，高总。”
“误会误会。”高老大依旧笑眯眯地说，“陆董驾临H城怎么不通知通知我一声，好让我尽地主之谊呐。”
“高总客气了。”陆司南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瞄了陆未凝一眼道，“我这次来只是来看我女儿的，不为公事。”
听到这话，陆未凝立马挺直了背，不可思议的盯着陆司南，她心中掂量着这话是忽悠那个高老大的，还是真的。可他既然说出了口，陆未凝还是高兴的。
“风老大好像还没有离开H城，晚上我们聚一聚如何？”高老大说。
“多谢，不必了。”陆司南说，“高总公事繁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还不赶紧走！”陆未凝在心里诅咒他无数次了。
话说到这份上，高老大只好走了。他的随从问：“陆老大说的‘我们’是跟谁啊？他女儿？还是风老大？”
高老大懒得理他，自个儿琢磨着：若指的是他女儿陆未凝便没有什么不妥，可要是说的是暴风就不好办了。
“你觉得海大赋这孩子怎么样？”陆司南突然问。
陆未凝皱皱眉：“那是谁？”
“就是暴风。”
“哈？他真名？”
“恩。”陆司南点点头。
陆未凝一口水呛到嗓子，咳嗽了半天，滚进沙发狂笑起来，餐厅礼单呃人纷纷回头看她：“暴风——暴风叫海大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逗了，哈哈哈哈。”
“小声点。”陆司南说。陆未凝笑得岔气，好不容易镇定下来，从沙发里爬起来。
“你觉得暴风怎么样？”陆司南再次问。
“怎么？”陆未凝警惕地看着他，“难道你想把我嫁给他？——人家现在名草有主了。”
“我觉得暴风不错。”陆司南认真地说。
陆未凝想了想，不情愿的说：“还行吧。”
“这孩子仗义，我想让他帮你。”
陆未凝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她不明白他这句话里有多深的含义。陆司南的表达方式总是简单而漫长。
她打小就知道他不是她的亲爸爸，因为她跟着陆司南的时候已经五岁了，有了记忆。现在她已经忘了亲生父母的长相，但她记得她双亲和陆司南来往很密切，她对陆司南并不陌生，可也不敢去粘糊他。长大后，她才知道怎么样语言表达那时对他的感觉——一个谦和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叔叔。直到有一天她从幼儿园里出来，专门接送她的司机把她送到陆司南的家里。陆司南拍拍她的小脑袋说：“以后跟叔叔一起住好吗？”
乖巧的她点头，她有些怕这个叔叔，不敢询问双亲在哪儿。也许过了一个星期，也许过了一个月，陆司南一天回到家，把她叫到身边说：“叫爸爸。”
“爸爸。”
第四十八回 内心纠结
鉴于市场化经济和金融危机，以及学校夜市规模的不断扩张，段雅铃谋划着进一批便宜点的衣服在夜市上卖，并怂恿陆未凝入伙。“就是摆地摊？”
“……”段雅铃想找个好听点的说法，她沉吟片刻道，“咱不摆地上，用架子挂起来。”
“……换汤不换药嘛。”陆未凝吸完最后一口橙汁说，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锻炼一下啦，积累点社会经验，说不定还能认识点帅哥。”段雅铃使劲向陆未凝抛媚眼。
“嗯……”陆未凝皱眉沉思，好像这个更有诱惑力，“可是……晚上就把人栓那儿了，什么也不能干了？”
“说走就走了嘛，这还不好说。”
“出点钱倒是没问题……”
“你偶尔去看看摊就行了，货我从网上进，去批发市场太累人了。”
“好吧，要多少钱，一万？”陆未凝心不在焉地摇晃着纸杯里的冰块说。
“呃，用不了一万，一千就行。”段雅铃凑过去说，“娃，你真中彩票了？”
“……谁知道呢……”
“你们咋样？”
“谁们？”
“啧，你和杨帆啊。”
“就那样啊。”
“……”
段雅铃扶额道：“当我没说——”
第一天出摊段雅铃就发现陆未凝不是做生意的料。十几块进来的衣服也就卖二三十，常常要为了三五块钱和顾客们挣。每每遇到这种情况陆未凝都心软说：“给你啦，给你啦。”
“你就是不给她，她也会要的！”段雅铃恨得牙直痒痒。
“就五块钱嘛，说那么多话，费劲。”
段雅铃留着泪说：“咱们就是挣那五块钱的嘛。”
于是，陆未凝干脆就不说话了，杨帆有时来陪陪她们，一些朋友也喜欢来她们的小摊上凑热闹。陆司南得知后，心想女儿终于开窍了，他后继有人了，连连到：“蛮好，蛮好。”
“咦，对了，好久没看见秋助教了呀。”两位女同学随意泛着陆未凝和段雅铃摊位的衣服，其中一个问另一个说。
一个“秋”字就让陆未凝的耳朵树了起来，她从小马扎上站起来，假装去照看衣服和客人。
“听说是辞职了吧，我也不太清楚。”
“辞职了？为什么呀？”
“嫌工资太低了？谁知道呢。”
陆未凝沮丧了起来。依她看，要是秋莫言辞职，八成跟秋妈妈有关。那么个财大气粗的母亲，就不知道她把秋莫言带到地球的哪个角落去了。陆未凝到下辈子都再也遇不见秋莫言，也是很有可能的。
