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后宫传奇 第十一章 雏鹰展翅平草原
为三公主选驸马的宴会可说是举朝轰动,不管家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都在猜测着三公主会嫁到哪一家。虽然三公主不得宠,但毕竟也是公主啊!皇上子嗣不多,娶了三公主别的不说,一生的仕途顺畅是少不了了。本朝皇帝就太子殿下一个儿子,所以也不担心儿子多了会拉拢公主争储位,因而驸马也能够委以重任,这在历朝历代都是少有的,看大驸马就知道了。
皇上对齐氏的信任简直让人眼红。齐澈年纪轻轻,竟然就做了刑部尚书,又出去历练了几年,看样子,皇上甚至有用他接替周相的想法。谁说驸马不好当的?
如今,大家都在期待着究竟花落谁家了。
赐婚圣旨一下,举朝哗然。云嫔毒害皇贵妃,皇上竟然将三公主下嫁姜氏?而后朝中以及后宫便开始纷纷扬扬地议论起来,姜云飞的容貌、家世、为人、能力等等都是他们议论的话题。虽然很多人多多少少有些不服气,但只要姜云飞此人往人前一站,无论身形气度能力,确实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只是这位即将上任的驸马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喜悦,连皇帝都夸赞他稳重。
姜云飞如今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而已。而且,皇上虽然下了圣旨赐婚,却没有重用自己的意思。至少,他提出来的裁军计划,皇上还是没有让他参与,好在太子殿下似乎很赏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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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赫利可汗到达荣阳。到了荣阳,消息就更灵通了。赫利可汗很快打听出很多明晖公主的事迹来,无论朝臣还是百姓,对这位公主都是赞誉有加的。他再一次肯定了自己没有选错人。
第二天一大早,原靖宇就在太极殿接见了他。
赫利可汗原本想以女婿的身份参见宇朝皇帝,以造成联姻事实,不想太极殿如此多的文武大臣,他如何能拉下这个脸面?因而就顺势以盟国君主的身份让原靖宇请到上方坐下。对于联姻,原靖宇说得暖昧不明,但字里话间还是对他当初用卑鄙手段强迫公主很不高兴,最后给他的答复是:公主的婚事要看公主自己的意愿,如果公主愿意,他也不反对;如果公主不愿意,即便两国交兵他也决不强迫。
赫利可汗没见过这么宠女儿的父亲,不过说实话,宇朝皇帝年轻得还真不像个父亲。他记得宇朝皇帝明明比他年长好几岁的,可是看起来却比他年轻多了。他暗想,炎族的人就是这样重外表,一个大男人,竟然热衷于保养。这样的民族,他甚至有些不屑。不管炎族创造了多么辉煌的文化和历史,他们都是贪图安逸享受的,与他们羯族的大军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再次见到明晖是在朝见皇帝那日午后,她身后依旧跟着她那个不会老、甚至比女人还好看的师傅凤轻尘。
赫利可汗一直认为凤轻尘是太监,所以从来没有疑心过他们之间有什么别的关系。他明白炎族的传统,凤轻尘如果不是太监,如何能贴身保护公主?不但他这么想,事实上宇朝很多大臣都这么想。凤轻尘不见老的容貌就是他们的证据。
宇朝皇帝看起来还是赞同联姻的,所以下了圣旨让公主每天都陪着他出去游览京都繁华景色。不过明晖公主答应得很勉强,脸色颇为无奈,甚至还向皇帝撒娇,显出几分小女儿的娇态来。赫利可汗仿佛又见到了从前那个会向自己撒娇的小女孩,不由神思向往。
赫利可汗心中期盼着与明晖单独相处的机会。按照炎族谋士给他的建议,他必须找个机会向公主道歉,求得她的原谅,然后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了。
当晚,原靖宇设国宴为赫利可汗接风洗尘。
当赫利可汗看到明晖的母亲睿皇贵妃时简直是目瞪口呆。那真的是明晖公主的母亲?怎么看起来像姐姐?
这次国宴,后妃中只有皇后和皇贵妃出席,与皇后比起来,皇贵妃实在显得太年轻了些,也不怪赫利可汗怀疑。但让他吃惊的不仅仅是皇贵妃的年轻美貌,他更加震惊的是一个“战神”怎么可能长成那副娇弱的模样?
虽然赫利可汗不是以貌取人之人,但看到曾经的“中州战神”,如今的皇贵妃,他心中还是不自觉地对宇朝放松了戒备。
原靖宇看赫利可汗频频向皇贵妃行注目礼,心中很是恼怒,却又不好发作,只在桌案地下握紧了她的手。
轻颜如何不知道身边的男人又在吃醋,但当初的计划可是他们一同拟定的,迷惑赫利可汗是必须的。所以,她反而频频出言询问草原的风俗和生活,询问他的妻妾儿女,完全是一个关心女儿的母亲形象,给赫利可汗一种宇朝皇帝实际上已经同意了联姻的假象。
而宇朝年幼的太子,明晖公主的弟弟也不断请他讲一讲他统一羯族的故事,目光中很是崇拜,言语间也频频称赞他是草原真正的英雄,并不断向他敬酒。
草原上的男子都是好酒量,并且不懂喝假酒。赫利可汗原本还暗中嫌弃中原的酒跟糖水一样淡得没酒味,不曾想不到一个时辰,他就醉趴下了,最后只能让侍从扶着回驿馆。
第二天一大早,原靖宇起床上朝之前,萧元就送上昨夜从赫利可汗口中打探到的消息。原靖宇招待赫利可汗怎么可能用一般的酒,那自然是加了料的。
一切都在预料中。原靖宇看完之后交还给萧元,让他等会儿给皇贵妃也看看。
当天下午,明晖就“迫”于圣旨陪着赫利可汗出游。
赫利可汗自恃英雄,没有带护卫,只带了四名亲随,而明晖更简单,一身男装风度翩翩,只带了凤轻尘一人。
在赫利可汗看来,聪慧的明晖怎么看都是好看的。他原本就不看重女子的容貌,但他却不得不承认,明晖穿男装确实比女装更动人、更自然一些。
明晖对赫利可汗抱着若即若离的态度,一会儿热情,一会儿疏远,让赫利可汗的心七上八下的,心中暗暗后悔当初的冲动。如果当初能忍一忍,或许现在这个女人已经是他的了!
凤轻尘看着明晖时而娇媚的笑,时而板着脸怒目而视,不由得跟着皱眉,心中很不是滋味。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若不想嫁,杀了这个人就是,何必如此委屈自己?他也不明白皇贵妃,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女儿迷惑这个赫利可汗,没有这一环,他依旧可以带兵扫荡草原。
赫利可汗是着急的,虽然荣阳繁华,锦衣美食,还有年轻美貌的女子服侍,但他还是想念草原的碧草蓝天,想念在草原上骑马恣意奔驰的潇洒快意。可是,半个月过去了,明晖的态度依旧暧昧不明。他不知道跟她道歉多少次了,她总是冷哼一声不发一言,让他自己也疑惑。那一夜究竟是不是她?
如此一拖便到了五月末,赫利可汗也有此不耐烦了。他打算回草原,或许大兵压境才是最好的谈判方式。
但就在这时,明晖却给了他正面答复。她提了几点要求:
一,要等姐姐明秀成婚以后才能嫁他。因为长幼有序,她绝不能赶在姐姐前面嫁人。赫利可汗也听过炎族的这些礼仪,无可辩驳。好在三公主的婚事已经定下,就在下个月而已。他一咬牙就答应了。
二,她若嫁过去,必然是正室,地位要高于他的其他妻妾。赫利可汗当即点头,她是公主,身份不同,这个要求也不为过。
三,她嫁给他以后,他就不允许再有别的女人,否则,她见一个杀一个。她还说,他要是屡教不改,她就要阉了他。
在这个社会里,这一条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带着几分屈辱的,当场就听得赫利可汗几个亲随怒目而视,差点翻脸。但明晖随即又加了一句“我父皇只有我弟弟一个儿子都能做到,你为什么不能?”赫利可汗的怒气当即都咽下去了。明晖并不是第一次提这些要求,所以他是有心理准备的。狠狠心,他再次点头应下。
明晖笑得很灿烂,说:“等我姐姐的婚礼过后,你就回去准备吧,要用你们草原上最高的礼仪迎接我!”
赫利可汗满心欢喜,仿佛看到一统草原的盛况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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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淑妃询问了严梦莲的意思,严梦莲显然很震惊。皇贵妃竞然愿意让她出宫嫁人?但随即她就泠静下来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如今这个年纪还能嫁什么人?与其嫁一个不如意的男人,一辈子见不得光,还不如清清静静老死宫中……她曾经对爱情和婚姻抱有很大的幻想,然而事实却将她的美梦击得粉碎。她已经不年轻了,经受不起再一次希望破灭的打击,所以,就这样吧!就这样孤独地走完这一生。虽然她没有丈夫疼爱,没有子女绕膝,但是有几个朋友,有安静而富足的生活,就这样平平静静的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柳淑妃将严梦莲的意思转告轻颜,轻颜沉默了很久,自此便彻底抛开了这段心事。
永宁公主明秀的婚礼定在六月十九日。
从决定婚事到婚礼只有两个多月,估计历代公主出嫁还没有这么赶过。不过姜氏一族对这门婚事相当看重,他们倒是不怕赶,只想早点将人迎进门。而皇帝因为要将赫利可汗拖在荣阳,不得已也只好将婚期定在六月,好在有皇帝的催促,礼部紧赶慢赶,还是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明晖原本以为明秀是真的对姜云飞一见钟情,倒也愿意祝福她。没想到明昊竟然吞吞吐吐地告诉她,说明秀以为她看上了姜云飞,所以才逼着父皇赐婚的。明晖初时觉得好笑,后来又觉得明秀可怜。自己都不爱自己,还想奢求谁来爱你呢?
只是,明秀怎么会以为她看上了姜云飞呢?
她问明昊,明昊双手一摊,显然不知道。姜云飞与明昊走得近明晖是知道的,父皇有意将这个人晾起来也是希望他能成为明昊的心腹吧,所以顺水推舟将明秀嫁了过去。可笑明秀还以为自己抢了她的心上人而沾沾自喜……
所以说,人呐,最好还是少动害人的念头,否则,赔进去的或许是自己。
然而明秀可怜是自找的,而她明晖向来是有仇必报的。
就在六月十九这天清晨,明秀正在梳妆打扮,明晖第一次主动去柳淑妃的碧岚宫探望她。
明秀瞥了明晖一眼,心中有几分得意,脸上是作为新嫁娘的喜悦以及对幸福的期待。明晖看着她的那份小小的幸福与得意,忽然没了打击她的兴致。毕竟是同肥姐妹,就让她在自以为是的满足中寻找幸福吧!
明秀看明晖向来骄傲的脸上有了迟疑,曼声道:“妹妹也有欲言又止的时候?对了,我听说父皇就要为妹妹赐婚了。那个赫利可汗虽然年纪大了一点,生得也粗鲁了一些,但好歹也是草原上的英雄,也算是不错的依靠了。难道妹妹另有所爱,所以不喜?”
明晖很想回她一句:既然是个不错的依靠你为何不去?但到底忍了下来。
“不错,你猜得很准,我的确另有所爱。”明晖怜悯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祝你们幸福吧!”
远远地,传来明晖的祝福。明秀怔怔地望着铜镜里那个不知所措的女子,那个人是自己么?她以自己的婚姻为代价想要报复明晖,为什么明晖不质问她呢?如此,她就可以得意地告诉她自己是怎样英明果断地逼着父皇赐婚……
明晖为什么要祝福她呢……
就在明秀拜别皇帝皇后和母妃准备出宫的时候,赫利可汗收到来自草原的密报,留下一个亲随向宇朝皇帝告辞,他自己则带着其余随从立即就快马出城回草原了。
明晖得信,嘴角微扬,淡淡地笑开了。
元嘉六年五月,羯族草原发生动乱,赫利可汗长子阿勒在母族和妻族的拥护下,在几个弟弟的支持下发动政变,趁父亲不在,夺得汗位。
赫利可汗的拥护势力被屠杀打压,终于有人成功突围,将消息送了出来。赫利快马回到边境,带着此次出征的七万(本来是十万,被儿子拉走了三万)精锐骑兵回王廷。
父子双方为争夺汗位大打出手,羯族各部落自相残杀。虽然赫利久经沙场,在草原上具有很高的威信,但因为赫利的所有妻子和儿子都团结在一起,双方可以说势均力敌。
这场政变之战从五月开始,最激烈的交战却在八月。到了十月,基本上尘埃落定,赫利可汗败退,带着余部往西逃窜,占领了羝族几个部落暂时栖身。
跟随赫利可汗的都是跟了他几十年的兄弟了,大家不忍苛责他,但却希望他认清现实。而现实就是,这场政变都是由于他迷恋那个天朝公主引起的。
赫利可汗的妻子们从知道他要再次迎娶那位天朝公主时就心慌了。天朝公主可是跟她们说过,她的丈夫决不与人共享,将来赫利可汗的汗位也必须由她的儿子继承,所以当初在草原,赫利可汗所有的妻子都劝他不要动天朝公主。暗地里也没少陷害明晖,只是没有成功而已。
而赫利可汗的儿子们跟明晖一起混了两年,不知不觉中都受她吸引,特别是阿勒。当时明晖就说,你们羯族不是讲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吗?等你父汗死了,我就嫁给你了。
那个时候,明晖年纪还小,又没有正式嫁给赫利可汗,所以他们也没着急。到这一次赫利可汗认真了,他的儿子们也着急了。心爱的女人得不到不说,继承权还会被剥夺,谁能忍得下这口气?是以兄弟几个心慌着急之下聚在一起商议,最后在各自母族的支持下,共同推举大哥为新可汗,直接将父亲赶下台。当时,赫利可汗两个年幼的儿子不愿意加入他们的行动,当晚就被关押起来,若不是他们的母亲求情并加入联盟,难保不会被几个狠心的兄长处死。
天朝有“红颜祸水”一说,指的就是这样的女人了。赫利可汗久久不语,他还是无法相信自己的儿子们竟然会因为一个女人背叛自己。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中么?那么一个天真骄纵的少女,真的有那么深的心计么?她早在几年前就开始布置算计他了?
第一次动情的赫利可汗深受打击,大病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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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羯族草原发生动乱,朝廷内外就在传明晖公主的事情。知情者不敢明言,不知情者议论纷纷,竟有人传说永昭公主克夫,赫利可汗还没有娶到她呢,就丢了汗位,若真的娶到手了还得了?原靖宇让萧元彻查谣言的源头,最后却不了了之。也不知道是真的查不出来还是有其他原因。
永昭公主十六岁生日晚宴依然很热闹。
简皇后一入冬就生病了,今晚没有到场,明晖就大大方方坐在父亲身边,眸中泛着智慧和骄傲,笑脸如朝阳般灿烂。
永怡公主明慧又给齐澈生了一个儿子,早早就告辞回府了,大驸马说天气冷,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也跟着走了。原靖宇和易轻颜看他们夫妻和顺美满,并不怪罪,反而为她们高兴。
明悦自上次“小产”之后再也没有怀孕,御医说她身体不好,不易受孕。驸马自纳了两房妾室之后就很少进她的房间了,她性格本就内向畏缩,不好意思主动找夫君亲近,也不敢跟母后多言,便也只好暗自委屈。
原靖宇心里明白,但儿女之事,他也不好多言,只是不咸不淡地对易建业说了一句:“虽然历朝历代并没有严令驸马不准纳妾,但你也要记住你的身份,你是驸马!只是驸马!”
寒冬腊月,易建业头上却冒出一溜儿冷汗来。他也是文武双全,并不比大哥差,母亲一直想让他在朝中谋一个职位,可是皇上不开口,他有什么办法?偏偏自已娶的这个公主又是个最没用的……
姜云飞文武双全,将皇帝的话一字不漏听得清清楚楚。他侧头看了看自己娇美的妻子,在心中自嘲道: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三公主虽然不及四公主,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信却不骄纵,治家严谨,对他又温柔休贴善解人意,自己梦想的妻子不就是这样的吗?
可是,他的目光为何还是忍不住要望向那个骄纵而又不拘礼法的四公主?
轻颜锐利的目光扫了姜云飞一眼,吓得他赶紧低下头去。原靖宇微微皱眉,侧头对轻颜耳语道:“那小子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偷看你?”
轻颜摇摇头,小声叹道:“他好像……在看晖儿……”
原靖宇愣了一下,回想当初赐婚时他的表情,以及赐婚后他的黯然平静,终于醒悟过来。原来姜云飞当初以为自己要把明晖赐婚给他?而明秀那么急切,非要他当场答应下来,也是知道姜云飞对明晖有意?
这都是什么乱八糟的糊涂帐啊!原靖宇轻轻摇头,看了看如今温婉沉静的明秀,看着她明丽的笑容,她是真的没发现呢还是满足于这个现实?
“今天轻云好像神色有些不对?”轻颜用手肘轻轻碰了原靖宇一下。
原靖宇淡笑不语。
轻颜不满的瞪他。哼,她以为自己非问他不可么?等会儿回去问萧元就知道了。
不过后来她多喝了几杯酒,回去之后只想睡觉,便忘记了询问萧元。等第二天酒醒了,也把昨日晚宴上的事情忘记得差不多了。因为对原靖宇的信任让她彻底放松,她明白,他不会害她的,该告诉她的他不会瞒着自已。
元嘉七年春,宇朝在各地驻军中招募的志愿兵经过整编后汇集在凉州,准备进军草原。此次出兵草原由太子殿下和永昭公主共同领兵,汇集了凤轻尘、林轻云、秦翼、易锦鸿、肖锐等一大批宇朝名将。另外,太子殿下还带上了从未领过兵的三驸马姜云飞和兵部侍郎杜谦益。
虽然很多人不太明白好端端的为什么又要去攻打草原,但原靖宇的近臣却已经猜到皇帝的打算。皇上让太子殿下和明晖公主领兵,只怕是要建立太子的威信,为传位做准备吧!
元嘉七年五月,宇朝十二万大军到达边境,正式与羯族交战。
羯族刚刚经历了政变,虽然阿勒夺得汗位,伤亡却很大,羯族青壮年在此次兵变中死了十之五六,赫利可汗的声威在这次政乱中消弭殆尽。与羯族相邻的几个民族不断扩大势力,赫利可汗虽然极力阻止,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当听闻天朝太子与永昭公主共同领兵向羯族出兵,对他而言,无疑是再一次巨大的打击。那一刻,他后悔得几乎想以死谢罪,愤恨得想将明晖碎尸万段……
太子殿下与永昭公主坐镇中军,派三路骑兵各三万人一路烧杀抢掠挺进王廷。他们行动迅捷,从不在任何地方停留,杀了人放一把火就走,如三支利箭直插入草原,让羯族各部落根本来不及反应。此一战两月有余,羯族几乎被灭族。说几乎,是因为其中西路军统帅林轻云和易锦鸿心中不忍,留下了尚未成年的孩子和妇女。而东路军凤轻尘和秦翼杀到后来也有些手软。只有中路军肖锐和姜云飞充分贯彻了明晖公主斩草除根的战略,最先杀到王廷,而他们的伤亡也是最重的。三万人出征,回来时不到八千人。
西路军在到达王廷前夕遭到赫利可汗的追杀,没能在王廷与东路军和中路军顺利会师,同样损失惨重。好在明晖早有防备,亲自带兵驰援,才将西路军救了回来。
明晖虽然长得像父亲,在战场上却似乎得了母亲的真传,披着一袭大红的披风冲杀在前,无论多么勇猛的羯族战士都无法阻挡她的脚步。她的武功是凤轻尘亲自教导的,小小年纪就已经将涑玉功练至第六层,更继承了凤轻尘冷酷狠辣的风格,出征前又被母亲带出去培训过,所以轻颜才能放心让她上战场。
她灿若骄阳美若芙蕖的脸上时时都带着一抹自信的微笑,对羯族士兵来说无异于地狱的死神,却是宇朝将士新的骄傲与心理支柱。在她的带领下,她们与西路军前后夹击,赫利可汗余部基本上萃全都战死。
赫利可汗英雅末路,兵败自杀。
然而,临死前见到一身软甲手提宝剑英姿勃发的明晖,他却不再悔恨。他告诉自己,那个女人原本就应该是翱翔在草原的蓝天上一只真正的雄鹰,她确实值得他爱,是他自己用错了方法,没有好好把握住机会。一切都只能怪自己,怪自己狂妄自大,怪自己自不量力,怪自己痴心妄想……所以他望着她放声大笑,在笑声中割断了自己的咽喉……
元嘉七年五月至七月,羯族草原的天是红色的,地是红色的,人的双眼和鲜血都是红色的……
宇朝的目的只是为了震慑草原各族,并不想占领这片广袤的土地。因而,消灭了羯族残余势力之后便全部退出草原回到宇朝边关。羯族周围的几个民族立即涌入这片丰茂的草场,很快就瓜分了这片土地。他们抢夺女人和孩子,抢夺无主的牛羊,然后向天朝大军送上求和的礼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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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太子殿下和永昭公主回朝,举朝欢庆,纷纷赞誉宇朝后继有人。明昊心中是有些不满的。好不容易出去一次,大家都上战场了,就他一个人留守。先前还有姐姐陪着自己,后来姐姐也带兵出去支援西路军了,就剩下他一个人在营中焦虑不安。他的武功并不比姐姐差多少,为什么不能跟她一起去?
出征前,明晖以姐姐的身份跟他说:“你是父皇母妃唯一的儿子,是宇朝的储君,宇朝的希望,所以你绝对不容有失。战场不是游戏,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此次出征十二万人,谁都可以冒险,包括我,只有你不可以。其实你去还是姐姐去有何不同呢?此次出征你是主帅,我们所有人的功绩都是你的。我们是嫡亲姐弟,姐姐为你做点事情也是应该的,你不必如此介怀。
想到大局,明昊忍了,想到姐姐,他感动。回到皇宫,见到父皇母妃,强烈的幸福感让他眼眶发热。他终于明白父皇曾经说过的话,他们给他的爱是独一无二的,就连姐姐也不曾有过……
此次出征大获全胜,所有将士均有丰厚的赏赐,阵亡士兵的抚恤金也比以前多很多。原靖宇下令皇陵前面为所有阵亡将士立功德碑,享受皇家拜祭。因此,虽然此战也死了不少人(十二万人出征,回来的不足五万),民间却传颂着太子和公主的英勇,百姓对强大的宇朝充满了信心,对未来的生活也充满了幸福的期待。
紧接着,准备了两年的裁军正式启动,姜云飞调到兵部,作为兵部尚书的接班人培养。齐澈调到吏部,隐隐地也是岑远志的接班人。皇帝又将以前的老臣调回京城,郭俊杰、孟东旭、展兴灏等人之前镇守一方,如今都回荣阳养老。
十一月,皇帝就布置了明年的安排。
明年,裁军继续进行。皇帝的意思是加快进度,尽快将多余的兵力放回乡去,如今各地都缺少劳动力。
明年将进行宇朝第一次科考。三月乡试,九月会试。(注:因为情节需要,又是架空背景,这里跟明清时候的科考时间不一致。)
明年将进行宇朝的第二次选秀。五月,各地将复选名册上报礼部,十月在宫中复选。皇帝明确指出,此次选秀主要是为太子选妃。
这道旨意一出,整个朝廷都沸腾了。
皇上开科取士,意味着很多官员会被替代,意味着主考官炙手可热,想要搞小动作的也开始活动了。
皇上要为太子选妃,朝中大臣的适龄女子都参选了。皇帝的几个心腹大臣隐隐猜到皇帝是想要退位了,不禁都有些感叹。皇上还很年轻啊,为什么要急着退位呢?历朝历代,哪有当皇帝当腻烦了的皇帝?现在也没有人反对皇上专宠皇贵妃了,太子又分担了大部分政务,皇上已经很清闲了,他究竟想做什么呢?
简皇后却一听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想到皇上就要带着那个女人出宫游玩,从此自由自在名正言顺地牵手,她的心就隐隐作痛。曾经中断的计划,要不要继续呢?
第四卷 后宫传奇 第十二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元嘉八年春,宇朝的科考正式拉开帷幕,皇帝在朝中选派了八名特使去各地巡查,以防营私舞弊。一心想出宫了解民情的太子殿下也被派往南方,不过却是微服私访。皇帝让他自己选随从人员,另外安排了八名护卫,皇贵妃也不太放心他单独出去,特意让菁菁跟着他一起去。菁菁的武功虽不是很好,医术确是不错的,又是女孩子,更细致一些。
明昊想了想,带上了冯俊思和易建业两个年轻人。冯俊思八面玲珑,乃是上好的谋士之才,有他一路打点,于公于私都会少很多麻烦。易建业虽然年轻,然而出身名门,自幼熟读兵书,心中也是有些丘壑的。他正愁报国无门,这也是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当然还有一点,易建业是他的姐夫,又是嫡亲的表兄,虽然母亲与舅舅不合,但打断骨肉连着筋,他身上也留着一半易氏的血脉,自家人总要给机会的。这么多年来,父皇始终不肯给表哥机会,多半也是怕母妃不高兴,另一方面也是想将表哥留给自己用吧!
去年的草原之战,几位领军的将领都晋了一级,除了姜云飞和凤轻尘,其余几人都封了正二品的定国将军。特别是锦鸿表哥,今年不过才三十岁,就已经做到了正二品,又身居要职,怎不让人眼红?如今朝廷正在裁军,易氏首当其冲,大有江河日下之感,整个家族就只有易锦鸿一人圣眷隆重。舅舅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忧心的。
而明昊现在需要的正是收买人心。他心里明白,父皇是想尽快退位带母妃出宫逍遥,可是自己毕竟太年轻,未必能压得住那些跟随父皇一起打天下的老臣,所以父皇才让他领兵去草原,又让他去江南巡查科考,不就是希望他赢得更多的民望,发掘更多的人才收作心腹么?父皇以前一直不冷不热地将舅舅晾起来,不就是为自己收复易氏铺路么?
姜云飞虽然此次出战只封了一个正三品的国威将军,却调到兵部受到重用,羡煞了一干同僚。但人家是驸马,能力又的确出众,众人再妒忌也无话可说。
最诡异的是凤轻尘,他原来是封的太子太保,可是一直都跟着永昭公主,这次得胜回朝皇帝依旧没有封他实职,却是所有将领中唯一封侯一个。皇上封他为安乐侯,食邑两千户,还御赐侯府一座,目前正在修缮中。
虽然朝中议论纷纷,可凤轻尘本人依旧如往常一般冷漠低调,只有明白内情的少数几个人知道,这一切都是为永昭公主出嫁做准备。今年永昭公主就十八岁了,再不嫁都成老姑娘了。
明昊想起姐姐,也忍不住感叹,像姐姐那样独立而强势的女子,一般的少年确实配不上她!死了一个赫利可汗,或许也只有凤轻尘能降得住她。只是,他们心中真的就没有隔阂么?母妃、父皇、凤轻尘和姐姐自己,他们真的能抛开一切,不管不顾朝中的议论么?毕竟姐姐是凤轻尘一手带大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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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昊去了江南,明晖自然要帮着父亲处理朝政,干脆又搬回宫里面住了,留下凤轻尘依旧暂住在东宫。闲来无事,凤轻尘便打算去旺东郡探望林轻云。轻尘早发现林师兄有问题了,可惜怎么问他都不说。而且,他发现易锦鸿自前年年底就在找什么人,他一直怀疑锦鸿是在帮师兄找人,师兄就是那个时候变得异常的。但师兄怎么会跟一个女人有牵扯的?
路经阜阳城的时候,他看到很多人围在城门里看榜单,心里疑惑是不是朝廷又有什么新政策下来,所以牵着马过去看一眼,却不想是一张民间的重金悬赏榜单,求名医求命的。
轻尘暗自摇头,民间的求医榜单竟然贴到城门口来了,估计此人非富即贵。他也没有多想,进城找了一间酒楼用饭,打算等会儿要一个房间洗个澡换件衣服,然后打包一袋干粮继续上路。
轻尘为人冷漠,不喜欢热闹,所以在二楼窗口找了一张桌子坐下,点了几个小菜,便优雅地享受着这难得的美食。
这间酒楼生气很好,底楼基本上都坐满了人,二楼上入座也有六七成,好在伙计伶俐,上菜也还比较快。虽然他很认真地吃饭,丝毫不想听人家废话唠叨,可毕竟功力太高,底楼的议论还是纷杂地传进耳朵里。
大家似乎都在议论本城徐大善人的公子为妻儿求医之事。
轻尘原本也没怎么在意,不过一户有钱人家而已,赏金高,所以议论的人多。却不想竟有人提起凌霄阁来,说徐公子请了凌霄阁的名医给妻儿看病,谁知道人家看了病人的症状竟然问徐公子是否是孩子的亲爹,你说有这么问话的么?徐公子当然说是,没想到人家二话没说,转身就走了……
听到这里,轻尘也感到奇怪,虽然说如今凌霄阁势力大增,可也没傲慢到这个地步吧?济世救人一直是凌霄阁的宗旨啊!他仔细想了想,只想到一种可能性——难不成这位徐夫人是中毒?还是凌霄阁的独门秘药?所以凌霄阁弟子没弄清楚状况是不会解毒的。
虽然离开凌霄阁近二十年了,他还是决定去看看这位病人。怎么说现在凌霄阁还在皇贵妃控制当中,绝不能出什么差错。
来到徐家,只见朱红色的大门很气派,旁边两尊石狮子很是威严,四名家丁守在门前,迎来送往。不进有背着药箱的大夫进去,只是进去的满脸期待,出来的摇头叹气。
轻尘手提宝剑缓缓走过去,几名家丁仔细打量他,礼貌地问道:“请问公子找谁?”
轻尘微微皱眉,说:“听说你们少夫人和小公子病得很蹊跷,所以想去看看。”
几名家丁看他牵着一匹健壮的黑马,手提宝剑,怎么看都不像个大夫,因而有些迟疑。“公子也懂医术?”
轻尘自然不好说自己医术不好,于是含糊地说:“我出身凌霄阁,路过此地。”说着,他举起自己的宝剑,让他们看那剑柄上凌霄阁的独门记号。
几个家丁虽然不清楚那剑柄上的花纹是什么意思,但凌霄阁的药铺里确实有这个记号,因而立即换上一副热情的笑脸,将他请了进去。
来到后院,家丁去向管家禀报,轻尘暂时在客厅等候。他发现客厅里还有两名大夫,五十来岁的样子,正是先前进来的那两位。
过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管家出来,眼含忧虑,脸上带着几分礼貌的笑意请他们进去。当然,轻尘的宝剑是不能带进去,就暂时交给管家存放起来。
穿过几道回廊,经过一个小花园,管家将他们带到一座名为“风荷院”的精致小院里。走进去,他们首先看到了一个身材高挑,容貌儒雅,却满脸忧虑黯然的青年男子。管家介绍说,这就是我家公子。
徐公子名子悦,二十五六的样子。他将三人一起带进内室,让他们先看看摇篮里的孩子。
那是一个约莫半岁左右的婴孩儿,很是瘦弱,但这些都不是主要的。让人惊骇的是那孩子露在外面的小脸上满是脓疮,虽然清理得很好,但走近了依旧能闻到一丝恶臭。
轻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脉象。他在医术上甚少用功,还是照顾明晖这些年跟着她一起学了些,但他此刻给孩子把脉却只有一个目的,看看孩子脉象的强弱。具体的东西他的功力还有限,是把不出来的。
另两名大夫是不大看得起凤轻尘的,毕竟他怎么看都不像个大夫。
两名大夫一人说是胎中热毒,一个说是被毒虫叮咬所至,然后就开始争论。
徐公子担心他们吵到孩子,请他们出去。轻尘看得出来,徐公子已然对他们的医术不抱什么希望了。
轻尘想了想,说:“是胎中带来的么?孩子的母亲应该中毒更深吧?”
徐公子原来看轻尘沉默不语,对他也是不抱任何希望的,不想他说出这样的话来,立即抬头震惊地望着他,急切地说:“公子可是认识此毒?可能解?”
轻尘看了看另两名大夫和房间里的乳母和丫环,没有开口。
徐公子心中一动,眼神是已经掩饰不住惊喜和期待。他连忙将轻尘独自请到邻近花园的偏厅中,诚恳地鞠躬请求:“请公子救我妻儿一命!徐某愿倾其所有报答公子的大恩大德……”
轻尘冷静地看着他,沉声道:“为一个不贞洁的女人和一个不是亲生的孩子,舍弃一切,值得么?”
徐公子听了此话,更加肯定了轻尘能救自己的妻儿,竟然跪在他面前,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恳切地说:“我认定了她是我的妻子,她就是我的妻子,她的孩子自然也就是我的孩子。为了自己的妻儿,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请公子救救他们吧……”
轻尘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你起来吧!她竟然能活到孩子出生已是不易,我需看看她还有多少时间。而且……她必须跟我说实话,孩子究竟是谁的?”
徐公子一听这话又急了:“非要问这个么?内子她……她也是有苦衷的,她本是冰清玉洁的女子,当时被人下了药……她也不甚清楚……”
轻尘脚步一滞。如果是这样,事情可真有些严重了。
徐公子带着轻尘走进内室,掀开层层帐幔,请轻尘为自己的妻子探视把脉。
轻尘仔细看了床上的女子一眼,总觉得似乎有些眼熟,但因为她脸上众多的脓疮,已然无法辨别其本来面目,所以他微微皱眉,侧头问道:“不知夫人贵姓?”
徐公子奇怪地望着轻尘,为何这个大夫不把脉反而一再关心自己夫人的身份?“拙荆姓孟……”
孟?不认识。轻尘暗自摇头,伸手微微拉开病人的衣袖为她把脉。过了一小会儿,他沉吟道:“还能撑两三个月。不过还真是奇迹了……”
“公子可能解此毒?”徐公子着急地问。
轻尘走出去,望着焦急的徐公子道:“我虽然出身凌霄阁,在医术上却并不精通。不过这毒应该是我们凌霄阁的独门秘方……”
“那,那……公子既然知道是什么毒,自然也能解了?”徐公子几乎是哀求地望着凤轻尘。
凤轻尘忽然又问了一句:“她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你还爱她么?”
