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8-25

恶作剧天使 (俞欢欢) 第四部分+番外


第四部分: 第43节:她的眼神根本不是假的

  "看起来,你心情不错啊。"阿修搂着我。一副此物已有主人,请勿窥伺的姿态,然后闲闲发问。

  看我平安无事,阿修又恢复正常,让他嘴角不自禁地飞扬。

  "是啊,简直免费看了一出大戏。"阿奇指指DV,"有要挟你的把柄了。"

  庞修不发一言,眉毛却一挑,静默片刻,突如其来,伸手去抢,手法凌厉。阿奇反应奇快地跳开,拍拍胸口,"简直不能有一秒钟掉以轻心呢。"

  两人互瞪,空气中似有噼啪作响之电击。

  "小子,你好久不来了吧,该归队了吧。"阿修终于露出大大的笑容,踢他。

  "是啊,野久了,还是窝好,呵呵。"

  他也笑。"只是,你一定要在我家门口,说话么?"突然掩嘴轻轻说,眼神瞟着隔壁探头探脑一脸惊慌的邻居们。

  Oh my god!我差点一口鲜血喷在阿修的外套上。

  以后绝不再返回此处了。

  三个人又坐在一起。

  上一次这样子,究竟是什么时候。那么遥远,是上一个世纪么?

  阿奇仍然插科打诨,阿修也隐隐含着笑意。但毕竟还是有些尴尬的。常常就会莫名的冷场。

  一到那种时候,我就像个小丑似的跳出来活跃气氛。心内总是有些不安的。

  终于,阿修拍拍我的头,微笑着看我。阿奇也说,"祁萌,你不用勉强的,不着急。"原来,他们什么都知道。

  "其实,我们三个人,能这样再度坐在一起,就很好了。不是么?"他笑着看我们。

  "是啊,慢慢来。"阿修说,"我是有信心的。"

  "你是在讽刺我没有信心么?"阿奇白他一眼。

  "我有那样说么?"他端起茶品赏似的喝一口。

  "你的眼神就在那样说。"

  "是你心虚吧。"

  "看,明明就是!"

  ……

  我不禁笑出声来,一直笑一直笑,好像都止不住的样子。

  "喂,你没事吧。"男人们停止唇枪舌战,担心地望我。

  "没事,没事,只是,"我笑得都在抹眼泪,"真的,很好笑,很好笑啊!"

  我这个人,很多时候,都被人教训太神在在。但有的时候,又莫名地会顾及很多东西。很多该说的该做的,总是因为不适时的优柔寡断错过时机。

  我们身边若有个人,能够在这样的时候,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或者说出你想说的话,真是很难得的事情。

  所以,阿修直接了当的说出,"你对于你母亲的事情,有什么打算。"

  我既吃惊又松了口气。我一直在思忖着到底应该什么时候说这个话题比较好。我感激地看了阿修一眼。

  他瞄我,又别开眼神,对着阿奇道,"很多事情,放在心里,不如直接说出来,比较好。"

  明明也是在教训我。我不禁吐吐舌头。

  不论什么时候,他的洞察力总是一流。甘拜下风。

  "别谈这个话题好不好。"阿奇拉下脸来。

  我轻轻说,"那个人毕竟是你妈妈呀。"

  "她有什么资格作我妈妈,她根本就不关心自己的孩子!"又是那种咬牙切齿的口气。

  我犹豫了一会,说,"阿奇,你知不知道你妈妈得了癌症?"

  他瞪大了眼睛看我。连阿修也是一脸震惊。

  "祁萌,这种玩笑一点不好笑。"

  "我没有,是真的。"

  "一定是她想这么说来博取同情,一定是。"声音似乎有些虚弱。

  "可我觉得施女士不像那种人。"

  那么强硬高傲的人,会用这种手段?我想不出。她的眼神根本不是假的。

  "施竞男出国后从来没有回来过,这次突然回国的确很蹊跷。"阿修慢慢地分析。

  "有人叫她回来作一两个讲座,比登天还难的事。"

  "什么嘛,你们都在帮她说话?!"

  "不是啊,只是,只是,……"我话还没说完,阿奇就突然站起来。

  "就算得了癌症又怎么样,关我什么事!那个人要死了,才抛弃自尊回来恳求我的原谅。多么自私,我决不会原谅她。"他的双手插在裤袋里,带着异常决绝的表情说,"绝不。"

  我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挥手制止。"天色不早了,你们回去吧。"

  "阿奇……"他的逐客令叫我有些没反应过来。

  "看在朋友的份上,让我静一静。"几乎带着哀求。

  我们只好起身。快要离开的时候,阿修突然意味深长地说,"死掉的人,再怎么后悔,都活不过来了。"

  阿奇落寞地站在门口,脸上表情十分茫然。我轻轻握住他的手,希望他振作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有哭过得关系,总觉得现在的阿奇,好像完全赤裸裸地暴露在面前,让人心疼地想落眼泪。

  "血缘的力量,并不是我们的意识,可以控制的。"我能对阿奇说的,也只有这样了。

  默默地下楼,脑子里还是阿奇的事情。他那隐没在阴影中的身影,显得单薄和哀伤。回过神来,才发现手被阿修攥得很痛。直到我喊痛,他才猛地松开。

  "对不起。"他揉着,"走神了。"

  我摇头,"没事。"

  他的脸色也不好看。

  "想到,……妹妹了?"看着他惶惶然的表情,也明白几分。

  "还好,很久不想了。"仰起头看着晚霞油画般的铺在天边。

  "是不是因为妹妹去世了,才去了德国?"

  "可能吧,以为可以逃开环境,转换心情。结果发现,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那你的爸爸妈妈那?"

  "爸爸是教书的,平时就不怎么喜怒形于色;妈妈倒是哭了很久,说起来就想哭。不过现在好多了,毕竟还要过日子。倒是我,成了最想不开的。"

  那现在呢?是不是,有我在,有点不一样了?

  想问,又不敢问。

  开了口,问的却是:"阿修,我和你的妹妹像不像?"

  对于我平白无故冒出来的话语,他很莫名。"不会啊,一点不像。"

  不知为何,我忽然放下心来。

  "怎么了?"

  "人家一直都怕你是因为我跟你妹妹长得像,才……才喜欢我。"

  他目瞪口呆好一会。眉头打结,俊脸浮起一点点怒意,又慢慢变成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察言观色,似乎说了不中听的,惹到他了。"只是,我的乱想啦,不能当真。"觉得自己有危险……


第四部分: 第44节:吊人胃口最不人道

  "明白了,以后不许看言情小说了!"抓着我就往前走。

  居然随随便便剥夺我的乐趣。,还用了好大力。绝对在生气……"啊?!"我急道,"乱猜而已,不要那么介意啊!万一……对吧。你又不是没看过《情书》。"

  我好像一只闯祸的宠物,感觉马上要被主人抓回家暴打。

  他忽地停下来,回转身顶上我的鼻子,"你就对我那么没信心?!"生气的口吻。

  "我,我只是……"

  "怎样。"他非要我给个说法。

  我红着脸说,"我不要做替身。要你因为喜欢我才喜欢我。"

  他又静静看了我好一会,一动不动。我几次和他对视,都无言地败下阵来。

  好吧,比放电,我不是对手。

  终于,他呵出一口气。温柔地拍拍我的脑门,"傻瓜,你就是你啊!真是不知道你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只是好奇么,听说我入社你没有反对。"我小心地观察他的神色,果然一愣。

  "阿奇说的?"

  "嗯!"绝非故意出卖。

  他在捏拳头也……好了,孔同学自求多福吧。阿弥陀佛……

  "难道,你以前真的见过我?!"打铁要趁热,逮着机会就不放过。

  "嗯~~"似乎正在考虑要不要告诉我的样子。

  "快点讲啦!"吊人胃口最不人道!

  他勾勾手指,似曾相识的诱惑动作。不爱腥的猫不是好猫,不爱八卦的祁萌不是地球人。

  我第二次在相同手法相同人物上栽了跟头。

  我屁巅巅地上前,主动把耳朵凑过去。庞修咬了一下我的耳垂,只说了两个字--"秘密。"

  大人总说,烫到手了要摸耳朵,因为那里没有活肉,不会觉得烫。

  乱讲。我的耳朵明明热的一塌糊涂,简直快要烧起来。

  我捂着耳垂,愤愤地看着眼前的男孩子。

  刘海乱乱地搭在额前。眼睛如同繁星,带着深邃的感情,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光芒。那低低的笑声,伴着轻轻的吻,如诗如画。

  上当,也是心甘情愿的吧。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阿修,你的全部,我都喜欢。

  那天吃完晚饭,轮到我哥洗碗。我走进厨房收垃圾,我哥突然问,"你的朋友,怎么样了。"

  我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和好了。"

  他说,啊,这样子啊。脸上有一点怅惘的表情。也许,这个世界上,最能体会阿奇心情的,是祁连吧。

  "哥哥你呢?"我忍不住问。

  "我?我怎么了?"他背对着我刷着碗,"我一直都很好啊。"

  "哦,这样子哦。"

  想说安慰的话,却一样难以启齿。

  "你想说什么啊?"我哥回头看了我一眼。

  "没什么,只是突然,有点了解哥哥的心情了。"

  "是么,"他笑。

  "很辛苦吧。"

  "知道为兄的我多不容易了吧。"又开始不正经起来。

  "切~~"我不禁嗤之以鼻。

  他把碗一个个冲好,放进橱里,把手擦干,走过来摸我的头。

  "妹妹头真的长大了,"他的脸上挂着温情的笑容,"我是不是,也应该加油呢?"

  短短几天,我真的有种长大成人的感觉。

  几个月前,我还是成天吊儿郎当不思进取的学生。在父母和兄长的庇护下,逃避着很多应该要认真思考和对待的东西。

  未来是什么,自己的理想又是什么,到底应该怎么生活。我一无所知。

  我以为找到我的秘密花园,与世隔绝就好了。殊不知,要长出芬芳的花朵,也是需要外面的阳光和空气。

  我的理想是什么,我的未来会怎么样,我还是没有把握。但起码有一点,我已经渐渐明白了。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不能开放的鲜花。只是看你有没有播种,肯不肯浇灌。

  我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钟,距离明天还有1个小时。

  阿奇的妈妈就要走了。

  也许就此一别,从此无法再相见。阿奇会后悔么,为今天这样的固执。

  我明明在他的眼里读到某种快要崩溃压抑不住的汹涌感情,他居然这样扼杀掉。

  恨了那么多年,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吧。已经让他,不知道爱自己的母亲,究竟是什么感觉。惶恐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妈妈,挣扎着,是不是要走过去。

  我躺在床上,想起中学时和老妈的对话。

  那个时候,我念书不用功,总是被我妈妈碎碎念。一怒之下,眼泪汪汪地质问我妈。

  "妈,为什么生了哥之后要生我啊?"

  记得我妈很生气地瞪我一眼,"笨小孩!当然是有了就生了。"

  "啊?!那我不是可有可无么,怪不得你老是说我是垃圾桶边上拣来的,我好命苦。"

  "你这个死孩子,你妈我怀胎十月生下你,多痛你知不知道。生你的时候还正好遇上生产高峰,红房子的床都不够用,两个孕妇睡一个床,我死命抱着肚子才没让旁边的踢死你。"

  "……原来我是这么活下来的呀,好了不起哦~"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了不起的是你娘。"

  "―____―!是是是~~那为什么还有人会把自己的骨肉扔掉啊?"

  我那个时候的眼泪早就忘记流了,但一向凶巴巴的老妈的表情变得有点遗憾,又有点哀伤,"那些父母啊,会为此懊悔一辈子的。"

  阿奇的妈妈,一定也在这将近20年的时间里,为着当初的决定自责不已。她毁了儿子对母亲的信任,也毁了自己的幸福。

  惩罚应该够了吧。

  拨着阿奇的手机,却传来关机的语音提示。

  叹口气,按了条短信给阿修。"你睡了么?我睡不着。"

  按下发送键,不到一秒钟,手机就响起来。

  我讶异于他的反应迅速,打开来看,庞修的短信,"睡了吗?我一直想着阿奇的事呢。"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闪着亮光的字,笑出声来。

  心里翻涌着暖流,拨了阿修的电话。

  他接起来,口气里也满是笑意。"我们好像远程都可以同步呢。"

  明知他看不到,我还是拼命地点头。

  "怎么办啊,我还是担心阿奇那家伙,怕他死脑筋啊。"我对着阿修诉苦,"他那个样子真的很难说服啊。"


第四部分: 第45节:一眼就看穿我阴谋的阿修

  "的确,有难度。"阿修也颇头痛的样子,"我打过他手机,响铃就是不接,摆明了不想被我们打扰。"

  "你算幸运啦,我打时他索性关机了。"早该想到同性相斥的道理。要是我出马,说不定……

  "怎么,你打算以身相许?"话筒那边有种散发着威胁的调调。

  害我咬到自己的舌头。"没,没有啦。"

  我哪敢。

  "别担心了,担心也没用。"

  "嗯,"我重重叹一声,"不晓得为什么,我觉得阿奇明明是很想他妈妈的。"

  "你也有这种感觉?"

  "是啊。"

  那边传来他的轻笑,"我也有,而且我觉得,他们最后会团圆的。"

  "不是说了吗,性格决定命运,阿奇的性格你觉得会是悲剧么?"

  我想到阿奇漂亮的脸孔,虽说有时候会透着一点点阴郁,但很多时候,他笑得比谁都灿烂。―___―或者说,笑得很猖狂的样子。

  的确,怎么看,都不是寻死寻活的个性。

  他的内心,也是敏感的,柔软的。渴望着幸福。

  阿修说,"乖乖睡觉吧,老天会安排好一切。"

  这样温柔的声音哄着我,我的眉头真的不再那么紧绷了。

  "阿修,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有你在,也很好。"

  我应该相信,无论何时,都会有希望。

  不是晴天,就没有太阳么?

  只是肉眼看不到而已啦。

  第二天,施女士竟然来跟我告别。

  搞得我很不好意思,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光从辈分来说,就有点目无尊长了。但她一直摆手,说没关系。

  "你是我和孔奇之间连接在一起的人,我的不情之请才真是麻烦你了。"她这样说着,得体有礼,无懈可击。

  某种程度上,阿奇与她如出一辙。让我无端端又生出点感伤。

  "阿姨,我,"我踌躇了半天说,"我把你的病,告诉阿奇了。"

  她的脸色一下子有点僵硬。

  "对不起。"我多少有点心虚。

  她安慰我,"没事。"又小心地问,"阿奇,他……他说什么了吗?"

  "他什么…什么也没说。"

  她失落的神情闪烁了一下,又很好地掩饰在微笑背后。"看起来,他是肯定不会原谅我的。说不定,对我的印象更恶劣了,觉得我自私,直到死了,才回来见他。"

  旁边猛地传来一声吼,"一点没错。"

  我们诧异地看去,阿奇头发乱乱,眼窝下陷,明显没有睡好的样子。一边站着同样气喘吁吁的庞修。

  "阿奇……"他妈妈惊讶地捂着自己的嘴。

  阿修走近我身边,"把这厮从家里挖出来,真消耗体力。"嘴角却是得意的笑。

  还在喘着粗气的孔奇,三两步走到他妈妈面前。"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施女士的脸变得如同死灰。

  我忍不住想说话,却被阿修一把拉住。

  "为什么,事到如今,你才回来。"

  "我,我……"已然泣不成声。

  "我明明已经不记得你的样子了,可是,为什么我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谁。"

  我们都睁大了眼睛。阿奇的语气,变了。

  "还有更奇怪的事情,我一直都是恨你的,可是没想到,那天我居然差点脱口而出,"他用力的吸着气,仿佛肺里的氧气不能支持他说出下面的话:

  "我居然差点,喊了妈妈。"

  ……

  他慢慢走到泪流满面的妈妈面前,"所以,我决不原谅你,如果你敢那么早就去了,我就永远不会原谅你!"

  他伸出手,轻轻拥抱了一下那个女人。

  这是自己的妈妈呀,原来是这样子的单薄。

  比面前的母亲还要高上半个头的儿子,不再是那个呀呀叫着妈妈的宝宝了。

  "你要活下去,活到我愿意原谅你的那天。"

  虽然,我的记忆里没有母亲给我的亲吻。但我希望,今天,我能给你身为儿子的拥抱。其实,我从没有什么奢望。我只是盼望着你能对我微笑。稍微地称赞我一下,轻轻拍我的头。

  我一定会,幸福地掉下眼泪。

  "你又哭了?"握着我的手的阿修,柔声问。

  我抹抹眼泪,"是啊。"

  幸福的泪,热了我们的心。

二十三 短暂分离

  "啊哈哈哈哈哈~~~"当你某一日,不小心听到和平楼三楼,传出惨绝人寰的笑声,请放心,这绝对不是灵异现象。只是,某一个闲极无聊的女人,在看闲极无聊的综艺节目。

  "我要看,什么东西那么好笑?!"两只大手横空出世刚想挂到我的脖子上,却被一把挡住。气流哗的把我的马尾掀起来一下下。

  我还在大笑不止,回头就看到阿修把阿奇的手格在空中。

  我摘下耳机说,"怎么了,怎么了,你们在练什么拳?"

  他们不动声色地分开。

  阿奇不情愿地被隔出安全距离,还是忍不住问。"到底什么东西嘛!"

  我强忍着笑意,"两位帅哥,区区不才要来考你们的历史了。"

  "我不参加。"那是一眼就看穿我阴谋的阿修。

  我委屈地鼓起腮帮子朝他哀怨的看一眼,他勉为其难地别开眼,"算了,你念一下吧。"

  我摇头晃脑地开始念,"请思考并选择正确答案。"

  黄花岗起义时开第一枪的人是谁?

  (a)黄兴(b)宋教仁(c)孙文(d)罗福星

  第二题:

  黄花岗起义时开第二枪的人是谁?

  (a)黄兴(b)宋教仁(c)孙文(d)罗福星

  第三题:

  黄花岗起义时开第三枪的人是谁?

  (a)黄兴(b)宋教仁(c)孙文(d)罗福星

  我看到阿奇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也看到了阿修一副你是白痴懒得理你的拽样。当然选择那个被我耍的团团转的喽。

  "阿奇,快点回答拉。"

  他很努力地回想,眉头皱得老紧。终于败下阵来。"不晓得,太专业了吧。"

  我笑倒一边。奸计得逞。

  "喂喂,答案是什么啊。"阿奇苦苦追问。

  "我劝你还是忘了这道题吧,"阿修在一边闲闲插嘴,"免得受到打击。"摆明了又知道我在恶搞的小九九。


第四部分: 第46节:恶搞节目最终会被人恶搞

  "哪有!"我不爽的反驳,"有历史文档为证的。"

  "那就麻烦你说来听听喽。"

  阿修见我还在装正经,走过来把我罩在他的身影之下。靠近我,不露声色地说,"说不出来要被罚。"

  点了我的唇一下。马上让我烧的面目全非。

  "啊哟,快点啦,祁萌,吊人胃口不人道。"抓破脑袋想不出来答案的阿奇,已经开始翻找史料。

  "好啦,我说。答案都是A啦。"

  "啊?!为什么?"

  我忍住笑意,"因为,史书记载,黄兴朝向空中鸣了三枪揭开了黄花岗起义的序幕。"

  成功地看到阿奇瘫倒的景象。坐起来,指责我,"骗人,坏蛋。"

  我淫笑不止。

  "哪里的史书记载的呀。"阿修状似无意地问。

  我一时语塞,"史书就史书呗。"

  "你看过。"

  "没有……"

  "这样子哦,"他浅笑着趋近,有种危险的信号。

  "那你怎么就能肯定,是三枪?不是四枪?"