段雅铃挥舞起了双臂，陆未凝扭过头看见了远远走来的杨帆。她紧锁眉头，彻底不知道自己心里作何感想了。
“怎么了？”陆未凝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让杨帆一眼就看了出来。
“秋莫言辞职了？”陆未凝开门见山。
杨帆的表情也在瞬间变幻，他就“哦”了一声。
“为什么？”
“好像是乖乖病了吧，不太清楚。”杨帆扶着衣架，别开脸说。他不知道自己脸上会是怎么样狰狞的表情，因此他不愿给她看。段雅铃和那两位同学看见了，吓了一跳，落荒而逃。
第四十九回 情不情
段雅铃悄悄地问陆未凝说：“你是不是喜欢秋莫言？”陆未凝瞪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最后茫然的摇摇头。
“是不喜欢还是不知道。”
陆未凝跟陆司南一样，都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她并不讨厌秋莫言，是不是就说明她喜欢秋莫言。可这“喜欢”又是哪一种，爱情？友情？她能说出来的就是，在她苦思冥想创造出来的新生活里遇见秋莫言，她觉得很幸运，她很快乐。这种快乐是陆司南不曾给予她的，甚至有点中隐于市的感觉。
“一个屋檐底下过了快两年，是条板凳也日久生情了。”
“……”陆未凝实在想不通她怎么会用板凳打比方。
“可怜小杨同学的一片情谊呐。”
段雅铃如此一说，让陆未凝当下就有了负罪的感觉。
“你帮我打听打听秋莫言的事。”陆未凝终还是忍不住说。
“我都这么说了，你还……唉，旧情难忘呐。”
陆未凝不愿听她这些没有意义的话：“你认识的人比我多，帮帮忙嘛。”
同杨帆不欢而散并没有影响到她的情绪，反而是秋莫言更叫她心情烦躁。她刚走进公寓大楼管理员就从小窗户伸出脑袋说，晚上有客来访，可是她不在。
“谁！谁！”陆未凝急切地问。
“一个男的，看起来二十三四岁。”
秋莫言——陆未凝脑子第一个闪现出来的就是他。
“他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
管理员的话音还没有落，陆未凝转身撒丫子就往外跑，一口气跑到秋莫言小院的门口。看着紧逼的大门，她竟然抬不起手来敲门。
见了面说什么呢？她不知道。
她爬在门缝上，使劲往里瞅：院里不见一点光线，那些堆积成山的玩具像怪兽一样潜伏在那里，从前的活泼欢乐的气氛一丝也感觉不到。她想起来杨帆说乖乖可能生病了，也许他们都在医院吧。
于是，她又去敲隔壁姚思曼的院门。同样没有人应，院里同样黑漆漆一片。她已很久没有看到姚思曼和暴风了，也没有听到什么关于二人的消息，也不知那俩人的进展如何。
她不知道秋莫言在哪儿，在哪家医院。除了抱着膝盖蹲在墙角，她不知道她还能怎么样。她偶尔情不自禁地从门缝里窥视那个她生活了几乎两年的院子。每一次回头她都希望看到里面的灯光，看到有一个人站在门后向她微笑着并奚落她，可是每一次都失望。
她蹲在那里，路过的人要么没有看到她，要么被她吓一跳。她反复关合着手机，始终不敢拨秋莫言的号码。她怕，怕他像当初把她扫地出门时那样对她。在她搬走后向别人撂下对他的狠话之前，她都不知道哭死了多少张面巾纸了。她真的被他吓着了，可她有怀念他从前的温柔、温暖，和他损人不利己的玩笑。
听得有人“呃”了一声，她想又有人被她吓了一跳，可接下来没有听到离去的脚步声。她抬起头，仰视着眼前那个异常魁梧的人影。
“……”陆未凝扶着膝盖缓缓站起来，一边想着怎么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我来取没拿走的东西的。”
蹩脚的解释，任谁都不会相信，可它起码能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我去找过你。”
那声音很熟悉，又有点陌生。陆未凝第一天听到他如此有气无力的说话。
“我知道。”陆未凝小心翼翼地说，“乖乖病了？”
“恩。”
“很严重？”
“恩。”
“在医院？”
“恩。”秋莫言顿了一下说，“她想要美美，我回来取。”
“哦。”“美美”是乖乖的一个洋娃娃。
秋莫言突然一把抱住她，紧紧的。他的下巴嵌进她的肉里，生疼。她很自然地抬起手臂环上他的背。
“我好怕。”秋莫言哽噎着说。
第五十回 生病的乖乖
“我该怎么办，要是乖乖……”秋莫言死死抱着陆未凝，陆未凝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哭了起来，可他不断的颤抖着。他们拿了“美美”一起去到医院。特护病房里乖乖插着输氧管已经睡着了，秋莫言轻手轻脚地把“美美”放到乖乖脑袋旁边，然后爱床边坐下，一手握着乖乖胖乎乎的小手，一手拽着陆未凝的手。
病床上的乖乖显得那么的娇弱无助。陆未凝满怀歉疚地看着她，心想是不是自己的诅咒应验了。