徐公子一怔,不明白凤轻尘为何又说到这上面去了。但他还是立即答道:“我爱她,是爱她一颗纯洁善良玲珑剔透的心,爱她多才多艺却从不贪慕虚荣。若只是贪图女子的容貌,以我的身份,什么美貌的女子找不到?”
轻尘点点头,轻轻叹息道:“看在你一片痴情,我就破例管一回闲事吧!她这个毒也不是不能解,但必须找到毒源,就是孩子的亲身父亲。所以我必须知道她的身份,是在什么地方……那个……”
徐公子为难了。
“不是徐某不肯说,而是……我,我也不太清楚……拙荆似乎是离家出走的,她说父母双亡,无亲无故,自己取名孟无双。元嘉六年,我从京城回来的时候在郊外遇到她,当时她晕倒在树林里……”
“元嘉六年?京城?”轻尘心中很是震惊,赶紧又跑进去看病人。
徐公子被他吓了一跳,跟着进去。
轻尘细细察看了病人的五官,忽然伸手点了她一个穴道。
“你做什么?”徐公子急了,用力推了凤轻尘一下。
床上的病妇满脸痛苦地睁开眼睛。轻尘却满脸惊异:“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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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骄阳殿中。原靖宇一大早就上朝去了,轻颜起床后就去清音殿练功。
前次练功导致昏睡,原靖宇就不让她继续修练涑玉功最后两层了。她自己也有些害怕,所以停了半年。后来实在无聊,特别是羽衣出宫以后,身边没有一个知已陪着,心思便再次转到武功上面来。
这一次她很小心,没有告诉原靖宇,怕他反对。自己修练也进行得非常缓慢,所幸这一年来也没有丝毫不适,反而身体好了一些,皮肤也更见光滑细致,连原靖宇都没有丝毫变老的迹象。她想,自己上次奢睡或许与练功无关。
心无旁骛,她将整个心神都沉浸在内功的运行当中。她甚至能看到自己的经脉中流淌不息的内力。那种感觉非常奇妙,使她真的有了一种超凡脱俗之感。
忽然,门悄无声息地开了,原靖宇双手握拳满脸怒气地走进来,狠狠地瞪着她。他原来要立即将她抓起来打一顿的,又担心突然惊扰会让她走火入魔,是以辛苦地克制自己。
轻颜虽然闭着眼睛,却明显感觉到身边有了其他人的气息。她睁开眼睛,望进原靖宇愤怒的双眼,心一下子就慌乱起来。
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不是的,景瀚,你不要生气……我练这个没事的,你看,我这一年多来不是一点事情都没有?连一场小病都没有……”
原靖宇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解释,依旧愤怒地瞪着她:“你忘了自己答应过我什么?”
轻颜赶紧起身,想要抱住他慢慢解释,原靖宇却躲开了她的手,低吼道:“这次美人计也没用!”
“景瀚,你听我说,真的不是内功的问题,你看我练了一年多了,不是一点事情都没有?”
轻颜追了过去,原靖宇却不断后退,就是不让她碰。
“背着我练了一年多了,你很得意是不是?枉我总是担心你的身体,恨不得用自己的寿命换取你的健康,没想到你自己却这般不知道爱惜!轻颜,我真的很失望……”
“不是的,景瀚,我只是……”轻颜看他真生气了,一着急,就忍不住红了眼圈,眼泪仿佛泉涌一般霎那间滑落脸庞。她再次扑过去抱住他,原靖宇还想躲,却没有躲开,也不知道是真的躲不开还是有意没躲开。
“少来这一套!”原靖宇心中还是气怒难平,但看着她的眼泪,还是不忍心推开她。
“景瀚,景瀚……别生气,我知道是我不对,让你担心了,可是,我一直都很小心的,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轻颜在他衣襟上擦去泪水,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她抬起头来,可怜又焦急的望着他,那么迫切地希望得到他的谅解。
“等你发现有事的时候就晚了!”原靖宇真恨不得打她一顿屁股。她怎么就这么不听话,这么不让人省心呢?到底看不得她的眼泪,他一手搂紧了她,一手擦去她的眼泪。
“以后还练不练?”
“我……”轻颜迟疑了。
一怒之下原靖宇就要推开她,轻颜赶紧将他抱得更紧,怎么都不肯离开他,急道:“我不想骗你,我们好好商量好么?”
原靖宇暗自叹气,这个女人就是宠不得!现在她撒娇耍赖什么都学会了,更是把他吃得死死的。可是,原则性问题决不能动摇。
“轻颜,你自己想,是武功重要还是生命重要?是武功重要还是我重要?”原靖宇扶着她的双肩,看着她的眼睛,神情无比地严肃认真。
“你,什么都比不上你……”轻颜不暇思索地回答。
原靖宇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所以继续分析道:“我们现在已经是天下至尊了,无需高强的武艺保护自己,练武只是为了强身健体。轻颜,我们为这个天下耽误了太多的时间,所以我们更要保重自己,想一想我们幸福的明天……轻颜,难道你舍得离开我么?”
轻颜忍不住再次涌出热泪,她紧紧抱着他,硬咽道:“景瀚,景瀚……我也舍不得你,我永远都不要跟你分开,所以,所以我才练这个武功的……”
“轻颜,你明知道……”原靖宇捧着她的脸,心中暗自感叹,轻颜这一两年来似乎越来越像个孩子了,感情形于外,也更加依恋他了。这是他乐见的。然而相对的,她有时候也会像孩子一样任性不讲道理。
“我明白,我都明白,我也担心,我也害怕,可是——”轻颜也认真起来,“我上次昏睡跟练功真的没有关系。景瀚,那套内功心法你也是看过的,真的没有问题的。我都修炼一年多了,你看,一次都没有昏睡过……”
如果跟练功无关,他就必须往其他方面考虑了。原靖宇沉默了一阵,没有再提这个话题,反而拉着她的手出去,说:“昊儿出了点事……”
“昊儿怎么了?”轻颜立即抓住他的手,焦急地望着他。
原靖宇轻轻叹了口气,冷静地扶着她的双肩道:“你别着急,我一直派人暗中保护他,所以他只是受了点伤,不要紧的……”若不是昊儿出了事,他怎么会急着过来找她,又怎么会发现她在继续修练涑玉功?
“真的不要紧?”轻颜不太相信地看着他冷静的面容,若真的不要紧,他又何必急着过来告诉自己?
原靖宇将她带回骄阳殿内殿,除了萧元,其余人都遣了出去,这才握着她的手道:“昊儿的伤不要紧。但对方计划周密,高手众多,绝不是一般人可以组织策划的。目前我们必段彻查这件事情的背后主使是谁?他有什么目的?是其他几家藩王之后来寻仇,还是别的什么人?”
轻颜也冷静下来,细细思索。
他们仇家实在太多。当年的河西王、燕王、河间王几家王室都可能会有漏网之鱼,事隔十多年,他们扩展了势力前来寻仇不是没有可能的。除了那几家,如今的温侯,就是以前的南王世子也有可能;江越王室嘛,可能性比较小,但也不能完全排除。虽然桑济海不会做这些小动作,但难保他的兄弟子侄们不动这些心思。除此之外,凌霄阁以及她自己在江湖上的仇家也不少,难保没有几个亡命之徒……
轻颜越想越担心,皱眉起身道:“我要去看看他!”
原靖宇早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预料到她会这么说了,因而并不感到意外,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他们就这么一个儿子,心里如何放得下?他自己走不开,也只好辛苦轻颜走一趟了。别人他也是不放心的。
原靖宇抓住她的手,轻叹道:“今天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再走吧!”
轻颜点点头,虽然心急,但该带的东西还得收拾,该带的人也需要做准备。
“你看看带哪些人去?我另外让萧元再派一队人暗中保护你。今晚你们见个面,商量一下路线和暗号等等。”原靖宇不放心儿子,但轻颜出去,他如何不担心?
轻颜点点头。如今看起来事情有些严重,有一队隐藏的人马也好。
萧元得令下去准备了,轻颜也开始思考带哪些人过去。
“轻尘呢?走到哪儿了?”轻颜抬头问原靖宇。若说起武功,如今凤轻尘认了第二,只怕还没人敢认第一。他前日就出发去旺东郡找林轻云轻颜他们都是知道的,但并没有很注意他的行踪,不太清楚他的路线和速度。
“这个就要问晖儿了,轻尘的事情我没管。”原靖宇摇摇头,忽然又说,“晖儿这样把人盯这么紧是不是不太好?你看要不要劝劝她?”
轻颜摇摇头:“轻尘不会在意这些的。晖儿是什么样的人,他比我们更清楚。”
原靖宇点点头,很赞同她这句话,自此便将不再担心这些事情了。晖儿的婚事最大的问题不是他们自身,而在朝臣的反对。他们毕竟有师徒之名……唉,这些孩子,没一个让自己省心的。
“我带明慧一起去好不好?”轻颜想着,自己如今毕竟身份不同了,虽然是秘密出宫,但只带一群男人似乎也不太好。可是菁菁不在身边,月影的武功又不够好,晖儿又走不开,紫玉如今年纪大了,武功早就落下来了,除了明慧,还真找不出一个信任的人来。
“那等会你跟齐澈要人好了,他难道敢不给?”
原靖宇带着她轻颜来到乾坤殿,吩咐雁无痕挑选二十名年轻精锐跟皇贵妃一起秘密出宫,又吩咐太监传吏部齐侍郎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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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澈因为深受皇帝信任,公务很是繁忙,早上出门,一般都是晚上才回府。今日正打算在吏部用午膳,不想皇帝又要召见。跟着太监匆匆来到乾坤殿,皇帝正打算用膳,见他到了,便温和地笑道:“澈儿来了,正好,一起用膳。”
私底下,原靖宇喜欢将齐澈唤作澈儿,显得非常亲切。女婿本是半子,原靖宇只有一个儿子,齐澈本身又聪明能干,他倒是真当齐澈是半子的。
“谢父皇!”虽然皇帝宠爱,但齐澈始终牢记着自己身为臣子的身份,该有的礼节从来不会少。他正打算坐下,就看到皇贵妃出来了,赶紧又跪下参拜皇贵妃。
轻颜走到原靖宇身边坐下,对齐澈笑道:“起来吧!你总是这么多礼……”
齐澈谢恩起身,原靖宇接着轻颜的话说:“朕倒是觉得澈儿恪守礼节这很好,省得那些言官们知道了找麻烦。云飞看起来也不错,人也沉稳。只有建业最不长进,真不知道你哥哥是怎么教的?允捷十几岁就跟着朕,哪里像他那样毛毛躁躁不思上进的……”
轻颜听到原靖宇提起兄长就不舒坦,冷哼一声道:“有其母必有其子,易允捷长年跟着你东奔西跑,哪有时间管孩子?哼,他是死是活我才不管,我也只认锦鸿一个侄儿!等易建业回来,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只要有我在一天,整个易家除了锦鸿谁也别想冒出头来……”
“也不能全怪建业吧?”原靖宇摇摇头,暗自叹气。
从收到的情报显示,此次太子出事就是因为他们惹了当地的地头蛇,又恰恰是易建业挑唆的。虽然背后的人肯定不简单,但表面看起来确实是建业的错。唉,看在允捷多年来鞍前马后的功劳,看在明悦的面子上,原靖宇才准了明昊带建业一起去,没想到那孩子如此不稳重……
齐澈正襟危坐,不敢抬头,也不敢动筷,到现在都不知道皇上传自己过来做什么。好像皇上和皇贵妃娘娘只是闲聊,但细细想来却又藏着什么事情似的。皇贵妃娘娘对易氏还真是没好感呢……
“澈儿——”原靖宇叫了一声。
齐澈立即站起身来。“儿臣在!”
“坐下,坐下,就是随便说说话,不必如此拘束。”原靖宇挥挥手,“你也忙了半晌了,赶紧用膳吧!”
三人静静用膳。
轻颜心情不好,没有胃口,原靖宇亲自给她布菜盛汤,其实他自己也吃不下。
饭后,终于要谈到正事了,齐澈估计不是什么正事,否则不会拖到饭后才说。
“澈儿,”原靖宇拖长了调子,“明慧这段时间身体还好吧?”
“回禀父皇,公主一切都好。”齐澈暗自疑惑,怎么又扯到明慧身上去了?
“那就好。”原靖宇忽然望了轻颜一眼,这才进入正题,“皇贵妃想跟你借一下明慧,也就三四个月吧,最多半年,你看没问题吧?”
别的他们都不担心,只是有两方面需要考虑。一来需要问清楚明慧会不会又有了身孕,另一方面需要考虑的是明慧一走这么久,齐澈会不会憋不住,若因为这件事情造成他们夫妻分离而后失和反目就不好了。
齐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皇贵妃要带明慧出宫去?却问他的意思……齐澈很快反应过来,面上微微有些发烫。
“能够服侍娘娘,公主一定会很高兴的。”话都到这份儿上了,他还能说不么?
“好,那就回去让她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出发!”轻颜满意地站起身来。她也要回去收拾了东西了。别的都可以不带,毒药和解药是必带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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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颜找明晖问清楚了轻尘的行踪和速度,想着也顺路,便直奔旺东郡而去。一路上,轻颜都跟原靖宇保持联络,明昊的消息也会直接送一份到她手上。一路快马加鞭,第四天就到达阜阳城。
不知道轻尘走了没有,轻颜带人去酒楼吃饭,雁无痕带人去联系最新消息。
雁无痕还没回来呢,这边轻颜已经得到消息了。酒楼里面都在传,说徐大善人家贴的榜全都撤下来了,据说是一个来自凌宵阁的年轻公子揭了榜,已经快要把人治好了。
如今的凌霄阁毫无疑问是武林第一大门派,人家出了一位皇贵妃呢,还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又是太子殿下的生母,谁敢与凌霄阁过不去?但好在凌霄阁门规甚严,迄今为止,还很少出现仗欺欺人的事情来。民间对以医药为主的这个江湖门派印象还是极好的。
草草用了午饭,雁无痕也回来了,得到消息轻尘果然去了徐府。轻颜带着明慧问明方向就往徐府而去,雁无痕留下几个侍卫在外面联络接应,自己则带着其余侍卫跟着皇贵妃,随身保护。
雁无痕先去叫门,只说是凌霄阁的长老驾到,徐府的老爷和公子便都现来迎接了。
轻颜带了一条面巾,随他们进府。
到了客厅,徐老爷请轻颜上座(凌霄阁的长老啊,不敢不敬),轻颜也没的推却,自在地坐下,然后雁无痕就开口了。
“为何不见凤公子?”
那徐公子似乎怔了一下,奇道:“不是凤公子请前辈来的么?凤公子说他医术不精,不会解毒,需要回师门请示长老……”
“什么时候走的?”轻颜皱眉。轻尘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啊,这个病人有什么奇怪的么?
“今日一早……”
雁无痕和明慧都看着轻颜,这可如何是好?他们都明白此行的目的,可是耽搁不得的。
“现在追也追不上了,无痕,”轻颜吩咐道,“你飞鸽传信,尽快把人给我劫过来。我先去看看病人,如果没有大碍,我们明日就出发,不等他了,让他跟上来就是!”
雁无痕领命而去,轻颜也站起身来。
“病人在哪里?还不快带我们夫人地去看看?”明慧眉毛一挑,她虽然扮的是个侍女,却也气势十足。
徐公子赶紧把人带进风荷院,心中却莫名有些紧张。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两名女子气势非同一般,特别是那位长老,尽管蒙着面,身上却似乎总带一种凌厉的肃杀之气。他的感觉向来是灵敏的,如若不然也不会一眼看穿孟无双纯善的本质,进而爱上她。
轻颜先看了看摇篮里的孩子,满脸震惊。难怪轻尘要管闲事呢!不过,此事不是他做的吧?他身上的毒她都给他解了的。
“凤公子给孩子吃了什么?”轻颜冷声问道。摸了摸孩子的脉象,毒性似乎有缓解的迹象。
徐公子激动地说:“凤公子说他医术不精,无法解毒,所以割腕放了自己的血给病人服下,说能暂缓毒性蔓延……凤公子真是好人呐!”徐子悦显然是很感激轻尘。
轻颜点点头,这就对了。忽然,她也对这个徐子悦有了兴趣,显然这个孩子不是他的,那个女人也应该浑身溃烂流脓,这样的女人他还如此爱惜?
徐子悦一看就明白轻颜在想什么,所以将前日对凤轻尘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
轻颜点点头,轻尘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定是听了这些话感动,所以才割血救人的。
徐子悦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说:“凤公子似乎认识拙荆,昨日他们相见,似乎都很震惊……”
“哦?”轻尘认识的人?轻颜立即来了兴趣,掀开帘子走进内室。
只看了看房间的摆设,轻颜就有些熟悉的感觉。
明慧上前掀开层层帐幔,疑惑地看着躺在床上几乎看不出容貌的女子,忽然呀了一声:“师傅,好像,好像是桑……桑姨……”
轻颜一听,立即扑了过去,细细一看,果然有些相似。
“羽衣,羽衣?”轻颜摸了摸她的脉象,又点了她几个穴道,着急地说,“慧儿,帮我把百花露找出来,先帮你小姨清洗一下。”
轻颜一边轻柔地帮羽衣清身体的脓水,一边骂人。
“可恶!这么大的事情,竟然都瞒着我……回去我非剥了他们的皮不可……派人通知轻云立即赶过来,他怎么也变得如此不负责任了?跟我明说不好么?早就跟他说过了不用守着那些规矩的……他们存心气我是不是……竟然连锦鸿和月影都瞒着我,枉我那么信任他们……”
“师傅……”明慧小声提醒着,这可不是在宫里面。
徐子悦在一旁帮忙,也是小心翼翼的。看得出来,这位凌霄阁的长老脾气可不怎么好。
将羽衣身上的脓疮清理了一下,轻颜立即开方子制解药。
徐子悦这才完全放下心来。他静静地想着,好像这位长老跟自己的妻子关系很好啊,是姐妹?她的弟子叫她桑姨?是姓桑呢?还是名字里面有个桑字?
方子开好了,徐子悦立即让心腹之人抓药熬制,不想轻颜却叫住他说:“只管把药材抓回来就好,这药还不齐,我必须亲自煎熬。”最重要的几味药一般的药铺根本没有,好在她不清楚明昊的伤势,带了一些名贵药材。
徐子悦点头表示明白,再次将方子递了出去。
而后,轻颜便将他叫到一边,说:“把你们见面的经过详细跟我说一遍!”
这完全是命令的口气,让徐子悦有些不快,但看轻颜稳稳地坐在主位上,又是久居上位者的言行语气,让他也不敢轻易得罪。毕竟药还需要她亲自煎熬呢!
轻颜微微抬头斜睨了他一眼。这个年轻人还有些胆气嘛!羽衣眼光不错。
“我师傅问你话呢,你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碰到我桑姨的?”明慧有些不耐烦了。毕竟她是当朝公主,如何受得住他人轻慢。
“敢问长老与拙荆是何关系?”徐子悦不答反问。
“她……算是我妹妹吧!她陪在我身边好几年,也算是我耽误了她的婚事……”轻颜看徐子悦也是满意的,他对羽衣应该是真心的。可是,轻云怎么办?羽衣和轻云以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不是姐妹,看样子倒是主仆,但徐子悦还是感激轻颜的。他看得出来这位长老对无双的感情不像主仆倒是像姐妹,因而将自己与妻子相识相爱的经过慢慢道来……
轻颜默默听完,对他又多了几分敬重。她轻轻揉了揉太阳穴,一时间心绪有些混乱。羽衣与轻云毕竟有了孩子啊……
“如果孩子的父亲找来,要带走他们母子,你又当如何?”她眯着眼睛看着徐子悦。
徐子悦怔了一下,脸色迅速变化,最后变得坚定起来:“妻子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那个男人……他趁人之危玷污了无双,我不找他算帐已经便宜他了!”
轻颜轻轻叹息,没有说话。倒是明慧忍不住回了一句:“我师伯光明磊落,才不会趁人之危呢!此事一定有误会!”
原来都是熟人啊!徐子悦忽然有些焦急了。这位已经是凌霄阁的长老了,而那个男人竟然是她的师兄,那可怎么得了?如果凌霄阁一定要抢人,他们徐家虽然有钱,却未必抢得过啊!
轻颜看他一脸焦虑,忽然又不头疼了。她轻轻笑了笑,说:“你也不必担心,一切还是看无双的意思。不过,我的意思,孩子……还是跟着他父亲吧!他一个人太孤单了……”是她欠了轻云的,能还多少还多少吧!当然,如果羽衣舍不得孩子,他们一家团聚就最好了。
这时,雁无痕回来了,询问明日是否启程。
轻颜沉默了一下。望着珠帘里面的还躺在床上的桑羽衣,想想正处在危险中的儿子,起身道:“明日就出发吧!我会赶在今晚把药配好。等轻云到了,由他亲手照顾羽衣,我放心。”
徐子悦听说那个玷污妻子的男人要来,这位长老还要那个人亲自照顾无双,立即道:“不必了,徐某自会照顾自己的妻子!”
轻颜冷着脸盯着他的眼睛:“你懂医术么?”
“……不懂……”徐子悦迟疑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摇摇头。
“我还有事,明日就走,除了我师兄,其他人的医术都达不到那个水平。而更重要的是,无双的药需要他的血为药引。你自己掂量着办吧。”说完,轻颜便自己去客房休息了。
今晚为羽衣解毒可是费工夫的事情呢!要为轻云解毒,必须以她的血为药引,其实并不需要轻云的血。她骗徐子悦,只为了给羽衣和轻云一个机会。不过好在原靖宇不在身边,不然又要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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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轻颜留下药盒药方便上路了,儿子最重要,她谁也等不起。又过了三日。轻尘便赶到了。有他在身边,轻颜也放心多了,只想早一日到儿子身边。从这几日的消息看来,行刺明昊的刺客还真有些本事呢!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不说,竟然迅速销声匿迹了。
他们在宝康城渡过离江,真奔豫州而去。明昊目前就在豫州兴城。
凌霄阁总部就在豫州桃源县,毗邻兴城。轻颜估计明昊是想去桃源看看凌霄阁总部,看看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所以才会去兴城。
虽然没有查到刺客的消息,但萧元的密探也不全是吃白饭的,轻颜顺利地在城外一户农家小院里找到了儿子。
到现在明昊他们依旧没有暴露身份,轻颜不知道该夸他能干呢还是骂他蠢。遭遇了这样大规模的刺杀,只要到当地官府去,亮出身份,调拔最好的城卫军过来,至少安全无忧。这孩子还是对自己太自信了些,却不知道如今最重要的是他的安全,他的安全就是宇朝的安定啊!
冯俊思看到轻颜一行人进来,怔了一下,张大了嘴,但很快醒悟过来,赶紧过来参拜,却道:“奴才小四参见夫人!夫人您怎么来了?少爷他,他还好……”
听到他的声音,易建业也赶紧出来了。他似乎也受了伤,脸色苍白,眼中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桀骜。他缓缓跪在冯俊思身边,恭敬地叩了一个头,哑着嗓子道:“奴才叩见夫人!都是奴才的错,让少爷遇险,请夫人责罚!”
而后出来的是这家院子的主人,一对老夫妻,一双刚刚成年的儿子。看到双来了这么多人,他们略有些局促,但很快就展现出底层百姓善良热情的天性,满是沟壑的脸上堆满了笑容,请贵客进屋坐下再谈。
“起来吧!这帐肯定要算的,不过也不急在一时……“轻颜冷冷地瞪了他们一眼,大步走进屋去。
刚到门口,菁菁就出来了。看到轻颜,她两眼含泪扑通一声跪下,低泣道:“菁菁没用,没有保护好少爷,请夫人赐罪!”
“起来吧!带我去看看少爷!”轻颜俯身将她拉起来,声音总算有些柔和了。
雁无痕迅速让手下的侍卫们分散开躲到隐蔽的角落防守,他自己和凤轻尘刚跟在皇贵妃身后一起走进屋去。不知道太子殿下的伤究意如何了,竟然还没有出来,难道伤得太重起不来?
凤轻尘微微皱眉,眼底也有些焦急。
菁菁掀开米色的棉布门帘,轻颜率先走了进去,然后是明慧、凤轻尘和雁无痕。易建业和冯俊思也跟进屋里,却没有进去里间,安安静静地跪在外面。跟进来的农家少女怔了一下,迟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冯俊思和易建业,最后还是被自家兄长拉了出去。
房间里光线不是很好,因为有病人,窗户也只开了半扇,依稀可以看清屋子里的陈设。靠北一张简陋的木床就占了大半的空间,东面靠墙有一个半人高的木柜子,旁边有两个高大的陶罐。木柜子上放着一节竹筒,里面插着时鲜的野花,因而空气中除了一股子霉味儿,还有淡淡的花香。
木床很简陋,只有一层床帐,前面连踏板都没有。
菁菁掀开床帐,轻颜看到了熟睡的儿子。
明昊脸色很苍白,但呼吸均匀。
“少爷半个时辰前喝了药,睡着了。”菁菁解释着。
轻颜在床边坐下,拉出儿子的手,静静地把脉,一颗悬着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从脉象上看,他的伤势虽然不轻,但已经稳定下来了。
“都伤在哪儿了?”轻颜轻声问道。
菁菁低着头,小声回道:“少爷伤口很多……左肩上有一道刀伤,是最严重的一处;腰上被箭擦破了皮,看起来吓人,其实伤口不深;右腿上被剑刺了一下,流了很多血;小腿上的鞭伤虽然多,又破了皮,其实不严重……”
听着菁菁的禀报,轻颜面色沉静,心里的怒火却翻江倒海般差点淹没了所有的理智。儿是娘的心头肉啊!那些伤仿佛不是伤在明昊身上,而是伤在她自己身上一般。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小心的掀开明昊身上的青花被子,想要看看他身上的伤口。
明昊迷迷糊糊地醒来,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似乎搞不清楚是现实还是在做梦,如梦呓一般叫了一声“母妃”。轻颜眼圈一红,伸手摸了摸他瘦削的脸颊,勉强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轻声道:“母妃来了,母妃就在这里,昊儿别怕,再没有人能伤害你了……”
明昊虚弱地笑笑,低声道:“母妃,昊儿不怕的。母妃,你不要担心,昊儿没事的……母妃,昊儿是在做梦吧?不然怎么能看到母妃呢?”
“傻孩子……”轻颜握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柔柔笑道,“你再睡会儿吧,等你醒了,就能看到母妃了……”
“好……”明昊答了一声,不舍地闭上眼睛,嘴角噙着一个幸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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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颜放下床帐,将菁菁留下,便带着明慧、雁无痕和凤轻尘出去了。到了外间,她自然地在一条长凳上坐下,冷冷地看着跪在墙角的两个人。雁无痕和明慧看了看这个简陋的房间,看着陈旧的桌凳,心里有些不安。他们竟然让皇贵妃娘娘坐这样的凳子……但轻颜却丝毫没有在意这些,她也是吃过苦的人,以前跟义军混在一起,他们的家更加简陋。
看样子皇贵妃是要审问太子受伤的经过的了。雁无痕迅速告退出去,他的任务是保护和防守,不在审案。他必须保证这一家人真的可靠,而且,他们的身体需要保密。既然太子殿下没有性命之忧,他也放放心多了。如今他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周围转转,看看地形。
明慧和轻尘一左一右站在轻颜身后,也有些焦急地想搞清楚情况。如今天下太平,究竟是谁敢行刺太子呢?诸王余孽?江湖仇杀?还是来自草原?
“把那天的事情详细说一遍!”轻颜开口。
“是!回禀娘娘,臣等跟随太子殿下一路微服私访探察民情,到了豫州之后,殿下说想去桃源的凌霄阁总部看看,所以我们借道兴城。三月十一那天,我们到达兴城,因为时近正午,所以就找了一家酒楼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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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找了城里最大最豪华的一家酒楼,因为正是用午饭的时间,底楼吵吵嚷嚷已经坐满了人。明昊他们扮成游学的公子,一路上都喜欢往人多的地方钻,从来都是坐底楼与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的。但现在没有空位,他们只好上了二楼。二楼的雅座也只剩了一间,他们立即付了十五两银子进去坐下。刚刚上菜,外面又来了一群人,逼着掌柜的给他们找一间雅座。明昊不想惹事,吩咐大家快点吃,可是麻烦却要找他们。
二楼雅座里的都是本地有钱有势的主儿,掌柜的谁也不想得罪,猛然想起明昊他们这一桌外地人,便把主意打到了他们身上。
当然,圆滑的胖掌柜将话说得很婉转,可是意思还是那个意思。他一副商量又可怜的语气,说想请他们换个地方,饭钱也不要了,进雅间的十五两银子也还给他们。
明昊他们这一桌的都是些什么人?如何受得了这个欺负?自然不答应,易建业自恃身份尊贵武艺高强,小小的戏弄了那个掌柜一番。他用筷子夹了几粒花生米点了掌柜的穴道,那胖乎乎约摸五十来岁的掌柜便跪到地上,紧接着又放生大笑,却表情痛苦,比哭还难受,让人听了感觉碜得慌。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明昊也有些看不惯这个掌柜欺软怕硬,因而看易建业给他一个教训也没有阻止。后来看人越来越多了,这才意识到他们有些太过分了,于是开口道:“表哥,适可而止吧,人家也难做……”
胖掌柜听到此言,赶紧点头求饶。
易建业冷哼一声,又是两粒花生米过去,解了掌柜的穴道。
胖掌柜靠着雅间的墙坐在地上,已经“笑”得浑身无力,连哭和喊冤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家快点吃,等会儿出去轻轻。”明昊暗自摇摇头,觉得他们这样似乎也是“仗势欺人”,本想说表哥几句,又觉得在外人面前落了他的面子不好,打算找个没人的时间再好好跟他谈谈。
可惜,明昊制止得似乎太晚了,引来了一群打抱不平的。
“哪里来的小白脸,竟如此仗势欺人!敢在兴城撒野?”带头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面色轻浮,刚才就是他逼着胖掌柜找位置的。
冯俊思立即接了过去,笑道:“是啊,哪里来的小白脸,不但仗势欺人,还多管闲事?”
“到了兴城就是爷的地盘,小爷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对方看明昊他们衣着打扮并不出众,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
“哦?”明昊忍不住接了一句,“兴城是你家的?”
对方哈哈大笑:“可以这么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公子是皇亲国戚?就算是皇亲国戚,这话也是不能乱说的。怎么,难道公子想要谋逆造反?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公子可要想清楚了……”明昊懒洋洋地说着,面色却很是冷峻。
那公子立即就变了脸色,招呼着同来的家丁侍卫:“哪里来的野狗,尽干乱吠!给我上!公子爷今天要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于是,一群十来人就涌了进来。
明昊他们一行人人人都会功夫,就连侍女菁菁比起这群人也绰绰有余,因而一个易建业就将这群人全都“丢”了出去。
听着外面众人嗷嗷乱叫,明昊也没了用餐的兴致,留下银子就走人了。
他们在城里找了一家干净的客栈住下,打算听听百姓们说说些次科考的事情,不想当晚就来了一群公差,说他们涉嫌坑蒙拐骗年轻女子,要将他们拘往府衙大牢。
易建业又要跳出来,明昊却瞪了他一眼。冯俊思打算离开将消息传出去,却被这帮衙役围起来了。
众人都盯着明昊,等他拿主意。
明昊沉静地说:“国法为重,既然知府大人怀疑我们是疑犯,如若不去岂不是心中胆怯反而坐实了罪名?只有等知府大人秉公断案之后,才能洗清我们身上的嫌疑。”
言下之意是不准反抗。他想看看兴城的这位父母官是如何“爱民如子”“秉公断案”的。
对于兴城的这位知府,明昊在吏部的考核中看到过,当时吏部给他的年度考核结论就是“爱民如子、秉公断案”,百姓多称“青天”!
由于明昊下令不抵抗,这群衙役也没有对他们动粗,甚至都没有搜身,只是押着他们往府衙走。
谁都想不到会在半路上遇到了刺客。
刺客黑衣蒙面,约有三四十人,个个武艺高强,所用兵器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只从刺客的兵器上就可以看出,这决不是一般江湖门派组织的刺杀。
那些衙役还算有良心,立即拔刀将明昊他们一行人围在中间,可惜的是他们的武功差了点,不是刺客的对手,片刻之间就伤亡了大半,看着都让人发狂。
明昊他们第一眼便看出对方是冲自己来的,一行十一人也在第一时间内取出藏在身上的武器与刺客厮杀。刺客人数众多,又武功高强,不大一会儿,明昊他们也基本上人人都受了伤。菁菁武功最弱,明昊为了保护她,肩上挨了一刀。他们正感觉吃力,不想又有人在暗中放冷箭,目标直指太子明昊。明昊虽然躲过了致命的一箭,腰腹部却还是被擦伤了,而就在这时,一条长鞭又挥了过来,似乎要将明昊卷走……
易建业发狂一般扑过来救明昊,自己却挨了一剑,伤在右胸。
危急时刻,援兵到了,虽然人数不多,武艺却极高。那些刺客眼看无法达成目的,但四散逃走了。
因为大家都有伤,明昊和易建业又伤得很重,所以他们才找了一家农户住下。
“依你们看,是什么人做的?”轻颜看似平静地听完,衣袖中却紧紧握拳,指甲差点刺破了掌心。
“应该不是兴城知府。”冯俊思首先下了结论。“我们这些天探听的结果,这位兴城知府官声还是很不错的。那天在酒楼那个年轻公子是他的侄儿,虽然娇纵了些,喜欢喝酒赌钱,倒也没做过什么坏事……”
“是啊,当时遇到刺客,那些衙役还想保护我们呢!”易建业接了一句。
“先起来吧!”轻颜瞪了易建业一眼,想着他身上的伤,到底还是于心不忍。
“既然相信兴城知府,为何不去府衙养伤?”明慧皱眉问了一句。
冯俊思搀扶着易建业缓缓站起身来,低头道:“是殿下说……说要引蛇出洞……”
轻颜沉默了一下,问:“你们联络了兴城的奚将军?”兴城的城卫军统领奚鸣曾在易明臣军中待过,算是易氏一派的将领。
易建业点头称是。
轻颜细细审视了易建业好一阵,转而又问冯俊思:“还有别的想法么?”