  "可是,你也不知道,不是三枪啊。"

  似乎陷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的诡辩……纠缠下去,我自身难保。做贼心虚地看了阿修一眼,嘿嘿傻笑。

  "不要再讨论这种这种无聊的问题了。"

  "那你是承认自己也不知道喽?"还在穷追不舍。

  "……"怎么感觉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所以呢,"阿修满意地在我耳边下命令,"要罚!"

  啊哟,果然看太多恶搞节目最终会被人恶搞。我知道错了还不行么。只是,不要那样子,看我啦。在阿修深邃的目光凝视下,我的坐立不安,未免太明显了。

  月光如织,把我和阿修拥抱在一起的影子拖得长长。

  "嗯……"

  在阿修渐进深入的缠绵热吻中,我居然会发出这样奇怪的声音,让自己一下子羞得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却是阿修仍然闭着双眼的俊脸。

  超级放大版,让我的心跳又迅猛起来。

  他微微睁开眼,托着我后颈的手并没有松开的意思,只是勾起嘴角轻笑,"记得呼吸。"

  用这样温情又蛊惑的口吻,根本是达到反效果。我很丢脸地更加呼吸紊乱,外加手脚发软。他怜惜地把我的手包在手心里,什么也不说,只是更动情地吻我。

  一下,又一下。

  然后像潮水一样,席卷而来。好像浪花托着我在海里飘。

  我努力地移开一点点距离,用很细的声音说,"阿修,我,我有点站不稳。"

  他愣一下,继而满意地笑。额头抵着我的额头,腰间的手臂又加重了力道,"你是在跟我表白你的感觉很好么?"

  我完全没了言语,只是蠢蠢地看他。

  他停下来,有点邪邪地朝我眨眼。"那你说,要不要继续。"他还是坏坏地问。

  "……"我满脸通红点了点头。

  他快乐地笑出声,如愿以偿再度轻轻含住我的嘴唇。

  夏夜的晚风,有他的喃喃低语。

  "为什么,你的嘴唇,一直那么甜,像蜜一样。"

  我紧紧拉着阿修衬衫的一角。靠在他的胸前,可以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和我的呼吸,完美合拍。

  好想和这个人,牵着手慢慢地走下去。看周围的风景,一定有美好的体验。

  "阿修,考完试就是暑假了,"我的声音,透过他的棉布衬衫,好像直接可以到他的心里,"我们去旅行好不好。"我轻轻地说。

  他脸上显出惊喜的神色,然而,又很快地暗淡下去。

  "怎么了,你不肯么?"我的心忽然有点失重似地下落。

  "不是,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他抱紧我,下巴搁在我头上,轻轻说,"只是,祁萌,我要在暑假去德国做暑期实习。"

  我猛地抬起头来看他,"去多久呢?"

  "两个月。"

  我低头,哀怨的眼神还是被捕捉得一清二楚。

  "对不起。"他拉着我的手,轻轻道歉。

  看着阿修负疚的表情,我扯出笑容,"没事拉,没事拉,这种事情比较重要。况且,又要去德国,我都没有出过国呢,好羡慕哟!"脸上娇笑着,身子却稍稍移开了一点点的距离。

  我真虚伪。心里面明明在说,不要去啦,陪在我身边,我们的第一个暑假啊。最重要的是,过完这个暑假,我就大四了。可能会提早找到工作,开始上班。换言之,这是我大学时代的最后一个暑假。

  说不失望,一定是假的。但这种正当理由,根本不能反驳。

  心头有种郁郁的感觉。

  "德国那里现在气候怎么样?啊,说起来,我都不知道,德国和这边到底差了多少时差呢?"我自顾自地说着话,阿修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终于开口说,"你怎么突然之间那么多话。"

  我噤声。

  "没有啦,只是有很多未解之谜,有很多很想知道的事情而已啊。"额上心虚地一滴冷汗。

  "好晚了,我要回家了。"我急急地转身,"那就这样吧,我走了。再见。"也不等阿修回答,我就像个落荒而逃的败将妄想脚底抹油。

  心里反复告诫自己,千万别任性。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焦躁的口吻。唉,我到底在做什么。

  悄悄瞄了一眼阿修,他根本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

  再度鄙视自己。

  刚想抬脚走人,一直静默的阿修,突然伸手攥住我。

  "你在生气啊?!"

  "没有!"我惊慌地回答,被人看穿小九九,矢口否认是基本常识吧。

  "明明在生气!"他斩钉截铁地说。

  "真的没有!"我坚决地再度否认。

  "祁萌,不要闹别扭,好不好。"他轻轻地哀求。

  "我哪有!"口气却莫名地软化。

  阿修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地跟我讲话。一点小小的任性举动,都会让我们的心有点点揪起来的感觉。

  这样做,真的不好。

  我叹口气,有点生气地撅起嘴。"我只是,有点失望。"

  "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旅行,好不好?"阿修这样说着,"其实,我已经计划很久了。"

  我惊讶地看他,"好啊,你居然隐瞒不报?!"


第四部分: 第47节:被女人摸,居然也会脸红

  "秘密。"

  "秘密未免也太多了吧!"我嗤一口,脸上却有了真正的笑意。

  "所以,你也是啊,不开心一定要讲出来!"他这样,有点命令又有点请求地说着。

  "哦。"

  "我最怕的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你……不告诉我,你究竟在想什么。"

  我默默地点头。

  我也是啊,阿修,我最怕的也是,我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

  "那说定了,以后不许生闷气。"

  "哦。"

  "还有,吵架打电话,不许甩电话。"

  "我,我哪有那么不讲道理。"我生气地瞪他。

  他笑,"以防万一嘛。"

  哼,鼻子里冷哼着,却不由自主笑出来。

  这个暑假,对我来说的特殊意义,暂且就不提了。况且,意义不都是人为加出来的么,不去想那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

  遗憾,以后补回来,就可以了。因为,我和阿修,都会一直在一起的。

  我是这么想的。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我妈听到动静,出来看,咦了一声,"妹妹头,你怎么回来了?"

  "哦,快要期末考,寝室开始通宵供电,大家熬夜那,睡不好。"我看了一眼哥哥的房间,"老哥他没回来?"

  "似乎是什么客户招待。"

  想起来了,apple今天也是打扮的容光焕发地赴宴去了。

  帅哥当前,明媚的春风弃考试于不顾,屁颠颠吹到某处去了。

  为女人的本能汗一下下。

  洗完澡,已近午夜。

  擦着头发的时候,就听到厅里有老妈的尖叫。"这孩子,怎么醉成这样?!"

  把毛巾往肩上一挂,就急急跑出去,一看之下,大惊。

  一向气宇轩昂的哥哥像滩烂泥似的斜靠着一个男子。

  我不禁呀一声。

  那男子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至为精致的脸。

  五官的组合,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称得上完美。难能可贵的是,他这样俊美的脸上居然一直带着恬淡的表情。没有杀伤力,没有逼迫感。我仿佛闻到,一种淡淡的散发出来的温暖环绕在他周围。

  他扶着我哥,微微地笑了一下,"你可是祁连的妹妹?"

  我忽然得了失语症,只是捏着毛巾用力地点点头。脸居然红了。目光移向别处,才发现妈妈、还有apple在和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说话。

  这一看,心跳又是漏了一拍。

  我没有想到,居然在自己的家里,见到了传说中的莲。

  削得薄薄的短发,下巴尖尖,笑容无比灿烂。说话时,双眸好像星辰一样,流光异彩。令人目不转睛。

  我的视线在那个男子和莲之间来回。有一种看不见的奇妙感觉。

  如果说,那个男子像月光,那么莲一定是阳光。夺目和淡然,意外地契合。我想,这就是莲所爱的那个人。那种互相辉映的气息,独一无二。

  这样一个普通的晚上,居然突然来了两个如此出众的人物。我们家,这样破破的小公寓,似乎都蓬荜生辉了。

  呆立半晌,那个陌生男子已经把我哥哥平放在沙发上。带着淡淡笑意走过来握住莲的手。

  "祁连应该没事了,莲,我们不要在这里打扰人家。"

  莲点点头,又看到在一边手足无措的我。"呀,你是祁连的妹妹,祁萌是不是?!"

  我有点诧异。

  她欢喜地摸摸我的脸蛋,"真的如你哥哥挂在嘴上,很可爱的啊!"

  我的脸一下子烧起来。

  好奇怪,被女人摸,居然也会脸红?

  我的天,一定是疯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披着湿漉漉的头发,穿着睡衣的样子,非常的丢脸。这样的狼狈,叫我在美丽的莲面前,无地自容。

  那个男子笑着握住莲的手,"吓到小女孩了。"

  莲嗔怪地看他,"泰!"

  莲与泰。一对壁人。

  果然如同我哥哥,挂在嘴上的,奇异的女孩。

  果然,世界上最适合你的,并非祁连。

  心下伤感,却又有种羡慕之情。

  他们告辞离去,我们再三感激。

  我妈绞了热毛巾覆在哥哥额上。这厮居然喝成这样,在喜欢的女孩面前再度自毁形象。

  当然,还有喜欢他的女孩。比如一直默默站在边上,比平时还要沉静百倍的apple。脸上僵硬地几乎没了表情。

  "我哥到底怎么喝成这样了。"乘我妈换毛巾间歇,连忙问她。

  "因为莲。"她说了三个字,就不松口了。

  发挥我无穷的想象力,用脚趾头都能拼凑完整剧情。巧遇、伤怀、借酒消愁……

  我蹲在已经不省人事的老哥身边。祁连漂亮英俊的脸,其实和泰不分伯仲。只是,好大一坨猿粪,踩不到罢了。

  忙活了半天,才想起来apple要回校。

  "这么晚了,别回去了。住下吧。"我这样跟她讲。

  我妈也说,"深更半夜,回去哪能放心。"

  她却一径地坚持。"不了,不了,回去还要看书。"

  烂借口。

  我刚想揭穿某女考试期间从不熬夜啃书的真实历史,一直没有知觉的老哥突然坐起来。

  我妈嚷嚷,"死小子,酒总算醒了。"

  我觉得未必。似有不祥预感。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apple跟前,醉眼朦胧。

  面前的娇小女生,须仰着头才能看他。"学长,你……"

  apple刚刚吐出几个字,我哥突然将她一把搂住,出人意料地吻了上去。

  我猜,那一刻,我和我妈的脸,已经完全变形了。

  与其说,是震撼到无语,不如说,是那种冲击力直接把我们的声带炸飞了。

  但相较暂时失语的我们,身为当事人的apple似乎有更严重的后遗症。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神圣的时刻,我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了星矢六感尽失的场景。

  抓头,太不严肃了。

  只是,这一冲击性的场景实在需要载入史册。

  Apple的脸部表情明显退化到上古时代。

  偏偏肇事者好死不死,轻轻低喃了一句。"莲……"

  我很有先见之明地捂住眼睛。果然,巨清脆的一记巴掌声。


第四部分: 第48节:自己闯的祸自己收尾

  好吧,今晚的历史性场景实在太多了。要是都载入史册,恐怕史册都要被塞爆了。

  Apple的眼里闪着泪花,气势汹汹地跑掉。

  我们无人敢阻拦。

  这个时候的她,完全无需担心安全问题。暴走状态,天下无敌。

  倒是悠悠醒转的老哥,捂着痛得不行的半边脸,表情十分茫然。

  没人同情你。我和老妈直接丢过去鄙视的眼神。

  自己闯的祸自己收尾吧。男人啊!

  一夕之间,祁连在祁家的地位一落千丈。

  醉酒男的记性差的令人难以置信。对于自己犯下的罪行完全没有认知的男人,我和老妈只有吐血的份。

  不过,apple对于祁连的态度,才真是令天地为之变色。本来恭敬谦逊的小学妹,忽然翻脸不认人。脸上明白地写着祁连不得近身两公尺以内,违者杀无赦。

  老哥很纳闷,"小apple怎么搞的,看我的眼神好似在看强暴犯。"

  我心里在说,关系等同。

  强吻=强暴,且不人道地有借代她人形象的嫌疑。

  "妹妹头啊,难道我醉酒那天真的做了什么?!"他大惊失色的问我。

  现在才反应过来。我说,"是啊,你把人家强行拖进房间,然后×××。"

  老哥的表情完全僵硬。

  他去妈妈那里求证,得到的回答是,"有你这种儿子,太丢脸。"

  祁连彻底被自己的负罪感打入十八层地狱。

  Apple说,"让祁连别再来烦我了。"她指的是我哥哥一径找她道歉。

  "他良心不安。"我这样解释。

  "不就是被他错吻了么,有什么了不起。"她这样背对着我,用满不在乎的口气说,"他这样一直来道歉,让我很困扰。"

  "哦,我知道了。"我把书装进包里。

  我记得,这个应该是她的初吻吧。

  期末结束的时候,阿修去了德国。

  他说,你不要来送我了。但我还是去了。

  不过一点都不浪漫。

  第一次独自去机场,抓不好时间,到的时候去法兰克福的班机已经飞走了。有点懊恼。

  暑期开始没多久,拿到我们的成绩单。

  马马虎虎,低空飞行,还算不是太难看。

  然后,总绩点一向比我高的Apple挂了一门大主课。毕竟,还是会有点影响的。

  阿奇整个暑假没有短学期,无所事事。他打电话给我,"祁萌,我无聊死了,陪我出去玩。"

  他现在常常写信给他妈妈。很短的句子。但似乎有计划毕业后去见她。我说,"好啊。不过我一周有3天要跟着导师做毕设准备。"

  我没有告诉庞老师,我和他儿子的交往。

  这种事情本来也没有渲染的必要,况且想以此赚取特别照顾的念头根本无稽之谈。要是沾亲带故,怕是会死的更加难看。

  但是,满充实的。

  最后一个暑假,看上去安排得满当当的。

  心里面却带着一点点的莫名的感伤。

  别离的日子,逐渐逼近了。

二十四 两情相悦

  那年夏天,特别地热。

  到八月为止,36度以上的高温就持续了整整29天。

  孔奇来电信楼的实验室找我的时候,我正趴在还稍微凉快点的实验台上打盹。

  猛然间有个冰凉的玩意贴到脸上,立时大叫救命。惊恐地举双手投降,以为系主任现身。

  结果郁闷地看到阿奇笑得已然歪倒。

  二话不说上去直接把他K.O.

  "你好狠。"他复活之后颤巍巍地把冰冻可乐递给我,"我本来是好心。"

  白他一眼,偷袭的恶果。

  他回看我,表情在说,偷懒的没资格说话。

  眼神激战。

  "庞公居然没有监督你?"

  我"噗"一口喷,"庞公?"听上去像是上海滩的黑帮老大。

  "系主任他今天下午去见见我们专业的新生。"

  "他又要兼班主任了?"

  "也许吧,呵呵,小P孩们又要倒霉了。"

  嘿嘿嘿,阴笑中……

  阿奇居然也挂着诡异的笑容。

  "你笑个屁啊。"我指着他鼻子。

  "感觉又有不错的美女即将出现了。"

  嘿嘿嘿,淫笑中……

  "我会告诫他们不要和你见面的。"

  "啊,为什么。"他很委屈地看我。

  "被此人看一眼,有怀孕嫌疑。"说这话时感觉我的形象十分高大,正义人士的派头。

  "那你岂不是N多次都…"他讨打地看我一眼。

  如愿以偿换来一顿K。

  "不过说起来,最近你很安分守己呢,没有约会么?"

  "天啊,天啊!"他捂着心口大叫,"你这死没良心的,我刚被你甩,那可能那么快伤愈啊!"

  我歉意地笑笑,"对不起啦。"

  他的眼睛弯成漂亮的弧线,嗲嗲地说,"逗你玩呢,死相。"

  害我的可乐基本一口没喝成。

  窗外的树上,蝉不停地大声叫着。没有一点点风,望出去的时候,空气都像是凝固的。我慢慢走到窗边,阳光非常刺眼,眼睛都睁不开。

  依稀觉得,少年时的阿修,就是在这样的烈日下,挥舞着球棒。那个小小的,雏菊一样的妹妹静静地坐在看台的阴影处。

  我的脑子大概被晒糊涂了,居然想到这些。

  "在想阿修么?"

  "是啊。"我点点头,心里有种空落落。那个人,不在身边,好像失了魂一样。

  "暂时的嘛。"阿奇像看透了我的心,坐在和我面对面的实验台上,"一开学就回来了。"

  "是啊。"回答还是有气无力。

  "喂,别这样啊。"他伸手乱揉我的头发。

  "变态啦!"我打他,"人家梳的头发被你弄烂了!猪!!!"

  愤愤地梳好头发,静静看着我的阿奇认真地说,"祁萌,你不适合伤感,开心就好啦。"

  看来这辈子作不成多愁善感的淑女了,心情却开朗起来。"知道啦知道啦。"

  每一天都不要让自己低落,是我努力的方向。

  谈笑间,听到老师办公室的电话响。

  大热天的,来值班的老师屈指可数,办公室里被我们班的一群懒人做了窟。

  过一会,有男生在走廊上叫,"祁萌,庞老师把新生的什么资料拉在这了,叫你送去南楼。"


第四部分: 第49节:大哥请你喝超级冰冻奶茶

  居然懒成这样?!连跑腿的事都要我做?!我直接吼,"不去!"

  静默三秒,"大哥请你喝超级冰冻奶茶!"

  咬着手指头思考了下,"成交。"

  有人慢吞吞地走进来,递了一个文件袋,又慢吞吞地走出去。

  阿奇说,"你们专业是考拉种群?连你在内,一个一个都这样子。"

  "不懂了吧,这叫保存体力。"

  大热天的,我都恨不得去夏眠。

  "好了,我进去啦。"朝陪我走到南楼门口的阿奇摆摆手,把鼻梁上喷泉似的冒个不停的汗擦擦,走到阶梯教室门口。

  还没抬脚进去,就听到里头一片骚动。

  有人在叫,"老师、老师。"有学生慌慌张张冲出来,撞在我身上。

  我拉着问,"发生什么事?"

  "庞主任刚刚不知道怎么,突然晕倒了。"

  我大吃一惊,"你到这个走廊尽头的休息室,把里头值班的老师叫过来。"说完,就几步冲进教室。

  几个学生正七手八脚地扶着庞老师坐下。他的脸色一片煞白,十分可怖。见我进来,朝我招招手,很困难地说,"祁萌。"

  "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蹲在他身边焦急地询问。

  "没事,大概…天太热,中暑了。"脸色好些,声音还是很虚弱。

  "老庞,怎么了,还好吧。"闻讯而来的值班老师也是惊惶失措,"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不用。"

  "那在这里坐会,歇歇。"

  "不行!"老师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瞬间又恢复常态,喘着气说,"扶我去教师休息室躺下就好。"

  我连忙叫了几个男生帮忙搀扶,在那里坐了一下,老师总算渐渐恢复正常脸色。又依照吩咐去教室里匆匆交代几句,让新生们暂时解散。

  散会后,有几个女生凑过来问老师的情况。

  "系主任还好吧。"

  "今天真奇怪呢,刚才还是好好的,可是点名点到一半,突然晕倒了。"

  "对啊,就是点到叶珉的时候,你说巧不巧。"

  我抬头看看那个叫叶珉的新生,眉眼十分秀丽的女孩子,此时一脸无措。

  "你叫叶珉?"

  她点点头,外表看起来,是很文静害羞的女孩子。

  "老师怎么样?"

  "没事的,大家放心好了。"

  气温真的很高,才这么一会,我的汗衫就湿了。

  也许真的是天热的缘故,最近几天总是听到防暑降温的种种。但庞老师刚刚的表情,说不出来,总让我觉得有点古怪。好像急着要逃离这里,还带着一点点震惊。

  乱想无益,准备走人的时候,那女生突然开口问,"学姐是大四的?"