明明不是亲生的孩子，秋莫言却这样的痛苦。要是自己不在了，不知陆司南会怎么样，是不是也这般痛苦。她不希望陆司南痛苦，她也希望他快乐。
“去休息一下吧。”陆未凝推推秋莫言小声地说。
秋莫言转过头来，惊恐地望着她，半天开口说：“你要走。”
她本来是想走的，看见他的眼神，她又不忍心起来。她有看了看乖乖，说：“我不走。”
秋莫言又看了一会儿，像确定她不会走一样点了点了，继续盯着乖乖，不放过乖乖身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陆未凝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在病房里找个水壶和杯子，倒了两杯水，递给秋莫言一杯。秋莫言默然结果杯子，轻轻地放在床头柜上，不喝。
“乖乖没事的，睡吧，不然明天该没精神了。”
秋莫言看看另一张空着的病床又看看她。陆未凝向他笑笑说：“咱俩一起睡。”
两个成年人挤在一张狭窄的病床上和衣而睡实在不怎么舒服。陆未凝挣开眼时秋莫言并在不病房里，一看表已经快八点了，想起还要去上课，再一想今天是周末。她翻下床，看着还在熟睡的乖乖，不禁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她依旧胖嘟嘟的可爱的笑脸。
门一响，陆未凝回头只见一个护士拿着吊瓶和输液卡进来，看见她“咦”了一声，又看看乖乖将信将疑地问：“你是——乖乖妈妈？”
“那个……哦。”
护士白了她一眼，插到陆未凝身前，熟练的挂上吊瓶：“孩子病成这样现在才来看，你这妈怎么当的。她爸爸一个人在医院没日没夜的看护。”
“对不起。”陆未凝瞪着眼前这个白衣天使，默念这看似温柔的白衣天使们怎么都嘴上不饶人。
“过来抱着孩子。”护士举着针，用下巴招呼陆未凝。
“哈？”
“抱着乖乖，不然扎针的时候的乱动。”
陆未凝绕到另一边，坐到床沿，蹑手蹑脚怕把乖乖弄醒。她别扭的扶起乖乖，让乖乖靠在她怀里，抱着把。护士拉过乖乖手臂，勒上橡皮管，乖乖立马挣开眼，一看见护士就哭喊起来，扭头想找爸爸，却看见了陆未凝，眨巴着眼睛，睫毛上还挂着眼珠，莫名其妙地盯着陆未凝，连哭都忘了。
“乖乖。”陆未凝尴尬地笑笑，叫她。护士眼疾手快，趁她没注意就把针扎上了。乖乖发现了扁起嘴，眼看就要哭了，陆未凝赶紧哄婴儿一样拍着她：“不哭不哭，好了好了。”
“姐姐？”乖乖一脸迷惑地看着陆未凝。
护士拿起自己的工具，看看陆未凝，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不是乖乖妈妈？”
“妈妈？”乖乖想起了她爸爸以前跟她说的话，这时要叫妈妈？
“……”
“……”护士被这俩人搞晕了，看看这娘俩叹了口气走了。
陆未凝赶紧有礼貌地补上一句：“谢谢你了哦。”唉，估计连乖乖自己都混乱了，不知道改叫她什么了。
第五十一回 虚幻的现实
护士前脚走，秋莫言后脚就回来了，提着早餐。进门看见乖乖偎在陆未凝怀里愣了一下，随口道：“醒了。乖乖，难受吗？吃早饭了。”一扎上针，乖乖那条胳膊就一动不动了。陆未凝从他手里接过围脖给乖乖围上，秋莫言从保温桶里把粥倒进小碗，一点一点的喂乖乖，不时瞄陆未凝一眼。兴许是生病了没精神，乖乖比以前安生了许多。
喂饱了乖乖，安置好她，两人才转移到靠墙的小桌子上吃早饭。陆未凝起来起来脸没洗，牙没刷，一口水也没喝根本没有多余的唾液来咀嚼食物，反而是秋莫言吃得格外凶猛，最后全部干掉。两人至始至终对以前的事都只字不提。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哪儿？”陆未凝问道。
“……”秋莫言看着她，还没有回答她的手机就响了。
杨帆拨来的电话，问她在哪里。陆未凝很诚实地说自己在医院看乖乖，并告知他了医院和病房号。不出一个小时，杨帆就提着一些水果来了，同行的还有段雅玲。杨帆面无表情，段雅玲则面色尴尬。
秋莫言一心一意只在乖乖身上，偶尔和陆未凝说一句话，也不怎么搭理那俩人。陆未凝频频看段雅玲，不知所措。段雅玲却只能向她不断耸耸肩膀，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
“你来。”杨帆拉住陆未凝的手说，一边往外走。秋莫言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和乖乖玩单手游戏。段雅玲一副为奔赴刑场的陆未凝送行的表情。
杨帆拉住陆未凝穿过走廊，走出住院部大厅，来到外面。他毫不客气地问：“你什么意思？”
“我来看乖乖。”陆未凝不带任何感情地解释。
“我打电话问你在哪儿的时候，你怎么不骗骗我呢。”杨帆焦躁地在她面前转来转去。
“我为什么要骗你！”
“你撒谎我好受一些。”
“我从来不骗人！”陆未凝争辩道。
“行。你是来看乖乖，还是来看秋莫言。”