冯俊思迟疑了一下,犹豫地说:“臣感觉那批刺客似乎又分成两派,抢先动手的一派,后来放暗箭的一派……”
“噢?他们有何不同?”轻颜对这个消息倒是很上心。
冯俊思认真思索道:“抢先动手的一派似乎只是想重伤太子,不然以他们的武功,我们没理由能活下来。太子若不是救菁菁姑娘,也不会受重伤。放暗箭的一派目的就是杀害太子殿下,所以下手毫不留情,不但伤了我们的人,也射死了几个刺客……”
轻颜点点头,让他们都下去休息。她自己再次回到明昊床边,考虑着是立即将他带回去呢还是调查清楚了再回去。
虽然住房条件很差,但他们的饮食还是很不错的,不过轻颜对这些也不是很在意。明昊醒来看到母亲真的来了,既惊喜又羞愧。第一次单独出门,他抱了很多期望,没想到最后却连累母亲出宫保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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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奚鸣就过来了。轻颜只问他调查结果,其它的一概不提。当然,萧元都调查不清楚的事情,奚鸣能查出什么来?奚鸣怯怯地低着头跪在地上,觉得无颜见皇贵妃。皇贵妃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那种冷漠和失望比训斥更让人难受。
“兴城的苏知府为人如何?”轻颜忽然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苏知府是个好官呐!为人刚正不阿,断案英明,很得民心的……”奚鸣几乎是不暇思索地回答。
轻颜点点头。如果真的跟奚鸣有关也断不会在兴城境内吧?如此一想,轻颜立即找到了方向。五花八门的兵器,或许正是为了掩盖他们惯用的武器。地点在兴城,或许他们原本就是附近的人……
兴城附近的人,又有如此高强的武功,最近的就是凌霄阁了……
轻颜打发了奚鸣,将菁菁单独叫过来,详细询问了那些刺客的招式,心不断往下沉。而后,她又问了明昊。
明昊显然已经想到这些了,回答的时候有些迟疑,还总是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她的神色。
“依你看,凌霄阁的人有多少?”轻颜直接问道。
明昊想了想,认真地回道:“十之二三吧!”
轻颜沉默了一阵,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还是要放在自己手里才放心啊!否则,宁愿毁去……”
可是,她如何能做这个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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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颜打算等明昊身体好一点了就回宫,反正让明昊了解民间的目的也算达到了,还是回去放心些。不过临走之前她还想会一会那位苏知府,若他真的秉公职守,为何又会纵容自己的侄儿随意抓人?四月十六,轻颜在兴城不过才三日,就收到原靖宇的飞鸽传书,让她尽快带明昊回宫。信上简略地说太子在江南遇险一事已经传回朝堂,百官们担心太子出事宇朝后嗣无继,联名上书要求皇帝宠信后宫其它嫔妃,以繁育子嗣。
轻颜皱眉,联想起此次太子遇刺,心中隐隐有了一些眉目。
谁都知道皇贵妃不育,所以皇上十多年来都没有子嗣诞生。以前还好些,想着皇贵妃娘娘好歹生了两个儿子,又都是那么聪明能干,所以朝臣们对于皇帝的子嗣稀少也没有太多的关注。直到册立太子的时候才恍然得知明晖世子是个女儿,天下哗然,然而皇上护着皇贵妃,谁又能多说什么?而这一次太子殿下在江南遇刺受伤,群臣再次震动,皇上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啊!这要是有个万一,宇朝的大好江山可交给谁呢?
在朝臣不厌其烦的上谏中,皇帝将其中呼声最高的几个人传进宫,恼怒地吼出了“实话”:“这件事情别指望朕了,朕早在十多年前受伤之后就失去生育能力了。你们还是等着太子成婚之后为皇室开枝散叶吧!”
此言一出,举朝震惊,自此后此类谏言便销声匿迹了。原靖宇冷笑,他就知道这些人的嘴巴不严,很快就给他传出去了。他只是不计较而已,毕竟这不是事实。否则,这些人还真得当心脑袋。皇帝的隐私也是可以随便传的么?
当然,也有人上密折,认为皇帝不应该自暴其短,又提议让御医院的御医重新诊治。不过皇帝始终没有同意。朝臣们也能明白,只要是个男人,谁愿意将自己的隐私说出来?朝臣们对皇帝大多抱着一种同情的心理,没有人质疑其真实性,反而对皇帝独宠皇贵妃有了新的理解。闹了这么多年,原来皇贵妃只是在为皇上打掩护啊!
皇贵妃出宫自然是秘密,对外,她是生病了,所以没有出席宫里面任何的活动。皇帝也跟之前一样,每天都住在骄阳殿。而且,御医院的丁医正每天早上都去骄阳殿请脉,而后每天两次汤药送过去。
这段日子,为着太子殿下选妃,好多诰命夫人求见皇贵妃,皇帝担心这些人打扰皇贵妃养病,下了禁令,禁止任何人探视。骄阳殿除了皇帝、公主和御医,谁都进不去。
骄阳殿进不去,大家便将希望寄托到简皇后身上,记得前次选秀都是皇后负责的。皇上虽然多年不与皇后亲近了,却还是很尊重她的,后宫里的事情都是交给皇后负责的。
此次选秀的复选名册送上来了,原靖宇先让萧元筛选一遍,选出了三十六名秀女,他再一一过目。
虽然每名秀女都有画像,但原靖宇知道这个东西可信度不高,所以丝毫没有看,只看了这些女子的家世、年纪和品性。当然,品性这一项也多半不可靠,如今他能考虑的,只是之些秀女的出身而已。
他的意思是此次先为太子选一名正妃,两名侧妃,年纪不要太小,最好很快就能为太子生个孩子。至于家世,易氏家族可以选一个,他们毕竟为宇朝的建立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易明扬对轻颜又一直很好,想来是愿意他的孙女当自己儿媳的。
如今易氏的兵权都裁撤得差不多了,易允捷早来就回来当他的护国公了,易明扬进入兵部,他的三个儿子都在地方当城卫军统领,最多不过八千人。虽然之前下嫁了一位公主到易氏,但易建业并未得到重用,因此,安抚一下易明扬这一系人也是应该的。
另外,冯文轩有个幼女也可以考虑。他已经对不起崔瑞瑶了,让太子从冯氏中选一侧妃安抚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而岑远志作为臣子最是本分,想来家教不错,他的孙女儿也可以选,就是年纪稍微小了一点,还需再考虑考虑。还有周仲元的孙女也参选了,如果不选,只怕让老臣寒心啊。对了,秦翼的女儿倒是很不错的,他也见过几次,怎么名册上没有?唔,肖锐也有个女儿……
另外,桑氏和韩氏也送女参选了,要不要留在后宫呢?
看来看去,还真不好选呢。毕竟太子年纪太小,总不能一次选得太多吧?他想了想,还是等轻颜回来再作决定吧!
此次选秀,皇帝打算交给轻颜安排,毕竟要为太子选妃,还是应该多听听轻颜和太子自己的意思。
轻颜,轻颜,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宫呢?
自三日前收到飞鸽传书说已经在路上了,原靖宇就老是忍不住想她,夜里每每辗转反侧睡不着,往往需要抱一个软枕当成她哄着自己才能入睡。
男人,真是离不了女人啊!他上次到底是怎么挨过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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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底,太子殿下终于回朝了。那天,太子一身簇新的明皇龙袍,头戴金冠,腰悬宝剑,骑着一匹矫健的黑马进城。他沉着稳重,俊美威严,引得全城百姓围观,赞誉蜚声天下。
轻颜和明慧跟在后面的马车里进了东宫,明慧立即就回齐府了,想孩子啊!轻颜在东宫洗了个澡,换了一件衣服,跟着明昊一起去乾坤殿见原靖宇。他们有意隐瞒了行踪,加快了速度,就是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原靖宇听到萧元通报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太子今日进城了?不是还有三日才到么?“那皇贵妃呢?”怎么轻颜没有一起回来么?
萧元摇头:“消息上没说,应该也一起回来了吧?”
原靖宇烦躁地在大殿里走了两圈,还是决定去东宫看望太子。正要出门,只见一个人影一晃就飘进大殿。萧元正要当成刺客出手,猛然闻到熟悉的香味儿,立即就退了出去。
原靖宇人还没看清楚,温香软玉已经入怀。
“轻颜,轻颜……”他有些不敢相信地不断叫着她的名字,一手紧紧搂着她的腰,一手抬起她的脸来,贪婪地看着这张朝思暮想的容颜。
他本来还想跟她说说自己有多想她,但显然她比他更直接更急迫,因为她的唇已经贴了上来……
明昊缓缓走到乾坤殿,看萧元坐在外殿喝茶,他便也笑着坐下吃点心。父皇和母妃小别重逢,自己还是等会儿再进去好了。可是一坐就是半个时辰,还不见父皇出来,他也有些不耐烦了。
“萧总管,您看父皇什么时候才会出来?”
萧元不慌不忙地说:“殿下不要着急,您再坐一会儿,然后先回去休息,晚上再是宫陪皇上用膳就是了。”
现在还不到午时呢!明昊看看沙漏。但萧总管的话想来不会错,他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唉,他早就知道,在他和母妃之间,父皇总是先选母妃的。
“既如此,我就先回去休息了。如若父皇等会儿问起,就说我傍晚再进宫请安。”明昊起身。
“殿下走好!”萧元送至门口再折回来,思考着究竟什么时候为皇上和皇贵妃准备午膳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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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殿里,情欲之火一点就一发不可收拾。原靖宇抱着轻颜就往龙床走,轻颜稍微清醒了一下,喘着气道:“昊儿也来了,就在外面等着呢!”“不管他!”原靖宇低在她脸上留下一连串细碎的吻,“萧元会叫他回去休息的。其他的都不着急,先陪陪我……”
“现在还是白天……”轻颜吞了吞口水。她也是想他的,所以才会在东宫沐浴更衣进来,心底隐隐也明白他等不得。
“没有人知道的……轻颜,你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么?”原靖宇稍稍有些不满地咬了她的耳垂一下。她好像又轻了些,既然回宫了,他得守着她多吃点补回来……
“好吧,我补偿你……一天偿还一点,永远还不清……”轻颜搂着他的脖子,一面说,一面亲吻他的脸庞和耳垂。
她的声音是那般娇媚,语气中的暧昧意味让他心神一荡,身体霎时感到极致的愉悦,同时又迅速激荡出更多的不满足。他只想尽快融入她美妙的身体,享受她带给他的人间极致的快感。
他爱极了从她口里说出来的“永远”这个词。
“轻颜,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好,永远不分开……”
甜言蜜语最动人心,然后,这样的话他们不知道说过多少次,却还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得不分开。但至少此刻在他们心中,没有比两个人永远在一起更幸福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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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庆祝太子殿下归来,第二日晚上皇宫举行家宴,四位公主带着她们的夫婿和孩子一起参加,后宫除了皇贵妃,只有皇后、淑妃和德妃奉旨参加。席间,皇后显然很关心太子此次的江南之行,不断询问他被刺客袭击受伤一事,言语间很担心他的身体。明昊对皇后恭敬有礼,说:“儿臣只是受了一点小伤而已,劳母后记挂担心了,是儿臣的不是。”
轻颜笑着接了一句:“皇后姐姐不必如此担心。男孩子嘛,不经历点事情,不吃点亏上点当如何长得大?你看他出去一趟不是比以前更稳重一些了吗?”
简皇后若有所思地看了皇贵妃一眼,状似无意地笑道:“你这个当娘的还真是看得开,也不知道心疼儿子,他长多大呀?”
轻颜慵懒地看着明昊,若有所指地说:“疼爱也不是挂在嘴边的,我就算不疼他,也还是他的亲生母亲。太子至诚至孝,应该不会埋怨母妃吧?”
“不孝无以治天下,儿子永远都是母妃的儿子,岂敢心生埋怨?母妃身体不好,多吃点菜吧!”明昊微微皱眉,说得一本正经,然后起身,亲自为母亲布菜。他就坐在轻颜下手边,甚是方便。
小的时候不明白母妃与皇后之间不和,只感觉她们在一起总是言笑晏晏,就以为她们真的很好。直到父皇受伤的时候她们两个第一次撕破脸让他极度震撼,母妃不是自己印象中的母妃,皇后更不是自己认识的皇后。到了如今,她们之间的矛盾显然已经不可调和,却偏偏还得一起出席很多宴会,这不但为难了她们,也为难了别人。
他算是第一次体会到她们二人的含沙射影针锋相对。真实的后宫,就是这个样子吗……
太子回朝本是喜事,然后真正欢喜的又有多少人呢?明晖自不必说,明慧也是高兴的,齐澈、姜云飞都是一脸笑意,他们都算是太子心腹了。易建业是跟太子一起出去的,这次回来却变得沉默多了,皇帝知道他为了救太子受了伤,也没有责备他,只盼着他能真正长大。
明秀看起来还是很高兴的,当然又或许她只是因为心情好。她怀孕了,已经四个月了……她得意地瞥了明悦一眼,易建业已经有两个孩子了,都是侍妾所出,她这一辈子是永远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吧?
明秀满意地望着自己的丈夫,他对她极温柔体贴,从来都不会违逆她的意思。她怀孕了,他也丝毫不提纳妾之事,其实,这才是她最大的骄傲……
淑妃看着皇后与皇贵妃的“交锋”,暗自叹气。
周德妃完全没有想到皇上为何会突然想起她来,她向来都是最不引人注意的,从前皇贵妃尚未进府的时候就是如此。她只是冷眼旁观,无论谁胜谁负,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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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一番亲热之后,原靖宇与轻颜拥抱着躺在床上平静了一下,这才开始商讨明昊遇刺一事。不是白天不讨论,而是没有时间。原靖宇要上朝、要批阅折子、两人要亲热、轻颜要补眠,晚上又有家宴,真到此刻才能平静下来细细思考这些事情。“轻颜,依你看,是什么人做的?”原靖宇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尽管在思虑如此大事,心里也是满足的。
“……估计凌霄阁有份……或许,是高师姐的人,也或许是现在的阁主,我的石师妹……”轻颜将冯俊思有两拨刺客的猜想告诉原靖宇。而后,又说了明昊的怀疑。
“那你看怎么办?”若是别的什么门派,他直接下令剿灭就可以了。可是凌霄阁毕竟是她的师门,是她情感上的娘家,他必须得尊重她的意见。
轻颜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让明慧回凌霄阁整顿了半年,不过管了两三年,俗话说山高皇帝远,虽说她已经放了很多探子在总部了,可还是没有大用处。像这次刺杀,她之前就没有得到一丁点消息。当然,也可能不是总部的人做的……
“凌霄阁的势力太大了,若不能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就只好毁了……不过,我心里还是舍不得的,所以……”
“你想让谁去?”原靖宇最了解她,听她如此说,就知道她多半已经有了决定。但难得她竟然如此犹豫,难道她想让晖儿过去不成?
“除了晖儿,我还有什么可以信任的人?”
轻颜细细思虑过,晖儿和轻尘的婚事只怕朝中会反对得厉害,让他们去凌霄阁清静一阵也好。凌霄阁向来是不计较辈分的。若让明晖入主凌霄阁,有轻尘的武功压阵,有公主的身份压着,谁敢不从?
轻颜想的原靖宇很快就想清楚了。这样……也好……
“明日你干脆直接下一道圣旨,将晖儿赐给轻尘就好了。婚期就定在下个月,等他们成婚以后就去凌霄阁上任。”轻颜都考虑好了。绝不能给那些老固执反对的时间,必须直接下旨,造成君无戏言,无法挽回的后果。
“好……”原靖宇沉默了一下,迟疑地问,“你觉得是她么?”
原靖宇问得没头没尾的,但轻颜一听就懂。她想了想,轻轻叹道:“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
原靖宇也感叹道:“是啊,昊儿出事必然朝纲动乱,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这一点我怎么都想不明白……”
轻颜补充一句:“就算你迫于形势需要宠幸后妃,也断不会有她的机会,最多我们反目成仇……总不至于她只是想让我难过吧?又或许不是她?毕竟我们一点证据都没有……”
不过,还是很怀疑,特别是听了她今晚的话。那一拨只是想伤害明昊却不想要他性命的刺客,极有可能是她的人。
原靖宇抱紧了她。“胡说什么呢?就算迫于形势,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也决不会食言。我们怎么会反目成仇?”
“我只是假设,不是在想她的理由么……”
“不许这样假设!”原靖宇霸道地说,因为这样的假设,虽然只是假设,却让人心里很不舒坦。
“好吧,我不说了……”轻颜打了个呵欠,“睡吧,明天再谈……”
“明天你看看秀女名册,问问昊儿的意思。给他选妃,还是得听听他的意见……轻颜?这么快就睡着了?”原靖宇轻轻叫了一声,又发出一声长长的,满足的叹息。——轻颜,有你在身边真好……
轻颜不答,只是嘴角微微上扬。——景瀚,在你身边真的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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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裁军进行得很顺利,将军们或有不满,却也都明白裁军乃是大势所趋。士兵们拿着丰厚的补贴回乡,与父母妻儿团聚,都由衷地称赞皇帝对百姓和士兵的爱护体恤。然而因为裁军,朝堂的格局也跟着慢慢有了变化。
易明扬已经六十出头了,交出兵权之后便顶着正一品护国大将军之衔在家养老,又不用每日早朝,日子倒也过得悠闲自在。只是,他三个被调任到地方当城卫军统领的儿子心中很有些不满。
以前带兵几万,如今只有几千这就不提了。现今天下太平,他们这些武将基本上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要想升迁可就难了。或许这一辈子就只好在这个位置上呆一辈子了。
他们一直以为凭着皇贵妃与父亲的关系,对他们几兄弟或许会有所不同,哪怕去边关当个一方统帅也比窝在一座小城里当个城卫军统领强啊!没想到皇贵妃竟然丝毫不念旧情,连那个凤轻尘都封了侯,自己的父亲也依旧只是一个正一品的护国将军。还说什么叔父比父亲好,做出一副与嫡亲兄长易允捷不合的假象,结果呢?易允捷如今可是护国公了,嫡子娶公主,长子更是皇帝跟前的宠臣。皇城督尉,那是跟禁军统领一样,都是皇帝最信任的人啊!可是他们兄弟几个呢?他们的儿女呢?没一个受重用的!
虽然都姓易,还是只有自己的女儿才最可靠,这次选秀就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只要皇上念在易氏的功劳上钦点他们的女儿为太子妃,将来他们封侯拜相就有希望了。据宫内传出的消息,复选名册送进宫之后,皇帝已经进行了复选,易氏之女是第一次被挑选出来的。由此可见,皇上还是有意让易氏出一位皇后的,也算是弥补皇贵妃没能封后的遗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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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皇帝下旨将永昭公主赐婚给安乐侯凤轻尘,引起朝堂上下非议不断。然而凤轻尘并没有正式职位,不上朝也不管事,几位老臣曾想劝谏他抗旨,以保全皇帝和公主的声誉,可惜总是找不到人。
有礼部固执的老臣去宫门死谏,结果永绍公主出来,只说了一句话,这位老大人便偃旗息鼓回家去了,第二日就告老还乡。其后朝臣们多方打听公主究竟说了一句什么话,可惜无人知晓。知道的却咬紧了牙关,什么都不肯说。此后,便没有人敢如此强烈的去皇宫找皇帝死谏了,他们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安乐侯身上。
安乐侯平时都是跟在永昭公主身边的,如今有了皇帝的正式赐婚,更是无所顾忌,在皇宫里面也与公主形影不离。当着永昭公主的面,谁有那个胆子敢劝安乐侯抗旨?更何况,谁又知道安乐侯究竟对永昭公主究竟是何种心意呢?说不定人家两情相悦,皇上才赐婚的。如此,谁又能劝说安乐侯抗旨呢?再说了,谁不知道皇上最宠爱的就是永昭公主了,安乐侯能娶到永昭公主,那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就在满朝文武的非议中,永昭公主出阁的日子到了。
尽管朝廷百官大多对这件婚事持反对意见,然后皇帝一声令下,他们还是得准备贺礼去安乐侯府庆贺。
永昭公主的婚礼是在皇宫里举行的,由皇帝亲自主婚,后宫主位都到了。
皇帝头一次如此奢华,举行婚礼的隆庆殿焕然一新,连幕后的乐师和在殿上服侍的宫女太监都换上了大红的新衣,一个个都是神采奕奕,兴高采烈的。
历朝历代,只有皇帝迎娶皇后、太子迎娶太子妃可以在隆庆殿举行婚礼,还从未听说过一个公主也可以在隆庆殿成婚的。皇帝对公主的宠爱可见一斑。
永昭公主的婚车由六匹一样高大神骏的白马拉着,车身上的九尾金凤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金光,那原来是皇后才能乘坐的凤辇,却让皇帝改装成了公主的婚车。车里处处都插满了刚刚采摘的粉红的荷花,花心里竟然还带着露珠,在阳光里闪耀。
嫁车没有帘幕,百官可以一眼看到那个端坐在车上,盖着盖头的女子,可以看到嫁衣上金丝银线绣着的凤凰展翅,蓝宝石的眼睛、绿宝石的尾翎、珍珠的纽扣,那样的灿烂夺目,耀花了人的眼睛。
这不像公主的嫁衣,倒像是皇后的袍服,一时震惊全场,而后便窃窃私语议论纷纷。然后皇帝皇后皇贵妃都没有丝毫惊异,想来之前都是看过这件嫁衣的。
皇帝冷冷地瞥了百官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朕的公主,值得世间最好的一切……”
皇帝亲自牵着永昭公主的手走到驸马身边,又接过托盘里红得耀眼的喜绸分别递给他们二人,最后侧头对一身红色新郎喜服,俊逸出尘的驸马叹息道:“别辜负了她……”
凤轻尘微微侧头看着身边蒙着盖头的明晖,红着脸说:“皇上放心,轻尘会竭尽全力……”
皇帝走回主位,憋着一口气示意萧元继续。
公主和驸马在皇帝面前认认真真叩首三拜,感谢君恩,然后,婚礼正式开始。
只听礼部司仪官高声道:
“一拜天地!福寿绵长……”
……
原靖宇挺真背脊,双手紧紧握拳望着女儿与轻尘拜堂,一口气憋在胸腔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轻颜伸手握住他的手,轻笑道:“别这样,晖儿永远都是我们的女儿,现在只是多了一个男人名正言顺地爱她而已……”
原靖宇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闷闷地回了一声:“我知道……”
只是这心里怎么还是这么难受啊,好像缺了一块似的……他的晖儿,他亲自接生,十多年来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啊,他的心肝宝贝,就这样被另一个男人带走了?就要为别的男人生儿育女了?
宫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然,细心的臣子却看到皇帝和皇贵妃眼中并没有太多的喜悦,更多的只是无奈何的祝福吧!想起永昭公主的性子,臣子们也算明白了皇上和皇贵妃作为父母的无奈。女大不由娘啊!除了祝福,他们也有那么多无奈啊……
然而永昭公主大婚刚刚满三日,皇帝又是一道圣旨下来,让永昭公主去凌霄阁当阁主,驸马安乐侯随行辅助。
这算是发配么?将一朝公主发配去一个江湖门派当阁主,这算怎么回事?这就是皇上对公主的惩罚?似乎又不是吧?如果是惩罚,之前奢华的婚礼又算什么?
虽然很多人不明白皇帝在做什么,然而永昭公主和安乐侯确实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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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南北士子汇聚荣阳,皇帝时常给太子放假,让他带着侍从微服出宫暗中考察各地士子的品行。(注:通过三月初试的学子称士子。)九月,由皇帝亲自出题,各地士子共计九百多人在贡院参加复试,分国策、律法、断案、统计与算学、工学等科目,十月放榜,录取一百二十人称为贡生,成为国家机器的备用人才,取成绩最好的前六十名士子参加殿试。
殿试由皇帝即兴出题考察,最后确定名次及基本去向。当然,各部尚书看到有合适的人才也可以直接找皇帝要人。
因为是宇朝开国以来第一次科考,参考的人数众多,皇帝相当重视,就担心其间有人徇私舞弊。因此,萧元的密探几乎是全部出动,将全国各级官员的信息全都掌握在手中。
这次科考也是为太子登基做准备,因此选才、用人基本上都是太子在做主,皇帝也就给他把把关而已。将来,这些人才都会成为太子的心腹和臂膀,一个皇帝对儿子爱与期待已然尽情体现出来。这在历朝历代,在皇帝不过中年、身体健康时是从未有过的。
明昊是幸福的,尽管他每天都很忙。忙着听政,忙着帮父皇看折子,忙着考察贡生们的能力和特长,忙着看书……
自然也无心思考其他的事情,比如女人。宫里,皇后和母妃都在给他选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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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殿里,原靖宇看了看案上分作两叠的画像,又看了看悠闲的坐在躺椅上看书的轻颜,惊疑地问道:“这么快就看完了?”轻颜点点头:“这个需要看很久么?反正现在不过大概挑选一下,还是要等三日后看了人再最后做决定的不是么?”
原靖宇点点头。话虽如此,可是要考虑的不是很多么?他看了看轻颜挑选出来的人,越看到后面脸色越凝重。
“你怎么选的?”
轻颜扳着手指头说:“易氏之女不选、简氏之女不选、萧氏之女不选,齐氏之女不选、姜氏之女不选、桑氏之女不选、冯氏之女不选……”
“等等,轻颜,”原靖宇打断她,“为什么这么多人都不选?”难道这一次他们的想法不同?“轻颜,你应该知道,这一次给昊儿选妃,主要还是为了稳定朝纲,所以你不能添加个人喜好进去……”
轻颜诧异地望着他,疑惑地眨眨眼睛。
“正是为了朝政的稳固,我才这样考虑的啊!我出身易氏,昊儿身上本来就有一半易氏的血液,所以不能再让他娶易氏之女。你忘了宜安王的教训了?同理,萧氏也不能选。然后,桑氏、齐氏、姜氏不能选这你应该清楚吧?至于简氏,我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娶他简家的女儿,没有别的理由。反正有那么多好女孩等着我选呢,我任性一次可不可以?”
原靖宇在她身边坐下,有些哭笑不得。“我疑惑的只有两家。你应该知道,这一次易氏参选的秀女是你叔父的孙女,你叔父一直对你好,如今也没有实职……”
“我叔父不会在意这些的。”轻颜笃定地说。
“可是你三位堂兄呢?他们志大才疏,都在地方任职,就算选了他们的女儿也不要紧吧?毕竟你叔父也算开国有功,安抚他们一下也是应该的。”原靖宇温柔地拥着她,细细分析。
“就是因为他们志大才疏,所以才更不能选他们的女儿进宫!不然以后难保不出事情!”轻颜坚决地摇头,“至于对易氏的安抚,我觉得已经够了。你都嫁了两位公主过去了,而且又重用锦鸿,他们还有何话讲?”
原靖宇沉默了一下,心中更多的是感动。这些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想到他们即将离开皇宫,离开朝廷,给易氏多一些荣宠不是更好么?可是轻颜,她的心里从来都是为他、为这个江山算计的,她从来不考虑自己的家族。这样的轻颜,让他感动,让他敬佩,让他如何不爱?
原靖宇轻轻叹息一声,转而又问:“那为何冯氏之女也不取?”
“昊儿已经看上冯俊思了,冯家的女儿若进宫,只怕……”轻颜没有说完,但原靖宇显然明白她的意思。
原来,她的想法跟他还真的不同呢!原靖宇轻轻颔首。不过,她这样的平衡方法似乎也不错,昊儿在后宫里可以更顺心些。只是她不知道,昊儿其实是不太在意这些的。
“你决定了?”原靖宇微微皱眉。轻颜这样的平衡朝廷势力的方法也不是不可取,但必须一开始就将这些没有女儿进宫的重臣压下去才行!好在他现在还在,可以帮着昊儿压两年,等昊儿有了儿子,那些臣子们就翻不起浪来了。只是,还得等两年?
轻颜点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了,当然,你也可以反对。”
原靖宇将她抱到腿上,将自己的下巴搁在她肩上,有些闷闷地说:“也不是反对,只是……我以为你会真着急的?”
轻颜笑了。“这么多年都等过去了,也不在乎多等两年。我也想抱抱孙子呢!小孩子最可爱了……”
想着明昊若有了儿子,原靖宇也忍不住好笑。昊儿在他眼里其实还是个孩子呢!也要当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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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朝第二次选秀,是皇帝、皇后、皇贵妃、太子一同选的。共选出秀女五十六人,其中,太子正妃一个,侧妃三人,其余秀女进入后宫,却只有六人封了后宫主位,都是低份位的美人和常在,不过做个样子,其余全部都是女官。太子正妃岑氏淑贞,年十五,乃是内相岑远志之女,容貌秀美,性格温婉娴淑。皇贵妃说此女有母仪天下之相,于是太子就选了她当正妃。
当时皇后脸色很不好看,连原靖宇都忍不住用手肘轻轻碰了轻颜一下,轻颜却笑得很开心。这个女人竟然想伤害她的昊儿,不可饶恕!虽然目前还没有拿到证据,但轻颜知道一定是她干的!
太子侧妃肖氏含英,年十四,乃是正二品定国将军肖锐之女,母亲易氏,算起来其实也是太子的表妹。她的容貌承袭了母亲的秀美,性格却兼有父亲的爽朗坚毅,轻颜原来是想所有与易氏有关系的女子都不选的,但看到这个女子时却还是忍不住心中喜欢,想到肖锐沉稳,又对原靖宇一片忠心,于是破例了。
太子侧妃周氏敏蓉,年十七,乃是外相周仲元的孙女,秀外慧中,容貌虽不太出众,气质却极好,看起来是个懂事的。有她照顾太子,轻颜也放心。
太子侧妃韩氏婼怡,年十五,是韩若云与殷圣心之女,容貌和性子看起来都跟她母亲很相似。这一个是太子自己选的,原靖宇和轻颜自然对殷圣心的女儿没什么好感。当然,他们都明白,明昊这么做只是为了笼络江南的韩氏家族与殷氏家族而已。这可是江南最有势力的两大世家。
轻颜只是想不通,大哥为什么要让女儿参选呢?只是为了弥补他们不能在一起的遗憾?还是为了表明自己诚心归顺的态度?可是,他明知道自己不喜欢殷圣心的。
其余入选后宫主位的女子多多少少都有些才艺,出身却不高,基本上就是皇帝选来给皇贵妃解闷的。其余的女子全都充当后宫女官,其实也是为了留给太子。原靖宇自己不用,而且就要禅位给太子了,何苦毁了这些女子的一生?
上次选秀基本上全是皇后一个人在张罗,选什么人,定什么品级,基本上就她一个人说了算。而这一次,她坐在那里完全是个摆设一般,皇帝不会主动过问她的意思,她若出言,皇贵妃必定有理由反驳,因此,到后来她干脆说头疼,自己回凤仪宫去了。
轻颜轻轻瞥了简皇后一眼,满脸灿烂的笑容,坐在座位上动也没动一下,懒洋洋地说了一句:“皇后姐姐慢走,妹妹就不送了啊!”气得简皇后咬牙切齿。
原靖宇瞪了她一眼,对她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很是无奈。如果此刻没有别人,他会很开心地将她抱进怀里好好疼爱,可是现在这么多人,她也不知道收敛一点,这不是平白抹黑自己的形象么?
原靖宇想着朝中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又看儿子也选了四个人,差不多了,便带着明昊去勤政殿了。他们父子一走,轻颜也没了兴致,紧跟着也走了。所以,剩下的女子都封了女官。
太子妃的人选确定下来,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两位宰相家里前面几天都是宾客盈门,不过两位宰相都是聪明人,一直闭门谢客,也不收礼,让皇帝和太子都很满意。
因为太子一下子就要娶四妃,所以皇帝做了安排。下个月先将太子与太子妃的大婚办了,明年再将三位侧妃娶进门。
消息传到易氏,易允捷倒没什么,他早知道皇贵妃不会让易氏之女当太子妃,所以自己有个适龄的小女儿也没有送去参选。但护国公夫人显然很不理解,一直在埋怨易允捷为什么不让女儿参选,历代选妃,谁不是选自己的娘家人?然后她又开始埋怨皇贵妃冷酷无情,若没有易氏,有她如今的地位么?现在好了,当了皇贵妃,有皇上宠爱,就将自己的出身全都忘了……
易允捷听着头疼,换了一身衣服就出门散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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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六日,黄道吉日,宜嫁娶。宇朝十六岁的太子殿下将在隆庆殿迎娶太子妃。如今的太子妃可是将来的国母,婚礼自然隆重无比。
隆庆殿上,皇帝、皇后、皇贵妃三人一起坐在主位上,满脸喜悦。只是有些人笑得真,有的人笑得假而已。这两年,太子对皇后也不像从前那么亲人了。
太子大婚,永昭公主和驸马也回来了,看上去似乎跟从前一样,公主气势非凡,驸马依旧待人冷漠,不过对公主多了一些关怀体贴。明晖有时候耍小性子,但只需轻尘一瞪眼,她就撇着嘴妥协了。
原靖宇许久没看到女儿,倒是将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了女儿身上。见轻尘将她管得死死的,不禁连连在心中叹气。他的心肝宝贝竟然听别的男人的话,真是让他心中不舒坦,然而看她一脸幸福的娇俏模样,他还是感到很欣慰的。轻尘性子虽然冷了一点,但对晖儿却是真心关怀的。这就够了吧?
太子大婚与公主不同,太子妃需乘坐太子正妃的凤辇进宫,然后礼官宣读册妃诏书,接着太子与太子妃一起叩谢皇帝、皇后和皇贵妃。这婚礼的前半部分就完成了。接下来,太子领着太子妃接受百官朝贺,然后才回东宫洞房,这算婚礼的后半部分吧。
回到新房,明昊想起父皇前日亲自塞到自己怀里的“贺礼”,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
父皇竟然送他一本春宫图!