  我点头,心内尚在疑惑她怎么知道,旁边立刻叽叽喳喳开了锅。

  "也是我们专业的么?"

  "专业课难不难?考试呢?"

  ……

  汗,这下我真是接过老师的班了。

  讲到口干舌燥,总算人人满意,四散离开。

  我拉住那个叫叶珉的女生,"呃,你怎么知道我是大四?"

  她朝我眨眨眼,"猜的,能成为老师的助手,看上去又不是那么老,应该是大四吧。"

  我一愣。再次看了看那个叫叶珉的女生。

  的确,乍看之下,温婉可爱。但是,她的眼睛,有种颇有城府的光芒,让我心里打个突。

  那种光,太敏锐,我不喜欢。

  回家收到阿修的mail。

  附上在Salzburg旅行的照片,把我羡慕的双眼发直。

  我回信道,[男人,居然混去奥地利了!]

  隔天,他回信,[女人,没有你伴舞,无法吟唱音乐之声。]

  口气酸的让我又笑又骂。

  [你爸爸前天中暑了。]

  [不是吧,我家老头子数十年从来没中过暑,看来今年我来德国避暑避对了。]

  [男人,不要再刺激我了!]

  [女人,不要再羡慕我了!月底即归,瘦点好,可以让我喂肥。]

  我们的mail始终都是寥寥数语,好像在聊天。

  因为时差,在msn总是碰不到,mail一来一回十分勤快,倒别有乐趣。

  这天在学校让我颇感奇怪的事情不再介意,隔天却听到叫我更加迷惑的消息。

  "啊?!你说什么?庞老师拒绝做这次新生的班主任?"

  我们一群人一边调着频谱仪做信号解析,一边闲聊。

  "是啊,他以自己身体不好为由,退了。"

  "奇怪啊,他今天明明还一直中气十足训我们。"

  大家吐吐舌头,都挂着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以我们对老师的了解,他绝对是那种就算生病都会坚持上课的铁人。我的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那个叫叶珉的女生。总觉得隐隐有点头绪,又一下子抓不住。

  好混乱。我甩甩头,心情莫名地浮躁起来。

  阿修,快回来吧。

  我需要你的安定剂,来消除那升腾起来的不安。

  整个假期最热的一天在接近月末的时候来临。站在室外一秒钟,就有在热辣的太阳底下化成水的恐慌。我和哥哥几乎不敢踏出家门一步。但是,生活不能只在方寸间。大问题来了--采购。

  每月一次,要去几站路远的卖场采购。基本是我和哥哥互相轮换。今天这情形,看起来别想按照常规指派人手。

  我哥考虑了半天,"妹妹头,这样好了,抽签怎样?"捻了一长一短两个纸卷,"谁抽到短的谁去。"

  我不该轻信人为制造的道具。晕乎乎答应的结果是老哥假装很慈悲地让我先抽。

  看着捏在他手里的纸卷,仔细观察老哥的表情。

  果然有张被捏的紧紧的,我一碰他就紧张。

  长的吧?

  我哥会那么直接才有鬼。略微思忖,刷的把那张松松的抽出来。

  7~~想蒙我,下辈子吧。

  拿到手里傻了眼,赫然是那短的纸条。

  无间道,反无间道。

  我不幸败北。

  在老哥的狂笑声中,愤怒地摔门走。

  轻轨里享受10分钟清凉世界,回到火热熔炉。以龟爬的速度踏进超市,顿时得到重生。

  今天这里顾客寥寥无几,举凡正常人,都在家里避暑。


第四部分: 第50节:被人吃了豆腐还落此下场

  咔咔,感觉自己成了地方一霸。

  管蔬菜的破例送了我一大把葱,平时凶巴巴的鸡蛋太后居然随便我挑新鲜个大的。

  受宠若惊。马上恢复优哉游哉的本性,四处闲逛起来。说明白点,简直就是撒野。

  踩着推车刷刷的滑来滑去--我是飞天美少女。咻~咻~咻~

  超市的理货帅哥们选择完全漠视我……

  几趟下来,老妈清单上的东西采办的差不多了。好,滑去下一个目标。--零食专柜!

  抱了一堆肥死全家的东西扔到车上,把堆得满满的推车往旁边一扔,乐颠颠地跑去试吃。

  哇,这边今天也是空荡荡,没有小屁孩跟我抢最佳地形。

  眉开眼笑吃个遍,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回去。愕然地发现,刚刚甩到里面的东西少了不少。

  揉眼睛,再揉,真的,不是眼花。

  奇怪。

  我这么年轻就得了痴呆?―____―,没可能啊。

  再把少的东西补回来,稍微闪开下,回来果然又消失了。

  见鬼啦!!>__<

  我至为气愤地四下扫描一遍,除了在理货的大哥,连个鬼影子也没。

  在我邪恶眼光的鄙视下,理货员也充满恐惧地转战他处。

  抓狂了。气势汹汹再度来到货柜前,牙痒痒。

  我最爱的掼奶油放在那么高的地方,知不知道每次拿到手都要使出吃奶的劲啊!再度掂脚伸手,天杀的!哪个没天良的还把它们塞到里面去了!!

  使劲往里延伸延伸,啊,终于触到瓶身了。

  指头慢慢勾过去,绕个圈环住,就ok啦!

  差一厘米,我就触摸到幸福的时候,有只手横空出世,一下把我的幸福捅到更深处。

  "啊~~!!!"那是心碎的女人发出的悲鸣。

  在我即将喊出"宰了你"的复仇之声,大手的主人顺势搂上我的腰。

  我整个人跌到他怀里。

  那种带着轻微鼻音的低沉声音,满含晴朗的气息,"是瘦了,怪不得急着长肉呢。"

  穿过耳膜产生的小小震动慢慢扩散,在心里掀起大涟漪。

  我的心狂跳,头发扎成小球裸露在外的脖子,因为持续不断喷涌在上的呼吸变得燥热绯红。

  那个我朝思暮想的声音此刻就在咫尺。

  "阿修~"前一秒的嚣张气焰急速蜕变成手心下撒娇猫咪的语调。真是从我的喉咙里迸出来的?!

  脸红耳赤地挣开他的怀抱,跳到跟他面对面的角度,仰起头,"你…你…你不是说月底才回来么。"

  "不好么?"那种戏谑的口吻,似乎吃定我又在说瞎话。

  "好…"我定定地看着他,又猛地醒悟,低头。怎么不好,简直让我开心地直接坐上喷射机。

  一个月不见,好像更加挺拔了,手更大了,肩膀更宽了。其实本来就是那样高大的吧。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他的每一处既熟悉,又有点不同。这一点点说不出来的陌生,让我觉得有点紧张,又很兴奋。

  我几乎控制不来自己腾腾上升的邪念。我想亲吻他那在帽檐的阴影下线条硬朗的脸颊。这种第二次爱上自己男朋友的事情,原来真的会发生。

  "那个,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说我在德国心灵感应到你今天来这边,所以回来了,你信么?"他一脸正经。

  "不信。"居然用这么正经的表情乱扯,真汗。

  "好啦,你哥说的。"他轻轻拉我到他身边,顺手帮我推车。

  默默跟在他身边,时不时再偷看两眼,十指交握的手,幸福满溢。

  "你怪怪的哦。"阿修忽然停下来。

  "哪…哪有…"做贼心虚人士的无力辩解。

  "莫非你…"他突然很严肃地看我。

  不是吧,表误会,纯洁的我绝对没有移情别恋……

  刚想开口解释羞人的恋爱第二波症状,他就俯过身来,眼神瞬间妖娆,"莫非你要我吻你?"

  我尚在神游之中,柔软嘴唇已与我的紧密贴合。

  眼睛睁得很大,但听耳旁阿修的低语,"乖,嘴张开。"

  再度失守。

  待得恢复神智之后,发现周围不少理货哥哥已然陶醉在观赏的愉悦里。

  面红耳赤。

  "阿修素坏人。"我含含糊糊不清不楚毫无力度地指控。

  他轻轻拧我的脸颊,"就知道你在想这个。"

  再度凝视我一眼,"色女。"

  被人吃了豆腐还落此下场?!……名节何在,暂且不表。

  一小时后。

  "喂,为什么跟着我到家里来啊。"我瞪着堂而皇之以帮拎东西为名,此刻又大摇大摆准备走进我家的阿修。

  "因为,我给你打电话时,你不在,碰巧是你哥接的;然后你哥又很八卦地告诉碰巧也在场的你妈,所以你妈就很好心地叫我一起来吃饭。"

  长舌男……

  所以,就有了如下诡异场景:

  一向吃饭时口无遮拦的老哥,变得温文尔雅气度非凡;

  一向开口闭口满嘴小名的老妈,认认真真喊她儿女的大名;

  一向米有什么地位的老爸,生生摆出一副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拽样;

  全家处于战备状态,只我一人置身事外。

  不,根本是不在状态。

  看到我哥吃饭的高尚礼仪,我喷了一口白饭;

  看到我妈主动给我夹菜的慈母形象,我再度喷了一口排骨汤;

  最后喷的那口啤酒,是在听到老爸很做作地问了一句,"令堂在何处高就?"

  妈妈咪呀,饶了我吧。难道我们家报名参加了莎士比亚戏剧节?

  阿修一边游刃有余接受我家闲人的旁敲侧击,一边饶有兴味地看着我千变万化的表情。

  终于在我第三次口不择喷之后,说了一句,"怪不得,你们家只有你,连购物时都会踩着推车刷刷滑着走。"

  这…这个偷窥狂,这次我是被彻底呛到。难以幸免地遭了三方白眼。

  我妈还很有气势地提高音量--"滑着走?!"眼神里分明有清理门户的强烈杀气。

  这一顿饭吃的我终身难忘。

  连一开始摩拳擦掌准备出马护卫女儿的老爸老妈,都洋溢着不是阿修追我而是我倒贴阿修的事实认定表情。

  我在她们心目中的形象居然如此不堪。呕血。


第四部分: 第51节:我们第一次接吻的晚上

  但阿修的兴致格外的好。还史无前例大笑出声。

  再度看呆。

  从他妹妹过世之后,家里的气氛就不会这样活泼了吧。想想也是,庞公那种人,怎么看都不是搞笑的种。

  庞公……连我都开始这样叫了……

  带阿修参观我的房间,绝对不是本人意愿。我觉得老哥出此下策有让我万劫不复的邪恶用意。

  果不其然,在我百般阻挠之后仍然坚持进入少女闺房的阿修彻底绝倒。

  他回过头,很惊诧地看我,"你确定这是你的房间,而不是……"

  我很没面子的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书,塞进书架。

  "哦,天…"听到某男的闷哼声,他瞄了一眼床,捂着脸偷笑转头。

  天啊!!!老妈,拜托你不要把我的内衣晒干后就这样随随便便堆在床上好不好?!

  我一个大无畏的闪电飞扑,毅然地用身体遮住那些草莓图案蕾丝花边,然后在阿修无可抑止的暴笑声中,扭动着掩护它们转移到安全地带。

  ―___―,天要我亡,我不得不亡……

  "祁萌,你真的太可爱了。"阿修从背后环着我,还在笑。

  "不要再说了!"为什么,我的丑态每一次都会显露在他面前。

  "我喜欢,"他的下巴在我头上磨来磨去,"你好像龙猫。"

  我愕然,噗哧笑出来。"阿修,你也知道龙猫?"

  "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动画片呢。"

  "我也是,我也是,看到她们飞起来的时候,想哭咧。"

  "嗯,还有猫巴士,对吧。"

  我猛点头。

  "小时候的阿修,应该是很活泼的吧。"

  "算是吧。"

  "那现在呢?"

  "呃……勉强算是闷骚吧。"

  "哈哈哈哈……"拜托,不要再用那么正经的表情搞笑好不好。

  "今天是十五么,月亮这样圆?"

  夏天的晚上,把窗打开,还是有风,微微地,吹进来。舒服的很。

  "阿修,还记得么。"

  "什么?"

  "我们第一次接吻的晚上。"

  "当然记得。"

  "月光好像也是这样漂亮。"

  我靠在他怀里,最舒服的位子,握着他的手指头,轻轻说,"知道么,当我想起那个夜晚,我就会坐在窗前的这个位置,让月光照在我的脸上。我会一直看着月亮,一直看,直到月亮太亮,才慢慢地把眼睛闭起来。"

  我合上双眼,"那种感觉,好像你在亲吻我。"

  阿修俯下头,"现在是真正的我,在亲吻你,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

  融化了一切的爱情,大体如此。

  "你究竟在哪里见过我呢?"

  "我在等你想起来啊?"

  "要是一直想不起呢。"

  "那就一直想一直想啊。"

  记忆的亮点在某处模糊地闪耀。

  其实,记得起,记不起,又有什么关系那?那个人一直在身边就好了。两情相悦就足够了。

  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二十五 秋风渐起

  开学已有一个月。

  大四学生的战斗力全满。奋力做毕设,拼命找工作。

  江湖掀起腥风血雨。

  有笔试的叫笔霸,有面试的叫面霸。

  大家难得开次班会,进门就互相寒暄,感觉一帮豪杰在作揖说着久仰久仰。

  我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何一点不开窍。我的大学生活,就要结束了?怎么感觉刚刚开始。

  Apple说那叫修迷心窍。

  她还很认真地告诫我,你没有笔试没有面试,正宗的巨无霸。连她嘲笑我的称号,听上去都像是武林霸主的地位。

  我问阿修,我是不是太没上进心。

  他说,你不是跟我老爸做毕设做得相当认真么?

  话是没错,不过,我总感觉我和同学们格格不入,难道我天生就比别人迟钝?!不是吧。

  阿奇在旁边说,傻人有傻福,你先专心把毕设做完,觉得你的脑子不能二用。

  我很震惊地看着他,这厮到底是在安慰我还是在打击我?

  我没有说出口的是,我在读写会的时间,也快要结束。

  每一次三人的时光,我在心里都悄悄地按下快门。

  我要仔细地把这个地方的每一本书,地板上的每一条裂缝,都牢牢地记住。从这里的老虎窗,望出去的天空,浮动的云,风的气息,还有阿修静静阅读的表情。

  安然的气质,深邃的眼睛,柔软的嘴唇。

  总有一天,所有的都会变成回忆。

  但我还是会常常想起。

  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太感伤。好像念到一些小小的句子就会眼睛涨涨。内心往往涌出莫名的恐惧,生怕这样的幸福只是假相。

  入秋了,太阳不再那么毒辣,悠哉哉骑我的自行车上学。

  进了校门,一眼瞥见孔奇在人行道上喝咖啡,手里捏着三明治。

  悄悄潜伏过去,一把把三明治抢过来,现下手为强,咬了一大口。

  阿奇呆了一秒,大叫,"打劫啊!!"飞身几步冲上来夺。

  "你欠我苹果,这个用来抵债了!"再咬一大口。

  看着基本没剩什么精华的早餐,阿奇盯着我很认真地说--"你的嘴巴好大。"

  差点噎死我。死小子,口德一直这样恶劣。

  正想挥舞拳头,有几个女生走过来,娇笑着对阿奇招呼。

  立刻摇身一变拿出情圣的气度,有点高傲的优雅微笑。

  真是谙熟女生心理,越是这种不怎么搭理的派头,越叫美女们心猿意马。果不其然,有一美女几乎半边身子靠在阿奇身上。胸前的雄伟让我叹为观止。走时又飞快地要在阿奇脸上啄一口,被他眼疾手快地挡下。

  美女不甘心地走掉。留下我发出感叹。

  "你的手腕真高明啊,泡到的女生质素好高。"我犹对这帮可以媲美F4的女生敬仰不已,"不过,你现在真的从良了,你以前都是来吻不拒的。"

  他看看我,"切,还不是怕她们的口红沾到脸上。"

  "不错,不错,检点点,这样不会得病。"

  "我呸,我几时不检点了。"

  "一直。"从旁边过来的证人语录,斩钉截铁。


第四部分: 第52节:习惯某男的独占欲

  我们都被吓了一跳。

  "要死啊,庞修,"阿奇夸张地叫,"早晨我的心脏很脆弱的。"

  阿修也不罗嗦,走过来就插在我们俩当中。"别靠那么近,分开点。"

  我朝阿奇吐吐舌头,习惯某男的独占欲,就好。

  "冤枉啊,我的内心是纯洁的。"

  "那即是说,表面的确污秽?"我反应奇快,赤裸裸说出本质。导致阿奇彻底崩溃。

  "祁萌,我一直隐忍自己别对女人下毒手。今天要破戒了。"他一脸淫笑的样子靠过来。

  "杀人灭口了!"我大笑,绕着阿修打转。

  他一个箭步冲过来,我往侧一闪,正巧有人走过。避闪不及,一个踉跄双双跌在地上。

  阿修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敲一下我的脑门,"收敛点。"

  阿奇也把那边跌倒的女生拉起来,"没事吧。"

  "没事。"那种娇柔的声音听来颇耳熟,定睛一看,是叶珉。

  糟了,在学妹面前失态。我在T大真的毫无光辉形象了,最后还要在新生面前破灭一下下。我打着哈哈,"学妹啊,不好意思。"又回头跟男人们讲,"这个是我学妹,大一的新生。"

  我忘不了这一天,阿修脸上的表情。

  那是一种窒息的快要死掉的表情。就这样定定地,近乎呆滞地看着叶珉。

  我拉他的衣袖,他才像一下子从真空的状态恢复过来,大口地呼吸。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脸色煞白。一直到叶珉离开,他还是维持着那种姿势那种神情,好像一个人陷入到某种未知的空间。

  我心里升腾起前所未有的寒意,能让阿修这样的,只有一个人。

  阿奇在问,"那女孩怎么了,阿修你认识。"

  没有人回答,我们都失去了语言。

  搞不清,是我在用力抓他的手,还是他用力抓住我。只是觉得不拼命抓住点什么,人就会被淹没。

  在某本书上念到过的话,不知为何,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某一天,那个人现身在我的面前。他是很优秀的人,但同时,也是十分悲伤的人。

  他的悲伤到底有多深?我不清楚。

  我只是希望有一天那个伤口可以小一点,结个痂。

  疤在那里,却不会再痛。

  为此,我不断地努力。但终究,他还是,在我的面前消失了。

  那一个阳光还算明媚的早上,我们互相之间说不出一句话来。脑子里忽然变得乱糟糟,老师的晕倒原来真的另有隐情。

  看到仿若自己亲人的人站在眼前,任谁都会失去理智的。阿修也不例外。更何况,那是他最喜欢的妹妹。

  那一天,我没有收到来自阿修的任何消息。

  也许,是他尚未理清头绪;也许,是他又陷入了追思。只是为什么,感觉这样孤单的人,是我。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去找孔奇。

  他看到我出现在教室门口,大吃了一惊。撇下聊得正开心的同学,径直跑向我。

  "祁萌!"很灿烂的笑容,绽放在我眼前的时候,让我稍稍安了心。"怎么想到来找我?"

  我可以说嘛,我只是觉得不安。

  "那天,那个女孩,"我默默看了阿奇一眼,"和阿修的妹妹长得很像。"

  "所以?"阿奇依然笑得很灿烂,"所以你感觉不安了?"

  我蠢呆呆绞着手指头,愧疚地点点头。

  "这样不行哦,你很狡诈呢!"他戳戳我的脑门,"你这样跑来对我撒娇,会让我又抱有幻想的。你最想从谁那里,得到安慰,就应该去那个人的身边啊。"

  "可是,可是,我……"我不知怎么解释心中的不安。

  "让我猜猜,怕你在阿修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我赧然,一语中的。

  "你知道我,我说不出口,类似于那种话。"

  "哪种?"

  "那种啦,那种!"

  "哪种?"

  "你!!"