“都看——我担心他们不行吗？”
“怎么知道他们在这儿，秋莫言去找你的？”
“不是。”
“那就是你去找他的？”杨帆额头上的青筋几乎暴了出来。陆未凝不明白怎么一向温柔的人都会变成这样：以前秋莫言这么对她过，现在来呢杨帆也这样，只有陆司南对她总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见陆未凝没有说话，只当她是默认了。“你把我当什么了？！”杨帆最后无可奈何地向她摊开双手。
她望着杨帆离去的背影总有种不真实的错觉。她伸出手想要去触碰点什么，可她眼前的花花世界却没有一样是她能抓得住的。她猛然发现她苦心营造的新生活，和相对之下从前的“旧生活”其实是在同一个背景下的，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变化。她哭笑不得。然而她身后病房中的那对父女，在这一片虚幻中感受到了一点点的真实。
“未凝姐，你怎么在这儿？”
陆未凝晃过神来，看见姚思曼正向自己一路小跑而来。乍一看，觉得姚思曼长大了不少。
“我来看乖乖。”
“……哦，我也是，找表哥。呵呵。”
“好久没看见你了，暴风呢？”陆未凝心想这俩人差不多已经确定关系了吧。
“哎呀，不说他了。”姚思曼扁扁嘴，继续说，“你知道乖乖生病的事了。”
“恩，具体什么病还不是很清楚。”
“乖乖是先天性的心脏病，好像病情还比较复杂。”
“那要怎么治疗。”
“好像是要尽快手术吧——就算做手术风险也很大。唉——”
陆未凝看她欲言又止的，问怎么回事。姚思曼组织了半天语言说：“我本来已经回家，我姨妈，就是莫言妈妈，知道乖乖不是他亲生的了，就希望莫言表哥把乖乖送走，不然就不给他钱给乖乖治病。唉，我姨妈让我来传话，我怎么开口嘛，愁死我了。”
“没事，我跟他说，怎么进去吧。”说完陆未凝就转身往里走。
“你刚才在这儿坐什么？”
“没什么。”
第五十二回 何处寻乖乖
秋莫言听到姚思曼带来的消息后什么都没有表示，就连愤怒都没有。在秋莫言几乎走投无路的时候，陆未凝提议将乖乖送到国外治疗手术。姚思曼主动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钱，陆未凝也从陆司南那里得到了一笔钱和两个信得过的医护人员。乖乖出国的手续办理的很顺利，可秋莫言的签证被拒签，为此他还跟秋妈妈在电话里大吵一通。跟秋莫言当初把她扫地出门相比，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秋莫言那惊人的爆发力实在是深不可测。她都怕他会跑去移民局抽风。
秋莫言最终也没能够乖乖一起去美国，秋莫言百般安慰承诺才让乖乖在医护人员的陪同下乘上了前往美国的飞机。
陆未凝的生活必需品早就重新回到了小院，杨帆与陆未凝最终还是不散而散。乖乖到美国的那一夜，秋莫言坐在床上靠着墙角，陆未凝爬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你知道我怎么遇见乖乖的吗？”秋莫言笑着对她说。长久以来她第一次看见他除了面对乖乖时笑。
“怎么遇见的？”
“……”秋莫言张张嘴，没有开口，许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遇见乖乖之前，我过得是醉生梦死的生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让别人什么时候卖东西给我，就非得让他卖给我不可，然后再把那东西扔掉。思曼从国外回来，我们第一次见面她那么活泼，我受不了她的快乐，一个人跑出我妈妈最为成年的礼物送给我的小岛。”
陆未凝静静地听着。
“乖乖是我偷来的。我在一个公园的长条椅上看见了一个包袱，周围几乎没有人，我好奇走过去看，我发现里面是个孩子。我吓了一跳，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小的孩子，只有这么大。”秋莫言伸出手比划着，“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我伸手想摸摸她，她的手也伸出来抓住我的手，然后就往她的嘴里塞，我赶紧把我的手抽出来。我看了看四周没有人，竟有点心虚地在她旁边坐下。我看了她好久，我都不知道我看了她多久，我想抱抱她，可我又不敢。最后我看到四周完全没有人了才轻轻地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还挺沉得。我一抱她，你猜她怎么了？”
“尿了？”
秋莫言完全没有理会她。