当时他就红了脸,不想父皇却一本正经地说:“这可不是父皇的东西,这还是我跟你母妃成婚的时候,你师祖送的‘贺礼’呢。你也别小看了这个东西,这本来是为凌霄阁双修而特制的,你虽然修炼的是父皇的内功,但如果找到合适的人,还是可以双修的。”而后,父皇顿了一下,又揽过他的肩膀小声地跟他说:“昊儿,别扔了,这可真是好东西。不过先说好,你可不能沉溺其中啊……”
双修?明昊不太感兴趣。父皇能找到母妃是他的福气,自己能找谁呢?据说那个肖含英倒是会些武功,不过会不会内功就难说了。算了,他是太子,是将来的皇帝,要那么高的武功干嘛?不过,父皇最后那句话真是……
女人不就是那个样子吗?能有什么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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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大婚后,明晖公主和驸马又急匆匆地赶回江南去了。原靖宇问轻颜:“查出来么?”
轻颜摇头:“估计不是总部的人。”
“不是?”原靖宇惊异,不是肯定那批刺客里面有凌霄阁人么?
“我在想,可能是高师姐的人……”那就真不好查了。
“看来只有守株待兔了!”他也是最怀疑简皇后的,之所以一直没有动她只是没有找到证据而已。“难怪你这段时间总是激怒她……”原靖宇叹息着摇摇头。心里总有些不安,真担心她会受伤害……
“别担心,我会保护自己的。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没有人能真正伤害我。”轻颜幸福地笑着偎依在他怀中。
原靖宇紧紧抱着她,轻轻叹息着:“快了,昊儿已经大婚,等他有了孩子,我们就可以放心走了……”
轻颜微笑着,仿佛能看到多姿多彩的生活在前方向自己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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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大婚的消息传遍天下。易允辉三兄弟得到消息,他们易氏的女儿,太子一个都没有选。满怀的希望落空,兄弟三人心中都有些不忿!这个太子也太忘恩负义了吧?想当年若不是他们的支持,皇贵妃也有今天?如今天下打下来了,就过河拆桥了?腊月,几兄弟回京过年,聚在一起喝了几杯酒,闲话和抱怨就越说越多了。易明扬看了看这三个儿子,摇摇头走了。别人不明白皇贵妃的意思,他却是明白的。太子身上本来就有易氏的血脉,自然会照拂易氏家族的。可如果易氏之女再次嫁进皇宫,必然少不了争斗,只怕反而给易氏家族招来祸端。就连允捷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没有将幼女送去选秀,自己这三个儿子怎么就不明白呢?唉!也怪自己常年在战场,对三个儿子疏于管教,也让他们如今志大才疏却不自知……
肖锐是孤独,回到京城就住到岳丈家里。于是便时常被三位大舅子请过来一起喝酒。如今,他们可都指望着肖锐的女儿能帮几个舅舅一把呢!
酒喝多了,理智就迷糊了,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将心里的牢骚全都嚷嚷出来,吓得肖锐头冒冷汗。
易允辉道:“皇贵妃可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女人!想当年,若不是我爹爹背着皇上帮助她,她能在江南义军站稳脚跟?你看她如今当了皇贵妃,得了皇上宠爱是怎么回报我们的?啊?竟然让我们兄弟几个去江南守城门?一个城卫军统领主就把我们打发了……”
肖锐劝道:“那不是清闲么?反正有进廷的俸禄拿就好……”
“我呸——”易允耀接了过去,“谁稀罕她一个城卫军统领?我们真刀真枪地上过战场,才是个正四品的定远将军,看看那个锦鸿小儿,也没打几场仗,就封了正三品的国威将军,现在更好,都正二品了!”
肖锐沉默了一下才说:“皇贵妃对易氏还是很好的……但好毕竟是皇上的人,自然处处为皇上的江山考虑……”
“哈哈哈哈,你也被她虚伪的外表骗了吧?她为皇上的江山考虑?她不就是想独占江山,想将我们这些功臣斩尽杀绝么?”易允辉讽刺道。
肖锐有些喝不下去了,他赶紧往四周看了看,还好,两名侍女都出去端茶了。“今天就喝到这里,大家都醉了,还是散了吧?”
肖锐站起身来,却被易允利按了回去。“怕什么?咱们兄弟难得相聚,还不准我们发发牢骚说说心里话啊?”
“就是!怕什么?”易允耀又大着舌头接过话去,“你放心,她有把柄在我爹爹手里,不敢把我们怎么样的!”
“把柄?”肖锐重复了一遍,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啊,你不知道吧?我告诉你,不过你可不能告诉皇上,要不我们易氏一族就完了……”易允利拍拍肖锐的肩膀,小声道:“我告诉你,皇贵妃可没安什么好心!”
“就是!”易允耀接着说,“当年,她与我爹爹商量好了,她嫁进王府迷惑王爷,等生下世子就杀了王爷自己掌握朝政,让我爹爹举兵相助。后来她生下明晖很久都没有行动,我们还以为她改变主意了,等皇上称帝时我们才知道原来明晖是个丫头!你当皇上真的因为受伤失去生育能力了?那不过是骗人的!还不是因为皇贵妃自己不能再生孩子,所以给皇上吃了不能生育的药,要不然,皇上能宠她这么多年……”
肖锐心中震惊,真相是这样?可是,皇贵妃多次舍身救王爷可是事实啊!
“你不信?”易允辉摇摇头,嗤笑一声道,“你还记得当年易允捷打伤她的事吧?他为什么要打伤她?那可是他亲妹妹!还不是因为皇贵妃找我伯父商量杀掉王爷自立,结果却被她爹当场拒绝,还被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后来允捷知道了,又不敢告诉王爷,所以才想趁机杀了她。只是没想到王爷又把她救回来了,还当个宝贝似的……话说回来,这个女人还当真厉害,你们说是不是?”
当年肖锐还只是个普通的侍卫,那些背后的事情他并不清楚,所以也无从分辨真假,但他总忍不住想,酒后真言,酒后真言啊!难道真相竟如此残酷么?
但无论如何,绝不能再让他们说下去了!
肖锐迅速点了他们的穴道,将侍女叫进来,将这三个喝醉酒胡言乱语的男人送回房里,自己也回房休息了。
易飘絮看夫婿脸色不好,柔声道:“怎么了?是不是哥哥他们……是因为含英被选为太子侧妃之事么?”
肖锐久久地凝视着妻子,摇摇头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懊恼还是庆幸。他的妻子温婉善良,所以这么多年来,他始终只有她一个。他们平平静静安安乐乐地过着幸福的小日子,他感到很满足。可是,他的三位兄长怎么又是完全不同的性子呢?他们不知足,甚至……
唉,他真担心那三个大舅子会闹出事来。明天他还是找个机会跟岳夫大人好好谈谈吧!
除夕就要到了,吏部送上了各地官员的年度考核,原靖宇想快点看完,过年那几天放下一切好好陪陪轻颜。
午后,原靖宇看到萧元出去了一趟,似乎有什么新消息到了,他也没在意。萧元是自己信任的人,他会对收到的消息进行初步的分析整理,然后报告给自己。
可是,今天萧元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直到傍晚,都没有见到人影。
原靖宇看看天,不等他了,自己带了两个小太监去了骄阳殿。
就在原靖宇离开不久,萧元回来了,知道皇上去了骄阳殿,他并没有赶过去,只是静静地呆在自己的房间里,连晚饭都没有吃,半夜里又出去了。
第二日,原靖宇早朝后都没见到萧元,也意识到出了大事。
用过早膳,萧元总算回来了。原靖宇皱眉道:“何事?”
萧元抬起头来,眼睛里第一次有了犹豫,还有一些……怜惜和心痛?
“究竟出了什么事?”原靖宇起身走了过来。
萧元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皇上,您觉得幸福吗?”
原靖宇怔了一下,点点头:“自然。”
“是因为皇贵妃吗?”萧元又问。
原靖宇看他如此慎重,也跟着慎重起来。他说:“萧元,你是知道我们的。又何必问这些?”
“那您相信她么?”萧元依旧没有说重点,不依不挠地追问着。
“当然!如果连她都不能信任,这个世上还有值得信任的人么?”原靖宇很严肃很认真地回答,然后直直地盯着萧元。“究竟什么事?跟皇贵妃有关?”
萧元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皇上,因为您对臣的信任,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臣都不能瞒着你。可是,也请您记得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不要轻信他人的话。”说着,萧元将自己连夜审问的结果交给原靖宇。
原靖宇疑惑地接过,颤抖地看完,脸上血色尽失。许久,他才开口:“你审问过了?”
“是!是臣亲自审问的!”萧元坦荡地望着皇帝。
“那你又叫朕不要相信?”原靖宇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萧元正色道:“他们或许是说的真话,然而,真话不一定就是事实啊!那也不过是他们自己听来或者自己以为的而已,真相究竟如何,皇贵妃对您如何,您心里难道不清楚?”
原靖宇沉默了好一阵。
“你把这个,给她看看……”
原靖宇将手中的供词递给萧元。
萧元双手接过,疑惑地望着原靖宇。“皇上?”
如果皇上不相信皇贵妃,也就不会将这份供词给她看了;可如果是全心信任的话,就该毁了这个,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才对。皇上是不完全信任皇贵妃么?
“朕等她的解释。”原靖宇缓缓走回龙椅上坐下,沉静地拿起奏折继续批阅。
“臣,告退!”萧元告退离开,心情沉重地来到骄阳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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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殿里,轻颜刚刚用了早膳,太子妃岑淑贞过来请安,轻颜无聊,正拉着她说闲话。菁菁进来禀报说萧总管来了,轻颜也不以为意。原靖宇昨夜提过,说萧元办事去了,估计有了什么新情况。
萧元进去,先行礼参见皇贵妃与太子妃,然后便站到一旁,面色沉重地望着轻颜。
轻颜心下诧异,知道定是出了什么重大的事情。可萧元又不开口,难道是避讳太子妃?有什么事情是需要避讳太子妃的呢?
轻颜转身对太子妃轻笑道:“淑贞你先回去,母妃有点事,明日再进宫陪母妃去御花园赏梅好了!”
太子妃告退离开,轻颜又让菁菁将其他宫女都带了出去,这才起身走到萧元身边道:“究竟何事?”
萧元张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最后迟疑地从怀中摸出一张纸递给她。
轻颜疑惑地接过来,仔细一看,立即神色大变。
细细看完之后,她面上神情反倒镇定了一些。“皇上……是什么意思?”
“皇上说,他等您的解释……”萧元直视轻颜的目光。到现在他也疑惑了,这件事情究竟是真是假呢?看皇贵妃的神情,似乎……可是这些年来,皇贵妃对皇上的感情不可能是假的啊!
轻颜忽然笑了,却是自嘲地笑,那般惨淡,眉间隐隐藏着伤心与失落。“有什么好解释的?除了他知道真相的,其余基本上都算属实吧!他心里不都知道了么?又何必让我亲口说一遍……”
萧元震惊地望着轻颜。皇贵妃说什么?事情属实?怎么可能?她竟然真的想谋害皇上,挟太子自立?“娘娘?”
轻颜摇摇头。“当初我进裕阳王府,确实存着这个心思。你就这样跟他说吧!我等着他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萧元直到此刻才回过味儿来。皇贵妃说当初,也就是说后来改变了主意。但无论如何,她一开始接近皇上就动机不纯,皇上只怕短时间内想不明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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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元回到乾坤殿,如实回禀原靖宇。原靖宇静静听完,一个字都没有说,却静坐了很久。当天晚上,皇帝没有去骄阳殿,而是跟着萧元去了廷尉府的秘密牢房,亲自审问了易允辉兄弟三人。
却说易允辉兄弟三个那天晚上喝得大醉,被肖锐点了睡穴一直睡到第二天午后才醒来,然后萧元就带人上门了。
兄弟三个刚开始还很狂妄,自恃是皇贵妃的堂兄,对抓捕他们的暗侍破口大骂,丝毫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吵吵嚷嚷地很快就将肖锐和易明扬引出来了。
肖锐看到萧元立即都变了脸色。他正打算今晚找岳父好好谈谈呢,没想到萧元的密探如此厉害……
易明扬虽然不清楚自己三个儿子究竟惹了什么事,但萧元是皇帝的人,他立即就明白出大事了。萧元对易明扬还是很客气的,但客气背后却多了很多地怀疑与冷漠。易明扬浸淫官场几十年,如何会看不出来。他立即给了易允辉一个耳光,训斥了几句,兄弟三个才安静下来,乖乖跟着萧元走了。
事实上,当他们看到萧元的时候就回想起昨夜的酒话了,可是兄弟三个反应很快,当即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无辜样子来,直到跟着萧元上了马车都是吵吵嚷嚷的。
到了暗侍的秘密牢房,萧元将他们三人分开关押,又肃清了整个牢房,也不让人帮忙,自己一个一个审问。
三兄弟初始都是一幅顽强抵赖的样子,萧元只是冷笑一声,将他们的话清清楚楚地复述了一遍,兄弟三个便都很快焉了下去,然后一个个就开始骂肖锐“吃里爬外”……
就在大骂肖锐的时候,他们心里却在计算着此事是否还有转寰的余地。可是想来想去,抵赖似乎是不成了,也不敢信口开口了,只好说一切都是因为对皇贵妃不满诬陷她的。
虽然兄弟三个的口供基本一致,但与昨夜出入太大,萧元自然是不相信的。可是时间不早了,他决定先回去跟皇上说一声。如果皇上压根儿不信,直接将这三个人杀了就是了,也懒得花时间审问。
等萧元回到乾坤殿,原靖宇已经去了骄阳殿。他犹豫了一下,如果皇上要追究下去呢?如果事情是真的呢?或许这一夜就是他们最后的幸福了。思虑再三,他决定连夜将事情审问清楚。
到了牢房,只见易氏三兄弟精神都很不好,被皮带吊在刑架上,心里已经惧怕到极点。
担心他们三个串供,他还是决定分开审问。首先提审最吃不得苦的易允利。他提起浸过药水的皮鞭,几鞭子下去,易允利便招架不住全都招了。
而后,他依法炮制,又从易允辉、易允耀口中问出两份相差不远的供词。综合三份供词,萧元基本弄清了他们口中所谓的真相。可是,问得越清晰,他心里就越犹豫。
照说易氏这三位将军应该不会胡乱往皇贵妃身上泼脏水的,更何况是这样足以灭族抄家的话。可是,让他如何相信,皇贵妃会是那样的人?他要不要告诉皇上呢?
想着皇上和皇贵妃难得的幸福,萧元第一次产生了隐瞒皇帝的念头。他静静坐在刑房里仔细想了一夜,最后还是打消了隐瞒的念头。他不能辜负皇上的信任啊!但愿皇上和皇贵妃的感情能经历得起这次考验吧!
原靖宇微服来到暗侍的牢房,再次询问了易氏三兄弟当年的计划。他问得很详细,神情却很冷静。想起当年的轻颜,想起那些旧事,他心中其实是肯定的。
当年的轻颜确实有过那样的想法,她算计好了一切,却漏算了他对她的感情。她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对她如此痴情吧?想不到他会严守凌霄阁的门规,会对她一心一意……
呵呵,原靖宇自嘲地笑笑,难怪她那么容易就对自己“动心”了呢!原来都是假的……
“皇上……”萧元掩饰不了眼底的紧张。
“让易明扬过来将他们三个领回去吧,你跟他们一起,到了将军府再送他们上路好了!”原靖宇冷静地说。顿了一下,又问,“这件事情,还有人知道么?”
“这件事情是臣亲自审问的,当时身边没有别人。不过,第一消息是将军府里那名侍女传回来的。还有,当时,肖将军也在……”萧元悄然松了口气。听皇上话里的意思,还是很维护皇贵妃的。
“将那个侍女一块儿处决了!厚葬,然后好好照顾她的家人就是!”原靖宇转身往外走,边走边道,“至于肖锐……让他进宫一趟吧!朕亲自找他谈谈……”
第四卷 后宫传奇 第十三章 地动山摇情犹在
易明扬随着小太监进宫,萧元默默地将三兄弟的供词递给他。
易明扬接过一看,立即脸色大变,供词轻轻飘落到地上,他仿佛被冻僵了一般,一动不动震惊地望着萧元。
萧元弯腰将飘落到地上的供词捡起来,放进自己怀中,然后静静地看着易明扬说:“皇上的意思,先将三位公子送回将军府,然后再送他们上路。此时就此揭过了......”
易明扬呆怔了很久,谋逆乃是诛九族的大罪,这样就算了?“皇贵妃......怎么样了?”他立即想起易轻颜来。供词里面,一切计划可都是她提出来的。
萧元冷笑一声,凝视他好一阵,却又叹了口气道:“大将军以为呢?得知这样的真相,皇上还能待皇贵妃一如从前么?”
易明扬垂下目光,黯然的转身。当暗侍将三个儿子带出来,听到儿子们哇哇乱叫他也没有回头看一眼。既然皇上决定放过他们易氏一族,又怎么能留下他们三个知情人?虽然开恩让他们回家再行刑,那管不住的舌头又怎么能留着?他挺直着脊背走出皇宫,走上马车,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因为自己一时的不甘与贪念,终究害了整个家族,害了盈盈......
他始终没有看儿子一眼。既然已经保不住了,多看无益,图惹伤心。
易氏四位夫人(三个儿媳加一个母亲)已经急昏头了,若不是易明扬压着,她们昨天就进宫求见皇贵妃了。然而今天一早老爷和姑爷又都被宣进宫去了,她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于是再也顾不得其他,金氏(易允耀之妻)去护国公府想办法,范氏(易明扬之妻)进宫求见皇贵妃。
易允捷得到消息,没有急着进宫,而是等在将军府。等了约一个时辰,就看到叔父一脸黯然的回府,而后又看到被拔掉舌头的三个堂弟被人搀扶着进门......
易允捷本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了,然而当他看到萧元紧随其后迈进门来,心里就不只是震惊了。萧元是什么人?那是皇宫的大总管,是皇帝身边最信任的人,是皇帝所有暗势力的头!何事需要劳烦萧元亲自走一趟?
他勉强扯了一下嘴角,迎了上去:“萧总管?这是......”
萧元看了看易允捷,叹息道:“此事与护国公无关。”他和易允捷也是老相识,老朋友了。
易允捷还想再问,然而易明扬却看也没有看他一眼,闭着眼睛背对着大门道:“都出去后者吧!”
易允捷看了萧元一眼,迟疑地走了出去。
然后,大厅的大门便紧紧关上了。六名暗侍站在门口,出鞘的刀身泛着刺骨的寒光,让人心中极其不安。易允捷连同易夫人、易飘絮以及将军府的下人全都站在台阶下面的小院子里。
易允捷隐隐猜到萧元的任务,因此让所有下人都出去,并下令严禁私下谈论。
不久之后,他们听到大厅里传出中午倒地的声音,间杂着凄厉而又吼不出来的痛苦而绝望嚎叫。所与人都紧张的盯着大门,却没有热敢妄动。女人们双眼含泪,紧握的拳头已经掐断了自己的指甲而浑然不觉。
易允捷瞪大了眼睛。他已经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这样的事情,他从前没少做过。可是,怎么会是三个堂弟?他们做了什么无可原谅的事情?皇上就是看在皇贵妃面上也不能网开一面么?如果真的是什么大罪,又为何送他们回来才行刑?三个堂弟都是正四品的定远将军,直接宣判然后行刑不更好?
这时,进宫求见皇贵妃被拒的将军夫人范氏回来了。见到易允捷,她立即就开始抱怨皇贵妃丝毫不念旧情,竟然不见她。然而,没有人理会她的絮叨和抱怨,所有人的心神都集中在那两扇紧紧关闭着的大门里面。
范氏这才觉察到不对,声音逐渐低下来,直至完全消失。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哗----”的一声,大厅的门开了,萧元冷着脸走了出来,带着十二名暗侍连声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了。但没有人注意他们,所有人都冲进大厅里......
之间易明扬颓然地坐在大厅的主位上,双眼茫然没有焦距,原本还算健朗的身体在短短半日内变得苍老。
地上,易氏三兄弟瞪大眼睛,七窍流血,早已经没有了呼吸......
“啊----”
女人们放声尖叫,各自扑向自己的丈夫。
易允捷缓缓走到易明扬身边,红着眼睛问:“为什么?”
易明扬眨了眨眼睛,心神归位。他缓缓抬起眼睛看着易允捷,嘴唇蠕动着,却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许久之后,易允捷几乎都以为他不会说话了,却听他颤抖着说道:“传令下去,就说老夫三个不孝子,暴毙而亡......”
“究竟为什么?”易允捷死死瞪着易明扬高声吼道。“她真的绝情至此,见死不救?”她可以恨他,但她怎么能够眼睁睁看着舒服的三个儿子被皇上赐死而不管?
“皇上已经开恩了,不然,整个易氏全都得......盈盈她只怕.......自身难保......”易明扬闭上眼睛,一手罩在脸上,隐忍了半天的泪水终于奔涌而出。
“什么?怎么可能?”易允捷震惊地后退两步,怔怔地望着易明扬。究竟出了什么事情?盈盈自身难保?怎么可能?皇上那么爱她......
如果皇上不爱她了,只怕易家的天就真的要塌了......
易允捷疯跑出去,牵了一匹马就直闯皇宫。
元嘉八年腊月二十八日,护国大将军之子,定远将军易允辉、易允耀、易允利三人在将军府暴毙而亡,随后护国公闯宫,皇帝令他在勤政殿外面跪了一天一夜。
皇城都尉易锦鸿得到消息进宫求见皇帝被拒,无奈之下只好陪着父亲跪了一天一夜。
易建业与永福公主得到消息匆忙进宫。永福公主明悦求见皇后,然而皇后向来不管国事,也是一脸茫然。
易建业找到太子,太子也猜得到消息不久,可皇帝竟然连他都不见。紧接着,他又去骄阳殿,却发现母妃独自坐在窗前,双手已经冻得冰凉,目光也是一片茫然。
“母妃?”明昊叫了一声,轻轻走过去跪在母亲脚边,握着她冰凉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到底出了什么事?父皇怎么舍得让母妃这样受凉?
“别问了......”轻颜伸手抚平他蹙着的眉头,“这一次,是母妃的不是......别怪你父皇,他需要时间仔细想清楚......”
“母妃......那,那您给父皇道个歉不成么?”明昊满脸焦急,从前的稳重荡然无存。看到父皇母妃那个样子,他仿佛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轻颜忽然浅浅地笑了,叹息道:“真是个傻孩子......你父皇已经很念旧情了。否则,死的就不只是你三个舅舅了。我们易氏家族,可能一个都逃不掉......”
明昊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灭九族的大罪?......难道是谋逆?可是,易氏怎么会谋逆?母妃竟然也牵涉其间......
“这件事情你不必管,让建业和锦鸿他们也别管,不要去烦你父皇,让它好好静一静吧!”轻颜将明昊拉起来,推着他回去,自己也去暖榻上躺下休息。
他会想明白的吧?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无数次历经生死,难道她对他的爱表达得还不够么?
腊月二十九日,护国大将军易明扬上请罪折,辞去护国大将军一职,皇帝脸色阴沉,直接道出一个字:“准!”
易氏的事情昨日就已经在京城疯传,举朝哗然。谁都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帝对易氏如此严厉超出所有人的想象。而皇贵妃竟然也没有出来为易氏说话,甚至有小道消息在传,说皇贵妃已经被皇上软禁起来了。而拥有一般易氏血脉的太子殿下同样没有劝谏皇帝一个字。
这些消息折射出的背后的内幕让人费疑猜。然而,护国公和皇城都尉也只是跪了一夜就让皇上撵出宫了。皇帝收回了易氏在外的所有兵权,却没有对护国公一家动手的迹象。同时,易明扬的女婿,定国将军肖锐虽然被皇帝叫进宫一整天,却并未受到牵连。
尽管皇帝没有剥夺易锦鸿的兵权,然而对掌握裕阳兵权八十多年屹立不倒的易氏家族老说,天已经塌了一半......
紧接着,皇帝传出旨意,取消今年的除夕国宴。
他还没有想好如何面对她......
别说她了,原靖宇现在连明昊都不敢多看一眼。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他就感到心痛,曾经有多爱她,现在痛就有多深。
他真的后悔了,他为什么要看那张供词呢?萧元都暗示得那么明白了,他为什么还要看呢?
原靖宇很想说服自己,一切都过去了,至少后来轻颜是真心爱他的,至少现在轻颜是真心爱他的,这就够了不是么?可是他忘不了那份混着鲜血的供词,他爱入骨髓的女人竟然一开始就是想利用他,甚至一度有要杀了他......假的,都是假的,心里总有个声音不断叫嚣着,她的柔情笑靥都是假的......
要怎么才能忘记那些让人心痛哦那个的过往呢?不过一张纸,就让他们曾经的幸福甜蜜变成了毒药刀光,变成刻骨的心痛......
为了让自己分心,不那么心痛,原靖宇整天都呆在勤政殿看奏折,乾坤殿里都是她的影子,他只好去了勤政殿。他也不用周仲元和岑远志帮忙了,又将太子也赶了回去。他要一个人慢慢看,不然静下来要做什么呢?回忆么?
易氏出了这样的大事,最高兴的莫过于简皇后了。她还没有想到办法呢,那个女人就被自己的家族出卖了么?虽然皇帝没有对外公布易氏所犯何罪,但明显是大罪!或许皇上已经手下留情了呢?说不定......
如今皇上心情不好,她作为妻子,应该前去探望一下的。
简皇后来到勤政殿前,正好遇到两名太监抱着高高一叠奏折打算给皇上送进去。乍然见到皇后,两人着急行礼,不小心将托盘里的奏折全都打翻在地。两人看闯了祸,赶紧跪下请罪。
简皇后原本不想与他们计较,谁知道目光一瞥之下,竟然看到一则让人震惊的消息。就在那一刻,她心思一动,已经有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如何这般不小心?”简皇后语气中虽然带着责怪,却也相当温柔。她蹲下身体,亲自将散乱的奏折捡回来放进托盘里,并且不让自己的随身宫女帮忙。而后,在两名太监惶恐的磕头声里将那份奏折揣进了自己的衣袖......
收拾好了,她自若地站起身来,曼声道:“起来吧!以后小心些就是了,本宫又不吃人,何必怕成这个样子?”
目的已经达到,简皇后并没有进去探望皇帝,反而快速回到凤仪宫。当日傍晚,荣国公世子进宫觐见皇后。
萧元如今有些分身乏术。皇帝皇贵妃情绪都不好,得派人盯着;太子殿下那边刚刚娶了太子妃,又订下三位侧妃,担心有人使坏,也得派人盯紧点;皇上这次大动刀,剪除了易氏在外的全部兵权,所以易氏也得派人盯紧点;而简皇后皇上一直都说要盯紧点的......
然后萧元的暗侍毕竟有限,顾了这一头,难免就松了那一头,所以简皇后召见自己的兄弟并没有引起重视。毕竟那是个没脑子也没野心的人,宇朝建立都九年了,皇上都没有给那位国舅爷任何职位。
第二天,皇后驾临勤政殿请安,贤惠地想要帮着皇帝手势案桌上的奏折。原靖宇冷声道:“这些事情就不劳烦皇后了。后宫不得干政,母仪天下的皇后不记得了么?”
简皇后似乎被皇上严厉的语气吓坏了,手一抖,反倒将桌案上已经批阅好的奏折碰翻到地上。她眼圈儿一红,赶紧低头去捡。然而慌慌张张的,拿起这个又掉了那个。
“出去!”原靖宇冲着简皇后怒吼一声,又对萧元道,“传旨后宫,不许任何人来勤政殿!”
萧元恭敬地领旨,然后对简皇后说:“皇后娘娘,请回吧!”
简皇后得体地告退离开,脚步急促而有些慌乱,似乎被皇上吓到了,又似乎因为皇帝的话伤心。
皇帝在乾坤殿住了半个月,其间一次都没有去骄阳殿,而皇贵妃也没有主动离开过骄阳殿,甚至连后宫其他嫔妃求见她也不见。于是,朝内朝外全都议论开了:因为易氏的不知道什么罪责,皇贵妃失宠了!虽然皇上现在还没有宣召宠幸别的嫔妃,但看情形那一天也不远了。
所有人都是一副本该如此的面孔。世上或许有不朽的神话,但帝王怎么可能有不朽的爱情?
明昊有些坐不住了,早朝后就带着太子妃去骄阳殿给母妃请安。
自从易氏的事情传开来,骄阳殿也有些人心惶惶。自打他们进了骄阳殿,就只看到皇上对皇贵妃的宠爱,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冷寂?就算前次选秀皇上跟皇贵妃闹过一次别扭,皇贵妃也是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哪里像如今心冷意懒的样子。
尽管骄阳殿的布置一如从前,但因为主人的心情不好,气氛不对,又不让用火盆,安安静静的,走进去都觉得冷。
明昊在衣袖里握紧了拳头,母妃的宫殿竟然也会这么冷......
宫女低声回说皇贵妃刚刚起床。明昊轻声走进去,只见母妃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头,那如墨的青丝披在身后,人看起来更加瘦削。宫女正要给她插上一支凤钗,她却淡然地摆摆手,没让戴。
“母妃,戴这个吧!这个好看......”明昊快步走过来,脸上带笑,从身后搂着母亲瘦弱的身子,选了一支碧玉簪插到她头上。
轻颜回头冲他笑了笑,柔声道:“那就戴这个吧......”然而,回头的霎那,她却在心中苦笑,好看又如何?给谁看呢?他......到底还要想多久呢?天气真冷啊,一个人的时候就更冷了......
太子妃看着他们母子二人,却不知道能说什么。她毕竟年轻了些,还没有学会宫里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一套。想到如今皇上态度不明,自己又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然而,心里还是着急的。
“母妃,以后儿臣天天都过来给您梳头好不好?”明昊看了看镜子里母亲年轻美丽的脸,又选了一朵粉红的绢花戴到她头上,低叹道,“母妃,您真好看......”
轻颜笑睨了他一眼,轻轻笑笑,没有说话,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明昊牵着母亲的手站起来,去过柔软暖和的兔毛坎肩给她穿上。“母妃,我们陪您用早膳!”
感受到儿子的贴心,轻颜很欣慰,心里暖暖的,不由得取笑道:“到底大婚了就是不一样了,都会给母妃梳头了......”
明昊笑笑,不语。岑淑贞红着脸低下头,不便解释。太子殿下那么忙,何曾给自己梳过头?
饭后,明昊让太子妃留下陪伴母亲,他自己还是要去勤政殿看看父皇的。临走前,他拉着母妃的手,欲言又止。
轻颜反握住他的手轻轻摇摇头,说:“不要担心,母妃没事的。我相信他,相信我们的感情......我跟你父皇在一起整整二十年,什么样的风浪都走过来了,不会因为一件往事产生隔阂的。他现在想不明白,是因为他不仅仅是我的丈夫,还是宇朝的皇帝......”
明昊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总算放下心来。她要尽管给姐姐去信,告诉她不要担心,也不必赶回来。
看二字慢慢走远,轻颜回过头来,面上清淡的笑容已经逝去。虽然刚才对儿子说得那么有信心,实际上那不过是安慰自己的话。她也很想相信他啊,可是,他还要她等多久呢?
或许,他需要一些事情的推动才能尽快作出决定......
一转眼就到了二月,天气逐渐转暖,然而人心却越见凄凉。虽然原靖宇并没有宠幸其他的女子,甚至没有单独见过后宫任何一个女子,然而轻颜的耐心也快用光了。
这一个月来,它心情不好,又不愿意人家知道,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去清音殿练功。
进来各地乱七八糟起了一些谣言,说什么“国有妖孽,天降惩罚;妖孽不除,国祚不长”。似乎还有些人在传要地震了,总之京城附近都有些人心惶惶的。
萧元细细分析了一下,这些谣言主要还是从京城散开的,他猜测着估计是有人背后只是,目的应该在皇贵妃。
皇贵妃不老的容颜,从前被当作是神女,如今因为易氏出了事,若有人挑拨,愚昧的百姓不明所以,很有可能听信谣言将从前的神女当成妖孽。为此,他,没有将此事报给皇上。因为上次的“忠诚”,他已经后悔了。
不过,不会真的有地震吧?但历来地震哪里能预测得到?与其让民间越穿越烈,人心不安,还不如禁止来得好。
历来只有政治不清国君不仁才会有地震,如今宇朝初建,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又怎么会有地震?
二月十五,又是半个月过去了,原靖宇的心情越来越糟。快两个月没见到她了,心里想啊!可是,他能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吗?他能彻底放下那些往事么?如果不能,他们即便见了面,也会伤害她的......
萧元看着原靖宇犹豫痛苦,劝道:“皇上,要不过去看看吧!听说......皇贵妃好像生病了......”
“生病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有人告诉朕?”原靖宇推开奏折就站起身来。“让青山去看过没有?”
“唔,臣也是前日听小太监提了一句,具体不是很清楚......”萧元怔了一下,心中却偷偷笑了。早知道这招有用,他就抛开一切早点用了。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有人告诉朕?”原靖宇发怒了,正愁一腔怒火没处发呢!
“这算大事么?”萧元撇撇嘴,不怕死地继续讽刺道,“不过一个后宫女子生病罢了,有什么要紧的?皇上不是说后宫所有的女人都不见的么?”
“你......”原靖宇愤怒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外走。“起驾,去骄阳殿!让人传丁青山去骄阳殿为皇贵妃请脉!”
萧元灿烂地笑着跟在原靖宇身后,抬头看看天,低叹道:“总算要天晴了!”
刚刚走出勤政殿,就看到一个小太监过来,跪地禀报道:“禀皇上,皇贵妃娘娘启程去景山别宫了!”
“什么?皇贵妃不是生病了么?什么时候走的?”原靖宇停下身来,急切的问道。
“回皇上的话,皇贵妃娘娘是今天一大早出宫的。不过娘娘这几日身体很好,没听说有恙啊......”小太监疑惑了。
原靖宇沉下脸来,回身瞪了萧元一眼,冷哼一声又转回勤政殿去了。看在他一片好心的份上,这一次就不计较他的欺君之举了!
萧元派派自己的额头,这么好的招数,他怎么不早一天用呢?不就是欺骗皇上一次么,竟然犹豫了这么久,白白错过了机会......