  明知道我说不出口撒娇发嗲或者哀求的话,却仍然促狭地逗弄我的阿奇,明显活得不耐烦。

  他漂亮的眼睛弯成一道弧线,"难道,你还不懂么,会使你哭泣,使你烦恼,才是对你来说,真正重要的人啊。"

  他的神情宛如布道牧师,在我心中产生奇妙的圣洁光辉。

  我呆呆看着他许久,终于低下头,闭上眼虔诚地说,"阿门,没有想到,会被最淫荡的家伙这样上了一课。"

  他恼怒地看我,"喂,人家的情绪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

  "是啊是啊,那一刻差一点就来吻你的脚趾头了。"

  他轻拍我的肩膀,清亮的声音柔和得很,"所以,你要加油啊,否则阿修就真的要被人家抢走了。"

  "谢谢你,阿奇。"我用力地拥抱他。

  来到和平楼门口,阿奇摆摆手。

  "你不上去么?"我问

  "小俩口说话,我这么大一个电灯泡堵在那里,多碍事。"

  我笑,他又朝我做个鬼脸,"不行就压倒!"

  害我脚底打滑。

  稳定呼吸,想着要和阿修说的话,用力推开门。

  读写会,空无一人。

  慢慢走到书架后面,看着窗外的叶子,悠悠地在秋天的风里打转。微风抚乱我的发,阿修的身影渐渐落入我的视线。

  依然是穿着宽宽大大的线衫,头发乱糟糟,专注地看着地面。

  曾经也有那么一次,在雨幕中,他仿佛听到我的心声,抬头与我四目相接。

  那么小的事情,却在我爱情的道路上,变成闪耀的星星。

  此刻,他的步子看起来有点疲累。

  他的心里在想什么,我不知道,那是我从来都最恐惧的事情。

  我对着他的方向,缓缓伸出手,好像隔着这样远的距离,就可以触摸到他。

  似乎感受到我的视线,他突然停下脚步,目光慢慢上移。

  我几乎屏住呼吸。

  就在他即将抬起头的一刹那,在他身侧有人叫他。他的视线倏地转向那里。

  我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膝盖紧紧抵着窗台下的墙壁。

  站在阿修身后的,赫然是叶珉。

  她慢慢地走上前来,低着头诉说着什么,递过一张照片。


第四部分: 第53节:会不会血管爆裂而死?

  阿修几近虚脱地接过,肩膀一直在微微颤动。默然地凝视了很久,然后很慢很慢地递回去,转过身来的时候,我终于看见他那张悲伤地快要撑不下去的脸。

  下意识地挪动步子,想飞奔到他的身边,紧紧拥抱他,握着他的手,负担他所有的情绪。然而,和着风声,传来叶珉大声的呼喊,"庞修哥哥,你不想她么?"

  一直摆着酷酷表情的阿修,一直没有什么犹豫的他,说只要看着天就不会流出眼泪来的他,竟然咬着手背抽泣起来。

  还有同样哭泣着走过去,依偎在庞修胸前的叶珉。

  我浑身僵硬地呆立在那里。

  就这样,一点一点,看着阿修被卷土重来的黑暗完全吞没。

  他曾经紧紧拥抱我的手臂,轻轻卷着我的头发的修长手指,似乎不再属于我了。

  渐渐地,离我远去。被某一种妖异的伤感力量拉回到别的时空,一个我没有媒介进入的地方。

  它的名字,叫做回忆。

  我的心里在叫,阿修,不要这个样子,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喉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好想有个人,快点带我离开这里。

  胸口撕裂般的痛。

  "不要看,祁萌,不要看。"

  我的视线终于被从天而降的大手完全地挡住。那是阿奇的声音,还有他随即而来的怒吼,"庞修,你在做什么!"

  移开遮挡住我的掌心,映入眼帘的是阿修惊呆的表情,他猛地醒悟过来,以闪电般的速度朝我的方向冲过来。

  我颤抖地伸出手,用手指头勉强夹住阿奇的毛衣。

  孔奇久违的冷笑,尖刻而又嘲讽的声音,再度响起,"祁萌,我带走了。"

  阿修哀求地看着我,还有叫着我的名字的焦急的声音。

  这样的情形下,我本该拂开阿奇的手。

  我明白此时此刻,心里浮现的,究竟是谁的脸。

  但是,我现在太需要有一只手,把我从毫无头绪的混乱中带走。因为我连闭上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过去对于现在,究竟有多么巨大的影响。在遇到他们之前,我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们说,只要敞开心扉,一定可以忘记。

  他们说,只要抱有希望,一定可以幸福。

  可我还是低估了过去的力量。

  浑浑噩噩地被孔奇拖走,手仍然被他紧紧握着,看着他因为恼怒浮起的青筋,狰狞地有点好笑,"你这样生气,会不会血管爆裂而死?"

  他刷的停下来,扣住我的手腕,狠狠盯着我,"你的脑壳也坏掉了?!"

  大概真的坏掉了,我心里一片白茫茫,脚底轻飘飘。

  他叹口气,伸出手整理我乱七八糟的刘海,"是我不对,不该凶你。我只是……"

  他的眼里分明写着"我要杀了庞修"六个字。

  我抬头,仰望着湛蓝的天空,努力地抑止着某种从眼眶里渐渐浮起来的液体。喃喃地自言自语,"起风了,阿奇。"懵懂又落寞地看他,"是不是,最珍爱的东西,也总是会失去的呢?"

  阿奇没有说话,他只是不顾旁人诧异的眼光,紧紧地抱住我。

  "不会的,祁萌,不会的。"

  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是不是,无论身处何地,伤痕都无法消退呢?"

  "还有我,还有我。"他难过地低语。

  我拍着他的肩膀,这情形十分诡异,倒像是我在安慰他。

  阿奇的怀抱,好暖。可我的眼泪,还是流不出来。

  他说的没错,不是那个人,就没有办法。

  渐渐地平静下来,我轻轻推开阿奇,"我好多了。"

  他有一点受伤的表情。

  "不是我,不行么?"

  我默默看他,他抓头,"果然还是不行。"

  神态又恢复到那个有点痞痞的少爷。

  "至少刚才有一点依赖我的吧。"

  我点头,"也正因为这样,我和你在一起,会因为你喜欢我,变得更加任意妄为。"

  他再度抓头,"好啦,好啦,我明白。但如果阿修真的伤害了你,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一定会让你们分开。"

  他的眼里闪着一本正经的光芒。

  走的时候,他只是背对着我说,"祁萌,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其实,我本来不爱吃苹果。"

  对于阿奇,我始终抱着歉疚。

  我是这样懦弱无能,自私又卑微,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他。他却仍然陪在我的身边。

  这一次,就把你的勇气借给我。

  这是我任性的自私的要求。对不起。

  叶珉叫住我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她站在教研室过道的阴暗处,一直等着我从那里经过。无声无息,然后很轻柔地叫我,"祁萌师姐。"

  我看着她的脸从黑暗中渐渐浮现。该来的总要来,与其逃走,不如直接面对。所以,我收起惊讶的表情,说,"很好,我一直都在等你。"

  她的脸上有一点点意外,探究的眼光在我的身上打着转。

  也许,她发现,我没有她想象中的脆弱。

  "师姐的运气真好,"她露出很可爱的笑容,"有那么帅的男朋友。"

  就在下一秒,她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搭调的阴暗表情,"如果,庞修先遇见的是我的话,他根本不会选你的。"

  那一刻,我有点出神,并不是被吓呆了,只是很奇怪地想到了武打小说里的一句台词。

  "冤有头债有主",我竟然直接了当地顺口念了出来。

  她又是一愣,"你说什么?"

  情势急转直下,目前的状态是,我的脸上一脸白痴相,而她充满戒备。也许,我在她眼里还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她默默看着我说,"你怎么不说话?"

  "嗯?"

  她有点恼羞成怒,"你没有要问我的?"

  在这一刻,我忽然发现,比叶珉大的三岁真不是盖的。

  她那一瞬间露出来的不自信与自我怀疑,让我坚信,多吃三年饭绝对是有必要的,至少,我现在就能认定,她还是一个小屁孩。

  而这个事实,让我再次看清了面前真正的难题。


第四部分: 第54节:我的耐心在流逝

  我所要面对的最大敌人,不是情敌,不是过去,而是庞修耿耿于怀的心病。

  我收敛心神,看着面前秀美却过于伶俐的小女生,我说,"好吧,告诉我,你是谁?"

  也许,因为确定了疑惑,让我整个人不再浮躁,叶珉居然露出一丝怯意。

  我叹口气,难得正经一把,又吓倒小孩子。难道要我放柔语气讲,告诉姐姐,你是谁?

  幸好这个貌似反派的小女孩,即刻反应过来,"你应该知道,我和庞修的妹妹长得很像。"

  小孩子太嚣张,可不好,我再勉为其难压一下你的气焰。

  "你不会,只是一个,和他的妹妹长得很像的人吧?"刻意地把重音放在"只是"上,但愿不会再次打击到她。

  果然,她再度语塞在原地。

  如愿以偿达到我邪恶的目的,不如下次考虑自己作反派?

  我再度哀怨地叹了口气,试着诱导她,"只是相像而已?!"

  她暴跳,"当然不是!"

  秀美的面孔都扭曲起来,真正作孽。

  "你算什么东西,我在你认识阿修之前,就认识他妹妹了!"

  终于来了,这关键的一句,我依稀听到有一种从内心发出来的玻璃裂开的声音。

  不是因为,他们是旧识,而是因为,她早就知道她是谁,也早就知道庞修的存在。

  阿修也是,在我认识他之前,就见过我。

  为什么,你们都有可以握在手里的筹码呢。

  为什么,只有我,什么都不记得。

  我努力地抚平眉头,"那张照片,你给阿修看的那张照片,给我看一下。"

  她充满敌意的看着我,一动不动。

  我的耐心在流逝,终于发火地咆哮道,"拿来!"

  这次,她被我彻底吼到,乖乖地交出来。

  我略带罪恶感地接过。

  那是一张叫人感伤的照片,两个女孩并肩而坐,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

  本该是如花岁月,却因为背景是白花花的医院病房,显得触目惊心。

  其中一个长发女孩,面容憔悴,却绽放很温柔的笑容,皮肤白的接近透明,看上去似乎就要消失。我看着她的眼睛,很深邃,又很沉静,和某人一模一样。

  我的指腹滑过照片上少女的脸颊,我说,"这个就是阿修的妹妹吧。"

  叶珉缓缓点头。

  "看起来,你也很喜欢她,"我指着短发少女揽着她的手,"你们一定很要好。"

  她再度默然。

  看起来,叶珉也并不是那么坏。至少,她对于庞修妹妹的感情,百分百的真挚。

  "你们,怎么认识的?"我问。

  "我爸爸是她的主治大夫,他第一次见到她,就大吃一惊。"

  "然后,你们就成了朋友?"

  她点头,忽然就哭起来。

  一定很难过吧,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却要死了。

  "那庞修和老师你也早认识了?"

  她摇头,看起来的确是,否则他们不会露出像见到鬼的神情。

  我又一次重重叹气,"为什么要出现呢?"

  她脸上带着泪痕,"我喜欢庞修。"

  我一愣,直接不含糊的回答,倒叫我束手无策。

  因为喜欢,所以留了一样的长发;因为喜欢,所以牢牢惦记着许多年。

  是啊,那样出众的男孩子,又体贴又温柔,对着妹妹百般的好。在一边默默窥视的小小少女,怕是根本抵挡不住芳心已动。

  然后,数年过去了,终于看到他的时候,他的身边却有了我。

  不甘心,叶珉的浑身,处处都透着对我的不甘心。

  然而,你就做的对么?

  把老师和阿修好不容易结痂的伤疤又血淋淋地挖开,真的快乐么?

  我问叶珉,"如果没有我,你觉得阿修真的会喜欢你吗?"

  "会!"她斩钉截铁地说。

  "因为你长得像他的妹妹,他一定会对你很好,很照顾你,很关心你,也许还会宠你,"我的目光看向没有光线的黑暗走廊,"但是,这是你想要的他的感情么?"

  她惊怖地睁大眼睛看着我,她一定是想到过的,却因为我的存在忽略了最根本的问题。

  "看清现实吧,叶珉。"我狠狠心说出我的想法,"大家都是可怜的,你也好,我也好,阿修也好,老师也好,都很可怜。因为活着的人,永远会怀念逝去的人。"

  没有胜利者。

  我们明明都还活着,却连一个死人都没法打败。

  叶珉再度嘤嘤哭泣起来。

  我的目光停留在照片上的199×.7.27的日期上。

  这才是他的妹妹在世界上最后一次留下来的笑容吧,然后生命就消失了。

  只是如今,那个无辜地被黑暗再度笼罩的男孩,又在哪里?

  我好怕,我的阿修,已经消失了。

  我好怕,自己没有办法,叫他离开那种黑暗。

  但我最恐惧的是,连我自己身上的光,也已经黯淡了。

  我还记得,他在棒球场,对我说:

  "我会保护你。"

  "我发誓。"

  那么这次,换我来守护你。

  我发誓。

二十六 狠不下心

  在我刚刚开始读爱情小说的年纪,我常常猜想,坠入爱河会是什么样的感觉。真的会如同柴犬见到阿久的时候,空气中都有花香?

  立原道造的《爱情》里,这样描写:

  爱情是如何来到你身边的?

  是宛如阳光一般,是宛如花瓣纷飞一般?

  还是回应我的祈求的爱情?

  幸福边闪耀着光芒,边远离了天上。

  收起了巨大的羽翼。

  笼罩着我盛开花朵的灵魂。

  那是我读到过,最美的爱情。

  可是,诗人在二十四岁,没有享受到完满爱情的时候就去世了。

  只是,那种美好的意境,深深留在了我的心里。

  有一天,花朵也会围绕我么?

  我相信,在阿奇第一次对我微笑的瞬间,我的确闻到一点点的香气。

  可是在阿修和我越来越接近的时候,它被更加浓郁和热烈的味道覆盖过去。这样迷人,让我完全陶醉其中。


第四部分: 第55节:所谓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几乎已经忘记,没有香味的空气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就是所谓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在我的视野中,已经看不太清楚除了幸福光芒以外的东西。

  即使常常在思考,我究竟有哪里好,阿修为什么会喜欢我;然而,只要想到有他在我身边,那些应该考虑或者不应该考虑的全都不翼而飞了。

  我从没想过,回到没有花香的空气里,会是什么样子。我还能这样快乐吗?

  虽然隐隐感觉到那个男孩子的心里有着不为人知的伤口,以及他想要爱护我的决心,但我真的已经不知不觉忽略了很多别的东西。

  生命里,并不只是有花香围绕自己的灵魂就足够的。

  这一刻,因为叶珉的关系,我的爱情突然收到了不可名状的外力的冲击。不是感觉到威胁,那是一种突然被人当头棒喝的感觉。

  过去将近一年中的我,是不是有些得意忘形了?是不是忘记,看到一些别的东西?

  我只是想着,阿修能一直陪伴我,就好,就满足,就是一切。

  我有付出过什么?我不知道。

  我的所谓的爱情,或许,并没有我想象的多彩。也许,很苍白无力。很虚空缥缈。

  我不知道,现时庞修究竟身在何处。我也不知道,他是否和我有一样的感觉。因为一个酷似妹妹的人的出现,有没有发现到内心的动摇?有么?

  如果有,我会很伤心,会流眼泪。

  然而,在这一切发生之前,我必须知道他的真正想法。在阿修眼里的我,究竟是什么样子。

  这样恍恍惚惚地走着,居然天就黑了。渐渐临近深秋,连黄昏亦是转瞬即逝,似乎眨一眨眼,夜幕就降临了。

  心里想着事情的时候,已经身在体育场了。

  视线对上某一处,忽然心脏颤动了几下。用力揉揉眼睛,确定那并不是我的幻觉。

  在秋风萧瑟的操场边上,最高的单杠上倒吊着一个人。

  黑色的连帽球衫,因为倒吊的关系,帽子几乎耷拉在头上,就这样,随着风流动的节奏,一下一下的晃动着。

  修长的腿微微曲着,眼睛闭着,只有狭长的眼线和不展的愁眉。

  我把双手插在兜里,慢慢走过去,一直到旁边矮一点的单杠,撑着坐上去。

  两条腿在空气里晃啊晃,弓着背保持上身的平衡。

  直到适应了这样的姿势,我才开口道,"我还是不太习惯这样子坐呢。"

  在我身边的男孩子蓦地睁开眼,面上有一秒钟惊讶的神色,下一秒,他以灵巧的姿势翻过来坐在单杠上。

  我们彼此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我听到阿修带着厚厚鼻音的声音,在曼妙的落日下震动我的心房。

  "原来看到你的时候,就连倒吊着都没有办法止住眼泪。"

  我伸出手去,手心里有睫毛扇动的轻微触感,以及一点点快要消失的潮湿液体。

  "我一直在等你。"我听到他说,"抱着有生以来最任性的愿望,希望你能找到我。"

  我的眼眶突然之间,就湿掉了;喉头里面居然什么字都吐不出来,只能发出咝咝的响声。

  因为感动,也因为自责。

  这么些天,陷入泥沼的并不是只有我,还有比我更加怅惘和恐惧的,所幸,我总算找到他了。

  找到他了。

  我说,"对不起,阿修,我在这里,还来得及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一下子跃到地面上,然后把我腾空抱起来,紧紧拥在怀里。

  他的体温,隔着秋天已经变厚的衣服传到我的身体。眼前的男生,我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触摸到他,没有拥抱,没有亲吻,这让我在此刻能够碰到他的一瞬,整个心都变得柔软起来。

  单单拥抱,的确是可以给人温暖,因为那种温度,就可以驱散你的寒意。然而,心里面的寒意,究竟怎么样才能够去除?

  我看着阿修迷茫的眼神,心里有一点酸楚,就在我面前,却有着不可捉摸的距离。

  但更叫人放不下心的,是如若我知道这距离究竟有多么巨大,是不是还能笑得出来?

  可是,世界上的事情,在未知的时候,总是最可怖的。不如,直接被它击倒,反而能够坦然地面对。所以我问他,"阿修,你究竟有多么难过。"

  试着告诉我,即使仍然迷惘。

  他顿了一下,"我总是希望,我妹妹她还活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也许,并没有死掉。"

  有时候,我们的亲人,我们爱的人已经从我们的生命里消失很久很久,而且,只会越来越久。可是,我们就是没有办法,不去怀念他们。

  看到叶珉的时候,就以为自己的愿望成真了?

  生活不是小说,不会有时光机,把逝去的人留住。

  他知道,他全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

  我看着他落寞的眼神,曾经的对话,又浮上心头:

  --"以为可以逃开环境,转换心情。结果发现,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爸爸是教书的,平时就不怎么喜怒形于色;妈妈倒是哭了很久,说起来就想哭。不过现在好多了,毕竟还要过日子。"

  --"倒是我,成了最想不开的。"

  其实现在,仍然想不开。

  心如刀割,原来这种感觉,就是嫉妒。嫉妒一个不在世的人,嫉妒可以让阿修牵挂至今的人。

  "那我呢,我对你,究竟是什么呢?"我也很难过,只希望你看着我一个人。

  他紧握着我的手,"祁萌,你对我真的很重要,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我说,"然而,只有喜欢,是没有办法走到最后的。"

  我盯着他陌生的侧脸,他从刚刚开始一直都没有抬起头来,看我的眼睛。

  为什么会这样?