“她哭了。晃得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抱着她撒腿就跑。呵呵。”秋莫言完全沉浸在回忆里，陆未凝知道那里没有她插足的地方，她静静地看着他，“我像偷了宝物的强盗一样神经兮兮，我退了以前住的宾馆，跑了老远重新找宾馆，让服务员买来奶粉、奶瓶、尿不湿等好些婴儿用品，还有好多育儿的书——我还留着呢，我拿给你看。”秋莫言飞快的下床，在屋子里翻箱倒柜，最后递给陆未凝基本已经被翻破了的育儿书。
“我一天到晚忙着照顾她，睡觉、吃饭、上厕所都忘了。等过了几天一切差不多正常了，我有空闲思考时我发现，原来日子也可以这么过的。”
第五十三回 慰藉
“在电视我看到H城的广告，是个漂亮的地方，于是我带着乖乖来得到这里，买了这座院子。常常有人问我做什么工作，于是我出去找工作，应聘上了H大的助教，工资不高，我去打短工、照顾乖乖，乖乖一天天长大。我觉得很幸福，很快乐，我觉得这才真正的我。”陆未凝的眼神中含着怜悯和心痛：秋莫言的幸福和快乐完全来源于乖乖，他不知道在她煞有介事的新生活她几乎百分之九九的快乐和幸福是来源于他的。同时，陆未凝也不明白，到底是他们陷在这种“梦境”中无法自拔，还是他们为现实所骗。
“我忘了我在没有乖乖之前是怎么生活的了——”
“你不是醉生梦死吗？”陆未凝冷冷地说。
“可是怎么样醉生梦死？我要做什么才算是醉生梦死？”秋莫言茫然地看着远处——黑暗。
“要是乖乖不在了，你还跟她一起去死不成？”陆未凝有些愠怒地说。
秋莫言一把推开她愤怒地说：“乖乖不会死的！”毫无防备的陆未凝差点被他推下床去，她抓住床沿，还没稳住身体，秋莫言又伸手把她拉向自己。
“乖乖很喜欢你。”秋莫言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他说。
陆未凝冷笑一声：“哦。”
“你别这样。”秋莫言抓着她的双臂，拉开两人的距离，看着她，“乖乖肯定不喜欢你这样。”
“你疯啦！”陆未凝不耐烦地从他的一只手里挣开，“关我什么事！我还不喜欢你这样呢。”
秋莫言看着她，仿佛不认识她了，他又重新审视她，仿佛在重新认识她。他握住她的手里，一点一点向她凑过去，想要亲她的嘴。陆未凝推开他，不想给他亲。她想亲的不是眼前这个寻求慰藉的秋莫言。
秋莫言无辜地看着她，委屈地扁着嘴，像个孩子。他仍不甘心，重新拉住陆未凝，抱住她，要吻她。她被他堵到墙角，她的脸被他温柔的捧起。他悲凉的吻让陆未凝心里几乎失去所有的温度，和他一起悲凉起来。
女人柔软温暖的身体，秋莫言舍不得放手。他温柔的亲吻着，抚摸着，贪婪地想要把这具身体占为己有。
陆未凝觉得这是错的，他们不该这样，可她无法反抗。此时，她几乎感同身受着秋莫言的感受：他的悲伤，他的凄楚，和他渴望得到安慰的身体。
秋莫言会好的，这只是时间问题。她对自己说。他会变回从前那个秋莫言的，他们可以快乐的在一起，一直到她毕业，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有她，有他，还有他。
想着这些，秋莫言给予她的痛楚也是甜蜜的。她承受着秋莫言的一切，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乘载着乖乖的飞机在天空呼啸而过，破空万里。
几百公里之外，陆司南为女儿再次和秋莫言走到一起焦虑不已，又无可奈何，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五十四章 不同的秋莫言
陆未凝发现自己受不了了秋莫言——他像孤魂野鬼一样在这个世界游荡着，他跟这个世界的唯一牵绊就是乖乖每天的那个越洋电话。她心想，要是乖乖不治身亡了，他还不去死？她又嫉妒，又心疼，又无奈。
送走乖乖后没几天，秋妈妈就来了，让秋莫言跟她走。秋莫言跟她大吵一架后干脆不理她了，紧闭院门，任她在门外敲。秋妈妈甚至还找来几个大汉来撞门。幸好，门够结实。
陆司南也再次来到H城，萎靡不振的秋莫言让他震惊了一下。这个秋莫言跟几年前当众砸了陆司南作为成年贺礼送给他的法拉利的秋莫言简直判若两人。
当年秋妈妈为刚成年的儿子举行了盛大的典礼，各派人士都送来贺礼。在陆司南亮出那辆法拉利之前竟有人抢先亮出了一摸一样的一辆车。秋莫言看到陆司南的那辆车皱了皱眉说：“我已经有一辆了怎么办？”
陆司南微笑着，谦和地说：“它已经是你的了，随你处置。”
秋莫言不轻不重地踢了轮胎几下，笑道：“砸着玩怎么样。”
“没问题。”
于是秋莫言随手抄起旁边的花架子就朝那辆几百万的车上砸去，卯足了劲轮了二十几下就没力气了，把架子丢给陆司南个跟班说：“累死了，你来，使劲。”
那跟班向陆司南看去请求指示，陆司南温和地不带一点儿戾气的点点头。秋莫言又钦点了几个人上去帮忙，又是一通狂轰乱炸，彻底报废了那辆法拉利。前面故意送了一模一样车的高老大看着这些，那招牌式的邪魅的微笑凝固在脸上，久久挥之不去。