“皇上,要不您也去别宫休息几天?臣很快就能准备好,您午后就可以出发。”萧元不死心地追了上去。
原靖宇停下脚步想了想,最后还是摇摇头。“......太子娶侧妃是什么时候?”
“钦天监选的日子,这个月二十六......”萧元赶紧算道,“还有整整十日呢,皇上还可以去休息几天,提前两三日回来就可以了。”
“罢了,也不差这几天......”原靖宇叹息着迈进勤政殿的大门。
后来很多年,每次想起这一天原靖宇都很后悔,曾有一段日子,他悔恨得甚至想杀了自己,之所以没有动手,不过是心中还有那么一点点希望......
元嘉九年二月十七日傍晚,皇贵妃凤驾到达景山别宫。
到的时候,天色已晚,但一切都收拾好了。轻颜依旧住在最熟悉的房间里,只是少了一个人,温泉别宫也显得有些凄冷。因为少的那一个,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啊......景瀚,让我离你远一点吧,或许适当的距离更能让你看清自己的心,可是,千万不要让我等太久啊......
你不知道,你不在,连景山别宫的饭菜都不香了......
唉,轻颜躺在床上叹气,自己怎么会变得如此没有志气了?
可是,他如果一直想不通怎么办?是带着一些瑕疵装作一切依旧勉强过下去呢?还是带着永远的遗憾分开......
分开么......
二十年恩爱,如果分开,他们都不会再爱上别人了吧?余下的日子要怎么过呢?
这一夜,轻颜想了很多睡得很晚。然而第二天,她又很早就醒了。一个人睡不着啊!
看看沙漏,不过卯时吧!以前原靖宇就是这个时候起床早朝的。做皇帝,也很辛苦啊!她说不着,干脆起身梳洗,然后用早膳。
可是,怎么这饭菜的味道一下子查了这么多?是因为皇帝没来,又谣传自己失宠,别宫的总管给他脸色看?还是因为她起得太早,膳房的人太赶了,以致失了平时的水准?
轻颜放下碗筷,闷闷地去花厅喝茶,让人将别宫的总管传过来。
当她易轻颜是好欺负的么?即便原靖宇以后再也不看她一眼,她还是宇朝的皇贵妃,是太子生母,这些人目光也太短浅了一些吧?
她心事重重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却-----
“噗----”她忍不住全吐了出来。这什么茶?
不对!一定出了什么事情,别宫的总管也是萧元选派过来的,绝对不会也没胆子给她脸色看,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总不至于是原靖宇想用这样的方法逼她回去主动找他吧?他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了!
就在这时,只见菁菁满脸焦急之色跑进来,全无礼数地教导:“娘娘,不好了,温泉的水忽然变得很烫,还一片浑浊,别宫的太监和宫女都在传是不是要地震了......”
“地震?”轻颜震惊地站起身来,正好看到别宫的总管萧骐满头大汗地跑进来。
“娘娘近几日温泉的水温似有升高,而尽早又突然躺了不少,而且,水质浑浊。这几日的饮用水我们都是从山上的松林溪玉潭中取来的,但似乎那边的水也不太对了......”萧骐冷静地跪倒地上,将焦急全部隐藏在眼底,然而语气还是很急切。
“这些都是地震的征兆对么?”轻颜迅速冷静下来。
“对!”萧骐慎重点头。
“那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人集中起来,分作四路,拿我的手令立即通知周围几个州府,通知百姓小心防范,如果真的地震了,得让城卫军倾尽全力救助百姓!”
轻颜迅速分派下去,萧骐去集中人手,她则赶紧写下几分临时手令。
来到正殿前面的广场,之间萧骐已经将别宫里所有人都集中起来了。他将别宫的侍卫分成四路,每一路都选派了负责人两名,调配了马匹。
轻颜亲自将自己写下的手令连同自己身上的信物交给他们,嘱咐了一句:“事关百姓生死,谁要是敢质疑我的命令不听从调遣,你们给本宫就地格杀,一切后果有我承担,务必要调动各地全部兵力通知救护百姓。时间紧迫,你们速度要快!”
四路人马接令离开,轻颜又将其余的宫女太监分成八路,立即放下手中所有事情去同志附近百姓做好预防。她自己也带着菁菁和几名会武功的宫女和侍卫往西方而去。
萧骐本想劝她回宫,她却非要往西部去,说西部山区多,百姓分散,不亲自去不安心。萧骐无奈,只好跟他一起走。
轻颜早看出来了,萧骐也是高手。他和萧元一样,都是以前宜安王收养的孤儿,对萧氏一直很忠心,原靖宇入主中州之后,他们绝大部分都投效了原靖宇。
众人运起轻功,往最近的山庄掠去。
轻颜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你们发现水出现异常,也没有上奏皇上?”
萧骐边跑边说:“去年底就上了奏折,可是皇上批复说让我们尽量保密,严惩散播谣言之人,千万不要引起百姓恐慌......”
“不可能!”轻颜立即驳斥,“皇上绝不是这样的人!”地震是大事,虽然可能引起百姓恐慌,但如果不防范危害不是更大?
“可是皇上圣笔朱批......”萧骐没有说下去,因为当他看到批复的时候也觉得奇怪。可是......
轻颜停下脚步喘了两口气,沉思道:“皇上决不是这样枉顾百姓性命之人......那段时间的奏折都是他亲自批复的,连太子都没有插手......”
萧骐看皇贵妃如此信任皇上,心中倒是很钦佩。据传皇上赐死了皇贵妃三位堂兄,收回易氏兵权,又冷落皇贵妃两个月了,想不到她不但没有半句怨言,还一如往昔的信任皇上。他忽然回想起自己当初看到朱批时的疑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皇贵妃。毕竟,自己的想法很荒谬......
“不,不对!他就算担心事情传出去引发恐慌,也肯定会让你密切收集信息天天上报的。可是很显然他没有下这样的旨意......”轻颜冷静下来,很快就想到关键的地方。如果原靖宇早得到消息景山别宫这一带可能发生地震,不可能任自己过来也不阻止。
“娘娘,其实臣也觉得奇怪,皇上的字迹臣是认识的,娘娘的笔记臣也识得,当时那份朱批虽然很像皇上的字,然落笔却不够流畅......”萧骐当时以为皇帝心里犹豫,所以落笔才犹豫,如今想来,倒像是因为临摹皇上的字迹过分小心才显出几分犹豫来。
“难道朱批有假?有人偷换了奏折?”轻颜大胆假设,也被自己吓了一跳。然而,谁会偷换这样一份奏折呢?
萧骐立即找了一个侍卫回去将那份奏折找出来。
轻颜再次飞跑起来,她必须尽量减少伤亡,不然,百姓会将责任推到皇帝身上的。在民间,百姓总以为地震时上天的惩罚,只有国君不仁,才会发生地震。
“现在找到哦那份折子也没用,还是救人要紧。”她说。
萧骐却反驳道:“不,娘娘,此事必须弄清楚。如果真的有人能偷换奏折,又如此批复,不是有意枉顾百姓生死么?这样的人在皇上身边,整个天下都危险啊!”
轻颜点点头:“也对。难保他以后不继续使坏......”可是,原靖宇身边哪里还有什么人能偷换奏折?萧元她是信任的,也不会是明昊,岑相和周相都是心系百姓之人,应该也不会。除此之外,就只有负责搬运奏折的太监了。
是应该彻查到底的!不过,目前还是救人要紧。
元嘉九年二月十八日亥时二刻(约晚上九点半),原靖宇正要用休息,忽然感觉地面强烈地晃动起来,他一时没注意,差点摔倒。放在桌案上的茶杯“砰”地一声摔到地上,与此同时,整个皇宫都沸腾起来了。
他赶紧跑出去,只见外面闹哄哄的,宫女太监全都出来了。有人惊叫,有人慌跑,还有人哭叫着“地震”“是地震”“老天爷发怒了......”
地震?原靖宇随即想到景山别宫,想到轻颜......
“轻颜----”他大吼一声就跑了出去,身子一纵就飞上房顶,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御马监,牵了两匹马骑上就跑......
萧元紧跟着原靖宇,看皇上牵了两匹马跑了,他也赶紧牵了两匹马追上去。
御马监的首位因为刚才的地震都跑出去了,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偷贼御马,正要高声喊有人偷御马,就看到一队禁卫军跑过来了。这些禁卫军看也没看他们一眼,连声招呼都不打,潜力里面的马就往宫门追了上去,一边追还一边喊着:“快,快点!皇上从德胜门出宫了......”
御马监首位这才明白,原来先前偷马的噢不是,牵马出去的是皇上......
原靖宇一身明黄的龙袍,到了宫门口远远地便大声吼道:“开门!快开宫门!”
驻守宫门的禁卫军看到一个身穿明黄袍服的人骑马过来了,人还没看清。就赶紧把宫门打开了。身穿明黄的袍服,又在皇宫里放马奔驰的人除了皇上还有谁?
原靖宇顺利地跑到三道宫门,直奔景山别宫而去。萧元紧随其后,只相差几十丈远,而后是雁无痕带领的禁卫军。
天色早已黑透,地面又时不时晃动一下,原靖宇心中更加焦急。
轻颜,轻颜,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轻颜,轻颜,我的轻颜......
当他反应过来时地震的那一刻,心里立即被一种恐惧和绝望所占据。轻颜在景山别宫,景山别宫一百三十多年前就发生过地震的,所以才会有温泉......
一路上,他心中都只有恐惧和会很。他为什么要斤斤计较从前的事情?她无数次抛却自己的性命不顾为他打江闪,为他生儿育女,救他性命,他还有什么好介怀的?不管她初衷如何,她最后不都是真心爱着自己的么?这还不够么?过去的已经过去、已经改变,他还在计较什么?他为什么这么蠢?连这个道理都想不通?原靖宇,你这个傻瓜!你这个笨蛋!你活该这样悔痛一辈子......
不,不行!他不断在心中乞求着:轻颜,轻颜,你千万不要有事啊......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小心眼,我想不明白,你别这么残忍,你不要这样离开我......
轻颜,我发誓,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跟你生气了,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挥了挥衣袖,迅速擦了去。然后换马,继续跑。他真后悔,那天早上知道她去景山别宫为什么不把她追回来?为什么不跟她一起去?只要他们在一起,哪怕同时被掩埋也无悔......
原靖宇一路不断换马,到天蒙蒙亮时,他的情绪才稍微稳定了一点。他想,轻颜武功那么高,自保一定没有问题的。地震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了,她先前一定沐浴过了,如果她泡温泉的话,不会不知道水温有异的,对!轻颜一定没事的!
“皇上,吃点东西吧!”萧元看皇上冷静一些了,赶紧打马追了上去。
这可都是他顺道从路边的幸存的农户家里抢来的。皇上心痛,只管赶路,眼睛里再也装不下其他,但他这个总管却不能不管。他知道前面还有很长的一段路,所以皇上绝对不能而到在路上。皇贵妃生死未卜,皇上也需要吃些东西才有精力救人啊!
原靖宇结果萧元抛过来的水囊和馒头,边跑边吃。压根就没想过这才天亮,萧元上哪儿弄的这些东西。
天亮了,视线也开阔了。原靖宇发现虽然地震好像很厉害,房屋也倒塌了不少,但死伤的百姓似乎并不是很多。官道上时不时就有开裂,偶尔还有倒地的大树以及从山坡上滚落下来的石块,越往西,坍塌滚落的情况就越严重。好在昨夜那段路况较好,不然他如此疯跑跑没摔下来还真是奇迹。
他们进入昭西城,之间城墙上根本就没有城卫军值守,进入街道才发现城卫军们正在帮着救助百姓呢!
百姓也都在街道上,身体好的站着,受了伤的坐着,伤得重的躺着。看到有人骑马进城,百姓们起身望了过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一身明黄的龙袍莫不是皇上?可皇上怎么可能来这里?而且还头发凌乱满脸尘土......
“伤亡如何?”看到这么多百姓都站在街道上,原靖宇也不得不勒马停下来问问情况。
“皇上,真的是皇上啊!”不知道谁叫了一句,所有的百姓和城卫军的士兵们都跪了下了。
“皇上竟然连夜来看我们了!”
“皇上真是爱民如子啊!”
“历朝历代,还从来没有出国这么好的皇帝啊!”
“皇上和皇贵妃娘娘都是天神下凡来解救我们的啊!”
“......”
百姓们称颂不断,倒是城卫军一个小队长回答了皇帝的问话:“臣代昭西百姓叩谢皇上和娘娘大恩!请皇上放心,因为有一定的准备,伤亡不是很大......”
“有准备?”原靖宇愣了一下。他们怎么会有准备?而自己在皇宫里却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年轻的小队长赶紧回道:“知府大人受到皇贵妃娘娘的手令,让我们通报各村,所以百姓们都没在屋子里......”
“皇贵妃知道要地震,所以派人通知你们的?”原靖宇几乎屏住了呼吸。轻颜写了手令让人通知知府做好准备,也就是说她自己也是有准备的。轻颜,轻颜,我的轻颜还活着......
原靖宇又放心不少,心情也跟着好起来,这才发现跪了一街的百姓,挡住了他的去路。
“乡亲们都起来吧,只要平安就好,朝廷会很快下拨粮食和银钱赈灾的。”
百姓们叩谢皇恩,缓缓起身,一个个都有些不知所措。
原靖宇又道:“大家赶紧救人吧!朕还要去洵阳看看!”
百姓们感叹皇帝爱民如子,竟然不辞辛劳连夜骑马过来查探灾情,心中那个感动是无法用言语述说的,只能让开道来,跪送皇上离开。
原靖宇的心已经飞到了景山别宫。他的轻颜怎么样了?她通知了周围的州府要防范地震,自己应该也会做好防范的吧?然而他转念一想,依她的性子,只怕要亲自去救人的。只盼望她一切以自身为重,千万千万要保重自己啊!
轻颜,轻颜,你千万要等着我!我还没有跟你说对不起,还没有跟你说我一直都爱你,即便那些天我忍着没有去见你,也是担心自己心里那一点点介怀会玷污饿我们的感情。轻颜,你应该是明白的吧?我们那么相爱,怎么能容忍哪怕一丝怀疑呢?
轻颜,你千万不要吓我啊......
因为在昭西城耽搁了一会儿,雁无痕带着禁卫军也追上来了。
皇帝快马到底洵阳,一身风尘让人敬畏,百姓们跪在路边,发自内心地感动,很多人甚至忍不住落下眼泪。
原靖宇也动容地发表了一场演讲,他说:“父老乡亲们,不要哭,不要怕,朝廷不会不管你们的,赈灾的钱粮很快就到了!老天并不可怕,只要我们团结起来,人定胜天!现在,大家都去帮忙救助受伤的亲邻吧!你们记住,朕就在你们身边!”
应付了激动的百姓,原靖宇退却知府的好意,继续往别宫赶。景山别宫就在洵阳城外,快马不过半个时辰。然而因为地震,管道开裂塌方,到处都是滚落的巨石和倾倒的大树,路很不好走,只是多费了些时间。等他们历尽艰辛到达别宫,已是夕阳西下了。
然而呈现在他们面前的画面确实那样的震撼人心,原本美轮美奂的别宫几乎全部倒塌,并下沉了好几丈,冒着热气的浑浊的温泉水已经淹没了大半个废墟。隐隐地还可以看到金光闪闪的器具隐匿在断壁残垣中间,在夕阳的残照下泛着五彩波光。
可是,这里安安静静一个人影都没有!水里也并没有人的尸身。情况看起来是很好的,尽管宫殿塌了,人却平安。
“娘娘早有防范,一定将所有人都转移了!”萧元冷静地围着下沉的废墟走了半圈,得出结论。
轻颜没事?轻颜当然不会有事......可是,他该去哪里找人?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有些消息都表明轻颜不会出事,但原靖宇心中总是有些不安,他甚至能听到轻颜在呼唤他,埋怨他,想念他......
“轻颜----轻颜----你在哪儿----”他像个找不到母亲的孩子,不断围着别宫的废墟跑着,一边跑一边喊。
禁军侍卫们看着这个失魂落魄甚至有些疯癫的皇上,面面相觑,一个个都有些无措。
“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分散开去,找人啊!”雁无痕怒斥一声,将手下的侍卫们都遣散出去找人,他自己则跟在皇帝身后。
萧元劝道:“皇上,您不要着急,娘娘肯定带着别宫的侍卫救人去了,我们想想看娘娘会往哪个方向走。”
原靖宇停下来,喘了两口气,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是啊,他必须冷静,不冷静如何能找到轻颜?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起,又有人过来了。
原靖宇举目望去,看服侍似乎是轻颜的近卫。
“是娘娘身边的人!”雁无痕一眼就认了出来。皇贵妃娘娘身边的侍卫都是他亲自挑选的。
原靖宇赶紧迎了过去,劈头就问:“皇贵妃现在何处?”
几名侍卫见到皇帝,赶紧下马来跪在地上,一边喘气一边将皇贵妃发现要地震,然后分派他们出去通知各地知府和城卫军的经过说了一遍。又解释说他们是娘娘派往浔阳的人,听说皇上到了,所以赶过来的。
“也就是说,你们也不知道皇贵妃现在何处?”原靖宇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心中很是感动,他的轻颜果然时时处处都想着百姓和国家的安定。然而他还是不安,总感觉轻颜好像出事了一样。
他细细分析,既然轻颜没有往东南面走,那多半是去了西面或者北面吧!
“往西!”
完全凭感觉,原靖宇认定了她会问那个吸取。于是,一行人又往西赶去。
雁无痕看了看萧元,萧元摇摇头。他也担心皇上的身体,然而现在的皇上哪能听得进去劝?
萧元凑到雁无痕耳边,小声道:“这样,你让人想办法弄点吃的送过来,我想办法劝皇上吃一点。现在这个时候想劝他休息是不可能的。”
雁无痕点点头,下去找人准备吃的。
天色越来越暗,原靖宇带着人一路往西,点上火把沿着坍塌开裂的管道小心地往前走,看到村庄就过去看看,顺便打探一下情况。
因为事前得到消息,虽然村子里房屋垮塌很严重,人员伤亡却不是很严重。然而没有了栖身房子,家里所有的财产都埋在废墟了里,村民们还是围坐在一起默默流泪。
皇帝的到来引人震撼,这些地层的相叶村民做梦都不敢想象,作为天子的皇帝会在地震后连夜赶过来探望灾情。可是,看着原靖宇凌乱的头发、布满血丝的眼睛、已经被树枝刮破的沾染了不少污渍的龙袍,他们忍不住心中一酸,都感动的想流泪。
上?皇上怎么会到这里看来?那身龙袍......那是龙袍吧?好像是明黄色,上面绣的那个也有点像龙......真的是皇上?
“皇上,没有找到皇贵妃娘娘!”萧元已经将这个小村庄迅速查看了一遍,而后看到菁菁,也焦急的问道:“菁菁, 娘娘呢?”
“我......”菁菁被被原靖宇着急发热样子吓了一跳,赶紧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说出来,“娘娘带着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就地震了,所以娘娘让我们分散救人......”
“那她走的哪个方向?”原靖宇硬生生憋着一口气,按照菁菁的话来讲,她们也已经分开两天了。不知道为什么,越往西走,他心中的不安就越来越强烈,到了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她是不是出事了?她出了什么事?轻颜......
不知不觉中,原靖宇已经放开菁菁,突然间脸色变得很难看。
萧元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他,安慰道:“皇上不要着急,娘娘武艺高强,不会有事的。菁菁姑娘在此,娘娘一定离得不远。”
原靖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一下心神,点了点头。
“嗯,轻颜武艺高强,一定不会有事的......”他再一次安慰自己。
村民们看到真的皇上来了,一个个都慌忙在地上。经历这样一场灾难,他们既悲伤又恐惧,然而看到皇上赶过来,心里又忍不住冒出一股强烈的希望和感动来。他们这一带是受灾重区,因为当皇贵妃的人到达这里的时候,地震已经发生了。
“大家都起来吧,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虚礼....朕现在不是皇上,我只是一个男人,正心急如焚地想寻找自己的妻子......”原靖宇声音有些嘶哑,一双眼睛满是血丝,神情很是疲惫。”朕跟你们一样,也有妻有子,朕会挂念他们。所以大家放心,朝廷不会不管你们的,赈灾的钱粮很快就到了。”
百姓们跪在地上哭着叩谢皇恩。
萧元劝导:“皇上,您整整两日没休息了,找个地方坐一下,吃点东西吧!让雁统带领人去周围找找看,娘娘应该就在附近,您放心......"
严靖宇摇摇头,轻叹道:“不,你不明白。朕心里很乱,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没有找到她之前,我怎么吃得下......”
“可是,您不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怎么又精力找娘娘?要是找到娘娘,您自己又累倒了,谁来照顾她?”萧元心中也是后悔的。全国各地都是他的探秘,然而即将发生地震这么大的事情,事前真的没有一点端倪么?他怎么会如此大意?
当初荣阳周围就有“国有妖孽,天将惩罚;妖孽不出,国祚不长”的耀眼,天将惩罚,他就没想到是地震呢?
原靖宇似乎将萧元的话听进去了,接过雁无痕送来的烤肉。你是一只野鸡,烤得不错,知识没有味道。他举到嘴边强迫自己咬了一大口,边吃边往西北方向走。没有人告诉他皇贵妃在哪里,但他就是知道他在那边。
他还知道她在想他,在心里默念着他,甚至偶尔还有一丝怨恨和急切。可是他知道,她还活着,只是,她的处境估计不怎么好......
“皇上?”雁无痕不解地跟上去。他细细问过菁菁了,据菁菁说娘娘好像去的是西南方向,不是西北方向啊!
萧元拉住雁无痕,轻轻摇摇头,说:“让皇上凭直觉走吧!皇上与娘娘心有灵犀,也许能互相感应。”
雁无痕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不多言了。地震,真的是天底下最恐怖的灾难啊!
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一个面目全非的村庄。之所以认为这里还是一个村庄,只是因为他们在这个山脚下看到一大群难民,旁边还有两三个没有被坍塌的山石掩埋的茅屋。
原靖宇径直走了过去,屏着呼吸将这群几乎人人带伤的难民细细看了一遍。没有轻颜!可是,他却强烈地感觉到,轻颜就在附近。
萧元发觉原靖宇的异常,也跟着停下来,猜测着问道:“皇上,就是这里?”
原靖宇似乎没有听到一般,一双充血的眼睛不死心地还在四处寻找,口中喃喃自语。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看不见?轻颜,你在哪儿?”
雁无痕听皇上这么所,立即掠过去,向这群双目无神衣衫褴褛浑身血迹的难民询问道:“皇贵妃可来过这里?”
很多人充耳不闻,不远处以为靠在树上休息的老人抬头看了萧元一眼,回到:“皇贵妃?皇贵妃长什么样子?皇贵妃怎么会到我们这里来?”
“皇贵妃娘娘身材修长,年轻美貌......”雁无痕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没有没有......”旁边以为中年妇人红着眼圈儿不耐烦地说。
萧元缓缓转头望着原靖宇,黯然道:“皇上,好像娘娘没有来过这里。”
原靖宇闭上眼几个,压抑着心底强烈的失望。他分明感觉到轻颜就在这附近的啊!他忽然放声嘶吼:“轻颜,你在哪儿?轻颜----”
“皇上,您别这样......”雁无痕抱住他,侧过头去,眼圈一红,热泪盈眶。
直到这时,这群难民才反应过来。皇上?真的是皇上?皇上在找皇贵妃娘娘?可是娘娘怎么会来这里。
村民们立即跪在地上,一个个哭叫着拜见皇上,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痛苦和绝望。他们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做梦吧?皇上怎么会到这里来?然而深入骨髓饿尊卑观念还让他们匍匐在地,全身心的敬畏。
“地震之时,可有以为女子来过?”萧元不死心地再问了一遍。
就在这时,先前那位中年妇人忽然落下泪来,哽咽道:“娘娘民妇是没有看到,不过地震的时候到时来一位仙女。她头发凌乱,浑身血迹,将我们从滚滚山石中就出来,可是她自己却......”
“什么?你说什么?”原靖宇忽然扑过去,一把将她从地上提起来,满脸的焦急,希望与绝望不断在严重交替闪现。
那位妇人显然被原靖宇吓了一跳,但是相对于前日的地震,这样的惊吓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她这菜反应过来他们以为的那位仙女就是皇贵妃娘娘,她满脸震惊,然后满怀愧疚与期望地望着这位怎么看都不像皇帝的人道:“地震的时候有位姑娘从天而降,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她救出来的......”
“那她人呢?现在在哪儿?”原靖宇立即就肯定了那是轻颜。是他的轻颜啊......
“她......”那妇人又红了眼圈儿,滚下一串泪珠,“她回去救民妇的小女儿,然后,然后山就塌了......”他伸手一指----
原靖宇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心瞬时就沉入深渊。那里只有一个被乱石、树木和泥土堆砌的小山丘......
“不,不会的!不会的......”原靖宇摇摇头,忽然发疯似的跑了过去。到了那个小山丘前面,别说认了,连房子的残迹都被泥石掩埋的严严实实,人若被埋在里面整整两日两夜,还有生还的可能么?
原靖宇无力地跪倒地上,天地间忽然响起他撕心裂肺的呐喊-----
“不----”
“皇上,皇上......”萧元和雁无痕以及所有禁军侍卫都跪倒他身后,却不知道说什么。他们都明白皇上有多哎皇贵妃,就算以前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
“轻颜,轻颜,你不要离开我......”他忽然发疯似的刨土,双手挥动之下,一捧捧的泥土不断往外翻飞......
“皇上!”雁无痕震惊,想阻止他,却被他一把推了出去。
“萧总管,怎么办?”雁无痕转身望着萧元。
萧元红着眼睛望着原靖宇,双手紧紧握拳,强自隐忍着。被雁无痕这么一叫,他很快醒悟过来,着急地说:“无论如何,总要把人挖出来的,你即刻派人出去,将最近的城卫军调拨过来,让他们带上工具尽管赶过来!”
雁无痕慎重地点点头,起身就冲了出去。他找出自己的信物,挑了最好的马,选了自己最信任的三名侍卫分三个方向出去找人。
这时,原靖宇基本上已经疯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把这些泥土都松开,就可以见到轻颜了......
“轻颜,轻颜,你不要离开我,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自私,我小气,从来不为你着想,我......轻颜,你出来惩罚我吧,你想怎么样都行,就是不要离开我......”他泪流满面,声音哽咽,泥石掀翻了指甲,磨破了指尖,每一捧飞扬的泥土都有他滚烫的泪水和鲜血。
萧元知道如今劝不住他,只能跟着他一起刨土;雁无痕见此,也只好跪行过去跟着一起刨;其余侍卫看主子们都在用手刨土,紧随其后也跟他们一起默默地刨;不远处那群残存的百姓见此,也默默地走过来,跟他们一起挖土......
没两下,萧元就磨破了指尖,尖锐的疼痛提醒了他。真是蠢啊,随便找个工具也比用手刨来得快啊,皇上是急疯了,他们也傻了么?他立即解下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递给原靖宇,劝道:“皇上,用这个,更快!”
原靖宇用上臂的衣袖快速拭去脸上纵横的泪水,没有接,而是取出自己插在靴子里的匕首重新开始刨土,然而么刨几下,他又突兀地停了下来-----
“停下!都停下!安静......”
萧元虽然不解,还是立即招呼其他人都安静下来。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原靖宇面上忽然呈现出几分喜悦,热泪顿时汹涌而出,然而那双血红的双眼也顿时有了一丝神采。
“我感觉到了,她还活着!”他兴奋地说。
萧元也路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皇上不要着急,我们好好想想从哪里开挖比较快,再多调集一些人手,很快就能找到娘娘了。”
周围的侍卫和百姓望着这个最不像皇帝的皇帝,好多人的目光中都带上了一份怜悯。他们都情不自禁地在想:原来皇帝也有心爱的人,原来皇帝市区心爱的人也会的失心疯......
“轻颜,你再坚持一下,你会很快救你出来的......轻颜,你一定要等着我......”原靖宇声音并不高,但说得很认真。然后,他忽然站起身来,围着这个小山丘走了一圈,在靠西的那头站定,指着其中一点,远远地问那个妇人道:“是不是这里?”
那中年妇人呆怔了一下,惊喜点点头。“对,就是那里,民妇的家就在那里!”
原靖宇悄然松了口气。他的感觉没有错,轻颜就在那下面,她告诉他她还活着,她怨他但是更想他......
轻颜,一定要坚持住!他默默在心里说。他知道她一定能听到的......
二月十八日晚,地震之后明昊感到乾坤殿,却被告知皇上地震之后就“飞”出去了,紧接着萧总管和雁统领也带人追了过去。太子坐镇皇宫,很快稳定了局势,宫女太监侍卫们各就各位,情况很快就统计好报了上来。皇宫里垮塌的宫殿极少,只有两处宫墙而已。
太子立即下令,着急群臣连夜入宫议事。
实际上,地震发生后,官员们就知道今晚别想睡觉了。他们刚从屋子里跑出来,然后等大地平静了又赶紧进屋换衣服,然后该进宫的进宫,该进府衙办公的去府衙调查统计受灾情况......
到子时,整个荣阳的损失情况也报上来了,民房垮塌有几十间,上了几十人,有三人死亡,总体说来情况尚好。然而根据初步观测,震中在荣阳以西至少千里之外。
荣阳以西,千里之外?明昊立即变了脸色,他总算体会到刚刚地震时父皇的忧虑焦虑了。地震的时候,他虽然担心,但也知道这是天灾,忧虑无用。考虑更多的是百姓的伤亡以及赈灾的方方面面。知道如今他才意识到母妃并没有在宫里,虽然皇宫里没事,但不代表母妃所在的地方也没事啊......
他们远在千里之外都垮塌了这么多的房子,母妃在别宫里会怎样呢?
虽然还不清楚此次地震的灾情,但是赈灾却刻不容缓。他打算先押送一批赈灾的娘是和药品过去,余后的等各地的受灾情况统计报上来了再说。
母妃在震中,母妃在震中......
明昊脑子里一团糟,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如何都必须冷静。父皇已经赶过去了,他现在着急也没有用,作为储君,他必须稳定朝纲,尽快组织赈灾事宜。
冯文宣虽然年迈,但老当益壮,处理突发事件经验丰富,很快就报出国库余额,以及可以立即调拨的粮食和药品。
虽然皇帝走得匆忙,没有留下任何旨意,但太子监国摄政却无人提出异议。朝臣们都明白,皇帝本人也是很乐意让太子早日登基继位的,又有岑远志和周仲元两位宰相的支持,一切都很顺利。
经过户部不眠不休一天一夜的准备,明昊终于在二月二十日早上启程前往浔阳。根据最新的消息,正是母妃发现了即将地震,从而派遣身边的侍卫去各地报信,使各地都有了准备,因而此次地震虽然吓人,目前报上来的伤亡却并不严重。明昊悄悄松了口气,如此看来,至少母妃不会有事的。
年轻的太子殿下从各部中抽调出一批年轻官员,连同去年科举后尚未安排职务的年轻贡生,一共四十多人,带着户部紧急筹措的一批粮食和药品以及从民间和太医院征调的外科大夫一起,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朝臣们对太子殿下在此次紧急事件中表现出来的镇定以及组织领导协调等能力都相当满意。他们可以预见,不久之后的将来,宇朝就会迎来以为年轻有为的君主。
因为带着太多的人和物,速度肯定不快,明昊下令日夜兼程,也足足走了一天一夜,与二十一日上午才到达昭西城。
昭西原本有了防范,知府已经将各县的伤亡统计好了,对于受灾较重的县镇,他们已经开始发放赈灾粮了。
明海对昭西知府的果决干练很满意。他骑马出去巡查了一圈,去施粥的地方看望了受灾的百姓,留下几名官员辅佐昭西知府,午后便带着大部队继续往西前进。
他很想加快速度,但是也知道这么多人和车马,速度不可能再快了。然而,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飞到父皇身边。今天早上他收到消息,母妃竟然被掩埋在一片废墟里,生死未卜,父皇也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从那名传信的卫护的语气中,他能听得出来,父皇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甚至很多人都认为皇帝已经得了失心疯了......
二十二日辰时末,太子一行终于到达浔阳城。经过慎重的考虑,他将赈灾的重任交托给齐澈和姜云飞二人,自己则带着一队侍卫快马赶往戚县母妃出事的地方。
二月二十二日,距离地震已经过去整整四天了。原靖宇在二十日下午就找到了轻颜出事的地方,可是一天两夜过去了,那座小山丘还没有完全移除,轻颜还被埋在泥石下面。眼看挖掉了一些,没想到余震一来,又从山上震落一些石块泥土下来,气得原靖宇想骂天。
时间越久,原靖宇越是焦急,好在一直能感应到轻颜的存在,他又时不时地冲着厚厚的泥石层喊她,才能勉强控制自己不发疯。
雁无痕调来一对城卫军,带着挖土搬运的工具,分批日夜不停地挖土,原靖宇亲自监工,到如今也还没有挖出人来,怎能不急?
如今挖土的速度越来越慢了,因为下面很可能就有人了,所以,现在士兵们都是用的手和木铲子在挖土。
萧元劝原靖宇到树底下休息一下,担心他支持不住,可是原靖宇摇摇头,实在累得不行就在旁边打坐练功修炼一会儿。修炼之前,他会跟轻颜说,让她跟自己一起修炼,也是鼓励她要坚持下去,千万不要睡着了。
萧元无奈,只好劝他吃些东西。
原靖宇实在没有胃口,特别是想到轻颜还埋在土里没有吃没有喝,他怎么吃得下?可是萧元的话也有道理,他如果不保重身体,等轻颜出来,谁照顾她?所以,他虽然没有胃口,也还是强迫自己每天都喝两碗粥。
太子明昊找到原靖宇时已经过了午时,原先的小山丘已经去了一个顶,西面是一道斜坡,泥石已经去了大半,下面隐约有一棵树,树下掩盖着村落的废墟。
原靖宇正站在树前,低着头眼睛眨也不眨地往里面看,可惜大树枝叶间基本上都被泥土填满了,偶尔一些空隙,却也看不到里面。他不断地往里面喊着轻颜的名字,絮絮叨叨地跟她说话,声音早已经嘶哑。
他是那样的焦躁不安,既有些兴奋,又有些忧虑。她还好么?有没有受伤?不吃不喝这么多天,里面空气稀薄,她......