  我猜,并不是因为,他对我的爱情,变了质。而是,突然之间出现的强烈思念,冲淡了爱情的单纯和美好。

  我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里,缓缓地抽出来,阿修惊讶地看着我。

  我吸吸鼻子,"在理清思路前,不如就让它呆在这个地方。"反手握住他的,"在庞修变得更坚强之前,让我握着你的手。"


第四部分: 第56节:用我的方式,守护你

  我的手,和他的大大手掌比起来,真的很小。

  但是,再小的手,也是温暖的。

  即使,温暖的手的主人,心里在默默地哭泣,却还是希望,给那个更需要温暖的人,一点安慰。

  "叶珉呢,叶珉怎么办呢?"这是我真正在意的最大的困扰。

  的确,在她的面前,我可以装得无所谓,可以摆出很有自信的样子,可以蔑视她的挑衅。可我的心里,怎么会不担心。

  就如同此刻,我握着他的手,一直在不停的出汗。

  我的语气很镇静,心却跳得非常厉害,我希望听到阿修的口中说出一句,她是不相干的人。那我一定会安心。

  可是,庞修说,"我不知道。"

  他用快要崩溃的表情看着我说,"我很乱,我不知道。她们如此相像。"

  我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不见底的黑暗。我的声音,有一点不受控制的结巴,"但是,你,你应该知道,知道她不是你的妹妹。"

  "我知道,可我,就是受不了。"他把头深深埋进自己的臂弯。

  头脑有一秒钟停顿,我期盼地看着他,"如果,我叫你不要和她见面的话,你做得到吗?"

  他依旧用那种陌生的眼神注视着我,思考了一会说,"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做到。"

  我忽然笑出来,却是很悲哀的笑容。

  我一直认为,阿修是一个很坚定的人,不会优柔寡断,好像磐石那样沉稳。原来,他也是一个普通人,他说着,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不见她。

  是因为爱着我么?还是,说服他自己的借口?

  他的眼神,明明还有犹豫和不确定,却为什么要这样子讨我欢心?

  我的阿修,不是这个样子的,不是这样子没有自己想法的。

  我缓缓放开握着他的手,"不行啊,阿修,你太狡诈了,你想让我有罪恶感吗?你明明还是很想看到叶珉的,即使她只是你妹妹的替身。"

  "比起把心里犹豫不决的你勉强留在我的身边一时半会,我宁愿这辈子都看到你释怀的笑容。"我用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的非常温柔的声音,夹杂了一点悲伤的声音说,"因为,对于我,爱情并不是全部,没有遗憾的人生,才是全部。"

  因为遇到了你,我正在努力,努力让自己不要有遗憾。阿修,你也是,我也希望,你的人生不会有遗憾。

  那些已经逝去的,或者已经无法挽回的,都不要再去想了。摆在眼前的,才是还有机会可以把握的。

  我们都不确定,把握到手的会不会是幸福的东西。

  但是,仍要尝试。

  "我不懂,祁萌,"他看着我,"你说的我不懂。"

  我拉着他的手,贴在脸上。夜凉如水,手心还是温热的。

  "答应我,阿修,这一次,不要考虑我,请你作出自己的决定,找到那个能让你感觉到幸福的人在你的身边。"

  "祁萌,"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盯着我,"你该不会是,……!"

  "不用担心,不是那两个字,"我打断他,"只是,有很多事情,必须由你独自一人去解决。"

  他忧虑地看着我,轻轻叫我的名字。

  我残忍地打断那个曾经叫我心跳不已,在梦里都常回绕的好听的声音。

  "阿修,你知道么,你的存在,就是一种魔法。我从你那里,得到了很多,你一直一直都是我的力量。"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依然保持着笑容。

  "从今天开始,请你把这种力量,用在自己的身上吧。对于没有能够给你带来什么的我,这是我唯一能够做的。"

  ……

  "还记得,情人节的时候,他们叫你什么?"

  "沉默的隐者?"

  "是啊,"我笑起来,"真的,再没有哪一个称号,能这样贴切地形容你。"

  他用沉静的,快要叫我落下眼泪的目光深深地看我。

  老实说,我觉得自己才比较像快要崩溃的那一个。

  "阿修,和你在一起的所有瞬间,我都记得。"

  "要幸福啊!"我对着他努力地笑着。"再见,阿修。"

  ……

  事情就是这样。

  Apple知道了之后,暴跳如雷,"你这样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叶珉?!"

  我很痴呆地看着天花板,没有理会她的咆哮。

  这是我做的选择。如同阿修所做的选择。

  今天的处境,是做过无数选择后的结果。

  也许这样的结果,不是最理想的,但能够改变的,只有自己。

  那个夜晚,阿修没有如小说里那样强硬地拥抱我,或者声嘶力竭地在后面叫我的名字,他只是默默地跟着我,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走着,我要上楼的时候,听到他说,"请你等我。"

  每当我想起那个场景,视线就会稍稍模糊。

  我没有离开,我还是在你身边。用我的方式,守护你。

  渐渐地,学校里面流传开来,庞修和他的电信女友分了手。

  消息传到耳朵里的时候,我还觉得有点好笑。

  美男当道的时代,我的名字已经不再重要,代之以电信女友四个大字,金光闪闪,十足派头。

  有和庞修稍熟的同班男生来我处打探,我一概顾左右而言他,要么索性装傻。

  来者无不失望而归,终于一男生愤愤道,"莫非真是祁萌你把庞修甩了?"

  我这才诧异问,"怎么?"

  "有问庞修这件事的,都被他怒目相向的说,谁提分手谁被扁。"

  我掩着嘴,睁着无辜大眼看他,嘴角却在偷笑。心里,仿佛有一点点安慰。

  一头雾水的大有人在,阿奇也不例外。

  我在图书馆自习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地坐到我旁边,低声问,"你最近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吓了一跳,"神经啊,你是飘过来的?!"

  "别打岔,我问你呢!"他瞪我。

  "不就这样呗。"我依旧打哈哈,直到他真的动气在底下踹了我一脚,我才松口,"没有什么,适当保持下距离,有助于思考。"

  "你这样,是拱手相让么?"

  "不是啊,怎么会,我对阿修有信心。"


第五部分: 第57节:甜蜜又令人心酸的距离

  他骂道,"蠢货!"说着,他努努嘴,叫我看门口。

  我一呆。米白色毛衣的高挺身形,正缓缓走进来。

  墙角边的桌子,有个女孩朝他招手,他的眼神很温柔。

  我爱的阿修,正看着别的女孩。

  阿奇的冷笑犹在耳边,"我看你是盲目自信。"

  我挂着迟钝的傻笑,来掩饰苦涩的心情。尚在迷离之中,却又被阿奇捅了一下,抬头,发现阿修的视线正卯住我。

  心脏猛一跳,装作不在意地朝他微笑。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在看到阿奇嚣张地趴在我的右边桌上,摇着手对他说嗨,他的脸色突然就发黑了。

  "果然还是会吃醋的啊……"阿奇若有所思地瞄了我一眼,却见到我正专注地看书。他叹口气站起来,"何苦呢,我走先。"

  又伸手把我的书翻个个,"小小提醒下,拿倒了。"

  我哭笑不得看着阿奇离去,回过神来,视线却不自觉地飘到某处。

  不出所料,他还是紧紧盯着我,专注而又执着。

  强迫自己忽略他,又不经意抬头的时时刻刻,那种视线始终都在。

  仿佛他就坐在我的身边。甜蜜又令人心酸的距离。

二十七 风之甬道

  我没有再去图书馆。

  即使知道阿修看着叶珉的眼眸,是透过她的样子在看着自己的妹妹,却仍然刺痛我的心。

  我和庞修之间的约定,有时候我自己都会觉得有些不真实。放手的同时,我也有着深深的恐惧,是否就此,永失我爱?

  从婴儿的时候,我就是很害怕寂寞的人。害怕黑暗,害怕独处,害怕被忽视。我以为时至今日,可以克服了,放开手的一刹那,发现自己的内心仍然无比脆弱。

  传言喧嚣尘上,我尽可以一笑置之。然而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怀念庞修的拥抱,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浅笑,贴着我耳朵的低沉声音,早已侵入四肢百骸。

  我仍然常常站在卧室的窗口看着月亮,月光如织,关于阿修所有的记忆,不管沉入心中多深的地方,还是会突然地浮起来。

  回忆如此之多,却仍然不够让我品尝失去他的寂寞。

  我在等你,别让我等太久。

  喃喃地念着这样类似于祈祷的话,才能安心地入睡。

  系主任通知我们,会有三周的时间,去周边地区的数个电信中心采集资料。

  我回家知会家人一声,哥哥比较诧异,"妹妹头这次反应很古怪,以往离家几天就要哇哇大叫的。"

  ……叫做祁萌的生物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逃避,我清楚我自己。

  临行前的那一天,正巧是立冬,秋末的最后一场大雨。也许我回来的时候,有机会看到下雪。

  但上海这样的湿冷气候,下雪的几率少之又少。

  整理衣服的时候,考虑要不要带上围巾。翻箱倒柜之余,苦寻不到某物。郁闷之极,大喊,"妈,看没看到你给我织的那个超长围巾?!"

  我妈进房瞪我,"你还好意思讲,不是大二的冬天你弄掉了么?!"

  我结舌,现在记忆力真是每况愈下,极度怀疑自己是否有间歇性失忆。经老妈一提醒,才想起大二冬天的短学期,把我最爱的可以绕脖N圈的超级长围不慎遗落,遍寻不着,回来后还惺惺作态地落了不少眼泪,才免去老妈骂我不孝女的河东狮吼。

  此番居然旧事重提,简直自个儿送上门去找抽。连忙打哈哈,是是是,老妈英名神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总算伟大的母亲不计前嫌,居然闷声不响又给我织了一条,虽然不及当年那条长到让我爽歪歪,却仍是令我感动得涕泪横流,直接接过来就先擦了眼泪。

  唉,忆及那个短学期,霉事不断。在冰窖般的lab里被关夜学,挨系主任的批,重做作业一百遍啊一百遍,手上冻疮无数,对了,还有就是痛失围巾。

  不堪回首冒汗中,差点误了同课题毕设学生的小组会议,总算风雨飘摇中安全上垒,可怜的折伞已经死无全尸。

  开完会,大家商量下互相要抗的器材,作鸟兽散。

  我走到电信楼门口,尝试打开折伞N多次,终于承认回天乏力,厚厚脸皮上楼去问老师借伞。不争气的电梯如同龟爬,令我彻底绝望,只好吭哧吭哧爬上七楼。

  气喘吁吁踏上最后一节楼梯,电梯门也刚开,不得不佩服它令人发指的速度。

  尚未缓过神来,就见到涌出的人群中有庞修鹤立鸡群的身影,心下一惊,却又不由自主地跟上前去。眼见他走进系主任的办公室,在门口虚晃几眼的我这才颇有些惆怅地离去。

  转身之际,却听到老师的声音,"原来你也见到那个叫叶珉的女孩子了。"

  我停了脚步。

  系主任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另一尽头,往来人丁稀少,门虚掩着,然而在这安静得连呼吸都仿佛有回声的走廊里,他们的对话清晰可闻。

  我听到阿修说,"见到了,她是当时治疗小静的叶医生的女儿。"

  老师的叹气声,"真没想到这样相像,我见到时几乎昏厥。"

  ……沉默片刻,老师说,"不知怎么,我总感觉这个孩子有点偏执。"

  "爸爸,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想,"我从门缝里向里张望,看到阿修伫立的背影,"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让小静她来看我训练,让她乖乖在家里休息,也许她就……"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阿修对妹妹不仅仅有怀念,还有内疚。

  "我这个哥哥,其实一点都不称职,"那是阿修深沉地却蕴含着无穷悲伤的声音,"爸爸,你知道么,叶珉告诉我,她父亲那时就奇怪为什么小静的心脏负荷总是很巨大,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叫她来看我的比赛。"

  他们父子俩都是好强的男人,即使说到这样的地步,仍然没有抽泣。然而,阿修和老师声音里微微的颤动和无可抑制的难过却无声地流淌在空气里,让这潮湿的空气都隐隐有悲伤的气息。

  "我和你妈妈从来就没有因此责怪过你。我知道,你去德国,是因为你自责。你是我们为之骄傲的儿子,从小就重感情,什么事情都习惯一个人背负,一力承担。但妹妹的事情,真的和你没有关系,过去的都已经过去,我们只希望你现在能幸福。"


第五部分: 第58节:已经变得不知如何撒娇

  "可是,连我自己都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爸爸,我多么希望,她的人生能重来一次,我一定加倍补偿她。"

  "你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这件事,你完全没有错。"那是老师作为父亲,威严又慈祥的声音。

  我看到阿修无声地把脸埋在自己的手心里。

  "阿修,别和叶珉走太近。我知道这样说有点残忍,但她不是小静,你的妹妹早就死了,我的女儿已经不在了,即使再相像,都已经不是庞静了。"

  "我知道……但我和爸爸你都一样,总是忍不住看着她想到过去。"

  老师缓缓地开口,"庞修,你今天所作的,并不是缅怀死者。你这么做,只是在让活着的人,更加痛苦。"

  痛苦如我。

  老师的话,就如同在快要溺毙的时候伸过来的稻草,说出我埋藏在心中的呐喊。我不是庞修的家人,我无法这样直白地对庞修当头棒喝。今天,阴霾的乌云终于被闪电击穿,老师说了我最想说的话。

  那些我忍受着心痛安慰阿修的冠冕堂皇的话,那些我嗫嚅着思虑再三却没有勇气表达清楚的想法,都没有此刻的这一句来得真实。

  在被发现之前,我悄悄地离开了。电梯依然很慢,人很多,在沉闷的空间里,忽然泪盈于睫。

  原来拍下最后一张全家福的时候,那个温柔的女孩子已经知道自己的大限。

  原来,真正纠缠在阿修心间的是这样一个心结。

  再度站在门口,才发现手中依然是那把依然寿终正寝的雨伞。叹口气站在屋檐下,手臂却被人握住。"你的伞坏了?"

  我暗自咒骂了龟行的电梯,却又感慨万千地抬头去面对我心中正在想念的人。

  庞修松开握住我的手,面孔有些潮红,胡乱地扒扒刘海,"我,找我老爸有点事。"

  我点头,假做恍然状。

  他撑开手中的长柄伞,"我送你吧。"

  巨大的伞骨,把许久不曾紧紧依偎的我们笼罩在一方天地里。

  到达我宿舍的门前,阿修却迟迟不愿离去。"祁萌,我这样被往事束缚的人,你是不是会讨厌我。"

  我摇头,回答,永不。

  他毫无预兆地紧紧拥抱我,弯曲的伞柄在我背后顶得我有些痛,却感觉此刻与他心意相通。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透明盒子装的小小发饰,放到我的手心里,"我一直带在身边,却没有机会给你。"那精致的发饰上镶着一颗紫水晶,闪闪发亮,晶莹剔透。

  "一定很适合你,"他俯身靠近我的脸颊,嘴唇即将相触却又抽身推开,有些不知所措地转身离开,又面向我说,"下次,我一定带着百分之百的心亲吻你。"

  雨下的很大,庞修在雨幕中给了我一个承诺。

  我用力地点头,全然不顾已经一脚踩进水塘。我大声地朝着离我几步远的阿修喊道,"阿修,活在当下。"

  他露出很迷人的笑容,连日来,我在阿修脸上见过的最真实的笑容,"原来,我比从前更渴望听到这句话。"

  三周的实习,忙得不似人性。

  来到近郊,果然气温和城市有着巨大落差。暗自庆幸带了足够衣物,降温之际便泰然自若取出围巾把脖劲裹个严实,遇到夜晚强风,更是蒙头只露出两个眼睛,让同行的一群男生在冻得嗦嗦抖的状态中,叫嚣着要把我卖去中东。

  我装作没听到,埋头做事,无聊人士们以为我开始发小姐脾气,又犯贱地上来讨好。

  "祁萌,项链不错。"

  我低头,用庞修送我的发饰做吊坠,串成的项链从外套的襟口掉出来。

  有人猴急地伸手想仔细端详,被我一掌打掉,煞有其事地放进外套里,"不行,值钱着呢,要是你们真把我卖到中东去,我得当了它赎身……"

  众人当场血溅三尺。

  庞祖希的毕设不是做好心理准备,鲜少有人自寻死路,故此除我一人脑筋一时发热自跳火坑,其余全是男生,自诩体力意志力双重优势,百折不挠……

  和男生一起做事,虽有诸多不便之处,但他们豪爽肯出力,与万事大咧咧的我十分投契,因此合作起来出乎意料的顺利。

  我们在数个地区电信局辗转,发现无数校友踪迹,也顺便沾了系主任的光让不少师兄师姐热情陪同指点一二。一路走来,虽忙,却也不觉枯燥乏味。

  然而,夜晚一个人睡,把小小发饰握在手心里,还是会很想念阿修。

  来到嘉善的时候,一日我爬到维护中心的机房高处,手机从兜里翻出来,砸到地上,当场罢工。我打了电话回去,免不了被老妈碎碎念。又借了同学的手机各发了信给apple和阿奇,告诉他们手机升天了,我还活着。

  最后给阿修发了短信,我说,"手机摔坏了,无法发短信,一切平安",再三想了想,加了四个字,"记得想我。"

  最近的日子里,总是装作坚定的我已经变得不知如何撒娇,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快要被男人同化。

  阿修的回复,很快就来了。

  他说,"笨蛋。我会记得。"

  其实,有时候,感觉消失于一瞬间,也会在一瞬间突然回来。

  就像读到这句话的时候,感觉我还是我,阿修还是阿修,什么都没有变。

  睡觉前,反复看着发饰上的紫水晶,在黑暗的房间里发出微暗的光,心里想着,那个偶尔会别扭着不愿意表露自己的阿修,居然会知道我的幸运石是紫水晶。

  这就是没有语言,却可以感受到被人用着心的充实感。

  说也奇怪,离得远了,心情却慢慢地平复了,仿佛因为距离,感受到了某种牵绊。

  也确定了某些事情。

  最后一站来到浏河,此地中区电信局的两个干部以前也是系主任的学生,待我们采样完毕之后死活要拉着我们一起吃饭,说是校友难得一聚,顺便谢师。

  我们众小巴拉子早听说浏河渔产丰富,但碍于礼数只是闷声不响,眼巴巴瞅着老师点头,待他首肯之后,一阵欢呼,口水早已不自知淌满地。

  一行人来到有名的饭店,水产之多叫人咋舌,小黄鱼、带鱼、鲳鱼、鳓鱼、虾类、蟹类,满满一桌。厨师手艺也很高明,味道令人赞不绝口。


第五部分: 第59节:关于庞姓男子的艳情史

  当然也有小插曲,期间一只待宰甲鱼飞速逃出厨房,一厨师拔腿狂追,于餐厅中央手起刀落斩头处决,手法利索,让在座的同班男生不由自主打一冷战。我不禁喷了饭。

  饭局末端上来将近半米长的大黄鱼,大家基本彻底倾倒,更有平日号称不杀生的仁兄,面有愧色地朝东方虔诚地拜了拜,随即毅然决然地下了筷子。

  大家吃的酣畅之际,邻座男孩的手机响,铃声十分罕见,旋律却熟悉之极。

  他接完电话,我急不可待地上去,兴奋地问,"你用的可是龙猫里《风之甬道》的曲子?"

  他一听,立刻来劲,"原来你也喜欢?"

  我猛点头,他更是得意,"我自己编的哦,我女朋友非常喜欢。"

  我几乎脱口而出,我和我的男朋友也喜欢。

  然而,一种莫名的情绪突然侵袭了我,我多么希望,此刻阿修在我的身边,或者让我能听到他的声音,告诉他,这里有你最爱的曲子。

  那男生犹自说着,"你知不知道《风之甬道》的歌词?"