报废一辆还没上路的法拉利陆司南也心疼，几百万块钱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但就因为此事，秋莫言和他算是一见如故了。秋妈妈徐董事长是极宠爱儿子的，因此陆司南得到的就不仅仅是几百万的生意了。
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个飞扬跋扈的公子少爷，陆司南不敢相信。他认为眼前这个人用陆未凝说他的胖保镖的话就是：“废柴一个。”
陆司南把女儿领到自己下榻的宾馆，语重心长地说：“好了吧，我们回去吧。”
“秋莫言这个这样我怎么放心的下。”陆未凝睁大了眼睛说。
“你连自己都还没学会照顾呢，怎么照顾别人。”
“我学会了，我会保护他的。”陆未凝看着陆司南，想了想又说，“我还学会做饭了，我做给你吃。”
“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保护他。”陆司南心疼地看着女儿。
“我……”“我”了好几次，陆未凝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她垂下头，放弃了。
“不是马上放暑假了吗？跟学校请个假，跟我回家。”
“我不走了。”陆未凝撅着嘴，可回答地很快，“我要流留下来陪他。”
“你爱上他了？”
陆未凝猛然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陆司南。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
第五十五回 远去
“以前说我要过‘正常的日子’，过‘新生活’的时候，其实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过，就是看见别的女孩在做什么，我就去做。来到这认识了秋莫言，我一下公交车就遇见他了，多有缘分。”“未凝——”
“跟他在一起我觉得很轻松，很快乐。”
“他跟你在一起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的，但他现在这样你还觉得轻松快乐。”陆司南急切地说。
“可他曾经带给过这些给我。我现在走了，不就是过河拆桥吗，太不讲道义了。”
陆司南心痛起来，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了，难道她和他生活了这么多年一直都不快乐？
“你不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子的。”陆司南还在挣扎的。
“这我管不着。”
“你爱上他了？”陆司南再次说，尽管这不是父亲该对女儿说的话。
陆未凝看着陆司南，想在他复杂的神情里找到些什么。可那神情太过复杂，她解读不了。“我也爱你。”
“不一样。”陆司南果断地说。
“我觉得一样的。”
陆司南严肃地看着女儿，两双眼睛相互直视着。他不知道是女儿太过单纯，还是他想的太多。他不敢再说下去，他不敢冒险。陆未凝最终失望地垂下眼。
“跟我回去。”半响，陆司南强调道。
“不。”
“你！”陆司南扬起手想打，陆未凝吓得条件反射地躲了一下。陆司南一下笑出声来，陆未凝为自己刚才那一躲羞得满面通红，抱住他还没有落下的手就咬。
“爸，结婚吧。”陆未凝说。
“这是我的事。”
“这是可是事关给我找后妈的问题，怎么可能就是你的事。”陆未凝笑嘻嘻地说，心里刮过去一丝凉风。
父母永远赢了不了孩子。陆司南还是没能说服女儿远离秋莫言。
陆未凝刚走到巷口就看到站在门口四处张望神不守舍的秋莫言。秋莫言一看见她就跑过来，一把抱住她说：“我以为你永远不回来了。”
陆未凝捋着他有些消瘦的背说：“我不会走了。”
陆未凝不走。她要等，她要帮秋莫言变回从前的他，他们一起快乐继续从前的生活。一天放学回来，整个院子都没有秋莫言的身影。
第二天，第三天，他依旧没有回来。
半个月后，姚思曼打来电话说，秋莫言回家了，乖乖在美国不治身亡。
她不会走的，可是他走了。
“呵。”陆未凝放下电话冷笑了一声，她觉得很讽刺。她环视着这所曾经充满电视上所说的那些欢歌笑语的院子，一时间哭笑不得。她又哭又笑。
许是担心她，姚思曼又拨来几个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除了苍天呵大地，没有人看见这个缩在地上疯子一样又哭又笑的人。她折腾着折腾着就睡着了。她迷迷糊糊醒来，听到奇怪的响动，阳光刺得她眼睛睁不开，她爬不起来。
她感觉到身体被人抱起，她挣开眼，看到的是一脸焦急的陆司南。
原来姚思曼见她一直不接电话，怕她出什么问题，她想找她家长可又不知道怎么联系。最后只好找了暴风。暴风告诉陆司南后，陆司南快马加鞭脸也搭飞机奔赴H城。敲门半天还没有人开门，就让人翻墙进去从里面打开门。一进来就看见倒在地上的陆未凝。
干了的泪痕让陆未凝脸上的皮肤绷得紧紧的，她看到陆司南原本想微笑来着，说她可以跟他回家了，可眼泪很自然的就流了下来。