每次想到这些原靖宇都不敢再想下去,他担心轻颜还在的信念一旦崩塌,自己真的会发疯的。
“父皇?”明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那个威严俊美的父皇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青色的胡渣,满是血色的眼睛,双颊已经凹陷下去,凌乱的头发估计这么多天从来都没有梳洗过,一身肮脏的龙袍早已看不出来本来面目。
原靖宇怔了一下,缓缓回头,看到儿子,眼睛闪过一道惊喜。然而看到儿子身上干净的明黄龙袍,他才醒悟过来自己还是个皇帝,他身上还肩负着守护天下安定的重任。
“昊儿?怎么来了?朝廷没事吧?组织赈灾了吗?”
不等明昊回答,周围的侍卫和百姓又丢下手中的事情参拜太子。对所有人来说,这位虽然年轻却威严尊贵的太子殿下可比跟他们相处了几天的皇上更像个皇帝。
原靖宇微微皱眉,此刻却不方便说什么。
明昊明白父亲的心思,让众人赶紧起身,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他快步跑到父亲身边,立即就红了眼圈儿。
“父皇,我母妃呢?”
原靖宇回头望着那棵打横在泥土中的大树,说:“应该就在下面。我能感觉得到......”
于是,父子俩并肩站在一处,紧张的等待着士兵们挖掉泥土,搬走大树......
“朝中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原靖宇问儿子,眼睛却始终盯着那棵大树。
“父皇不必担心,儿臣都处理好了。儿臣是带着粮食和药品过来赈灾的,得到母妃的消息,刚从浔阳府赶来......”
原靖宇点点头,终于回头看了儿子一眼,眼中带着几分赞赏和欣慰。“好孩子,你长大了!”原靖宇拍拍儿子尚有些稚嫩的肩膀。
就在这时,只听旁边一阵惊呼,父子俩同时回头,只见那棵大树终于被挪开抬走了,父子俩人同时看到一面倒塌的墙壁下横着一根房梁木,下面有半袭衣裙。虽然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花纹,但却绝不是普通农家用得起的料子,那是轻颜的衣服......
“轻颜----”原靖宇立即扑了过去,小心的挪开那根房梁,又抱走一堆茅草,终于在一张桌子底下看到了那个瘦弱的身影。
轻颜背靠着墙壁,头顶是一张木桌子,断了一条腿,正好撑在墙壁上,给她留出一个小小的足以栖身的空间。她坐在潮湿的地面上,微微低垂着头,仿佛正看着怀中的孩子。
原靖宇立即扑过去跪在地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知道感受到那细微的脉搏的跳动,一颗心才总算落到实处。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只要她现在还活着,他就不会让她死的!感谢上苍没有将她带走......
明昊紧张地盯着父亲的脸,看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自己也才跟着放下心来。他又回头紧张地看着母妃,只见她一头凌乱的头发,上面沾满了泥土和茅草,身上的一副稍好一些,但也有很多泥水污渍。他美丽高贵的母亲,为了救一个孩子,竟然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危险,差一点就失去性命。
这一刻,明昊心中的感动更多的是源于她的勇敢无畏和牺牲。因为有这样的母亲,他感到无比的骄傲!转而他又想起母妃身体本来就不好,在这样的地方不吃不喝这么多天,她怎么受得了?
原靖宇看不清轻颜的脸,被乱发遮住了,但那些都不重要,只要她还活着就好。而后,他才看到她怀中抱着的那个孩子。
那是一个包在青花布襁褓里的婴儿,一张小脸冻得发青,小小的唇边残留着干涸的血迹,轻颜左手食指还在孩子唇边。原靖宇整个人连同那棵焦急的心都颤抖起来,他伸出手碰了碰孩子乌青的小脸,以为的发现孩子竟然还有体温。
“孩子还活着!”他惊喜地叫了一声,赶紧将孩子抱出来递给身边的明昊,说:“这是你母妃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救回来的孩子,赶快找人医治,不要让你的母妃的心血白费了。”
明昊点点头,抱着孩子回身递给随身太医。孩子的母亲听到消息,扑了过来,喜极而泣,然后跪在地上一面流泪一面给救他们性命的皇贵妃磕头。
那孩子抱走以后,原靖宇才颤抖地将三条腿的桌子掀开,小心翼翼地将轻颜抱进怀里。她好轻,原靖宇抱着她,好像抱着一根羽毛,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她吹走,很没有存在感。所以他将她抱得很紧,又用自己的脸贴着她的头,心里这才踏实一点了。
她在他怀里,是真的在他怀里,不是做梦,不是臆想......
原靖宇的心依旧在颤抖,手也有些颤,但是他抱得很轻柔却也很坚定。“轻颜,轻颜......千万坚持住......”他一手贴着她的背心将自己的内力输送入她体内,一手缓缓拨开她的乱发......
轻颜嘴角微微扬起,露出浅浅一个笑容。她实在太累了,这么多天,她一直都不敢睡着,就怕自己一睡不醒。她一直都能感觉到他,知道他着急,知道他悔恨,知道他来找她了,所以她一直都坚持着,她相信他一定能救她出去的......
终于,他找到了她,然后将她救出来了。
现在可以睡了吧?她想。在他怀中,很温暖。他的内力进入自己体内,全身都暖洋洋的,让她从地狱般的寒冷和僵硬一下子飞进天堂,温暖舒适。她很想睁开眼睛看看他,他却着急地将她的头按在怀中,说:“现在还不行,别睁开眼睛,等会儿我找块黑布将你的眼睛蒙起来,免得你忍不住......”
原靖宇抱着轻颜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萧元赶紧递上热毛巾。他轻轻帮她把脸擦了一下,然后接过明昊递过来的温热的米汤,一口一口地喂她,最后是丁青山奉上的捣烂的药丸。
轻颜喝了米汤、吃了药,脉象稳定多了,随即便沉沉睡去。
明昊看着神情疲惫不堪的父亲,劝道:“父皇,母妃没事了,让儿臣来抱吧,您 也休息一下......”
原靖宇摇摇头,不肯。他将她抱得紧紧的,紧紧贴着自己的胸口,甚至想将她嵌进自己心脏,这才不会感到空落落的难受,才不会感到凌迟般的痛楚。
他再次运起内功在她体内游走了两圈,感觉她的身体暖一些了,这才开始清理她的头发。其实应该将她一身湿衣服换下来的,可是现在找不到干净的衣服。他想,等她脉象稳定一点,他就带她会浔阳修养。其实明昊也算想得周到了,着急赶过来,还带着少量的粮食、御医和药品,只是可惜没有换洗的衣服。
明昊看着这个完全毁坏的村庄,回头继续劝道:“母妃需要好好修养,还是赶紧回宫吧!您也换件衣服休息一下......”
原靖宇站起身来,大步走到大路上。
马匹都准备好了,原靖宇抱着轻颜跳上马背,往浔阳府赶去。
出发的时候不过刚刚申时(下午3点-5点),到达浔阳府却已经过了亥时(晚上9点-11点)了。
浔阳城受伤的人不是很多,但房屋倒塌很严重,绝大部分的百姓都睡在大街上。原靖宇无奈之下只好下马,抱着轻颜找了一间完好的大房子,立即让人烧热水,找干净衣服过来。
知道她最爱干净的,所以首先就帮她沐浴更衣,然后擦干头发,这才将她放到床上去。可是,又过了这么久,该喝点粥,药业该吃了。
轻颜已经陷入昏迷中,所以原靖宇正好自己先喝一口,然后以唇渡给她。明昊心中感动,也没有觉得害羞,他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自己则站在一旁帮忙。
“父皇,您也去洗个澡换件衣服,吃点东西休息吧!”明昊知道父皇也不过是凭着一股信念支撑着,这么多天没有休息了,他就是铁打的身体也支持不住啊。
原靖宇点点头,他要赶紧下去洗个澡吃点东西,然后抱着轻颜好好睡一觉。
然而毕竟太累了,原靖宇泡在热水里就睡着了。明昊只好帮他擦干头发穿上衣服送到床上去睡。
其实明昊也很累了,这几天基本上都没有睡觉,也没有认真吃过一顿饭了,如今看父皇母妃都平安了,他也有些支持不住了,所以靠在母亲床边眯了一会儿。
原靖宇整整睡了一天一夜,醒来之后有点迷糊。他记得发生地震了,轻颜被埋在土里了,他好不容易才将她挖出来,怎么没看到人呢?为何不在他身边?难道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
他跳下床放开嗓子喊:“轻颜,轻颜,你在哪儿?”
还没到门口,门砰地一下就打开了,明昊跑了进来,安抚道:“父皇,你别着急,母妃就在隔壁!”
原靖宇这才放下心来,赶紧跑了过去,一边跑还一边抱怨:“为何不让我跟你母妃睡一起?不知道我们醒来找不到人要着急吗?对了,我睡了多久?你母妃醒了没有?”
明昊脸色一红,低头道:“您睡了一天一夜,母妃......还没有醒......”
“还没有醒吗?让御医看过没有?”原靖宇急匆匆冲到轻颜床边,抓起她的手腕细细察看她的脉搏。唔,还好,还好,她脉象很稳定。
“是丁医正开的药,每日三次。”
“谁喂的?”
“儿臣亲自服侍母妃喝的粥,吃的药......”
原靖宇很想问你你怎么喂的?到底还是没有问出来。昊儿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对了,萧总管和雁统领呢?”
“儿臣让他们下去休息了......”
原靖宇点点头,他们也的确累了。
他转身看着儿子,说:“你也累了好几天下了,下去休息吧!你母妃有父皇照顾着,你放心。明日我就带你母妃回宫,赈灾事宜就全部交给你了!昊儿,别怕吃苦,会有回报的!”原靖宇拍拍儿子的肩,浅浅的笑容中有无尽的欣慰之意。
明昊明白父亲的话,再看了看母亲,告辞离去。
睡了一天一夜,原靖宇先饱饱地吃了一顿,然后喂轻颜喝粥、吃药,紧接着跳上床抱着她,带着她一起练功。
若不是仗着一身武功,他们哪里能坚持这么久?这一课,原靖宇无比庆幸他们内功都不错。双修之后,两人心意相通,特别是在危急的时候,就显出其巨大功用。心意相通才能知道她还活着,让他的心安定下来,然后感知到她的方位,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将她就出来......
老天对他还是很好的,没有将她带走......
轻颜,他的轻颜还在怀里......
半夜,轻颜体温忽然缓缓降低。
原靖宇一直抱着她谁的,所以很快就惊醒过来,赶紧让人将丁青山传过来。
“母妃怎么样了?不是说脉象很稳定么?”明昊刚睡下不久,听到消息也赶紧过来了。
远景汉语焦急地将内力送入轻颜体内,却得不到半点响应。他恐惧地唤着她的名字,紧紧搂着她,想给她温暖,可是她却始终闭着眼睛,身体也不见转暖。
“轻颜,轻颜,你别吓我......”一种即将失去的恐惧彻底攫住他的心。原靖宇紧紧抱着她,急切地亲吻着她的额头,不住地呼唤她,可是,她好像什么都听不到。她虽然就在怀中,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她的心。内力送进去,在她的经脉里好似一潭死水,击不起一点浪来。
他真的很害怕......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失而复得,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得而复失。原靖宇经历了从天堂摔落地狱,然后再次升到天堂,如今,又要将他打入地狱了么?原靖宇的心彻底乱了,连手都颤抖起来,如此,他也不敢继续往她体内输送内力。
这时,丁青山终于赶到了。这些天他也没怎么合眼,今晚才去躺了一会儿,又被叫起来了。
“这两日臣看娘娘的脉象已经稳定了啊!怎么会这样呢?”他摸摸轻颜的脉,也是满脸疑惑。若不是看轻颜脉象稳定,他也不敢下去睡觉啊!
“那怎么办?”原靖宇急了,如果连丁青山都没有办法,谁还能救她?他的世界立即陷入天昏地暗中,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丁青山不敢看皇帝失望痛苦的眼神,他急忙打开自己的医箱,取出银针道:“臣给娘娘扎几针吧!皇上您试着跟娘娘说话,她应该能听到......”
如今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萧元手起针落,干净利落。
原靖宇扶着轻颜的背,不断地叫她的名字。
“轻颜,轻颜,别睡了,你还不肯原谅我么?你要怎么惩罚我都行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吧......”
“昊儿,你来,快,跟你母妃说几句话啊!”
“母妃,母妃,您睁开眼睛看看昊儿啊!......母妃,太子妃怀孕了,您很快就有小孙子抱了,你不想看看他么......”
“轻颜,你听到没有?我们很快就可以去江湖自由自在的游玩了,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去。轻颜,你告诉我,最想去什么地方......”
......
大约一刻钟之后,轻颜的体温逐渐回升,身体却有些痉挛的样子。
萧元取下银针,让准备热水,说皇贵妃肌肉痉挛估计是冷的,热敷一下就好。
原靖宇再次将内力送入她体内,在她全身上下每一条筋脉运行两遍,这一次与先前完全不同,他能感觉到她经脉中内力的活力,能与自己的完全融合在一起。
“轻颜?”他轻轻拍拍她的脸,迫切希望她能立即苏醒过来。
轻颜,你快醒醒,我很害怕,你知不知道......他不断在心中呼唤着。
“父皇,你看!”明昊忽然满脸惊喜地指着母亲的脸。
原靖宇也看到了。轻颜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然后,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缝,哑声呻吟道:“景瀚,我好痛......”
“哪里痛?”原靖宇反射性地问了一句,然后忽然笑了。她知道痛了,她在叫他,他总算醒过来了!
“小腹,伤口......”她又呻吟了一声。
丁青山缓缓松了一口气,出去熬药了。
原靖宇运功让手掌变得滚烫,然后贴到她的小腹的伤口上。
轻颜微微蹙眉,而后神色开始舒缓。“真舒服......”
明昊看母亲脸色好转,忽然问道:“母妃身上有很多伤口?”
原靖宇忽然轻轻叹息了一声,瞪了儿子一眼。
“你不知道?”
明昊低着头,小声道:“儿臣猜测应该有的,但是......”母妃在江湖上闯荡了好几年,又领兵征战多年,身上怎么可能没有伤口?可是,母妃身上最重要的伤口竟然在小腹?
“知道你母妃小腹的伤口是怎么来的么?”原靖宇忽然想起来,这孩子小的时候总是问他是怎么生下来的,正好趁此机会教育他一下。
“儿臣不知......”
“那是生你的时候,难产,剖腹留下的......”原靖宇详细讲了当时的紧张局势,讲她为了早日去江南救援他,所以不顾反对喝了催产药,结果难产。讲她为了保全他,又不顾所有御医的反对,让人剖腹将他抱了出来。后来,他昏迷了几天几夜,差点就醒不过来......
明昊红着眼圈儿,双手紧紧握拳。他还记得小的时候皇后是怎么告诉他的。那个时候他才几岁,但是对皇后当时的那段话却印象深刻。
她说:“在这个世界上,你母妃最爱的人就是你父皇了。当年她怀着你的时候,你父皇在江南被围困,情势很是危险。你母妃心里着急,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喝了催产药,没想到却难产了。可是你父皇在江南那么危险,她怎么放心得下?所以,太医按照你父皇事先地嘱咐,保大人不要孩子,你母妃虽然舍不得你,还是答应下来。母妃也做过母亲,担心你母妃以后后悔,所以要求太医一定要保住你,所以太医才剖腹将你取出来。后来你母妃昏迷了很久,差点就......所以,你父皇和母妃一直记恨我,对你也不如你姐姐那么疼爱。可是昊儿,你要理解他们,毕竟,你的出生差点要了你母妃的命你知道么?......”
皇后,他尊敬了很多年的母后,他一直以为她是真心疼爱他的,因为他没有自己的孩子,没想到她竟然颠倒是非,有意引他忌恨自己的亲生母亲......
明昊低着头,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母妃,是天底下最好、最伟大的女人......”
“那是当然!”原靖宇满脸得意。这个天底下最好、最伟大的女人是他的妻子呢......
轻颜虽然闭着眼睛,却将父子俩的话全都听了去。她微微扬起嘴角,淡淡地笑开来。
“昊儿,那个孩子呢?”她忽然想起自己救的那个孩子。被掩埋的那几日,孩子饿了,她没有办法,只能要破自己的手指给孩子吮吸。孩子冷了,她也只好运起内力给她取暖。还在她的血液里有很多药性,孩子才能坚强的陪她挺过来。
“母妃放心,孩子很好,儿臣派了太医照顾着,她母亲也在。”明昊想起那个孩子,心里还是有些迁怒的。如果不是那个孩子,母妃不会被埋在泥土下面那么久。可是,呢是母亲用自己的鲜血救回来的孩子,他又不能不好好爱护......
“那个孩子......”原靖宇沉默了一下,说:“轻颜,我们收她做义女吧!”
“好!”轻颜微笑,“不过那个孩子还太小了,就交给昊儿带吧!昊儿,母妃给你找个小妹妹,好不好?”
明昊脸色有些难看,却不能反对。只是......“母妃,我不会带孩子......”
“傻孩子,交给你的太子妃就好了嘛,他不是也怀孕了么?正好练习一下......”轻颜还记得他说过的话。
“没有......刚才着急,儿臣骗您的......”明昊低着头,有些脸红了。
“什么?不是真的?”原靖宇和轻颜都有些震惊。这孩子,着急起来这样饿谎话也想得到么?不过......
“不是真的也没关系,你以后多多努力就好了......”原靖宇不怀好意地笑笑,“父皇和母妃等你的好消息......”
轻颜狠狠地掐了原靖宇一下,有这样的父亲么?不过,心里真的好高兴啊!隔阂没有了,他们终于团聚了......
第四卷后宫传奇 第十四章 水落石出天地惊
元嘉九年二月二十七日,皇帝携皇贵妃回宫,举朝欢庆,百姓自发跪在御驾必经的街道两旁参拜他们心中敬仰的神女。这一次,易锦鸿只是加强了防守,并没有驱散百姓。这是百姓一片至诚的心意,他无权剥夺他们对皇贵妃的感激和崇敬。这是她应得的,是她的骄傲,也是他的骄傲啊!
如今,皇贵妃发现地震并派人传令官府协助百姓避灾的事情已经广为流传,最新消息是皇贵妃为了救一个不满周岁的女婴被垮塌的房屋和山上滚落的泥石掩理。整整四天四夜,皇贵妃以自己的鲜血哺喂婴儿,两人一起获救。据传皇帝己经将这个幸存的女婴收为义女。
对天灾的畏惧让他们更加感激崇敬这位一心为民的皇贵妃,不但百姓,这一次几乎整个朝廷都震动了。他们无法想象,一个人的心可以那样自私,又可以这样博爱;一个女子,竟然可以如此果决坚定,英勇无畏,很多男人都在心中感到汗颜。
不过短短十来日,皇贵妃爱民如子的美名便迅速流传,然而在传播的过程中,皇贵妃又变成了特意下凡救助他们的仙子、神女,之前流传的国有妖孽的谣言不知不觉中销声匿迹……轻颜虽然清醒过来了,但是身体依然很虚弱,又车马劳顿,基本上是昏睡的时间多,清醒地时候少。
进入荣阳之后,面对自发跪在道旁的数万百姓,原靖宇也忍不住眼角湿润。这些都是自己的子民,是宇朝的基石,谁说民心难得?他们是那样淳朴,牢牢记得帝王的一点恩德,他们不过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得到的却是那么多。他看了看昏迷的轻颜,她没能亲眼看看百姓对自己的爱戴和感激真是有些可惜了。
原靖宇下令在宫门前的广场停下来。
他走出蟠龙车,站在车辕上提气高声对百姓道:“朕与皇贵妃受命于天建立宇朝,就是想让所有百姓都过上安定富足的生活。朕受万民供养,就应该带领你们战胜所有的困难,哪怕是天降的灾难!皇贵妃虽然武艺高强,但在混石里理得太久,这一次实在受伤太严重,己经昏迷好多天了。但朕相信有千万人为她祈福,有千万人牵挂着她,她的身体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等她醒来,朕会将你们的心意转告于她的……”
据说,那一天很多百姓都哭了,都是感动的。
轻颜回宫后便在骄阳殿中休养。皇帝下令,禁止后宫嫔妃探视。
皇帝和太子双双离朝多日,积下很多事情,特别是赈灾适宜,还需要皇帝拿主意。
原靖宇先将太子纳妃的时间延至五月,然后将全国各地的灾情汇总分析确定详细的赈灾方案。
丁青山具体负责皇贵妃的身体,两人也曾多次探讨,丁青山始终怀疑前心次她体温降低陷入昏迷的事情是练功导致的后果,轻颜自己也有些害怕,决定停止修炼。当然,现在她也没有体力修炼。
皇帝下令不准任何人探视皇贵妃,然而朝中关心她的人很多,便都击丁青山那里打探消息。丁青山这人嘴紧,无论谁来,都是相同的一句话:“皇贵妃娘娘的身体正在康复中,大人您就不用担心了。”
这样的话说一次两次有人相信,但每一次他都这么说,人们反而不信了据说皇贵妃病的很重,昏迷好多天了。明慧心里很是忧虑,齐澈又跟着太子赈灾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无奈之下,她还是打算进宫看看。
想了想,她只好先去碧岚宫探望母妃,母女俩说了一会儿话,便一起去乾坤殿请旨。
原靖宇忙得焦头烂额,听萧元禀报了原委,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让她们直接过去就是了,她们两个怎么也变榆木脑袋了?朕那道旨意明显是针对后宫其他女人的嘛……”
萧元得了旨意去回复柳淑妃和长公主明慧,心里却在想,若是以往,她们自然不会多想,直接就去了。但如今毕竟不同往日啊!皇帝之前冷落皇贵妃这么久,如今因为地震将皇贵妃带回来,自己又成天呆在乾坤殿打理政务,晚上去骄阳殿都贪图近路走的密道,又下旨不让任何人探望,让人怎么猜测呢?他自然是明白皇帝的感情,知道皇贵妃确实身体不好,但其他人怎么知道?
柳淑妃和明慧有皇帝口谕,进了骄阳殿,发现皇贵妃的身体果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极差。因为她向来不太喜欢热闹,内殿里只有太子妃和菁菁伺候着。
见到明慧和柳淑妃,轻颜还是很高兴的,说:“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就是身子有些弱。淑贞这孩子谨慎守礼,话也不多,我正无趣得很呢,你们若有空,就多来陪陪我好了……”
这才说了几句话,太子妃岑淑直就温柔地劝道:“母妃,丁医正让您少说话的……”
轻颜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冲着柳淑妃笑了笑,只好不说了。她哪里就虚弱到说几句都承受不住的地步?不过是原靖宇想她早日养好身体,所以才不让她见人,以免受打扰。他就巴不得她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跟个猪一样……明慧最懂师傅的心意,立即就道:“那慧儿说给师傅听好了,师傅您不必开口……”
轻颜连连点头,太子妃也有些无奈。直到这几日亲自照顿皇贵妃,她才明白自己这位婆婆很多时候还跟个孩子一样,也难怪父皇如此宠爱了。
明慧绘声绘色地讲了自己几个孩子的趣事,轻颜眯着眼睛听得很高兴岑淑贞也是满脸温柔向往。
轻颜忽然打趣了一句,说:“我有次发病的时候体温不断下降,连青山都没有办法,他们父子俩担心我醒不过来,就不断跟我说话。我听到太子跟我说太子妃怀孕了,要是不醒过来,可就看不到自己的孙儿了,我一着急,就醒了……”
众人笑过之余都很震惊,全都盯着太子妃看。
太子妃羞红了脸,低着头道:“太子哄母妃的啦……”她虽然也很想有个孩子,但是那种事情是想就有的么?
轻颜笑着点点头:“你们两个多努力就是了……”
众人纷纷捂着嘴笑。
太子妃脸色越红,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她说:“母妃不用着急,再等两个月,三位姐妹都进宫了,或许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了。”
轻颜唇边的笑容立时就不见了,她轻轻叹息一声道:“有些东西,你如果自己不争取,别人又怎么会给呢?太子虽然不会像他父皇这样痴情,但是,你若付出了真心,他是能够看到的。我特意让你先进宫几个月,你可不要白白辜负了父皇和母妃的一片心意……”
太子妃感激地跪下来说:“儿臣谢母妃厚爱。”
“快起来,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些的。”轻颜对她也有些无奈,转念一想,又笑了。“不过,太子倒是注重这些,你们两个倒也般配。”
明慧接着笑道:“师傅亲自选的人怎么会有错?”
于是,大家都笑。
原靖宇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幅和乐融融的景象。看轻颜高兴,他也高兴,总算开恩道:“那以后让明慧和月影都进来陪你吧,不过只许呆一个时辰。”
轻颜对他的时间限制有些不满,撅着嘴道:“要不要我叩谢皇上恩典?
”然而话音刚落,她就突然变了脸色,头上很快冒出冷汗来,吓得原靖宇三魂丢了七魄。
“怎么了?哪里又痛了?”他立即将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住,一只手伸进棉被里,迅速将自己的内力递入她体内,往平常寒气聚集最多的地方游走。
太子妃见过几次,倒也还镇定。明慧和柳淑妃就不同了,她们何曾见过这样虚弱的易轻颜?然而不管她们怎样忧虑焦急,也只能无措地站在一旁。
一时间,骄阳殿又忙得人仰马翻。熬药的熬药,烧水的烧水,端火盆的端火盆……“轻颜,轻颜,哪里痛?”
“痛……”轻颜痛得曲起身体,紧紧抱住自己的小腹,“都痛……”
旁人听不明白,原靖宇却是一听就懂的,轻颜这是说全身的伤口都在痛。“坚持一下,很快就好了,很快就不痛了……幸好我回来了……”
从前她喊痛,原靖宇就给她热敷,疼痛很快就能锾解,然而寒气只是被驱散到其他地方,依旧存在。丁青山说只有将她体内的寒气全部驱除出来,才能彻底根除。但是要将寒气逼出来可不容易。用药物配合银针驱逐是一个方法,丁青山就是用的这一种。这次轻颜全身寒气都在躁动,或许也是因为丁青山的药起了作用。而用内力驱逐也是一个好办法,现在原靖宇就是用的这一种。
内力所到之处,寒气慢慢被驱散,然后再被缓缓逼出体内。这样的方法病人肯定是很痛苦的,可这是唯一治本的方法,原靖宇知道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所以只能让轻颜坚持……轻颜咬牙坚持。想着自己从前受伤、生产,哪一次不痛?不都坚持过来了么?她一定能坚持住的……原靖宇顺着经脉,将她体内寒气一点一点驱逐出去,尽管他内力高深,到后来也有些不济。明慧见此,赶紧将自己的内力传送给他。如此,整整半个时辰过去了,三个人都仿佛经历了一场艰苦的战斗,汗水浸湿了衣服,一个个都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然而轻颜的寒气却基本上都驱散出来了。
原靖宇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抱着浑身无力的轻颜,轻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轻颜疲惫地眨了一下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回道:“浑身酸痛,不过,也很轻松。这回应该清除病根了吧?相信以后不会这样痛了。”
总算大功告成。原靖宇很高兴,让菁菁带明慧公主下去沐浴更衣,他自己也抱着轻颜下去梳洗。幸好今天他过来了,不然轻颜病发也只能自己忍着了。又幸好明慧在一旁,不然这病根也不能完全根除。从今以后,轻颜只要注意防寒,应该能避免这样的疼痛了。
柳淑妃和太子妃虽然没帮上什么忙,却也看得满头大汗,肩皇贵妃情势稳定下来,也下去梳洗去了。她们都是到现在才相信,原来,皇贵妃竟然病得这么严重……泡在药水中,轻颜才想起来轻声问道:“你怎么会过来的?”他平常都是一大走就走,晚上才回来的。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礼部竞然上了折子,说应该表彰你的功绩……”
原靖宇忽然笑开来,只是笑容中有些嘲讽的意味。礼部尚书虽然是王奉理那个老古板的弟子,却也是皇后的坚实拥护者。不难看出,这出戏应该是皇后指使的。
轻颜淡淡地哦了一声,说:“怎么表彰?”
“他们建议再赐给你一个封号。说古住今来,还从来没有后妃生前能享有两个字的封号的。”言下之意,皇贵妃也该知足了。
原靖宇不用脑子都想得到,皇后这是担心轻颜威胁她的后位了。可是她不明白,他们所有人都不会明白。轻颜从来都不在乎那些的,她不顾自身性命救助灾民,只是出于本性中的善良仁慈和勇敢,从未想过用自己的这些功绩换取什么封号。不过,既然礼部提了出来,他自然不会拒绝。
“你答应了?又选了一个什么字?”轻颜靠在他怀中,舒服地眯着眼睛。
“敏,灵敏、敏捷、机敏的敏字。以后,你就是睿敏皇贵妃了!”原靖宇笑着拍拍她的脸,“饿了没有?出去吃饭吧!”
睿敏皇贵妃?
轻颜在心中默念着,倒也挺好听的。不过,她也用不了多久了,很快,她就可以跟他一起离开皇宫,自由自在地遨游天下了!想到那一天,她就双眼放光。
走进暖阁的餐厅之前,轻颜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景山别宫的总管萧骐曾经上奏温泉水温上升,水质混浊,有可能发生地震,你看到那个折子没有?”
“他上过折子?什么时候的事情?”原靖宇停下脚步,脸色很是慎重。
“说是年前……”
“这么久之前?”原靖宇缓缓将轻颜放下来,面色很是沉重。“他没有收到批复就不知道派人跟萧元联系,或者再多上几道折子?”
“可是,他收到批复了啊!”轻颜睁大眼睛,了然地点点头。“我就知道那一定不是你批复的!”
“批复了?怎么批复的?”原靖宇眯着眼睛问道。萧骐收到了批复,即将地震的消息却被隐瞒下来了,他不用问都知道上面的批复是什么。
“我也没有看到,不过萧骐曾经让人回别宫去取,或许过几天就有消息了。”轻颜看他气极了,便停下不说了。为一件已经发生的事情气坏了身体实在不值得。等萧骐将那本折子找到,很快就能顺藤摸瓜找出那个人的!简直是胆大包天啊!
“且让她遣遥几日吧!要让一个人摔得最重,须得先将其捧到云端……”原靖宇忽然笑了,拍拍她的肩,搂着她走进去。“我都饿坏了,走,先去吃饭……”
不用查他就知道是谁了。只是,她怎么会变得如此丧心病狂……
而后不久,皇帝便甄选去年科考后没有安排差事的贡生以及朝中重臣之子去赈灾,简皇后的一个弟弟和一个侄儿都入选了。简氏一族看皇帝开始重用母家,都很兴奋。一时间,荣国公府热闹非常。
三月初四原本是皇帝四十八岁大寿,然而皇帝却因为二月的地震,下旨免去任何庆祝和宴会。其实此次灾情并不严重,但百姓倒塌的房子还是需要银钱才能修复的,宇朝才经历了裁军,国库并不充盈,不节约不行啊。
元嘉九年四月十三,是简皇后四十九岁生辰,皇市也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来,说宫里面好久没有热闹一下了,让内务府准备着,说要好好操办一下简皇后筒直是受宠若惊,毕竟上个月原靖宇自己的四十岁生辰也没有举办宴会,说才经历了地震,无数百姓连饭都吃不饱,他作为天子,应该以身作则奉行节俭。如今,为何又会为自己举办宴会呢?
真的是因为皇宫缺少喜气?还是如传说中睿敏皇贵妃真的失宠了?据说皇帝回来都一个多月了,只去了骄阳殿两次,虽然他也没有召幸其他嫔妃,但显然和皇贵妃之间的隔阂还在。她心中欣喜,为即将到来的生辰做了好几套新衣,又思虑着应该重新为皇上找几个可心的人了。
简皇后知道,要让他们彻底决裂,必须让皇上宠信别的女人。那个女人还在拿乔么?哼,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年轻美貌的女人了。如今天下已定,她一身武功己经没有用了……皇上虽然不重女色,但有好几个月没有召女人侍寝了。她明白,正常的男人都憋不了太久的。只要找准时机,这个时候的皇上应该很好引诱的。
她将去年进宫的女官名册拿来细细察看,选了几咯家世一般而容貌清丽的女子放到勤政殿以及乾坤殿周围几个宫殿里。那几个女子心里也明白皇后的意思,而侍奉君王本就是她们的梦想,所以该怎么做是不需要人教的。
原靖宇确实有些憋不住了。
每天晚上搂着轻颜吻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双手都已经探进她的衣襟,却也不得不老老实实退回来,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轻颜身体尚未恢夏,好不容易体重才上升了一点点,经不起他折腾。青山也说了如果此次她的身体不调理好,以后会落下病根的。
他以前也不是没忍过,怎么这一次就特别难熬呢?细细想来,他们好像有好几个月没有欢好了,中间又经历了那么多的生死考验,他恨不得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与她同生共死永不分离。如此强烈的感情,自然是不容易忍得住的。
原靖宇其实什么都没有说,一双手也还算老实,但轻颜如何会不知道他的隐忍?
“景瀚,其实……我们不必忍得这么辛苦吧?”她一直想不明白,难道这次真的把他吓坏了?竞然能忍这么久。其实她觉得自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轻颜,别引诱裁……”他无奈地叹息,知道自己经不起引诱的。
“可是,我好想你……”
轻颜的话尚未说完,他的唇己经堵了上来。天知道他有多想她,这个小妖精竟然还敢这祥引诱他……可是,她的身体……“不行,”原靖宇喘着气道,“你身体尚未康复,青山说如果此次不好好调养,会落下病根的。”
轻颜蹩眉。“他说了不能行房?”