  我摇头。

  他更加开心地说,"我知道哦,我的女朋友是日语系的,她有翻过给我。"

  说着,他把手机的记事本打开,我接过来,一行一行地轻念:

  诞生在森林深处的风,

  是源自于、独自伫立在草原上的榆树。

  轻飘飘、朦胧胧地来临,

  那就是风的通道。

  诞生在森林深处的风,

  伸出无形的手

  轻飘飘、朦胧胧地经过,

  摇动麦秆与你的发丝

  遥远的地方,旅行的风息,道路的指标

  独自前去,带着你送的发饰

  我念着念着,眼睛突然就发酸了。掏出笔,我说,"我把歌词抄下来。"

  他说,"不用啊,我可以用短信发给你,"忽然恍然大悟,"哦,你手机摔坏了。"

  "没事,抄在纸上更有感觉,"我抄了几行,抬头对他笑了笑,"因为,我要给我喜欢的人看。"

  我正独自在旅行的地方,带着你送的发饰。

  道路的指标,指向你的身旁。

  三周的时间,就在这样反反复复有点煎熬又有些期盼的心情中,很快地过去。

  还记得小学里,放一个月的暑假,大家再度见面的时候,会觉得很久很久没有相见。

  我哥是这么说的,小孩子的时间,比别人来得都长。当你觉得时间不够用的时候,或者时间不再等你的时候,你就不是小孩子了。

  我会觉得很想念家人,惦记着阿修,考虑着未来的工作,然而,时间还是很迅速地在我眨眼的当口飞一般的过去了。

  它果然不会再为我做任何停留。

  是不是因为我们错过的已经太多?所以不能再错过更多?

  回到学校的时候,俨然是冬季的校园了,有种萧索的气息。

  12月份,因为挨着圣诞节,有许多许多的活动。

  例如,刚出炉的年度十大优秀学生,近身照贴了围栏整整一圈。我抱着要送到学校洗衣房洗的外套经过,赫然发现孔奇同学的照片在醒目处。

  嘴角不自禁地露出微笑,停下来欣赏,果然笑得十分优雅迷人,在6寸大的地盘上还放着十万伏特的高压电。有小女生对着他的玉照指指点点,面上尽是仰慕之情。

  我忍不住用袖管捂着嘴呵呵地偷笑起来,正开心之际,头上被报纸圈起来的棒槌敲个正着。

  "咳咳,笑什么笑,严肃点。"我回头,阿奇故作姿态地站在我后面,"起码也得膜拜一下。"

  我指指那已经兀自兴奋地朝这边偷看的小女生,"老大,你的粉丝在那里,记得加点辣酱更好吃。"

  他瞬间垮下脸来,"祁萌,你怎么一点不给面子。"

  我大乐。

  他与我走了几步,问,"你的手机修好么?"

  "才送去,早呢。"我摇头,"SIM卡也有点问题了。"

  "歹势!"他咬了咬牙,"我发你的精彩新闻你都没看到。"

  我挑眉,"啥米新闻,说来听听。"

  "关于庞姓男子的艳情史,可要听?"

  我立马呸了一口,"那你的足可以写一本挑情宝典了。"

  阿奇狂笑,又恢复自如神态,"不过呢,依我看,阿修这厮最近倒是越发……"

  我正期盼地等着听下文,远远就冲来一个窈窕身影,"祁萌~~"排山倒海似的把我揉进怀里。我痛苦地抬头,"apple,表这样,好不好,人家…会…会窒息的…"

  她娇笑,"好久没看到亲爱的了,自然是激动啊激动。"

  说完,我们俩就很有默契地互相摸摸小脸,色情的很。

  "好,你们狠!当我不存在!"阿奇发话。

  "我还当谁呢,这不是孔大公子么?!"

  我闻言诧异地抬头,靠!我才不过离开三周,几时apple称呼阿奇孔大公子了。难不成,我不在的时候,又错过了什么?

  看着他们齐刷刷地互相诡异地笑,我愈发摸不着头脑。

  "那个,到底什么新闻啊?"想起来扯了一半被转移的话题。

  "孔大公子乘我不在,想占头功啊?!"

  "岂敢岂敢,你先好了。"

  "其实呢,晚说一点也是可以的,看着我家小祁萌跳脚,真是~~"apple捂着胸口,陶醉地闭眼,一边的阿奇马上察言观色地接上去,"好爽,是不是。"

  "正是!"莫名其妙的女人又朝贼头贼脑的男人丢过去一个同谋犯的眼神。

  我茫然地看着他们,"我智商是不是退化了,你们在说什么我实在听不懂。"

  他们更得意地笑起来,与我心目中狼和狈的形象不谋而合。

  笑够了,apple终于揽着我说,"老实说,前一阵子,我很想到宿舍楼上去,找那个叫叶珉的小丫头单挑。"

  阿奇也双手环胸,"我呢,前一阵子也很想去扁阿修一顿。"

  "所以呢?"我忽然有种冒冷汗的感觉。

  "我在图书馆找到了战友。"说着,apple得意洋洋地朝阿奇一指。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不由自主翻了翻白眼,"快说吧,你们到底做了点什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apple耸耸肩,"我们毕竟都是良民嘛。"


第五部分: 第60节:简直是赤裸裸的情书

  "是啊,也就跟踪跟踪、监视监视、盯梢盯梢。"

  我不可置信地盯着两人,"我没听错吧,情圣孔奇和IT春风联手上演尾行?!"

  他们不约而同点点头。

  我现在的心情就像小丸子郊游碰到说什么话都会呼呼叫的猪太郎,狂汗不已。

  "不过,事情有出人意料的发展。"看我快要虚脱,apple适时地话锋一转,"说不定,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么糟糕呢。"

  我再次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嘴角,你想的,老天,我没猜错的话,你最想的就是捉X成双了。

  她无视我眼角飙出来的针对某对搭档的不信任,掏出一张纸递给我,"看看啦。"

  我接过,皱巴巴的,快要捏烂的样子。

  "这什么啊,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有虐纸狂。"

  "别罗嗦,快看。"

  我应声,展开,铺平,叹口气,"这根本是一张草稿纸啊。"

  上面密密麻麻有很多演算的公式,分明是在做高数演算的过程。

  "仔细看啦!"apple踢我,"被铅笔划掉的部分!"

  我再度睁大眼睛,果然被铅笔胡乱涂掉的地方隐隐约约有圆珠笔的颜色露出来。

  我举起来,对着光,看到几行字。

  轻声地把他们念出来。然后,越念越小声,越念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我不想做你妹妹,我喜欢你。"

  "对不起。"

  "我知道你在透过我看你的妹妹。"

  "对不起。"

  "你在利用我,我却仍是喜欢你。"

  "对不起。"

  "我喜欢庞修。"

  "我爱祁萌。"

  那是阿修刚劲有力的字体,三个对不起。

  最后是他写的,很用力地,几乎穿透纸背。

  我爱祁萌。

二十八 心的方向

  我看着那纸上的字,愣了半天。

  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apple揶揄地看着我。尴尬的神色一下子爬满整张脸,我捏着那张纸手足无措起来,只是一个劲地傻笑,身边的两个人也附和着我的傻笑声,眼里却有种了然的光芒。

  情急之下,我又把那纸团成一团,塞进待洗的外套里。

  Apple终于看不下去,过来拍拍我的头,把再度遭受蹂躏的珍贵纸条取出来,叠好,放进我的裤兜里,"可以了,小姐,我知道你很感动。"

  "还好,还好。"声音却微微抖豁起来,让我不得不捂着嘴,遮住露出的板牙。

  记得童年刚刚换好牙的时候,哥哥就对我说,"妹妹头,你不能笑太开心啊。"

  我很疑惑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笑的得意忘形,板牙会露出来,鼻子又会皱起来,好像一只干瘪橙子。"

  我气的嘟嘴,不理他。

  "哟哟,干瘪橙子又可以挂酱油瓶了。"

  那是我小时候被无数次嘲笑中的小小一次。但因为那一次,我以后笑起来的时候,都会很当心。至少,笑得太夸张了,就用手遮掩一下。

  但今天,真的太高兴了。

  我以为,我还会再等待很漫长的一段时光,在一个被知会且做好万全准备的情况下,很迷倒众生地摆出经典爱情电影中,女主角的嫣然一笑。

  然后,和我爱的人拥抱。

  在门外苦苦等待的时刻,是一种煎熬。

  但我真的没有想到,开门的一瞬间,是我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刻,连准备好的感动放在哪里都不晓得,来不及去拿道具,就被最本源的感情淹没了。

  就这样被溺死,大概也是最美好的。

  我真的发自肺腑的笑起来,差一点忘记遮住我的板牙。

  我问apple,"哪里找到的。"她回答,"我和孔奇同学捡的。"

  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二人鬼鬼祟祟地潜伏在角落的情景。叶珉懊恼地用铅笔划掉那些字,团成一团,用力地把纸团抛出去。

  然后,看到阿奇撒欢似地沿着抛物线飞奔而去,接住……

  看一眼阿奇绽放的笑脸,漂亮得天下无敌,忍不住为自己的想象力忏悔。

  阿奇说,"简直是赤裸裸的情书,酸!"

  我却喜欢得要死。

  三人行的途中,阿奇被人叫走,看他大步离去的背影,apple说,"可怜孔奇对你一片痴心,祁萌,你是前世修了什么福气,两大帅哥死忠你。"

  我瞅瞅她,很认真地想了一会说,"踩到狗屎了吧。"

  她彻底无语,半晌说,"其实孔奇还真不错。"

  "对了对了,你们俩……"我一时又来劲。

  "打住吧你,停止邪恶的想法。"她马上掐断我的脑电波。

  "apple,你该不会…?"我有点害怕的看看她,我很怕提到我哥的名字会再度被打。

  "祁连啊,别提他了,我早忘记了,前尘往事,不堪回首。"她娇笑着说,一副轻松样。

  "酱紫哦~~~"其实,我闲极无聊还是会常常来提的,不光是在apple面前提。

  老实说,我很想知道,老哥听到apple和一个帅哥走在一起会是什么表情。

  我们俩一路闲聊地走到洗衣房门口,apple突然捅捅我,"啊,人生何处不相逢。"

  我看过去,又不得不附和一句,世界还真是TNND小。叶珉同学又在此地与我狭路相逢了。

  "要不要我给你壮壮胆?"apple朝我挤眼睛。

  我挥挥手,"去去去,别搅和就不错了。"

  她忍着笑,"奴婢告退了,小姐记得必要时要撒撒泼,这就叫--以泼治泼。"

  我差点笑出声来,好歹一个清秀佳人,活生生被诬蔑成泼妇了,不过心里听了格外爽。看起来我也不是什么贤良淑德的大小姐。

  打发走了apple,我捧着衣服走进洗衣房,尚在苦恼如何面对叶珉,却发现她根本无视我的存在,心下释然,把衣服的衬里拆下来,塞了单外套进去,加了洗衣粉。

  看着滚筒呼啦啦地转,拖着一张椅子坐下,掏出耳机听起歌来。间隙中偷偷看了她几眼。老实说,她的反应真的有点古怪,居然一动不动地站在洗衣机前头,连脚步都不曾移开过。

  我想,她绝对见到我了,没有上来刺激我或者找我拌嘴,实在有点不符合她的风格。

  人果然都会犯贱,此刻居然有点可怜她。我把mp3关掉,拿下耳机抓在手里甩了两圈,最后走过去说,"你要不要找张椅子坐?这样很累。"


第五部分: 第61节:把男朋友推给情敌

  她没理我。唉,果然是我自讨没趣,只好折回来,继续听歌。

  谁知,刚坐下,她就走到我面前,眼睛微微地眯起来看着我,"你在听什么?"

  "一些原声音乐,你要不要听。"我摘下一个耳机,对她说。

  "好。"她居然毫不客气,接过去,塞进左耳。

  她问我,"你很喜欢听这些没有人唱歌的音乐么?"

  我点点头。

  "不觉得无聊么,我都不知道究竟哪里好听。"她倾着头看我。

  "不会啊。"我把声音调得又响一些,"比如这一首platform,你仔细地听。有女声轻轻地吟唱,还有火车驶进月台当当的响声,当你闭起眼睛来的时候,仿佛自己也站在那个没有什么人的空旷的地方。"

  结果,她真的闭起眼睛,很认真的听着。

  当女声唱到"find the drop of tears rolling down my face",我发现,叶珉真的哭了。虽然闭着眼睛,但的确是有眼泪顺着眼角慢慢地流下来。

  我慌忙别过头去。尽管我不喜欢她,但不代表我愿意看到她哭泣。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一直听到火车当当当当的进站声,还有田野里那些隐约浮现的鸟鸣,仿佛真的站在月台上。

  令我几乎忘记,我和我的敌人,坐在一起。

  我听她喃喃地说,"如果不是现在这样的状况,我们会成为朋友吗?"

  "会吧,也有可能不会。"我说。

  "我觉得,我好像,很失败。"叶珉突然叹口气。伸手抹一下眼泪,"我明明长得很不错,也很聪明,又会表现的很乖巧,为什么庞修就是不喜欢我呢。明明知道,他不喜欢我,却还要缠着他;明明越用庞静的样子出现,就会离他越来越远,却还是控制不住。最后,居然沦落到,和情敌一起坐在这里听歌。"

  她看我一眼,"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惨啊?!"

  我很认真地点点头。

  她有些哭笑不得,"你这么坦白,很伤人心啊。"

  我姑且认为,这是对我的指责,但我,对于叶珉能够告诉我这些,忽然有些高兴起来。

  她说,"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没神经?"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吧。"我自以为是地认为。

  "那我是第一个好了,祁萌同学,你真的是个很没神经的人。"

  我诧异地看着她,"为什么?"

  "正常人应该不会把自己的男朋友推给情敌吧。"

  "你算情敌?"我假装认真,又笑着改口,"开玩笑的,只是,因为他是阿修吧。"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讨厌你们这样啊。"

  "我们?哪样?"

  "你也是,庞修也是。为什么,祁萌会让你在我身边,他说,因为她是祁萌啊。"她叹口气,"真的很气人。气死我了。"

  我笑起来。

  她把耳机还我,"你知道吗,庞修和我的约定。"

  我摇头。

  "一个月,他愿意陪我一个月,是我提议的,我的借口是纪念庞静。这么烂的借口,他居然同意。我本来还很高兴,"她苦笑一下,"想不到,连过街的时候,我对他说,可以牵我的手吗。他只是伸出一个食指,对我说,我妹妹是这样拉着我的一个手指头过街的。我说,可以握住我的手吗?他回答我,不行,我只会握住我女朋友的手。

  "到那个时候,我才突然明白,叶珉原来什么也不是,不是妹妹,更不是女朋友,只是一个替代品,这里根本没有我的位置。想一想,我以前抱着的期望到底是什么,连我自己都变得迷茫起来。"

  "有憧憬的时候,总是最美好的;但是憧憬,距离理解遥远得很。"我思忖了一下说,"就好像,没有我,阿修会喜欢你吗?这样的假设,太多了,然而现实明明是另外一种样子,我们偏偏还在不可能的假想之中寄托希望。"

  "大概是吧,我现在只是觉得,很虚空,一个月就要到了。我除了失去,还是失去。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从头开始吧。"我说,"虽然说的很轻巧,不过只有这样了。"

  "我一直在想,其实是不是你才是最最厉害的角色,利用我,给阿修时间?"

  "耶!耶!武林至尊就是我!"我有点变态地比划了一下。

  "但阿修,真的需要时间,他是一个必须要先说服自己的人。"我说,"无敌的阿修,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

  不是自夸,我真的觉得,我知道阿修的想法。哪怕是很古怪的想法,我就是知道,就是明白。这是我,愿意等他的原因。

  "你真的很惹人嫌呢,所以,我决定最后再来打击你一下。"她朝我笑笑,"我递交了社团申请书,你知道的,读写会。"

  我看着她,忽然有点笑不出来,为什么这么执着,是要最后彻底绝望才肯抽身离去?

  她收拾自己东西的时候,我在一边,"我住读的那阵子,天天回家,然后有一天有个女生问我,同学,请问浴室在哪。我看着她好一会儿说,不晓得也,我从来不洗澡的。"

  她瞪着我,"很好笑嘛?"

  "还好啦。我觉得满好笑的。"

  她捧起自己的衣服,准备走,又停住,"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我犹豫了一会儿,说,"你,加油吧。"

  她没有看我,只是抛下一句,"你真的很没神经。"

  没神经也好,虚伪也好,我发现自己,没办法真的去憎恨或者讨厌某一个人。

  我会恨,会怨,会非常地生气,但更多的时候,我就会忘记这种一瞬间的情绪。

  这是我进了读写会之后慢慢体会到的。

  宽恕,就是把仇恨和怨愤的东西慢慢释放掉。

  遗忘,则是纪念悲伤过往最好的礼物。

  12月,原来不止有十大杰出学生,还有已经拉开序幕的的社团招新。

  叶珉用这种方式来进行终极的决战。

  我也几乎已经忘记,去年的这个时候,也是我被阿修选中,进入读写会的时候。

  一切,似乎已经过了好久。

  在这样短短的时间里,遇到了太多的事,我们都不再是当初吵吵闹闹封闭自己的小孩子。你会怎么做呢,我想知道。


第五部分: 第62节:我和阿奇齐刷刷的呼气声

  当然,看到叶珉名字的时候,阿奇是第一个跳起来的。

  "我的天,"他叫,"没看错吧!"

  他捏着那份入社申请,横了我和阿修一眼,"没人反对我就直接撕掉了。"

  我没有作声,也没有看任何人。

  阿修伸手阻止了他,"先不要撕。"

  "这件事,必须要有一个了结。"

  我抬头,他盯着我,说了这句话。目光炯炯。

  回来之后,我并没有和阿修说过什么话。

  我们常常在读写会遇到。

  风依然从倾斜的窗口吹进来,阿修依然坐在对着窗的地板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毛毯。

  有时候被风吹得冷了,会走过去,把老虎窗吧嗒一声放下来。木板的窗框碰撞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再走回来,坐到地板上。我坐在背面,抵着书架的背感受到从他那边传过来的震动,还有阿修平稳的呼吸声。

  在这安静的空间里,轻轻包围我。然而,我们始终没有说话。

  打破这样的沉默,需要一个开关。当你按下去的时候,就亮了。也许,叶珉就是那个开关。

  当她出现在读写会的阁楼里,连空气都弥漫一种微妙的气息。我和阿奇静静坐在茶几的一边,阿修和叶珉面对面地站着。

  她说,"叫我来,是不是意味着,愿意让我加入读写会了。"

  阿修摇摇头,"是我有话想对你说。"

  那个小女孩,有点了然地微笑,目光穿过阿修与我对视。"给我一个理由吧。不批准的理由。"

  其实我们之前有私下商议过,一般来说,告知的理由就是集体投票反对。

  然而,此时此刻,阿修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同意。"

  我和阿奇,都有点意外。

  他说,"我反对你加入,是我个人坚持的理由。"

  那一瞬间,叶珉脸上真的有种心灰意冷的颓败,叫人不忍。

  "坦白讲,我没有想到,你会说得那么明白。"她缓了好一会才道,"我一直以为,你是外冷内热的人,是一个温柔的人。"

  阿修充满磁性的声音缓缓道,"但有时候,不恰当的温柔,更加伤人。"

  我到此刻,才在一边仔仔细细地端详了阿修的脸。

  多日不见,他瘦了一点,脸庞更加清俊,头发因为刚刚削短,露出骨感分明的脸颊。线条比以往多了一点点冷峻,眉宇之间较之从前又隐隐多了一份豁达的神采。有一种依旧淡然却更加坚定的光芒。

  叶珉略带伤感地说,"我从小就希望能遇到自己的王子,命运的相遇,坠入爱河,多美好。我遇到庞静,见到你的时候,真的觉得这是命运的安排。你不觉得么,我们俩的相遇是老天注定的嘛?"