“爸爸。”她干涩的嘴唇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把脑袋埋到他胸口。
陆司南心疼搂着女儿，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说：“我们回家。”
第五十六回 非常来客
彩云岛是距离海岸线三十公里的一座小岛，因在天气晴朗时可远远看见它被阳光所反射的各种色彩的云朵所包围而得名。全岛面积大约五平方公里，百分之八十以上被天然森林覆盖，草木繁茂，郁郁葱葱。陆未凝跳下快艇时，就立马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这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小岛了，恬静安详，人迹罕至。秋梓白把行李从快艇上搬下来，放到沙滩上，望了望不远处的森林说对陆未凝说：“那边有路，你一看就能看见，沿着路一直往前走就到了。”想了想又补充道：“人少，树林里指不定有什么呢，别乱走。”
“有蛇吗？”陆未凝按住差点被海风刮走的宽边太阳帽说。
秋梓白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陆未凝盯了他三秒钟说：“早知道我就带二斤雄黄来了……”
“只要别乱跑就没事的，放心吧。”秋梓白笑笑说。
“这个岛满共就这么大，我能往哪儿跑啊。”
秋梓白笑了笑，俯身把她在快艇上脱下的凉鞋用手帕系在行李的拉杆上后才开口道：“就送你到这里，莫言要看见我，就坏事了。”
“你还怕他不成？”陆未凝这样说并没有挑衅和讽刺的意思，只是她认为所有人都不会怕秋莫言而已。
但秋梓白的脸还是白了一阵，说：“我也该功成身退了，再见。”
“哎，等等。”陆未凝叫住他。
“还是什么事？”秋梓白转身问道。
“我要想出去怎么办？”
“西边有一个小港口，那里有一条快艇，一艘木船。”秋梓白说完，继续往快艇走去。
“我不会开快艇啊！”陆未凝跳着脚喊道。
“那就划船！”秋梓白背对着她挥挥手。
“……那好吧。”陆未凝只好妥协了。
秋梓白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逗你玩的，莫言会开快艇。”秋梓白转身笑道，他做了个打电话的姿势接着说，“或者给我打电话，明白？”
“YES，SIR！”陆未凝向他敬了个礼。秋梓白跳上快艇，朝她挥挥手，开快艇的小哥开动马达载着秋梓白一溜水花就跑没影了。
陆未凝独自一人站在那里，身后的蓝蓝的海，身前的绿绿的树，脚下是浅黄的沙滩，头顶是蔚蓝的天空。
浪声，风声，鸟声，交响起来犹如天籁。
她想起陆司南曾经说过有机会就带她到海边度假——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绵软的沙滩根本滚不成行李箱，只能提着。走过沙滩，森林的入口是一条一米来宽的石板路，她这才放下行李滚着走，她赤着脚走在湿润而冰凉的石板上。头顶枝叶相交，几乎遮蔽了全部的阳光。
她调整出最愉快的表情，她要让自己打心底里觉得快乐。她缓缓地走着，酝酿着。行李箱的轮子和石板摩擦的声音向周围的一切生灵，宣告着有客人到来。等她做好全部就绪工作后，眼前突然忽然开朗。
一大片的空地上矗立着一栋梦幻般的晶莹剔透玻璃房子。房子的前方用篱笆围成一个圈，有一匹白色的骏马在里面奔驰跳跃。还有螃蟹在这片空地上横冲直撞。陆未凝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就扑上去，拎住螃蟹的后退：“很好，今晚就吃你了。”
第五十七回 三年之后
她留下行李，一手拎着螃蟹跑过去看那匹白马。她趴在篱笆上自言自语：“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姚思曼对秋莫言一见钟情时秋莫言骑的那匹白马？久仰，久仰。”马没理她，继续奔来跑去，把自己的形体美和运动美，表现的淋漓尽致。
“这么好的环境，还装什么抑郁嘛。”
也许是后脑勺感受到了灼热的目光，陆未凝下意识的回头。一眼就看到了玻璃房子的二楼站着的人，那个化成灰她都认得的身影。
两人隔着将近两百米的距离相互望着，一动不动。陆未凝微笑着，她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自己的笑容，但她却丝毫没有感受到他的笑意。她抬起手，最大幅度地向她挥手。
“啊呀。”陆未凝惊叫道，手指传来一震疼痛，只见那只大螃蟹的钳子夹着她的大拇指，悬在半空中。陆未凝呲着牙想把螃蟹甩掉，甩了好几下竟没甩掉，反而夹得更紧了，眼看她疼得眼泪都快出来。她求救地想房子望去，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已经不在那里了。她低下头继续和螃蟹较劲，好不容易让它松开了，血已经从她的大拇指上流了下来。她蹲在地上，直勾勾地看着不断滚出血珠的手指，有人向她走来都没有注意。