“……没有……”这样的话青山怎么说得出口?可是,青山话里分明有那个意思。所以,这些日子他都是从密道过来的,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尽管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是拥抱着睡觉而巳。
“景瀚……我们很久没在一起了……”他对她那么好,她也不想他难受。她一直都知道,他忍得多么辛苦,他有多想要她。其实,她也想的……
“……轻颜,你真的想要么?不是为了我?”原晴宇无法不心动。当自己最爱的女人说想要,作为挚爱她的男人,怎么能让她失望呢?
轻颜没有回答他,只是主动将手伸进他的衣襟抚摸他的胸膛……
“噢,轻颜,你存心让我发疯是不是……”他不断告诫自己,一定要温柔一些,不能贪图太多,索要太久。可是天知道,在她面前,要隐忍自己奔腾汹涌的欲望是多么困难啊……
四月十三日晚,隆庆殿热闹非常,皇帝带着满朝文武及后宫嫔妃为皇后庆贺生辰。
今天,主位上只有皇帝和皇后,皇贵妃身体不好,没有参加。
除了几个知情人,百官们很是疑惑皇帝的举动,难道皇贵妃真的失宠了?
若是从前,知道皇贵妃失宠他们自然是乐见其成的。然而现在不同了,经历了此次地震他们才知道,皇贵妃虽然善妒了些,可是却有大爱,她或许没有妇德,然而却比男人更加果断勇敢,更加的无私善良。
他们开始疑惑,皇上怎么会突然就不喜欢皇贵妃了呢?易氏究竟做了什么,让皇上忌恨这么久,还迁怒于皇贵妃……
简皇后今日特别高兴,那女人没有来,皇上身边只有她一个!她是皇后,皇上身边本来就应该只有她一个的!她一身暗红的新装绣着华丽的牡丹,雍容华贵。皇上真的想起她的好来了么?竟然让御膳房作了好几个她喜欢的菜,还频频为她布菜,又下了特旨让简氏一门几位主事的叔侄都进宫为她祝寿。
酒至半酣,歌舞正欢,原靖宇忽然站起身来。只见萧元使了一个眼色,歌舞便在瞬间停下。
百官们怔了一下,虽不明所峪,还是跟着站起身来。
“诸位爱卿,今日让大家来,只为了见证一件事情。”
简皇后的心忽然咯噔一下停了半拍。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看皇帝脸色如此严肃,百官们都屏住了呼吸。
“二月十八日的地震相信大家还心有余悸。幸有皇贵妃在景山温泉及时发现情况,派遣别宫侍卫赶往周围州府报信,使百姓有了防范,从而才减少了伤亡。然而,朕近日才得知,早在去年年底的时候,景山别宫就发现异常,并上奏朝廷。可是,这道重要的奏折竟然没有递到朕手中,却盖了朕的玉玺写了批复送了回去。”
百官们一听,赶紧跪下。竟然有人如此大胆竟然能扣下皇帝的奏折,甚至还能偷玉玺写批复?难道是皇贵妃?所以皇上才冷落她这么久?
可是皇贵妃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诸位爱卿可知道那份奏析的批复是怎么写的么?”原靖宇冷笑着问。
百宫们自然不知,不过多多少少也能猜出几分来。
原靖宇忽然转身看着皇后,冷笑着问:“皇后要不要猜猜看?别人猜不到,但我们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一定知道吧?”他特别加重了“母仪天下”几咯字。
简皇后早在他提到那份奏折的时候就知道一切都完了,然而那件事情虽然做得匆忙,却是自己亲自动手的,只要她不承认,皇上又如何能找到证据。想到这里,她反而冷静下来,淡然道:“臣妾从未不过问政务,如何得知?”
原靖宇冷冷地看了她半晌,忽然放生大笑:“好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到了如今,你还想把事情推到她身上?你也不想想,如不是拿到了确切的证据,朕会当着百官的面开口?”
简皇后脸色苍白地后退了两步,却紧紧咬着嘴唇不开口。那两名太监她都己经灭口了,皇上怎么还能找到证据?
原靖宇忽然一挥衣袖,将桌案上的杯盘全都扫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敲击在每个人的心里。
“在那份盖着假玉玺的奏折上,你模仿朕的字迹,写道:若真有天灾,势必不可避免,未免引起百姓恐慌,务必严格控制消息,此事今后也不必再报。”
原靖宇缓缓说出那道批复,看着简皇后的笑容是那么心酸。他除了愤怒其实很心痛。
他说:“淑宁,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你以前三番五次陷害她朕都没有处罚你,是念着我们多年的情分,想着舅父的抚育之恩。朕不止一次提醒你不要太过分,是希望你能改过自新及时收手。朕心里一直觉的愧对于你,所以处处忍让。可是你也实在太很毒了!天下百姓何其无辜?你也曾经有过儿女,你也体会过失去亲人的痛苦,你是宇朝的皇后!母仪天下的皇后!你就是这样对待供奉爱戴自己的子民的吗?”
简皇后忽然笑了,笑得泪流满面。她嘲讽道:“皇上还记得臣妾是你的结发妻子吗?说什么多年情分?皇上不觉得可笑?你什么时候记得我们多年情分了?自从有了她,你就再也没有多看我一眼……”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不知悔改!”原靖宇冷声打断她的话,“你不就是担心你皇后的位置保不住么?朕确实想给她一个名分,可从未想过要废了你。可笑你自己让恶魔吞噬了心,变得阴险狠毒,竟然变本加厉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筒皇后不说话,她不相信那个女人不想要她的皇后宝座。她最恨的就是那个女人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却抢走了她所有的一切!
“去年在江南派人行刺太子朕就知道是你,可是你很聪明,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朕和皇贵妃想着太子无恙,便忍了。没想到你竟然丧尽天良到如此地步!这一次,你怪不得别人了,是你害了你自己,还有你们简氏一族!”
简皇后瞪大了艰晴。这才醒悟过来----他竟然要将他们简氏一族全部处置么?
而百官们更是震惊,去年太子在江南遇刺竟然也是皇后派人作的?
“是我一个人做的,与我父亲何干?皇上不记得自己身上也有一半简氏的血液么?”简皇后直到此刻才有后悔。她以为无论他怎么惩罚自己都不要紧,反正他再也不会爱自己,可是想不到他竟然会牵连整个简氏家族。
“皇后也知道自己还有亲人么?”原靖宇忽然愤怒地吼道,“那么那些在地震中死去的人他们就没有亲人了么?舅舅有恩于朕,朕封他为荣国公,尽享荣华富贵;你是朕的结发妻子,朕将你策为皇后,可是,你们有了权势之候回报朕的是什么?不将你们绳之以法,朕如何对得起那些在地震中动死去的百姓?如何向百官交待?如何向天下交待?”
简皇后缓缓坐到凤座上,望着殿中跪着的头发花白的父亲,终于落下泪来。
元嘉九年四月,简皇后生辰之日被查出偷换奏折伪造圣意,导致二月地震发生时疏于防范,伤亡五千余人。帝震怒,宣布废后,暂时羁押于内务府大牢,以待彻底清查。简氏一族除荣国公一人有皇帝特旨奉养于长安殿,其余诸人全部打入刑部大牢候审,荣国公府被查抄。
此案一出,举朝震惊,刑审重任竟无人敢接。
皇帝下旨令太子即刻回京,将此案交与吏部侍郎齐澈主审,刑部尚书孟东旭与户部尚书冯文宣陪审。
此番安排同样让百官们议论纷纷。
齐澈是大驸马,本来是晚辈,照说是不方便主审长辈的。但他曾经做过刑部尚书,废后又已经是待罪之身,由他主审、现任刑部尚书倍审也勉强说的过去,毕竟孟尚书年纪大一些,或许精力不济。可是竟然让户部倍审,这又算怎么回事?刑部的案件与户部又有何关系?。
而且,齐澈虽然是皇帝极信任的人,但百官们都知道他算是皇贵妃一派的人,让皇贵妃的人去审皇后,皇帝的意思应该很明显了吧?可是,皇上又偏偏让两位中立甚至一度偏向简皇后的老臣陪审,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为了防范皇贵妃在此案中作手脚?简皇后那天都当着百官的面招认了,何须皇贵妃作手脚?
想来想去,始终想不明白皇帝的意思,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皇上自有皇上的考虑,岂是他们能猜度的?总之,皇上是英明果决的……明昊收到圣子,心中极度震惊。虽然知道皇后不如她表面上那么善良贤惠,可是,她竟然胆大妄为到调换奏折、伪造圣意有意隐瞒地震的了消息?
他立即将赈灾事宜安排下去,然后带着齐澈和易建业匆忙返回京城。
江南,桃源凌霄阁总部。
新年的时候明辉收到明昊的传书,知道父皇母后又闹矛盾了,父皇还赐死了母妃的三位堂兄。但既然母妃说了是她的错,只怕事情不一般。她当即就想要赶回去的,但轻尘却劝阻了她。
轻尘说:“父母的事情,做儿女的不宜管得太多,既然你母妃说了是她的错,你现在回去又能如何呢?皇上自然是很疼爱你,但他对你母妃的爱意就少了么?给他一段时间好好想想吧,这样才能完全消除他们心里那一点芥蒂。你这样急匆匆地赶回去反而会给你父皇压力,就算看在你面上两人勉强和好了,难保将来不会因为这件事情闹矛盾。从长远来看,未必就好。”
明晖想想,觉得轻尘的话也有道理,便打算再等等看。然而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事情的原委明昊没有说,但显然他是明白的,什么事情让父皇杀了母妃三位堂兄,母妃还要说是自己的错呢?欺君?谋逆?不然怎么会一口气赐死了三个?可是,易氏怎么可能谋逆?她问轻尘,毕竟他跟了母妃很多年。
轻尘沉默了一下才道出原委,说皇贵妃最初的计划是怀孕后杀掉皇上,然后挟幼子以自立。当时这个计划得到当时手握西北军的易明扬的支持。只是想不到后来她会爱上皇上,第一个孩子又是女儿,所以那些计划才没有实施。
明晖震惊,这些话如果换一个人告诉她,她是决不会相信的。可是她知道轻尘不会欺骗自己,他也没有必要欺骗自己。难怪父皇震怒呢!这样的事实谁能平静接受?别说父皇了,连她一时间也接受不了。
原来父皇母妃的爱情神话背后也有那么多的算计?如果他们那样浑厚的感情中都有见不得人的阴暗面,这个世界上还有纯净的爱情吗?
母妃,还真是大胆啊……天,父皇能想明白吗?他要是不能原谅母妃怎么办?
轻尘看明晖如此担心,反而笑着劝她:“你胡思乱想什么呢?就算她一开始的时候动机不存,你父皇又能好得到哪里去?不管怎么说,他们最后相爱了,而且,为了这份爱情,他们都放弃了很多。你母妃为了你父皇,多少次出生入死,好几次都差点搭上自己的性命,你父皇不是不知道。他会想明白的。”
明晖转念一想也对,若父皇母妃的感情都不是真的,那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没有真挚的感情了。
于是,她便安心留在江南处理凌霄阁的事情。
凌霄阁这些年明显分作两派,一派支持江北的易轻颜,一派支持总部的高阁主。然而,除了这两派,其实还有中立的派系。总之,经过前任高阁主这么明目张胆地闹了一次分裂,如今的凌霄阁已经不是二十年前团结单纯的凌霄阁了。明晖需要慢慢清理,哪些是支持母妃的,哪些是曾轻参与了背叛又迷途知返的,哪些是真心悔悟,哪些又是包藏祸心的……而明晖的武功在凌霄阁中实在不算拨尖,若不是因为她的身份以及卓越的领导组织能力,谁会服她?至于风轻尘,他的武功几乎可以说是天下无双了,但因为他的身份,在凌霄阁也是极少有人看得起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好在有明辉压着,才没有人敢当面嚼舌根。然而,以身份压人不是明辉的性格,她从来都是以真本事降服人的。
为此,风轻尘决定尽快提升她的功力。
经过半年的双修,明晖的内力增进不少,从涑玉功的第六层提升到第七层。在凌霄阁,涑玉功练到第八层的人极少,但停留在第七层的人却很多。
经过再三思虑,轻尘决定将自己的内力直接传给明晖,强制提升至第八层。
当然,这样的事情也是要讲究策略的。选些年,他们己经总结出涑玉功的特点,那就是“舍得”,有舍才有得。然而,有些方法虽然好却是不宜外传的,不然大家都连成了第八层,只怕就真的无人能管束得了了。
于是,正月底,朝辉阁主明晖与夫君风轻尘一起闭关练功了。
经过三个月心无旁鹜的修炼,经过“失功”然后恢复,明辉终于在十八岁的时候进入涑玉功第八层。自此,所有的反对声音立即销声匿迹,凌霄阁上上下下老老少少无不对她刮日相看。
也就是这个时候,凌霄阁其他派系的人终于醒悟过来,津玉功的修炼是有窍门的!不然,不可能从穆雨霏开始,易轻颜、风轻尘、林轻云(轻云是从终极岛回来之后练成笫八层的),先后都能进入第八层。现在竟然连不到十九岁的朝晖阁主都练成了第八层。别人的情况她们不清楚,可是明晖的情况却是明摆着的。她刚刚到凌霄阁的时候不过才到涑玉功第六层,不过半年的时间就进入第七层,如今,闭关三个月就冲到第八层。
涑玉功第八层是凌霄阁所有弟子的梦想,所以,各个派系的人都向他们夫妻示好,只求他们能指点自己一下,就胜过自己几十年苦修。
然而,朝晖阁主刚刚出关就得到地震的消息,知道皇贵妃受了伤,知道简皇后涉及偷换奏折隐瞒地震之事被废。夫妻俩又急急忙忙赶往京城。
骄阳殿中,宫女们一个个都喜气洋洋的。简皇后被废,皇贵妃就要当皇后了,她们怎能不高兴?
这些天,若不是皇帝下了圣旨不让人进骄阳殿探望皇贵妃,只怕骄阳的门槛都要被人踩破了。
后宫的女子最会见风使舵。因为皇贵妃冷傲,从前她们大多依附简皇后,如今简皇后被废,她们生怕牵连到自己。她们向来没有圣宠,从前向简皇后示好也不过为了多得些赏赐好过日子。据说皇贵妃最是善妒的,若不去走动表明臣服之意,又担心皇贵妃说她们高傲;若热情主动一些,又担心皇贵妃怀疑她们别有用心。想送点礼物表心意吧,人家皇贵妃什么没有?看得上她们手中这点京西?唉,她们可怎么办呐!
想不到办法,她们就只好去请教柳淑妃了。在后宫里,皇贵妃就跟柳淑妃关系还不错,因而连带着碧岚宫也热闹了不少,柳淑妃想去骄阳殿陪轻颜说说话都走不开。
天气转暖,阳光已经很灿烂了,轻颜的身体也调养得差不;了,原靖宇总算开恩解了禁令,不过立即又将她带去乾坤殿了。对此,轻颜倒是很乐意的,若留在骄阳殿,她也懒得应付后宫那群女人。唯一有些不满的是原靖宇事情多,没有时间陪她。她想帮他看看折子吧,他又不让,说她还不能劳神。这个时候,轻颜无比想念两个孩子。若他们在,原靖宇就能省很多心思了。
齐澈奉命觐见的时候皇贵妃也在,这些年来他也习惯了,也没感到诧异。他知道皇上叫自已来多半是交待审问废后一事。他只是疑惑皇贵妃与皇后的矛盾也好多年了,这个时候在这里见自己或许有别的意思,却偏偏又当着皇上的面……这究竟算怎么一回事呢?
原靖宇尚未开口,轻颜就先淡淡地笑了笑,对齐澈道:“人啊,有时候不能太聪明了。想得太多未必就好……”
齐澈恭敬地低着头,听得不是很明白。
轻颜叹息一声站起身来,在殿中转了两圈儿,背对着齐澈道:“以前,我心里总是觉得愧对于她,又怕皇上为难,所以很多事都假装不知道,却没有想到换来的却是她变本加厉的阴谋陷害。现在我才明白那句古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果我早一点拆穿她贤惠的假面,或许事情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如今,她自然是最无可恕,但对简氏一门也不必赶尽杀绝,毕竟皇上身上还有一半简氏的血液……”
原靖宇原本在一边批折子,听轻颜这么说,不禁皱眉站起身来,满脸认真地说:“轻颜,你这样说是不对的。”
“那你说该怎么判?”轻颜正在苦恼,按照律法,简皇后这可是诛九族的罪。可她心里明白,整个简氏家族并没有多大的野心,就是帮着简皇后散播谣言的几个年轻子侄也都是没什么脑子的人,否则也不会一直无官无职了原靖宇沉吟了一下,说:“具体该怎么判,要看她究竟还做了多少事……”
轻颜不解地望着他:“就这一条就己经足够判她死罪了,过去的还有必要彻查么?”
原靖宇无奈地笑笑,轻轻一声叹息:“轻颜,你真是……对敌人是不能心存善念的,你也是从战场上踏着尸山血海过来的人,斩草不除根,春风欢又生啊……”
齐澈看着皇帝面上淡然的笑容,心中却是一惊。原来,这才是帝王的真面目么……“那不是敌人!”轻颜很认真地说,“那是你的亲人!”
“那他们当我是亲人了吗?”原靖宇反驳,但随即气势就低了下去,他想起幼年时母亲病逝,嫡母对他起了杀意,若不是大哥和舅父的维扩,他怎么能习得一身武功平安长大?
“朕不是安排舅父去长安殿养老了么?”他有些负气地说。他可以不在意天下怎么看他,但他不希望在轻颜眼里的原靖宇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作为帝王,他也有很多无奈啊!他可以用自己帝王的特权赦免他们,但他要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呢?如果直接赦免简氏一族,只怕那些人也不会有丝毫感激之意。
“我只是不想你将来内疚后悔……”轻颜劝道,“你如果杀了简氏一门留下他一个老人,他还能活吗?”
“那是你不知道她究竟还做了些什么!”到如今,原靖宇也不得不说实话了。他让齐澈来,主要就是提点他一下简皇后做过的事情,让他审问的时候有个具体方向。他必须将他们做过的事情全都查出来,昭告天下,然后再酌情赦免。
“她还做了什么?”轻颜愣了,简皇后做过些什么,她大半都是知道的难道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齐澈也凝神听着。他就知道皇上让自己来是这个意思。
“当年你生明昊的时候为何会难产?”原靖宇问道。
轻颜一愣:“那是因为我用了催产药啊!跟她有什么关系?方子是我自己开的!”
“那是你自己开的方子不错,可你怎么就知道明慧带过来的药就是你自己开的那一副药?”
轻颜笑笑,不以为意地说:“慧儿当年跟她并不太亲近,而且我嘱咐过她的不要告诉别人的。是柳姐姐派自己的心腹侍女去抓的药,柳姐姐亲自熬的……”
“后来朕问过青山,他说那时离产期不过还有十多天而己,按照你那个方子,根本不会难产。”
“……”轻颜也是怀疑过的,但是,“既然是催产,就难免会有危险如若不然,当初几位长老也不会阻拦我了。”
原靖宇摇摇头,转而对齐澈道:“你要重点审问她这件事。柳淑妃以前的侍女青梅萧总管已经找到了,据她交代,当初并不是她亲自抓的药!”
“怎么会?”轻颜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件事情。而且,那个时候原靖宇还等着她救命呢!简皇后杀了她不是等于想间接害死他?
“朕早跟你说过,裕阳王府到处都是她的人,当时所有夫人侍妾的贴身侍女全都是她的心腹。”原靖宇冷笑一声,“你难产,自然要保孩子的,我们都知道那是个儿子,你若死了,孩子就会变给她抚养。如果连朕也死在江南回不来,她正好辅佐幼主掌握大权。而朕的舅父大人显然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他虽然没有参与,却也没有阻止。”
“不可能!”轻颜不相信,“别人我不敢说,但是你舅舅对你一向衷心又从来没有野心,即便皇后偷换了我的药,他肯定也是不知情的。”
原靖宇摇摇头,眼中有些难过。他说:“你叔父也没有太大的野心,他为什么…”
原靖宇没有说穿,毕竟外面没有人知道易氏三兄弟被赐死的真相。然而轻颜立即就明白了。自己当初与叔父商议的时候,他一开始也是很犹豫的,是三位堂兄劝服了他。父亲为了儿子,往往会违背自己的原则和初衷。如果简皇后姐弟二人都决定了孤注一掷,他似乎也别无选择……轻颜想起自己的父亲,如果是自己,父亲是宁愿杀了他们兄妹也不会背叛原靖宇的。所以当初她也只敢找叔父商议而丝毫不敢想父亲吐露一点口风。究竟什么是父爱呢?幸福与否,还真不好说啊!
轻颜摇摇头,不想管了,经直到里间睡觉了。
原靖宇将齐澈招过来,详细地将这些年来简皇后做过的事情一一讲给他听,有些他有证据,有些只是怀疑,究竟是不是她做的,还需要齐激审问求证。
齐激越听越吃惊。虽然他也明白后宫是个什么地方,可是皇后的风评一直很好,这么多年来,虽然没有孩子,却深得百官敬重,想不到她竟然在背后谋划了这么多事情。难怪皇上这么多年来从不与她亲近呢?面对这样的女人,即便美貌如花,又如何亲近得起来?
他忽然感叹,一个男人一生能找到一个真正值得自己爱的女人是多么不容易啊!高门大院里的女人,与后宫的女人本质上又有何不问呢?他这一生能娶到明慧那样如阳光一般磊落的女子,或许是自己修了几生几世的福气吧!
同僚们一方面羡慕自己娶了公主青云直上,一方面又讥讽他娶了公主以后连个侍妾都不敢收,他们哪里知道他的幸福。一个男人能拥有像皇贵妃那样一个聪明美貌而又对自己一心一意的女人,就己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了。他知道很多人私下议论皇上这个皇帝当得憋屈,三宫六院不过是个摆设,这么多年来膝下只有一个儿子都不敢宠幸别的女人,然而他们焉知那不是一种幸福?皇上有了皇贵妃,就已经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了,他还要那些庸脂俗粉做什么?平白脏了自己……都这样了,皇贵妃竟然还想放过简氏一族,谁说皇贵妃肚量小的?若她真的度量小,又怎么会有这些年的丰功伟绩?齐澈摇摇头,天性的善良与伪装的贤惠就是不一样啊!反正他只要负责将事情审问清楚就好,该怎么叛,还是看皇上的意思,就不劳他操心了……
齐澉刚出宫,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宫门口,他怔了一下,缓缓走了过去。
到了近前,站在一旁的侍从掀开帘子,恭敬地说:“大人,请上车——”
齐澈轻盈的跳上马车,看着静坐于马车内的妻子,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刚刚进宫看过母妃和皇贵妃了?”
“父皇跟你说了什么?”明慧不答反问。
“慧儿,你好像很担心废后……你不是皇贵妃养大的么?”齐激万分不解,为何明慧这幅表情呢?简皇后倒台,皇贵妃晋封为新皇后,对他们来说不是更有利?
“我也不想管的……”明慧轻轻靠到他身上,长叹一声,“可是,母妃从来没有求过我什么……”
“母妃?母妃不是向来跟皇贵妃变好?”齐澈蹩眉。
“可是母妃身上也有一半的简氏的血液……我外祖父去世得早,外祖母又只有母妃一个女儿,若不是舅公扶持,我母妃不一定能平安长大……”明慧也是第一次听母妃说起这些,所以,她无法拒绝母妃的要求。
“要让我手下留情?”齐澈挑挑眉,他虽然是主审,但这么大的案件他哪里能自己做主?一切还不都得看皇上的意思?更何况……齐澈想起简皇后曾经利用年劫的明慧和单纯的柳淑妃谋害皇贵妃,就恨不得灭了简氏一门。如果不是皇上和皇贵妃信任她们母女,这些脏水绝对会泼到她们身上,可是,这两个笨女人竟然还想为她求情?
“有罪的,该怎么判就怎么叛,但简氏一门那么多人,绝大部分都是无辜的吧?”明慧想,也只能如此了。简皇后虽然是她的表姨母,又向来很照顾她们母女,但她这次做得实在太过分了,谁的命不是命呢?
齐澈轻声道:“皇贵妃也是这个意思,不过皇上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明慧讶然,随即想到:“难道皇后还做了什么事犯刭父皇忌讳了?不过只要我师傅不计较,应该就有转寰的余地。”
“那要审问了才知道,不过皇上己经掌握了很多事情……慧儿,太子出生的时候,皇贵妃难产,你还记得么?”齐澈看在明慧和柳淑妃的份儿上,决定先弄清楚这件事情再作决定。但无论如何,他始终认为律法必须凌驾于人情之上,做错了事情就应该受到惩罚,不能因为是皇亲国戚就有所不同。
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明慧一边回忆一边说:“当然记得,那个时候我都九岁了。记得那一年九月父皇被围困在江南,师傅心里担心着急,便想催产生下太子好去江南营救父皇,但是当时凌霄阁的几位长老和王府御医都不同意,所以师傅偷偷开了药方给我,让我拿给母妃。母妃偷偷抓了药,亲自熬好装在一咯小葫芦里面,让我给师傅请安的时候偷偷带过去。还来师傅难产了,我和母妃都好害怕,也很后悔,好在师傅最后还是醒过来了,太子也平安……”等她说完了才想起来,齐澈没事问这个做什么?
“药方到了你手里给其他人看过吗?是母妃亲自去抓的药?”齐澈追问明慧越发觉察出问题严重。“你为什么问这个?”难道师傅当时喝的那副药有问题?
“你先告诉我。”齐澈认真地看着她。
“因为要瞒着大家,所以不能在王府药房里抓药,可是我母妃怎么出得去王府?母妃自然是让自己的亲信侍女出去抓的药。难道那次师傅难产是因为药有问题?”明慧满脸震惊,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和母妃不是嫌疑最大。
齐澈点点头,又问:“你母妃那个亲信侍女是不是叫青梅?”
“你怎么知道的?”如果不是齐澈提起,明慧都要忘了那个人了。
“现在皇上找到了那个侍女,据她交代,当年那副药不是她亲手抓的,而是皇后派人给她的……”齐澈看明慧变了脸色,温柔地携着她的肩,轻声道,“你还要我对简氏一族手下留情么?”
明慧闭上眼睛靠着齐澈,沉默了许久。她将袖口捏在手心里,紧紧地握着,指节因为失血而泛白。
齐澈抓住她的手,将她几乎僵硬的手指一个一个慢慢打开,叹息道:“只能说好人有好报,皇上和皇贵妃一直很信任你们母女,从未怀疑过,直接就想到了废后,不然……”
过了许久明慧才长长地吐了—口气,叹道:“母妃总跟我说凡事须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就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坏到那个地步?母妃对她简直比亲姐姐还好……而且,那个时候父皇在江南那么危险,还等着我师傅去营救呢,她就是妒忌争究也要分时候吧?这件事情最好不要告诉母妃,免得她知道了难过……”
齐澈摇摇头。他早看出来了,皇上有意要将废后的事情公诸于众,这样,才不会有人说他抛弃糟糠之妻,说他容不下贫贱血亲。然后,皇上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皇贵妃立为皇后了。
至于柳淑妃……齐澈暗自叹息,柳淑妃常年跟在皇后身边,对她做过的事情怎会一点都不知道?只不过她处于这样尴尬的位置,也只能装做不知道罢了。其实简皇后这个女人确实不简单,表面上是贤德美名天下传,却原来是累累罪行罄竹难书。如今受她利用连累的人竟然还要为简氏一门求情,令人感叹。她根本就是罪有应得,连累家族也是自找的……
皇帝一声令下,齐澈就开始了审讯。
也许是遭受的打击太大,简淑宁情绪很低靡,神情恍惚,齐澈审讯的时候一句话往往需要问很多遍。毕竟她的身份是废后,又不好用刑。齐澈原本也是个有耐心的人,但三天审问下来,也有些抓狂。他心里很怀疑她是故意的,故意拖延时间,可以思虑算计得更加清楚了些。然而,从她的神情和眼神中又看不出什么来。
皇帝每天都要询问审讯的进展,齐澈据实以报。
原靖宇眯着眼晴望着窗外,沉默了好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想起了他们的过往,但最后却给齐澈支了一招。
第四天审问的时候,简淑宁依旧是一副黯然沉默的老样子,然而齐澈明显也不太着急了,没问几句话就说今天的审讯到此为止,明日继续。
冯丈宣不解地问齐澈为何不抓紧时间审问,齐澈起身一面往外走,一面淡然答道:“急什么?皇上正在为难如何处置简氏一门呢,再拖个几个月,让那些人在牢里死的死,病的病,省得咱们为难。”
冯文宣是个人精,一听就懂,于是笑着附和道:“这样也好,那些人自己受不了那个苦死在牢里了,也不关咱们的事,对……呵呵,也好有个交代......"
两人走出大堂,对视一眼,笑了笑,随即又一起叹了口气。
从第七日开始,简淑宁的情况就明显好转,对齐澈的审问配合多了。她似乎也明白自己再狡辩也没有用了,齐澈问起时,只要是她做的便老老实实都承认了。从二十年前皇贵妃嫁进裕阳王府开始,直到去年偷取奏折、散播谣言,凡是齐澈掌握了一丁点证据的事情,她都认了。而且,她说所有事情都是她和凌霄阁的高阁主主使的,简氏子侄唯一参与了的事情只有散播谣言这一件。
当提到去年派人刺杀太子时,她忽然凄惨地笑了,摇着头泪流满面,说:“我没想伤害他的,我一直当他是我的儿子,可是他对我越来越疏远……我只想让朝臣们紧张一下,只想让皇上意识到只有一个儿子多么危险,我想让皇上多些子嗣,那他们就会反目了,我……那些痛下杀手的人都不是我派过去的……”
明昊就站在大堂的墙后面,双手紧紧握拳抵着墙壁,双日隐含熊熊怒火。他己经旁听了好几天了,心里原本还有些怀疑,然而越听越震惊,十多年的母子情份到如今是一点都不剩了。他曾经也是很敬重她的,因为她是嫡母;他也曾经对她心怀愧疚与怜惜,因为自己的母妃抢了父皇所有的宠爱,因为她没有自己的孩子。然而现在他才彻底明白,那个女人不配拥有父皇的宠爱,也没有资格做毋亲……她竟然多次派人刺杀姐姐,难怪姐姐从来不喜欢她,还一直骂自己是傻瓜,他真的是傻瓜……到了如今仍然会想起年幼时她的拥狍,她的夸赞,她香甜的糕点……她那么处心积虑地想要离间他和母妃的母子关系,含沙射影说了不少母妃的坏话,可是母妃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提过一句她的不是。她竟然还不满足,还想将他从母妃身边抢走,眼看达不到日的又派人刺杀他……原来贪欲可以将一个善良的女人变得如此虚伪狠毒,父皇曾经说过她曾轻也是善茛可爱的,然而到了逮一利明昊奇不敢相信她曾经有过善茛。他甚至怀疑,自己身边的那些女人,他的太子妃有一天会不会也变成那个样子…
简淑宁虽然想将所有罪名都揽在自己身上,以保全自己的家族,然而齐澈没有让她如愿。他将简氏一门中的成年男子分别关押,单个审问,来用诱供的手段,没有动用一样大刑,却将大部分的人都牵涉进各个案件中去。
冯文宣和孟东旭看得乍舌,暗道此人确实有才。简氏一族中,聪明人本来就少,简淑宁完全可以算是其中的异数。当然,她也可能是在当上裕阳王妃之后才学会这些阴谋算计的。
简皇后作的这些事情自然要借助自己父亲子侄之力,但他们确实只是跑腿而己,对于简淑宁的总体计划以及实施情况都不甚了解。因而,在齐澈问到所谓同谋的时候,他们自然是摇头说不知道。
齐澈振了一中问洁,直接问茅杀是不是同谋?
他们摇头。
齐澈又问,你如何能保证他们不是同谋?
他们便愣了。聪明一点的知道反问齐澈有何证据证明谁是同谋,齐澈统不过去也就作罢。然而,简氏的聪明人实在不多,要不然凭他们与皇帝的血缘亲情,家族中也不至于一个受重用的都没有。
他们反驳不了的,齐澈就当他们默认了,写进供词里面。到画押的时候他们也犹豫,然而齐澈眼睛一瞪,刑具一放上来,他们就签字画押了。
本来,这纯粹是诱供,供词上面很多东西都未必是事实,然而冯文宣终于替自己的侄女查清了冤案,心中忌恨简淑宁,自然不会多说什么;而孟东旭也是聪明人,知道齐澈代表的是皇帝和皇贵妃,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他们只是陪审,就算皇帝不喜,也自有齐澈顶着。
而在简氏一案中扮演重要角色的凌霄阁前任高阁主虽然还没有捉拿归案但秘密通缉令已经发下去,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的。
齐澈圆满完成任务,将附有冯文宣和孟东旭签名的审讯结果上奏皇帝。
原靖宇看着齐澈拟定的简氏十二条罪证,手都有些发抖。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他青梅竹马的妻子竟然在背后弄了这么多的阴谋诡计。可是,审讯简淑宁的时候太子也在堂后旁听,这些罪名她都是供认不讳的。他也派萧元去查过了,齐澈并没有用刑,也不存在屈打成招。最后他看齐激的定案,觉得按照这些罪名,似乎定刑太轻了。
他面无表情地问齐澈:“你可是做过刑部尚书的,宇朝的律法是这么定的么?”
“请皇上恕罪!”齐澈赶紧跪下。
“为什么?”原靖宇直奔主题。他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齐澈,如今看来他却不自信了。齐澈这是在揣摩他的意思?因为轻颜那句话,所以量刑才这么轻?
齐澈低着头,沉默了一下才小声道:“臣以为……主犯严惩就可以了从犯可以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还有呢?”原靖宇看着齐澈略有些紧张的样子,微微蹩眉。齐澈真的受了轻颜影响?
“还有……慧儿说她身上也留着筒氏的血液,说母妃从来没有求过她什么……”齐澈似乎犹豫再三,但最后还是选择说实话。
原靖宇怔了一下。他竟然忘记了婉柔的母亲是他的姨娘,他们身上同样有简氏的血液……
“那件事情,你没有告诉她们?”