  我也曾经这样想,我和阿奇阿修的相遇,就像是命运的安排。

  渐渐发现,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相遇,的确是需要一点机缘巧合;火花,却要碰撞才能产生。

  我仍然相信命运,但已经不再依赖它。

  我看了一眼身边的阿奇,他正在会议记录的最后一页,写了一行字给我看:

  我以前一直相信命运,现在发现只不过是一堆狗屎。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微笑,又齐齐把目光凝聚在阿修的身上。

  他依然很挺拔地站在原地,下巴微微地扬起来,带着肯定的口气道,"也许,你说的都对。命运让我们相遇。可是,我这个人,是属于我自己的。"

  他说完这句话,小小的阁楼里忽然传出我和阿奇齐刷刷的呼气声。

  吁出一口长气。

  "说得好,阿修!"阿奇又情不自禁聒噪起来,还站起来用力拍拍他。

  "抱歉,花了久一点时间。"阿修笑。

  叶珉仍然站在原地,有点呆呆地,好似在回味着阿修的话。

  "这个,对不起,我必须还给你。"阿修递过去她的申请,"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忘掉过去的一切,才能重新开始。所以,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沉迷过去,并不是重感情的体现。只是软弱地逃避现实罢了。明白这个真的很难,克服就更难,但是,应该去做。"

  叶珉没有说话,只是接过去,默默撕成两半。

  "再见。"

  我仿佛听到她用很轻的声音吐出这句话。

  今天的事,是一个句点。但也是一个开始。

  若我们都明白这一点,不失为幸事。

  下楼的时候,阿修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一句话也没有说。

  回家后,我发现邮箱里有他的mail:

  日子一天天过去,独自一人总会空虚。我明白总有一天,会有某人出现,融化我的心。

  但却从来没有想到,真的会有那个人到来的那天。

  有你的回忆,才是真正一直温暖我的东西。

二十九 爱情如蜜

  阿修有一次问过我,最喜欢的季节是什么。

  我说,大约是秋天和冬天的交界处。有点冷,又不会太冷,但是可以和人依偎在一起。不管从精神还是肉体,可以彼此取暖。

  他笑,这个就是典型的子宫情节。

  我记得他那时笑得很开心。他一直以来,都不是一个有着太多表情的人,眼睛里带着笑意的时候已经是莫大的欢喜和得意。

  那时,我喜欢的人并不是他。从来我都是和他站在同样的高度,静静地互相倾听。

  阿修在成为我的男朋友之前,是我要好的朋友。他沉默、自持,最终吸引我走向他的身边。

  Apple说,这说明你还是喜欢闷骚男。

  跟apple初相识的时候,我们很喜欢讨论关于男人的问题。

  她说她的type就是要高大、英俊、干净。

  我那时告诫她,别想的那么精确,别人都说了想的越帅找得越猥琐。

  她骂我奸诈,硬逼我说,我叹口气道,我喜欢的无非就是那种不招摇的帅哥。

  她精辟地概括为--闷骚帅哥。之后很老道的样子教育我,闷骚型男就是那种平时不发飙发飙起来迷倒一批的,顶顶危险。

  之后发生的事,她爱上祁连,我爱上庞修。我们被自己的type一击则中。


第五部分: 第63节:女生盼望有百分百恋情

  亏了我的乌鸦嘴,果然她的情路十分坎坷,到目前为止貌似快要无疾而终。

  而我的,也陷入暗影重重。

  哥哥12月底要回韩国,虽然尚有数日,但已开始收拾东西。

  我白着眼勒令他把我床底下的烂树根搬走,他好说歹说,最后用一顿翠蝶轩的晚饭堵住了我的嘴。吃完又带我去他一个朋友的酒吧坐坐。

  酒保给我们调酒的时候,我哥说,"rick,你倒是越来越胜任调酒一职了。"

  他微笑,"也只有你这种怪人会带妹妹来Black Stone。"

  哥哥朝我撇撇嘴,"泰曾经是这里的老板,莲在此地与他相遇。"

  我不由"啊"的一声。

  "原本是不喜欢这里的,慢慢地,倒也发觉是个有趣的去处,很亲切。"

  "当然,也有危险。"rick掩嘴偷笑。

  老哥苦笑两下,"老兄,认识我这几年还不了解我?"

  rick耸耸肩,自顾自忙去了。

  和哥哥坐在一起慢慢啜酒,一口一口,脸颊绯红起来,心情也慢慢放松。

  借着酒意,把和阿修的事和盘托出。从叶珉的出现,追溯到他妹妹的死。哥哥一直默默听着。

  "哥,要是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呸呸呸,童言无忌!"不作他想,哥哥马上啐了几口。

  "只是随口问问。事情虽然过去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还是不大舒服。"

  "因为阿修不再是完美的人?"

  "还记得村上春树的寻找100%女孩么,也许是每个女生的心中都盼望有百分百恋情,美好完满,happy ending。然而,现实并非如此。"我叹气。

  "那你还记不记得那对百分百的恋人为什么分开?"

  "因为他们想看看彼此是不是真的适合对方。"

  说到这里,我忽然沉默了。

  我哥再度啜了一口加冰的威士忌,"别像村上说的,我们对于彼此是100%的恋人,却因为年轻而分开。那将是多么令人遗憾的一件事情。"

  他笑得诡异,我却渐渐有点明白他的意思。

  "至于刚才的问题,要是妹妹头你不在了,我还是会好好地活着,但是,"他指着他自己的心口,"这里就好像被活生生剐掉一块肉,会痛一辈子。"

  在回家的路上,我突然想到一些东西。

  我和阿修一直以来,都非常的默契,默契到我们自认为少了沟通也无关紧要。常常会自作主张地认为,我这样作,对方一定能够理解,其实未必。

  似乎我们都有一点一意孤行。

  这样的结果是,在朝着自己以为的方向解决了问题之后,却发现自己的心病纠结。越想疏通,越发现往极端的方向走去。

  "我觉得,我好像有点傻耶。"我摸着脑袋笑起来。

  "所以说,我们真是一对悲情的兄妹啊~~"哥哥朝我耸肩,了然地丢过来一个"都一样"的眼神。

  明白得还不算太晚吧。应该又不是我的自以为是吧。呵呵,呵呵。

  毕业设计依旧在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行,陆陆续续也有向一些大的公司递出简历。

  终于,不可免俗地参加一些笔试、面试,做一些满无聊又很花脑力的智商测验,或者被打扮的滴水不漏的人事问一些很尖锐的问题。

  有次被一个妆容无懈可击的美女HR问到未来的理想,我想了半天,抓头无语。

  我想,大概是我自己还没有准备好。

  所有的结果,证明我一如既往地不在状态。其实,我的内心,可能从来没有想要离开的打算。

  但我的很多同学,都传来好消息。

  隔壁寝室的女生,成为班里第一个拿到offer的幸运儿。虽然有人替她打预防针,灌输PWC压死人的工作强度,但大家都觉得很高兴,既羡慕又为自己小小叹息。

  她当仁不让地作东请全体女生喝酒。

  说是说全体女生,整个专业的加起来不过十来人。

  蜂拥到附近的饭馆,颇有见地地订了包厢,关起门来喝得酣畅。喝到兴头上,一群女人扯开破锣嗓子狂吼五月天的"叫我第一名",台语听上去像苏北话,apple听到一半软趴趴滑到椅子下,不知是喝高了还是笑得。

  我勉强算清醒人士,最后还是难逃一劫,被疯子们揪出来捏着鼻子灌了数杯。

  闹得差不多了,女人们总算满意地散去。

  出得饭店的时候,被冷风嗖得一吹,遍体生寒。毕竟是十二月的天气,冬天的冰冷。

  醉醺醺的apple斜靠在我身上,忽然睁开眼说,"快要圣诞节了,为什么不下雪。"

  "圣诞好像从来都没有下过雪吧。"

  "真没劲,"她嘟囔了一句,突然大叫,"我要雪!我要雪!"

  她真的醉的很厉害,脚步都在飘。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只好陪着她练凌波微步。

  渐渐,落在众人后面。

  "祁萌,还记不记得我们住在沪西那阵子,你专门做蠢事。"

  "哪有。"

  "还不承认,你睡上铺那会,居然会翻下来,而且还翻到我床上,好好笑哦!"

  "你还敢说,交换之后,你还不是一样跌下来,跌到尾骨骨折。"

  "你干吗记那么清楚,我,我的丑事。"

  "是你先翻旧帐的……"

  "……"

  "…..."

  "其实,我,一点都不想毕业耶。"她悠悠地吐出叹息。

  "我也是。"

  "好多事情,没有做,我不想和你分开。"

  "我也是,apple。"我的眼眶忽然湿了。"我但愿自己永远在学校里。"

  "我也好想这样哦!可是,要是这样,我永远也没办法赶上我喜欢的人了,"她抽噎起来,"他离我越来越远了,祁萌,我其实一直都好喜欢,好喜欢你哥哦!"

  酒精好像真的会使人失控,apple越哭越伤心,一发不可收拾。连带我也泪眼婆娑起来。

  正巧老哥打电话给我,于是我哽咽着告诉他我和apple喝多了。

  结果可想而知,他很大声地吼我,叫我不要动,来接我们。

  好吧,姑且乖乖地把apple扶到路边的长凳,坐下,等。

  只是,这么冷的天,喝醉了,坐在大自然的怀抱里,北风一吹,我…控制不住想呕吐…


第五部分: 第64节:变成三岁小孩独自疯癫

  ―__―,摸进附近教学楼的厕所,几分钟后,头脑恢复了点神智。

  脚底却还是轻飘飘,晃晃悠悠穿过中庭,猛然发现,这个居然是当初大二短学期的lab所在地,那个四面穿风的大冰窖。光是想起,就让我浑身打了个冷战。

  呵呵,可是为什么,突然觉得,好怀念。

  是不是大四了,过去的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珍贵起来,连那种充满辛酸史的地方,都飘荡着可以让人掉下眼泪来的气息。

  好想看一看,去看一看。

  我慢慢走到那里,推一推后门,果然一如既往的没有上锁。

  走进去,原来晚上看,这个实验室那么大,空荡荡的,好像连我的呼吸都会有回声。

  我走到当年坐过的那个位置,唉,倒霉的第一排,不仅是在老师的全盘监视下,还对着漏风的前门,以及和前门遥相呼应的破了半块玻璃的窗子。

  我还真是苦命啊,居然就在穿堂风的黄金分割点坐了整整两个礼拜,无怪乎回家就发烧大病一场,还很可怜巴巴吸着鼻涕对在韩国的哥哥说,"我发'骚'了……"让他笑得几乎晕倒。

  回忆啊回忆,现在想起来的时候,就让我整颗心都变得柔软起来。

  我趴在课桌上,缓缓地闭上眼睛,吸着空气里特有的味道,虽然很冷,呼吸的时候,仿佛鼻子都暂时麻痹到,眼眶却随之热起来。

  在这个实验室里,越来越多的回忆慢慢地回到了我的心里。

  老师严厉的声音,风穿过门缝发出的呼呼的响声,午后一点点微弱的阳光,还有同学在后面用刀片削铅笔,刷刷的木屑飞落……这是学校的味道,我好喜欢。

  迷蒙之中,似乎还有apple在门口张望的身影,我把长围巾随随便便在脖颈上绕了好几圈,急吼吼地奔出去,好像,……好像,还有一个很奇怪的人,留着很长的头发,声音粗哑,对我说,好羡慕你。

  羡慕你。

  为什么?还会梦到阿修,光着脚在追我,然后抓住我。

  远方,好像还有树叶响动的声音。沙沙地,却震动了我身体的自然的吟唱。包裹着这细细的像情人一样的声响,似乎是谁在低语。--我真的,很喜欢你。

  好温暖,坐在这个地方,竟然会觉得温暖。

  我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地伸出手去,摸到一点点毛线的触觉,微微睁开眼,发现不知几时脖子上挂了一条长长的围巾,是喝了酒做梦了吧。

  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像我过去的那条?

  我觉得脑子真的好晕,不管是不是幻觉,我觉得很高兴。

  我的围巾回来了,好暖,一直都这么暖。我把脸埋进毛线的瞬间,感觉自己就要哭出来了。

  我想,听到阿修的声音。

  按下call的按钮,忽然听到很轻很轻的手机音乐从某个角落传来,我有些迟钝地盯着手机屏幕,上面"阿修"两个字正拼命闪动。

  把手机凑到耳边,接通的刹那,听筒那边传来清晰的"喂"。

  与此同时,我身处的lab里忽然也有人,用低沉的嗓音,说了一声"喂"。

  我猛地站起来,回头,有些不可置信地朝后面慢慢地走过去。一直走到最后几排那被几根柱子挡掉视线的地方。

  有个人,坐在那里。

  这个情景,好像,似曾相识。

  我更加缓慢地挪动我的步子,一直到阿修如夜一般漆黑的双眸出现在眼前,不发一言地,深深凝视我。

  记忆的微光闪烁在我的脑海里,我忽然想起那些已经忘记的往事。那个孤僻的声音古怪的男孩子,被长发遮盖的脸,我消失的围巾,老师的悲伤……

  原来我真的见过庞修,在我以为自己认识他以前。

  我说,"我终于想起来了,关于那个冬天的一些回忆。"

  然而,他只是看着我,轻轻抚摸我的脸颊。

  然后,我哭了。

  再度恢复理智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伏在阿修的背上,他背着我,如许久以前的那个晚上。

  围巾绕着我的脖子,却仍有很长一截垂在他的胸前,随着迈开的步子,一下一下地晃动着。

  我的手轻轻环住他的肩膀,"阿修,你对我,究竟了解多少?"

  "比你想象的多一点。"

  "告诉我好不好。"

  他想了想,很慢却很有条理地一条一条念给我听。

  "喜欢吃巧克力和柔软不用费力咬的食物。"

  "补充,苹果除外。"

  "喜欢睡懒觉,没有睡醒会乱发脾气。"

  "热衷和朋友在一起,对分开没辙。"

  "不是太爱运动。"

  "最爱的节目是我猜和AFV。"

  "常常一个人多愁善感、伤春悲秋,莫名其妙地情绪低落。"

  "习惯发呆。"

  "喜欢软绵绵胖乎乎的东西,比如龙猫。"

  "路盲。"

  "小名叫妹妹头。"

  "懒,不爱收拾房间。"

  "一个人逛超市,会变成三岁小孩独自疯癫。"

  "有时很健忘,有时又出乎意料地记仇。"

  "害怕寂寞。"

  ……

  我再一次哭起来,酒精实在害死人,完全失去贯有的克制力。

  哭得这样伤心,不晓得哪里来的那么多眼泪,只是像泄洪失效的闸,刹不住了。流到嘴里的眼泪,和着浓重的酒气,有点咸,又叫人想晕。

  "如果有一天,我们不能在一起了呢?"

  "那我一定去找你。"

  "找不到呢?"

  "那我就等在你找的到我的地方。"

  "要是我一直不来呢?"

  "那我就一直等,等到你的路盲治好。"

  我的眼泪落在阿修的背上,被他的灯芯绒的厚外套全部吸了进去。

  他的背好宽阔,从粗绒线的毛衣领口传来肌肤温暖的味道。好闻,又缠绵,整颗心都仿佛浸在蜜糖满满的罐子里,沉甸甸的,很甜,有存在感。

  让我好好记住这个味道。用我的一生。

  事实上,我完全不记得我究竟是怎么回到家里。

  只是早晨昏昏沉沉睁开眼的时候,我发现睡在自己的床上,被窝暖暖的,热烘烘。

  当我转过头来的时候,我发现阿修放大数倍的超帅的睡脸,就在我眼前。

  我揉揉眼睛,然后伸手摸了一下,很真实的肉感。

  迷迷糊糊中,似乎是阿修睁开眼睛,然后很温柔地吻了我的额头。

  啊,一定是梦吧,他怎么会在我的床上,拥抱着我呢?

  但真的是一个很美好叫人幸福到落泪的好梦。

  所以,我闭上眼睛,很陶醉地笑了笑,心满意足地继续睡觉。

  管他是不是梦,我很幸福,那就是了。


第五部分: 第67节:尾声,三年后

  三年后。

  我鬼鬼祟祟地从office的格间里谈出脑袋,四下张望了一下。抬手看看表,17:58,呵呵,还有两分钟就下班了。

  此时不行动,更待何时?!拎起话筒,拨给前台美女,"candy,老板走了么?"

  2秒钟后,candy甜美的声音传来,"走了走了,小萌你又要复印什么?"

  "哦呵呵,攻略,攻略,我泣血求来的旺达与巨像的攻略,一定要打出来!"NND,打了N久的游戏,卡壳久滞不前,好不容易有高手相助,今晚一定要杀个片甲不留!

  偶来也!!

  听着打印机哗哗响着的美妙声音,简直心花怒放。

  正得意间,一击爆栗上来,我的主管arthur站在我背后怒目相视。

  "祁萌,老板前脚刚走,你就在做什么?"他拿起一张打印好的,念道,"巨像三----坐标2E。路是断的,跳过去抓对面岩壁。反身跳到大平台,按住R1..再按住三角..L3向下...."

  他眯着眼道,"烦请祁小姐解释下,这是什么?"

  我冷汗淋淋微张着嘴,一副待宰的模样。铁证如山,抵赖都没用。

  他把纸放一边,双手环胸,看我,"不如,答应我的约会如何?"

  我的脸色,比刚刚更加难看,饶了我吧。

  毕业后,一番跌打滚爬,我居然被这个颇有名的网络设备公司录取,任布线工程师。工作虽然辛苦,同事之间却处得十分开心。只是大我两岁的主管,至今仍然单身,且对我表现浓厚的兴趣。

  呼,我承认,他很有男人味,超有女人缘,美国国籍,有钱,只是……过于自信。

  "拒绝我的女性会勾起我的兴趣,不过不要太多次,我会生气的。"他越靠越近,我只能向后退。

  "arthur,有话好好说。"我讪笑,我都尽量委婉了,还是无济于事,"那个,我,不能答应。"

  "为什么。"他蹙起眉。

  "因为对一个名花有主的女人来说,再好的蜜蜂都是嗡嗡叫的苍蝇。"淡淡的调侃声,低沉又稳重的声音,一如既往。

  我如获大赦地望去,"阿修。"请容许我感动地流眼泪吧。

  他穿了藏青色的正装,玉树临风站在门口,几步走过来,一把搂我入怀,"不好意思,下班时间来接女朋友,没问题吧。"

  好了,arthur,对不起,拜托你下次泡女人前找一个男朋友不要太帅的。那样不会太打击。

  默哀数秒。回头面对更加严峻的考验。

  "麻烦你解释下为什么没有跟我说过办公室有人在追你?"坐到车里,阿修好整以暇地看我。

  "阿修,你穿西服原来这么帅,我都没机会看到,第一次耶!"转移话题一向是我拿手。

  "别打岔,乖乖回答。"

  "领带的颜色也很衬,袖扣也……"下巴被捏住。

  ―___―这个场景,就像恶少调戏良家妇女。

  "看来平时还是太纵容你了,罚……"看穿我脑子里千回百转的某人毫不留情地狠狠落吻,毫无招架之力,我瘫软在他怀里。

  为什么,比我晚毕业的阿修,成熟得已经不像话了?!没有天理!比起我这种被办公室同仁嘲笑仍然要过六一的小孩相人士,阿修不论气势、表情、风度、做派……都超越我无数等级。

  难道,这就是所谓成功人士和浑水摸鱼者的根本区别?!