“你怎么来了？”
陆未凝抬起头，向皱着眉一脸怒气的秋莫言伸出自己淌着血的手指。
“自己处理。”秋莫言很干脆的拒绝，“我问你呢，你来做什么？”
陆未凝委屈地站起来，近距离地看着秋莫言，觉得他比以前黑了，也比以前强壮了不少。之前她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快乐心情不知什么已经灰飞烟灭。
“我来工作啊。”她说，想笑却没有笑出来。
“工作？”
“女佣。”
“……”秋莫言这才想起他妈妈前几天非要给他派给一个女佣的话，还说最近几天就到。没想到竟然是陆未凝，明显被摆了一道，“随便。”秋莫言丢下两个字转身就走。
陆未凝想开口缓解下这个紧张的气氛。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笑道：“你不知道，在咱们没有见面的这三年里，我已经成为了全球知名的治愈系心理学家了。于是你妈妈重金聘请我来抚慰下她可怜的儿子拿受伤的心灵……好一颗慈母之心……”
秋莫言猛地停住脚步，回头瞪了她一眼。这一瞪让陆未凝也站住脚，把剩下的话一下子全都吞回了肚子里。
秋莫言看着她那一副勉强的笑容想要说什么，嘴张了又张，还是没有说出口，扭过头大步流星地想房子走，留下陆未凝在愣在原地。
好半天，陆未凝才猛然惊醒，拖着行李向那栋美丽的房子奔去。手上的血不断滴在地上，她毫不在意。仿佛追着那身影就永远不会迷茫。
第五十八回 玻璃房子
玻璃房子估计除了好看就没其他好处了，只要空调一关，屋里的温度就骤然升高，蒸笼一般。整栋房子一共有三层，几乎没有不透明的墙，最让陆未凝费解的是就连两个卫生间的墙也是玻璃的，是玻璃的也就罢了，还不是磨砂的玻璃，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览无余。陆未凝举着小拳头抗议道：“还有没有人权了，还有没有隐私了。”秋莫言一副半死不活地表情把她从头到脚扫描一遍，十分冷淡地说：“你怕什么。”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陆未凝准备跟他好好理论一番。冷不防秋莫言一把抓住她伸出来的手，把她揪到自己跟前，冷笑道：“我们早就坦诚相见了，忘了？”
陆未凝的心陡然下沉，她讨厌那时的秋莫言，她想要一些温暖的东西。秋莫言紧了紧环住她腰身的手臂，让她清醒过来，看着自己。
“说，为什么来这里，谁让你来的？我妈妈？”
陆未凝笑嘻嘻地在岛上忙活了几天，总是热脸贴上冷屁股，秋莫言连句多余的话都不肯个他说。此时他亲密地举动和冷冽的语言让茫然而不知所措。
“阿姨让秋梓白来找我，说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希望我救救你。”陆未凝陈述着。
“呵。”秋莫言放开她，又冷笑起来，“就你？拯救我？”
“我想见你，是真的。”陆未凝低下头，一滴眼泪落在地上。
秋莫言一直向后退，他推倒沙发里痛苦地包着自己的脑袋。陆未凝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你想见的是三年前的秋莫言，不是现在的秋莫言！”秋莫言伸出双手，仿佛在祈求着什么。他猛然挥手，推到了旁边的架子，上面的花瓶坠落到地上，炸裂开来——啪！陆未凝捂住耳朵。
“三年前的秋莫言和乖乖一起死了！”他跳起来，吼叫着。
陆未凝惊恐的走过去，试图安抚他，不断地说着：“你别这样，你别这样，你别这样……”
秋莫言抓住她的手，蹬着双眼：“那个秋莫言是骗我自己的，没想到骗了你。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让自己像小丑一样跳上跳下。”
陆未凝一直不吭，任自己被揪来扯去，等秋莫言平静下来时，她抬起头。他猛然看见她泪流满面。她从他手里滑落，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秋莫言走了，看都不愿多看一眼。
她不知道哭了多久，只觉得再也留不下一滴眼泪了。她站起来，默默地洗澡，默默地走进卧室，默默地缩在床被之间，就像一个幽灵。
可惜睡梦里，她还是在痛苦着挣扎。床轻微地震动，让她惊醒过来。一双有力的手从身后搂住她，轻柔地说：“别怕，是我。”
她点点头，放心地缩在他怀里。
“不要走，留下来。”
她再次点头。
他吻了吻她的耳朵说：“你痛苦吗？你要是痛苦的话，我可以像你以前安慰我一样安慰你。”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