  我赌气,有点郁郁,我也有很努力,只不过工作性质不同,我是闷头做技术,他到底是全世界飞来飞去做presentation的汽车高新技术推广的前沿力量,本来就是要讲派头的。

  这样一看,我的阿修,真是个中翘楚,不错不错。对了,这样一来,不又要多很多觊觎他美色的情敌?!不好,伤脑筋。

  "神经兮兮,又在瞬息万变换表情。"他瞪我。

  收回前言,工作后,庞修同学的脾性越来越恶劣,大有爬到我头上来的趋势。

  每次我生气不理他,他就很凶地对我说,"是你把我拐上床,你要对我负责!"

  我靠!简直叫人呕血!他居然一直拿大四圣诞的醉酒事件要挟我,好像我是罪魁祸首。

  拜托,这明明是一个小灰狼把大白兔带回山洞却发现大白兔是吃荤的倒霉故事。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照我哥的说法,洗什么洗,别洗了,这样好得很。

  我极度怀疑,他是在为自己开脱,以为我是傻瓜?那一天他送apple回家,一去不返。之后apple逃去北京,他从韩国千里大追踪。Apple又反常地改行做了娱记,积极地去韩国采访诸多明星,技术界生生折杀了一股明媚春风。

  看来,我们兄妹都很喜欢跳黄河……

  我很哀怨重重按下按钮,把车窗关起来,"说吧,去哪吃。"

  "和平楼要拆了。"阿修这样不动声色地说道。

  拉到胸前的保险带刷地脱手,飞快地缩回去。

  "你说什么。"我简直是惊讶到瞳孔放大了。

  "和平楼要拆了。"他这样笑笑,眼里却有万千不舍。

  "几时知道的?"

  "今天。"

  "那,几时拆?"

  "下周。"

  我一瞬间,完全说不出话来。

  那一个晚上,我没有睡好。

  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我终于一个翻身坐起来,悄悄洗漱完毕,溜出家门。

  我想去的,只有那个地方。

  用力地蹬我的脚踏车,穿过无数熟悉的街道,飞驰在空无一人而又弥漫些许雾气的校园。磕磕绊绊的石子路,旧旧的木桥,蜿蜒的小河……

  最后,是我牵挂的地方。

  我停了车,默默地看着它。

  和平楼依旧破破的,记录着数十年来的斑驳和风雨。

  我在这里,上了整整二年的专业课,被老师训了很多次,和同学一起开过数不清的班会,下课后无数次一马当先抢占厕所……但是,最最重要的是……

  我抬头看向三楼那状似阁楼的突起物,过去的时光潮水一般涌入脑海。

  慢慢走到二楼的大铁门,想起了那个时候,突然之间门被拉开的景象。

  这扇大铁门背后的世界,在当时的我看来,根本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绮丽美好,又会带来这么多的感慨。

  这扇厚重的门,把我们与外面隔绝了开来。

  我们试图逃避世上的纷纷扰扰,然而最终却发现,只有直面才能解决。

  我们在这个完美纯净的秘密花园里,不知不觉地长大,终于变得坚强,有自信去克服所有的荆棘与障碍。

  然而今天,这里也要被拆了。

  此时此刻,阿奇和阿修也不在身边。我独自一人,面对世界。好寂寞。

  我蹲下,把脸埋在膝盖里,泪水慢慢浸透了裤管。

  我的秘密花园就要消失了。以后,我只能在记忆里缅怀它。这个记录着我最深刻感情的地方。

  铁门晃锒一声从里面被拉开。那是似曾相识的一幕。

  我抬起布满泪痕的脸,和阿奇久违的灿烂笑容近乎垂直地相对。

  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简直要让人失声痛哭。

  阿奇说,"你这张脸哭得如此难看。"他拽着我,一样的大力道,转过几节台阶,站定在木门前。

  我伸出手指,轻触着门上的木纹,慢慢推开。

  明亮的小小房间,天窗开着,从窗外飘进树叶的清香。地上的书依旧杂乱的堆着,熟悉的每一个角落。在窗台边,哗啦啦被风翻开的书页,好像下一秒就会有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将它合拢。

  我望着书发楞。

  书本继续快速地翻着,快要到末页。

  我的故事,也快到尽头。就快落幕了。

  曲终人散。

  然而那种感触,那种气味,仍然牢牢占据我的记忆。就像变成我身体的一部分,而且会继续镶嵌在我的未来一样。

  有人影出现在窗台边,长而优美的手指头伸出,轻按住书页,悄悄地合上。

  阿修温柔的目光,穿越所有的空间与距离,专注地投在我的身上。

  昔日俊美的少年,已经变成了迷人的男子,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浑厚,即使站在我得面前,还是让我感觉他在我的耳边缓缓细语。

  他们说,阿修,听了你声音的女孩子,都会爱上你。

  我也是,即使你只是说了三个字。

  但却让我喜极而泣。

  时光似乎还是停滞在那一刻。一直等待着我们准备好的刹那。

  我走过去,把头靠在他的胸前,他的心跳,安稳有力。

  阿奇在边上微笑,"你们不可以忘记我,亏我坐了十多个钟头的飞机,时差都没有倒回来。"说完,格格地笑着用力地拥抱我们。

  阿修的声音,回响在安静又熟悉的空间里。

  "我们的同盟,永远没有终点。"

  后记一些话

  有没有看读者留言看到眼眶湿润的?我想我就是那一个了。

  《秘密花园》写的时候,还是夏天,那个时候,我记得我在文案里说,大水冲啊冲,带我去远方。也许,当时真的只是玩票性质的写一写此文,然而,到最后,我发现自己不可避免地走火入魔了。

  想起很多往事了吧,虽然都已经过去,但是永远伴随着我,在我伤心难过或者感觉失落的时候,安慰我,给我一线温暖。

  那些朋友,那些拥抱,每次回忆起来都是伴着阵阵甜蜜的疼痛。

  朋友和我说话,很喜欢损我。

  也许,我的性格就像一只沙包,如ellen所说,看了就想欺负,当然,是手下留情的欺负。

  也许,看我恼怒或者惊惶失措的表情,真的满好笑的。

  和我合得来的,大部分都是外露疯癫比较BT的类型。无一例外,都好像有着双重人格,就是在爽朗表象的背后,有着不为人知的忧郁。

  当然,我也有一些深沉的朋友和一些气质很好的女朋友。

  然而,这一型的朋友,是我一直远远仰慕却无法成为的类型。我喜欢他们,爱护他们,希望他们幸福。

  但我,还是我,过着属于我这类性格所会走下去的人生道路。

  性格决定命运。细想一下,真是一句很有哲理的话。

  之所以,花了那么多废话,在这里说这些事情,是因为,在秘密花园里,祁萌的性格慢慢也注入了很多我自己的心思。

  并非是指她那样小强的精神,呵呵,笑……而是在她追寻自我的道路上的那种迷茫。

  面对未来,到底自己适合做什么,怎么走下去。其实,这个探索的道路远远没有结束。

  哪怕我自己,现在还是会突然地陷入莫名的恐慌和情绪低落中。

  有时候一个人走,也会有苍凉的那种感觉。世界那么大,我如此渺小。明明很想离开,又被很多东西束缚,原来不是客观的无处可去,而是内心的无处可去。

  然而,下一秒,我就买根棒棒糖舔舔,觉得人生还是满足的,我还有钱可以买糖吃。

  我对几个朋友,说过这件事,看起来,大家都颇有共鸣。

  晋江,对于我,是更特殊的一个存在。

  我在开始写文之前,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这么多人喜欢。

  也许,我们在平时,和别人沟通的太少,情绪的宣泄迟迟找不到出口,所以,才会在看到击中自己内心某一处的字句之时,发现到自己真正的心情。

  在看很多高手写的文时,常常会流眼泪。大概就是因为,找到世界上那一个和自己有相同念头的人,产生的巨大的共鸣。

  以后,还是会继续地写,会尝试不同的题材,也许会有我号称只有自己脑子被枪打过才会动笔的穿越。。。。。呵呵。。。。

  但有一点,不会变。

  我写的文,一定会是有着自己的心情的。

  我的文,必须先要感动我自己。

  这几天,颇有些烦人的事情纠缠着我,但是每次看到大家的留言,都会衷心地笑出来。你们对于我,不仅仅是读者,还是朋友。

  我总被人说,会吸引同类的前来,大约真是如此。

  对于惺惺相惜已久,自小狗欢欢开始就一直支持我的大家,已经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昨天回家很晚,坐在空荡荡的电车里,靠着玻璃窗的时候,忽然觉得,世界,其实很美。


第五部分: 第65节:番外:冬天的回忆

  大二的冬天,我从慕尼黑飞回上海。突然想回来看看父母。

  妹妹走了之后,我们这样寂寞。

  妈妈没有想到,遗传自她的心脏病,会先夺取女儿的生命,自此身体更加一落千丈。

  老爸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面对这种事,只会排遣于学术。

  而我呢。我是长子,却悲哀地落荒而逃。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没有办法忘记。

  那个像雏菊一样的妹妹,我的小妹妹,就这样消失了。

  不再打棒球。从不太闷的人变成非常闷的人。

  我失去愿意与别人沟通的热情。

  孤独。却放任自己孤独。

  在德国的山林小道上,树木郁郁葱葱。远远看过去,好像一个又长又深的树洞。

  有时候,我会一个人边走边想。如果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是不是会看到龙猫,在树洞的那一头等着我。

  不奇怪。我这样闷的人还有怀念的东西。

  比如棒球,比如儿时喜欢的卡通。比如,妹妹。

  但怀念,对我来说,已经变成一种负担。我在这样的追忆中得不到一点点的安慰。只有无尽的悲伤。

  被选中做交流学生,遂了我的愿。我终于可以逃开这里的一切,让自己不要轻易地再陷在回忆里。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忘记,并不是人类能够赐予自己的能力。那是上帝偶然发慈悲才会给我们的礼物。

  我更加地沉闷,没有生气。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内心腐烂风化的咝咝的声音。

  寒假,有三周的假期。

  本不想回来。然而,晚上散步吹了风,重感冒。发了高烧。躺在床上,觉得就这样死掉也未尝不可。可又觉得空荡荡,人生虚幻得不甘心。

  勉强爬起来煮粥给自己喝。白粥快要泼出来的时候,我哭了。很想念爸妈。

  我是这样脆弱的孩子,一直在逃避。人生怎么会这么痛苦。

  上海的冬天一贯的阴冷,下飞机的时候,我打了电话给妈妈。我说,我回来了。

  妈妈听到我声音的刹那,哭了。

  在德国理发很贵,一次要2,30欧。我任由头发疯长,终于长的好像原始人,乱乱地遮住整个脸。似乎还可以御寒。

  但还是很冷。那是一种从心底升起来的寒冷。

  从某一年的夏天,我就开始怕冷。很怕。

  感冒越来越严重,讲话鼻音严重,含糊不清。

  去医院看病的时候,顺道去看爸爸。

  他说他在学校带两周的短学期,电信学院的学生,每天一个上午。

  我晃了很久,算了差不多上午的课结束,到他的办公室。

  老师叫我直接去实验室找他。他们还笑着说,你爸爸最近很有干劲。

  我很有些不解。去到那里才知道,所谓的干劲,原来是有太需要管教的学生。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孩子。

  实验室是个大教室改建而成,四面穿风。有一个后门,一直不上锁。我从后门进去,悄悄坐在最后。

  爸爸正在训人,依稀可以听出来非常生气。似乎是那个女生的汇编语言一塌糊涂。

  我听得老爸说,真是少有像你这么笨的学生。口气骇人。

  那女生开始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我叹口气,爸爸的脾气越来越坏,他的学生总是遭殃。

  然而,那女生哭了一会,突然抬头,很响亮的说,我不笨。

  老爸,还有坐在暗处的我,都愣了一愣。

  那女孩用手抹抹脸,再次说,我一点不笨。

  我几乎笑出声来。我清楚地看到老爸的脸上青红交加的尴尬表情。恐怕第一次,有学生这样顶撞他。

  他面上神色转了半天,口气缓了一点,但还是凶巴巴,不留情面。"那你证明给我看。"

  "好。"那女生颇有气势地应道,她抬头的瞬间我看清她。

  眼睛很大,脸孔小小,一张倔强下巴。咬着牙,似乎把老爸当仇人。

  那天回家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心情有点不错。想到爸爸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

  第二天,我又去了,依然悄悄坐在最后一排。

  爸爸对那个女生还是很凶。

  她还是很倔。一个人留到很晚,中饭也不吃,在那里钻研。

  直到完成这一天的进度,一脸得意地给爸爸看。

  遭批,返工,复查,再批,再返工,再复查。

  通过为止。

  情绪居然会越来越高昂。

  看到她的时候,我止不住地有笑的冲动,然而平静下来,却又有点愤愤。

  为什么会那么开心,不是应该愁眉苦脸哀悼自己不能如意的寒假么?

  一定是因为她没有经历过像我这样的伤悲。

  亲人离去的痛苦,以及不断被纠缠的懊悔。

  回到家里,老爸问我,怎么你后来并没有来找我?

  我说去医院看病了,说完便一个人走进书房坐在那里。

  这里本来是妹妹的房间,她走了之后,父母没有如小说中常见的那样,保持房间的原貌,而是在一年后,将它改成了书房。

  是老爸的主意,他说,小静活在心里就够了,她走的很从容。

  为此,我一直不愿和他多说话,尽管我知道他从各方面来说都是一个尽责的好父亲,但我还是不能原谅他的冷酷无情。

  这个房间,尽管书架和其他的东西已经遮盖了原来的面貌,但我的记忆却从来都只停留在那个时候的样子。

  靠墙,应该是妹妹的床,窗子左边是小书桌,门后有一个衣钩,她用小学里演童话剧的布偶套住,因为我常常会撞到……

  我根本还是记得一清二楚。

  多么希望,老天再给她一次机会,或者给我一次机会。一个月也好,一个礼拜也好,哪怕一天也好,我会带她去她所有想去的地方,送她所有她要的东西,带她去追我最不喜欢的明星…….

  然而,我又沉默了。

  如果……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我也许只会做一件事情。

  陪着她,甚至命令她,留在只有消毒药水的医院里。

  说到底,无论再有多少机会,结局总是一样的。

  忽然,觉得心里绞痛。

  第三天,第四天,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每天都会出现在这里。静静地,坐在这个lab的角落里,没有人看到,没有任何的存在感。

  也许,我真的太无聊了,无聊到每天来看这个不知名的女孩,都会让我觉得有点事情可做。

  今天,空荡荡的lab里一如既往地剩她一个人。

  我发觉她真的太过神在在。

  用心的时候,速度快的惊人。不用心的时候,就像现在,明明手上有未做完的事情,却只是一径地托着腮望着窗外,看着外面蓝灰色的天空发呆。

  她在想什么,她那样的性格,也会流露出偶尔忧郁又有些迷茫的表情。

  待我发现之时,已经看她看得入神了。我被自己吓了一跳。

  第5天的时候,医生问我有没有好好吃药。

  我摇头。我的感冒恶化成了鼻窦炎。

  老头说,年轻人就是这样,不晓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同时,很无奈地看看我的长的不像话的头发,乱乱地盖在眼前,重重叹了口气。

  我拿了加重的剂量,吊了2个钟头的盐水。

  去到lab的时候,已经空无一人。

  仔细看看贴在前门的时间表,才发现,今天是2周短学期的最后一天。这意味着我再也看不到那个倔强又迷糊的女生。

  心里,忽然空荡荡。

  在我惯常的位子上又静坐了一会,决定起身离开。

  忽然前门急匆匆跑进来一个熟悉身影,满脸惊慌地探头在自己的座位上摸来摸去。

  我胸腔里的心脏,在那一刻,不受控制地乱跳。

  是那个女生。

  她脸上一直带着焦急的表情,然后一层一层地沿着排好的位子找过来。我不由屏住了呼吸。

  她低着头,睁大眼睛看着地面和课桌的台板,全然没有注意到即将出现在她视野里的柱子后面的我。

  果然,在看到我的一刹那,她已经够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完全,被吓到了。

  她呆滞了大约几秒钟,就发出一声大叫,"妈呀~~~"

  我哑然失笑,然后及时拉住了她被桌脚绊倒,向后跌去的身影。

  她的手,好小。

  她惊魂未定地站稳,恼怒地甩脱我,"你!干吗在这里吓人!"

  "是你自己被我吓到的吧。"我开口,那种粗哑骇人的声音又让她眼神里多了几分戒备和怀疑。她扫了我的头发,不由自主再往后退了一步。

  我有点痛恨,自己的感冒,还有这个乱糟糟的外形。

  "你是谁啊,这里是电信学生的教室。"一副着急赶我走的样子。

  "我是庞老师的,……学生。"

  "哦。"她眼神里的敬而远之稍稍减弱,又问,"你是几年级的?"

  "我,已经毕业了。"我随口胡诌。

  "我看也是。"她又扫了我几眼,表示同意。看起来,打扮真的很重要。

  "你回母校看老师?"

  我点头。

  "那不就是学长啦?"

  我再度点头,尽管没有一个是事实。

  "我问你啊,庞老师是不是一直对学生很苛刻?"

  "还好吧。"我心里在笑,只是对你吧,你比较让他头痛。"你不喜欢他?"

  "废话!受虐狂才喜欢这种类型!"她很迅速地反应,语气里有无名火。但不一会儿,她又说,"不过,他有的时候,又让人觉得有点可怜。"

  "为什么?"我有点吃惊。

  "我看他,好像根本把我们当作发泄对象,就是那种心里不开心,然后撒气撒在我们头上的感觉,"末了,又加了一句,"特别是我。"

  我苦笑一下,的确,爸爸的脾气在妹妹去世后变得有点古怪。虽然不说,但真的,和以前有些不同了。而我,从来都没有安慰他的念头,从没有。

  "其实他是个不错的老师。"不由自主地想替老爸辩解几句。

  "我知道啊。"她居然很干脆地回答,"就是脾气臭点,算了,不计较了,对了,……"她尚未开口,前门就有个女生大声叫,"笨女人,你找到了你的围巾了么?!"

  她急匆匆地回头,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下来,"apple,找不到!"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门口,"你说是不是我根本没带出来?"

  "谁晓得你,你要是近视眼的话,绝对是戴着眼镜找眼镜的那种。"

  "呜,你怎么这样说我。"

  "好了,说不定是忘在别处了。"

  "我妈知道,一定会杀了我。"

  "……"声音渐行渐远。

  她就这样被她的朋友叫走了,根本忘记了我的存在。

  有一种微微的刺痛蔓延在我的胸口。没来由得觉得生气,坐着一动不动。又觉得很好笑,为一个连名字都不晓得的女生?

  想到这里,我情不自禁发出哈哈哈的干笑声。

  忽然,门口又传来她的叫声,"学长,再见哦!"

  我的笑容僵持在脸上,只是机械地举了手跟她摆一摆,完全只是本能。

  "祁萌,你怎么那么磨蹭啊~!!"走廊里再度传来她朋友的吼声。

  "来了,来了。"忙不迭地应着,她终于完全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而我仍然呆呆坐在原处。

  过了很长一会,我从背包里取出一个袋子。

  刚才进来的时候,我发现有一个袋子落在她的课桌上。

  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条很长很长的围巾,这几天,她每天都带着它,可以绕上很多圈,整个脸都埋在厚厚的毛线里。

  我把那个袋子捡起来,却没有交给她。不知道,我到底在想什么。也许一直神在在的,是我,也说不定。

  我把那个围巾,像她那样在脖子上绕了好几圈,然后把脸整个埋进去,真的好暖。

  我从来都不晓得,自己是这么古怪的人。简直有点变态。但心里,又觉得难以言喻的欢喜。

  冬天的下午,天空依然灰蒙蒙,泛着一点近乎透明的蓝色。我很久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天空的颜色了。

  虽然不够明亮,但还有一线阳光。

  我能不能期待,那个叫祁萌的女生,不会忘记今天的事情。

  这是,关于那个冬天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