“臣以为,告诉她们,也只能让她们伤心……”
原靖宇有些诧异地看着齐澈,心里却是高兴的。他终于在齐澈身上看到一革缺点,齐澈因情徇私,原靖宇反而觉得他更真实。太过完美的人是不存在的,如果有,那一定是伪装。他很高兴齐澈能跟自己说实话,却不知道齐澈也有自己的算计。他默默沉思了一阵,写下批复,盖上玉玺。
元嘉九年五月,震惊天下的简氏欺君一案审理完毕昭告天下。废后简氏共十二条罪状,每一条都是骇人听闻。其中元嘉八年腊月偷换奏折隐瞒地震的消息,散播谣言企图谋害皇贵妃这一项就是死罪。另外还有元嘉八年三月刺杀太子、宇朝建国以前多次刺杀明辉公主、多次谋害皇贵妃等各项罪名真是罄竹难书震惊天下。
皇帝下令赐废后毒酒一杯,简氏一族中犯案子弟全部斩首,其余子弟家眷发配西北边境。凡简氏族中子弟,无昭不得离开边境回京城;简氏子弟,宇朝将永不录用。
在百姓的咒骂声中,简淑宁含泪喝下了人生中最后一杯御酒,只是那眼有的泪水不知道是因为悔恨还是因为整个家族的颠覆……
估计有些亲亲对老简的处罚还不满意。但是筝想来想去,还是这样便宜地让她死了。本来打算让她坐着囚车游街一日的,但是想着人家毕竟是皇帝的女人,为了皇帝的面子,这样的剧情实在不太合理,所以就放过她了。
下一章正文就要完结了,筝也很期待,不过后面还有一个番外卷,大家看到下一章的题目千万别担心着急哈!那是他们要出宫傲游江湖了。
第四卷 后宫传奇 第十五章 绝代风华随风而逝
元嘉九年五月底,人们刚刚从皇后的谋逆案的震惊中清醒过来,便迎来宇朝又一件大喜事。太子殿下将在五月二十八日这天同时迎娶三位侧妃。百姓们又开始唏嘘感叹,皇家就是不同啊,刚刚才废后,这么快又为太子纳妃,还一次娶三个,啧啧,太子才十几岁,受不受得住啊……
三顶花娇同时抬进东宫,皇帝、皇贵妃以及朝中重臣全都在东宫观礼,因为是娶侧妃,又因为地震和废后的事情,皇帝下旨一切从简,所以比起迎娶正妃少了很多礼仪和程序。
今天的三位新娘子蒙着大红丝缎的盖头,是看不见的,但一身喜袍的太子脸上却并没有太多的喜悦,那些礼貌的笑容不过是为了配合今日的喜庆氛围而已。
轻颜从未如此刻般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孩子。因为她的自私,原靖宇才只有明昊一个儿子,所以,才要他年纪轻轻就成亲,还一次就娶三个,不得不与自己根本不熟悉的女子同房……
可怜的孩子……
原靖宇读懂了轻颜的愧疚,暗自摇头。可怜的怎么会是他们的儿子呢?对男人来说,这其实不算什么,毕竟选择权还是在他手里,不过,对着这些徒有美貌的女子也没什么意思就是了。
轻颜又看太子妃,见她倒是一脸温婉持重的笑容,但眼底还是藏不住丝丝哀怨。只要心里有了一个男人,又怎么可能看他纳妾而无动于衷?只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吧!相比之下,原靖宇给她的爱就显得更加弥足珍贵了。
轻颜回头满含感激与深情地看着原靖宇,那动人的眼波看得原靖宇心潮澎湃,如果不是时间和地点不对,他真想牵着她的手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让两个人可以尽情地拥抱,温馨地依靠。
萧元站在原靖宇身后,轻轻咳了一声,惊醒了正脉脉含情对视着的两个人。
明昊看了父母一眼,嘴角一扬,勾起一个浅浅的笑。没见过这样的父母,在儿子的婚礼上还能相互看痴了去。
明晖靠着凤轻尘,不禁捂着嘴偷笑不已。轻尘别开眼,然后不太自然地低头看了看明晖,轻轻咳了一下,小声道:“晖儿,好多人在看呢……”
明晖听着他语气里的宠腻和无奈,笑得更开心了,不过这次是为自己。
齐澈匆匆看了帝妃一眼,又侧头看看自己的妻子,心中感叹,这样的幸福不是人人都能理解的。太子或许理解,但他却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姜云飞很自然地看着满堂喜乐,目光在经过明晖的时候略略停顿了一下,又很自然地转开,回头关心地问明秀道:“有没有觉得难受?要不要吃酸梅干?”
明秀幸福地摇摇头,眼光扫过明晖的时候带着几分得意。母妃的冤案已经洗清,皇上解除了对春华宫的禁令,虽然母妃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但以后却可以经常相见了。而最最重要的是,她又怀孕了,这次应该是个儿子了吧?姜云飞对她更加的关心体贴,她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姜云飞又要做父亲了。他们的长女刚刚满半岁,明秀又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在所有人看来,他们都是幸福恩爱的一对。只是,每当想到明晖,心里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有时候甜蜜,有时候酸涩,有时候憋闷,最后却只能在心中叹息。
看着太子毫无喜色地纳娶三位侧妃,想起自己薄命的堂妹,到如今姜云飞依然不明白太子是真的爱过她呢还是只为了拉拢他们姜氏一族。若说不爱吧,他似乎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女人还是一个身份如此敏感尴尬的女人冒险从牢里将她偷换出来;若说有几分真心吧,他又从来不见她,直到她抑郁而终。姜云飞曾经问起这个问题,而太子的答复让他根本不敢相信。太子说,她是他生命中第一个女人,说不清爱或不爱,但终身难忘……可是,这可能吗?
在场的公主中,只有明悦脸上的笑苍白无力,易建业基本上就没有给过她一个好脸色,特别是在简皇后的事情曝光之后。易建业跟他父亲不一样,对皇贵妃,自己的亲姑姑,他是满情崇敬的,尽管姑姑从来都喜欢大哥不喜欢他。
原靖宇看儿女们都有了自己的幸福,心里只想早日传位于太子,他才能与轻颜一起游历天下。对了,接下来应该操办他们的事了吧,他一直欠她一个婚礼的,就将封后大典弄得隆重一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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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太子侧妃进门,轻颜也就没那么无聊了。四个媳妇每天都进宫给她请安,然后就留下跟她说话解闷,或者弹弹琴,唱唱歌,赏赏花。轻颜看她们四个和乐融融的,还真跟亲姐妹一样。就不知道这些情意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又能保持多久呢?虽然她们都是自己亲自挑选的,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她们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呢?不过,这些事情也轮不到她来担心,就看昊儿的运气和手段了。
柳淑妃也还是时常过来探望,跟她们在一起热闹一下,只是如今她年纪大了,也有些精力不济了。特别是简氏一门被流放之后,原靖宇又将后宫的事物都交给了柳淑妃打理,让后宫侧目不已。几乎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废后之后,后宫自己就该交给皇贵妃打理,没想到是处事温和细致的柳淑妃。
每天午膳的时候,皇帝和太子都会过来一起用,倒也算是全家团聚了,只可惜明晖又回江南去了。
原靖宇曾经问轻颜,为何晖儿还没有孩子?说明秀都怀孕了。轻颜不由得好笑,他这个做父亲的真是管得宽,孩子是说有就有的?更何况那对小夫妻把大部分精力都拿去练功去了,凌霄阁又需要清理,哪有时间生孩子?不过……他们总不至于有意避孕吧?
这天中午,原靖宇同明昊满脸喜色地来到骄阳殿,不想几个女人竟然在大殿里玩捉迷藏。只见白玉镶嵌的地板上放了一大张圆形皮垫,所有人都站在皮垫上,太子侧妃韩婼怡眼上蒙着一条深紫色绸带,正伸出双手探索着抓人,其实几人偷笑着围着她躲避逃跑。轻颜兴致极好,连有人走到大殿门口都没有察觉,她不断用自己的手绢逗弄韩婼怡,却又跑得比谁都快,最后被人捉住的总不会是她。
父子俩人不让人通报就进来原来只是想看看这几个女人成天玩些什么,不想到了门口却看得目瞪口呆。
轻颜笑得很开心,很灿烂,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单纯的快乐。原靖宇几乎看呆了,明昊也微微扬起嘴角。娶了这么多女人,还是有些用处的。
眼看轻颜逗了人又想跑,原靖宇忽然飞过去将她抱住,又迅速飞到一边坐下,笑骂道:“你几岁了,还玩这个?既然要玩,又为何耍赖?以你的功夫,谁能抓得到?你这个做母妃的羞也不羞?应该大家都不用武功才好。”
轻颜没想到他们父子俩今天这么早就过来了,被抓了个正着。想着自己的身份,她也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微泛红,懊恼地说:“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明昊走过去蹲在他们身边,满脸兴奋地拉着母亲的手轻轻摇晃着,说:“母妃偏心,儿臣小的时候您都没有陪我玩过捉迷藏。”
原靖宇一脚将她踢开,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笑斥道:“滚一边儿去!你的女人在那边。”
轻颜靠在原靖宇身上,乐得呵呵真笑。想着反正都被看到了,她忽然来了兴致,干脆起身拉着儿子走到皮垫中间,又冲几个媳妇招招手,还要继续玩。
几个媳妇除了太子正妃岑氏,其余几位侧妃从未在皇帝面前玩闹过,多多少少有些拘束。
原靖宇其实也想上场的,他也从未玩过这样的游戏,可是他的身体不允许,所以只能坐在一旁看。
六个人划剪刀石头布确定谁当猫猫,周敏蓉很不幸第一个被蒙上眼睛。
明昊也坏,总是悄无声息地走到周敏蓉背后挠她一下,然后又快速跑开。他跟轻颜一样,看到自己将人逗得团团转就乐不可支。
母子俩甚至一起使坏,一个逗人,另一个就将身边的人推一个出去。没玩一会儿,除了轻颜母子,其余几个女人都至少当了一次猫。明昊想着怎么将母亲也推出去当一次猫猫,轻颜也想着怎么都要陷害儿子一次。
原靖宇远远地看着母子俩眼珠子乱转就知道他们的想法,却但笑不语,就等着看最后谁的计谋能成功。
事实证明还是大狐狸计谋多,明昊这只小狐狸很快就被自己的母妃给推出去了。他哀怨地望着母亲兼“同盟军”,却也并不生气,爽快地蒙上眼睛,然后犹如虎如羊群,一会儿前扑,一会儿又后转,引得几个女子尖叫连连,最后却是轻颜笑得太得意,被几个媳妇联合起来推了出来让儿子抱了个正着……
明昊自然能分辨出母妃特有的馨香,但他却故作不知,一会儿摸摸脸,一会儿摸摸头,又将鼻子凑到她耳朵旁边夸张地嗅,弄得轻颜耳际发痒,呵呵直笑。
明昊抱着她,得意地说:“母妃,您刚才陷害儿子,现在也被人陷害了吧?”
轻颜笑得真喘气,无力地靠着儿子,却望着几个媳妇笑道:“你们夫妻几个联合起来欺负母妃呢!”
原靖宇看时辰也差不多了,连忙过来将轻颜接过去,含笑轻声骂了一句:“疯丫头,哪里还有做母亲的样子?”话虽如此,他心里却是很高兴的。难得轻颜今天这么开心,笑得像个孩子一样……
想到此处,他忽然警觉,这几年来,特别是地震醒来以后,轻颜不知不觉地中就有了一些变化。她明显比以前能睡,他一直以为那是因为她身体不好;她比以前受撒娇,他认为那是因为他们经历了生死考验,感情纯粹得再也没有一点杂质;她孩子气,他以为是她受伤以后想要人宠……
可如果不是呢?
“轻颜,你这段时间还在练功没有?”
“嗯?练功啊?无聊的时候才练,没有天天练了……你不要担心,如果不是练了武功,我还能活下来吗?”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练了吗?”
“可是人家很无聊啊,你又没空陪我……我饿了,今天玩得真开心……”轻颜拉着他往膳厅走去,摆明了转移话题。
原靖宇忽然笑了,说:“要不等册封仪式之后你亲自打理后宫的事情吧,就不无聊了。”
“册封仪式?”轻颜停下来,皱皱眉。
“这些天不断有大臣上奏折请立皇后,今天我跟昊儿终于将这件事情定了下来,所以才会提前过来……”
“可不可以不要?”轻颜回头道。
“为什么不要?”原靖宇和明昊一起黑着脸瞪着她。
轻颜奇怪地看了看这父子两个,反问道:“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册封仪式麻烦死了!”
明昊不禁抬头看了父亲一眼,对这样的母妃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嫌麻烦?竟然能有人因为嫌册封仪式太过繁琐而不想当皇后?
三位太子侧妃走在后面,听到皇上与皇贵妃的对话,一个个都很震惊。皇贵妃竟然一点都不将皇后之位放在心上?
原靖宇心中叹气,却还是耐心劝道:“轻颜,你不想名正言顺地站在我身边吗?我一直欠你一个正式的仪式……”
轻颜放开了原靖宇,独自往前走,淡然地说:“曾经我很想做你的皇后,但是现在……没兴趣了……”她不想听到人家叫她皇后,那样只会让她想起简淑宁。
原靖宇脸色一变,隐约猜到她的心思。其实不管有没有册封仪式,她都是他的妻子,唯一的妻子。可是,他还是想要更加名正言顺一些。而且,圣旨都下了……不过也不着急,他选的日子是九月初九,还有三个月呢,慢慢跟她磨吧!
“那你要不要搬去……”
“我才不去凤仪宫!”轻颜不等原靖宇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
原靖宇无奈地叹气。“我是说要不要搬去乾坤殿?没说要去凤仪宫……你不是说无聊么,要不陪我一起看折子吧,然后我就可以陪你了。”
“你不是不让我看?”都坐到餐桌上了,轻颜还是白了他一眼。
“你只要坐在我身边就可以……”
“我坐在你身边,你看得进去?”轻颜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这回原靖宇是彻底无语了。说看得进去吧,她说你不爱她了;说看不进去吧,让她过去他还怎么处理政务?
明昊低着头偷笑不已。
“那……就辛苦昊儿吧!有事儿子服其劳嘛……就当锻炼好了。正好我可以好好陪陪你母妃……”原靖宇很快做下决定。
听到这个决定,明昊只是微微皱眉,却还是立即应下:“儿臣愿为父皇分忧!不过,父皇,你们不会出宫吧?”
“出宫?”轻颜双眼一亮,“这倒是个好提议!我好久没出去了。”
父子俩同时感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好好的,提出宫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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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颜非要出宫去玩,原靖宇拗不过她,只好同意。私心里,他也是有意锻炼明昊,想看看自己不在,他能不能独当一面。虽然之前原靖宇也曾让明昊独自理政,但那个时候他和轻颜都在身边,明昊心里好歹有个依靠。这一次,他不打算让明昊掌握他们的行踪。就他和轻颜两个人,最多带着萧元和无痕。嗯,轻颜也得带个侍女吧,那就将菁菁也一起带走好了。这孩子医术不错,服侍也细心。六月未必是适合出游的时节,白天太热,不过六月的风光确实是极好的。绿树郁郁葱葱,欣欣向荣,花草色彩艳丽,如火如荼。
他们装扮成江湖世家子弟外出游历的样子。
原靖宇也是一大把年纪了,但因为看着年轻,不好称老爷,又不好称少爷,于是又当了一回主人。轻颜自然是夫人,菁菁是侍女,萧元是总管,雁无痕是侍卫。五人先到了东宫,然后换装从侧门出去。
到了市集,轻颜和菁菁都很兴奋,她们很多年没有这样子出来玩了。虽然还是清早,但街上已经很多人在做买卖了。
原靖宇看着京城一片繁华,心里自然而然涌出一种强烈的自豪感来。当然,最值得高兴的还是可以和轻颜手拉手走在人群中,像普通夫妻一样。然而,几个人虽然换了平常的衣服,少了龙凤刺绣,料子却依旧是江南的贡锻,再加上出众的外貌,走到哪里都是人们注目的焦点。
今日轻颜穿了一袭月白色绣兰花的外袍,头上只插了一支玉簪固定发髻,带着一朵浅蓝色绢花,看起来清新淡雅,好似六月晨曦时的风,仿佛能让人脱胎换骨一般,只需一个深呼吸,便可以让整颗心都舒服起来。
街上老老少少很多男人都情不自禁盯着轻颜看,原靖宇心里不爽到了极点,蹙眉道:“我看咱们还是走远一点的好!京城里到处都是熟人,说不定就碰到一两个……”
轻颜点头赞同。
萧元立即去租马车,轻颜道:“马车太慢,还是骑马吧!”好久没有纵马奔驰了。
于是五人便骑马出城。
轻颜想去城南外看荷花。据说城南有几十亩莲藕,这个月荷花开得正好。
不过半个时辰,太阳就升得老高了,好在无边无际的荷花已经近在眼前。
真真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啊!
轻颜很多年没有看到这么壮观的荷田了,茫茫一片竟望不到边际。自从离开江南,就只有在浴阳王府的时候,那星星湖的荷花还有几分意味。
这片荷花看起来仿佛无边无际,其实是分成很多块的,一条条青石小路就隐在碧荷丛中,轻颜带着原靖宇走进去,不过只露出一个头在外面,身子都隐在荷叶间。
萧元等人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
很多时候,看着别人幸福,自己也是幸福的。
原靖宇牵着轻颜的手漫步在荷塘中,虽然头上烈日炎炎,然而不时有风拂过,带着荷的清香,沁人心脾。轻颜掐了一大张荷叶让原靖宇举着,她则轻轻靠在他身边,正好躲个阴凉。
原靖宇宠溺地笑看着她,只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幸福。
“轻颜,我真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走一辈子……”
轻颜抬头,笑睨着他,“难道你还想去牵别人的手?”
“你呀……”原靖宇轻叹,“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终究还是要回去的。不过,也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四处游历了。但愿昊儿再争气些,早日将整个朝廷都掌控在手中。
“你要不要荷花?”原靖宇看着路旁有一朵将开未开的荷花,浅浅的粉红色,亭亭玉立。
轻颜看他身穿一身月白色丝质长袍,举着一大张碧绿的荷叶,看起来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怪异,反而俊逸不凡。那唇边的笑容,是那么温暖醉人,让人不知不觉就沉溺其中。她觉得今日的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威严,更让人依恋。她情不自禁地靠在他怀中,凝视着他的目光中有那么多的甜蜜和幸福。
“景瀚……”
“呵呵……”原靖宇搂着她,低头在她唇边留下一个轻轻的吻,而后摘下那朵荷花递给她扛着。
走了几步,他看到路边又有一朵刚刚盛开的白荷,于是又摘下一朵给她。
轻颜闻着荷香,将两朵花扛关肩上,拉着他的手道:“好了,不要摘了。这些花以后还要结莲蓬的呢……”
鼻间是浓郁的荷香,倒也不觉得热了,原靖宇干脆搂着她的腰,轻颜也柔顺地靠着他,两个人无需语言,幸福将整颗心都填得满满的,仿佛要溢出来了。
萧元远远地跟着他们,叹道:“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了!”
雁无痕也跟着说了一句:“人们常说什么三妻四妾齐这之福,其实真正的幸福,两个人就可以了……”
菁菁茫然地看了看天边一丝浮云,又缓缓低下头,仿佛没有听到萧总管和雁统领的话。
雁无痕与萧元对视一眼,暗道:难道菁菁这小丫头也开始思春了?不过菁菁也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有了心上人也正常,只要别是皇上就好。
太阳越来越大,他们在附近找了一个农庄,付了银钱要了一桌子农家菜。等待的空隙,雁无痕又去荷塘里摘了一些莲蓬回来。
轻颜和原靖宇跑到屋子后面的榕树上坐下,很是阴凉。原靖宇慢慢剥莲子给她吃。莲心是苦的,但轻颜从来都是一起吃的。莲心清热解毒呢!
“小的时候,最高兴的事情就是夏天可以去摘莲蓬。那个时候,我嫌莲心苦,不吃。林师兄总是哄着我一起吃,说一起吃才好。后来吃习惯了,就不觉得苦了……”
原靖宇听她说起林轻云,想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坐在一起剥莲蓬,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轻颜,你怎么可以想别人?”说着,搂住她的腰狠狠地亲了一口。
轻颜乐得呵呵直笑。
平静下来之后,她忽然侧头对他说道:“要不我们去看羽衣吧!还有轻云的孩子。”
原靖宇点点头。反正他们这次出来也没什么目的,想到哪儿走到哪儿吧!
原靖宇知道轻颜觉得愧对林轻云,心里也是无奈。他知道只要这辈子林轻云不成亲,她就会一直愧疚下去,不过好在羽衣给轻云生了个孩子,也算稍稍有些弥补。早知道当时就不瞒着她了,如果早日找到羽衣,说不定就不会碰到那个姓徐的,说不定现在轻云已经跟羽衣在一起了。
想起羽衣,原靖宇也不得不感叹这个女子的确聪明。她竟然没有选择孩子的生父,而是选择了那个商人。
轻云什么都好,外貌、才能,又温柔体贴,可是因为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女人,羽衣就彻底放弃了他。其实,只要多相处,轻云也是会爱上羽衣的吧?轻云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他们孩子都有了,他又怎么可能对羽衣不好呢?羽衣也是个贪心的女人哪!而且没有耐心……
这天的午饭一点都不丰盛,但是五个人围坐在一起还是吃得很高兴,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好酒。不过就是有酒,萧元和雁无痕也是不敢喝的。毕竟在宫外,皇上和皇贵妃的安全重于一切。为了不暴露身份,他们可以不计较身份与皇上和娘娘坐在一起吃饭,但该有的警惕还是得有。
所有的饭菜萧元都是检验过的。
饭后说起接下来的行程,萧元和雁无痕都没有反对。他们本来就没有立场反对。萧元在全国各地都有密探,而在以前的中州地界内,他的势力是最强大的,因而并不太担心。
他唯一担心的是他们这样频繁进入阜阳,频繁进入徐府会不会太引人注目,桑贵妃的事情会不会曝光?不过好在简皇后已经伏诛,她的势力绝大部分都被他挖了出来,现在应该没有人再盯着皇上与皇贵妃了吧?
再次来到阜阳城,他们在酒楼里吃了饭,然后又在街上转了一圈儿,这才来到徐府。
守门的还记得雁无痕,知道是凌霄阁的人,立即就热情地请他们进去了。
五人在客厅里坐下不久,孟无双(桑羽衣)便匆匆赶来,见到原靖宇,她大吃一惊,立即就要跪下去。
轻颜赶紧扶住她,笑道:“姐姐和你姐夫出来玩,顺便过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不必拘礼。”
孟无双看原靖宇没说什么,知道他们微服出来不想人猜到身份,便也跟着笑笑,自然地拘了一礼,道:“无双见过姐姐姐夫!”
原靖宇微微笑着点点头:“看来你的选择没有错。”
孟无双脸色微红,轻轻颔首,道:“多谢姐夫关心。外子对我很好……”忽然想起什么,孟无双又抬起头来,诚恳地说:“姐姐姐夫若是不弃,不如在这里住几天,也让我们夫妻尽一尽地主之谊。”
原靖宇以询问的眼神看着轻颜,反正是陪她出来的,一切都看她的意思。
不想轻颜欣然笑道:“既然来了,自然要叨扰几日的。”
于是,孟无双立即让管家下去准备。因为原靖宇身份不一般,她特意吩咐管家将东面的出云小院整理出来招待贵客,又特意嘱咐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往东院走动。
“对了,孩子还好吧?”轻颜可是一直惦记着呢!毕竟是师兄的亲骨肉啊!”
“现在好多了……已经能走路了……”孟无双温柔地笑笑,想起那个可怜的孩子,心里还是忍不住叹息。别的孩子满岁就能走路了,可是她的孩子却因为在胎中就带着毒素,身体一直不好。如今都一岁零八个月了,才勉强能走路。
原靖宇看了看轻颜,喝了一口茶道:“孩子体质不好,需要慢慢调养。依我看,孩子还是给轻云带吧!他医术好,武功又高,一方面可以用药膳为孩子调理,一方面也可以用内功帮孩子疏通经脉。”
孟无双怔然地望着原靖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私心里,她是舍不得离开孩子的。
“怎么?舍不得?”原靖宇浅浅含笑淡淡地扫了孟无双一眼。虽然她看起来可怜,可是想想轻云不是更可怜?轻云不幸福,轻颜就会牢记挂着他,原靖宇心里自然不舒坦。
“可是,可是孩子是徐家长孙,祖母一直很疼爱,只怕不舍得……”无双握紧了拳头,带着求救的目光望着易轻颜。
“无双啊……”原靖宇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并没有看她,“听说你夫君对你很不错的。难道你就不为他想想,不为徐家想想?”
轻颜也跟着说了一声:“是啊,你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的,可是我师兄,今生今世也就这么一点骨血了……”
孟无双低下头,想了想才道:“请再给我一些时间吧!等我们有了孩子,再……”
轻颜心中不忍,走过去拉住她的手道:“别难过了,我们这次来不是想夺走你的孩子,真的只是顺便过来看看的。现在孩子还小,也离不开母亲,等他大一点再说吧!即便将来他跟着我师兄,你也始终是他的母亲。”
孟无双这下放下心来,含泪点了点头。
傍晚的时候,徐之悦回府,听闻夫人的姐姐姐夫到了,赶紧过来拜见。
见雁无痕守在外面,徐之悦立即想起去年给无双解毒的那位凌霄阁长老来。原来她真是无双的姐姐?难怪肯用自己的鲜血为她解毒呢……
可是无双为什么不肯承认呢?硬说是自己的主子……
走进客厅,徐子悦微微愣了一下。轻颜正在逗孩子,不过今天却没有戴面纱,那脱俗的容貌还是让徐子悦吃了一惊。
孟无双看夫君到了,赶紧将他拉过来,笑道:“快来见过我姐姐和姐夫!”
“子悦见过姐姐、姐夫!”徐子悦心中感激轻颜对妻子的救命之恩,所以很是恭敬地鞠躬行礼,诚恳地说道,“姐姐以自己的鲜血为药引为无双解毒,是我们夫妻的大恩人,子悦永生难忘!”
原靖宇轻轻撇了轻颜一眼,但没有说什么。他也知道,轻颜不可能见死不救,更何况对象是羽衣。
轻颜站在原靖宇身边,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
原靖宇心中无奈,带着几分淡然的笑意对徐子悦道:“不必如此拘礼,你既然是羽……无双的丈夫,也就不算外人了。无双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你以后要好好待她。”
徐子悦看原靖宇夫妻如此关心自己的妻子,心中也很感动,立即承诺道:“姐姐、姐夫放心,子悦今生今世一定不会辜负无双的。”
原靖宇点点头,对着无双赞许地笑笑。
无双低着头,心中却感到异常的温暖。
这时,徐府的管家到门口,说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于是,无双便请原靖宇和易轻颜移驾去餐厅用晚饭。
天气有些闷热,餐厅设在两面都有窗户的花厅里,望出去就是内花园。
房间里四个角落都放着冰盆,冒着丝丝凉气,走进去立即就感到凉爽宜人。
孟无双知道原靖宇的身份,自然安排他坐在主位,所以连老夫人都没请过来。徐子悦虽然心中疑惑,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他想,等晚间再问问无双好了。
晚饭很丰盛,但大多是家常菜,徐之悦带着询问的意思看了看妻子,无双回他一笑。他再观察原靖宇和易轻颜,发现他们对这桌小菜似乎很满意,如此,他才放下心来。
雁无痕、萧元和菁菁虽然扮的是下人,孟无双还是在席上安排了他们的座位。三人不敢坐,原靖宇淡淡瞥了他们一眼,说:“都不是外人,大家以前也经常见面,坐下吧!”
如此,三人才坐下来。
孟无双知道轻颜从小长在江南,喜欢南方美食,所以今日虽然以家常小菜为主,却基本上都是南方菜色。荷叶饭,莲子羹,酸菜鱼,姜爆虾,芙蓉豆腐,八宝鸭子等等,都是轻颜喜欢的。孟无双长在江南,其实也喜欢这些东西,她们的口味本来就相近,席间,就她们俩人吃得最高兴。
萧元看了看一桌子的菜,心里也有些犹豫。原靖宇瞪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意思却表达得很清楚。然而等主人动筷以后,萧元还是将每道菜都尝了一遍。
原靖宇知道轻颜的喜好,一会儿给她挑鱼刺,一会儿给她剥虾壳,却做得极自然,让徐子悦也不禁有些侧目。
徐子悦虽然不知道原靖宇的真实身体,但看着他总觉得心里有些畏惧。而且听原靖宇说话也总是一副上位者的口吻,他猜测着妻子这位姐夫的身份一定不简单。继而他又想到,一般人家又哪里能培养出无双这样的才女来?于是也就释然了。既然无双不说,他就不问。
徐子悦也甚爱自己的妻子,却从来没有为她做过这些。他以前一直以为,这些事情自有侍女来做,现在才发现原来为自己的妻子打理饮食并不会损害丈夫的尊严,反倒是一件很幸福很温馨的事情。
或许是心情好,今天轻颜吃了一碗荷叶饭,又喝了半碗莲子羹,还吃了不少的鱼和虾,那个芙蓉豆腐味道也很好,她也吃了一些。原靖宇看她吃得高兴,自己也高兴,嘴角总带着温柔的笑容。
用餐完毕,无双提议大家梳洗之后去花园中的凉亭里纳凉,可以一边赏月一边喝茶一边听琴。
轻颜大声叫好,原靖宇看轻颜兴趣浓厚,也点点头,于是无双便下去安排了。
徐母听丫头说了今晚晚宴的座位安排,已经猜出儿媳妇的这位姐夫身份不一般。她原来就猜自己的儿媳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所以决定亲自去花园凉亭见见儿媳的娘家人。然而当她赶到的时候,凉亭里的气氛却有些诡异。
只见儿媳正在弹琴,然而听琴音却没有往日的悠扬婉转,似乎心事重重。而自己的儿子站在无双身边,正手足无措地望着主位上那对男女。
那就时无双的姐姐和姐夫?
远远的虽看不清那名男子的容貌,然而他只不过闲适地坐在那里,怀中还抱着一个女子,却依然气势十足,绝非等闲之辈。待走近了,才发现有些不对,那女子似乎睡着了?
凉亭里,轻颜本来兴致高昂,谁知道无双一支曲子还没有弹完,她就靠着原靖宇睡着了。
徐子悦还当她这几日赶路累了,却不想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连自己的妻子都瞪大了眼睛,满脸焦虑。
萧元着急地问:“要不要请大夫?”
原靖宇虽是一脸忧虑,却缓缓摇了摇头,轻声道:“这里的大夫能看出什么来?”
雁无痕道:“要不连夜回京?”
“不,”原靖宇摇摇头,“不能让她知道……”
徐子悦想说什么,却见妻子悄悄对自己摇了摇头。
孟无双一分心,琴声不觉停了一下,不想轻颜竟然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了原靖宇一眼,嘀咕道:“你怎么还不睡?什么时辰了?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弹琴?”
原靖宇看她竟然自己醒来,稍稍放心了些,立即换了一张笑脸,轻轻拍着她的背说:“想睡就睡吧,我这就带你回去……”
轻颜打了个呵欠,在他怀中蹭了一下,又睡了。
原靖宇轻轻抚拍着她的背,脸上的笑霎那间消失得干干静静。他正要起身回房,就看到迎面走来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雍容华贵。
徐子悦赶紧过去参拜母亲,孟无双也起身赶过去扶着她,轻声道:“娘怎么有空过来?”
徐母望着原靖宇,原靖宇冲她轻轻点了点头,说了一声:“老夫人好。”然而并没有起身,反而蹙眉望着孟无双道,“今晚用的这是什么香?”
无双立即答道:“是沉水香,据说与宫中贡品也相差无几,平日里我们都没舍得用……”
原靖宇抬手打断她的话,转而对萧元道:“你还有印象没有?上次轻颜昏睡,也是闻了这个香!”
萧元细细回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味道相似。但……当时所有的东西都检验过了,无毒……”
“难道这香有问题?”雁无痕赶紧过去将香炉里尚未燃尽的午拔了出来,掐断香头后用手帕小心地包起来。
原靖宇沉思道:“单是这香是没有问题的,一定还有别的东西……”说到这里,他转而又想起什么,怒道,“她竟然死不悔改,还留了这么一手。我真不该心软,该将她九族一起灭了的!”
灭九族?难道是……徐母望着原靖宇深沉的痛和悔,又在心里摇摇头,不可能的。皇帝怎么可能带着这么几个人出宫?皇帝怎么可能对一个女子这么耐心体贴?或许,是江湖上的人吧!
徐子悦也显然被原靖宇的话吓坏了。无双轻轻握了握他的掌心,他很快回过神来,心情却不如之前那么自然了。
无双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浅浅含笑道:“姐夫不要担心,姐姐或许只是累了,这沉水香也是极普通的一种香……”
原靖宇收敛了眼中凌厉的恨意,对孟无双点点头道:“你别担心,我知道与你无干。”
这时,萧元也反应过来,说:“最好的毒药是混毒,单独一种用得再多都不会产生毒素,但如果两种结合起来……”
原靖宇点点头道:“立即下令彻查!我平日里与夫人同吃同住,为何她中毒了我却没有?所以重点要看有哪些东西是夫人单独在用!然后再查哪些东西具有药效!”
萧元立即领命道:“是!属下这就传令回去!”然后他转身对雁无痕道:“一切小心。”
徐母只见萧元轻轻往上一纵,轻盈地跳上房顶,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她不再多言,再看了自己的媳妇一眼,对原靖宇道:“老身告退了。”语毕,便带着侍女离开回房。她已经明白,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
原靖宇冲徐母点点头,暗自赞赏这位妇人见识不凡。他正要带轻颜回房,不想她竟然缓缓醒来,疑惑地问:“我怎么睡着了?无双弹完了?怎么大家都站着?”
原靖宇缓缓笑了。原来只要不让她闻到这个香味儿就可以了!
“轻颜,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永远不要闻沉水香。”
“……为什么?”
“因为你闻到这个香味儿就会昏睡过去?还记得上次吗?你闻到这个味道就睡着了。”
“原来是这个香的问题?我就说不关练功的事嘛!”轻颜也笑了。原来是混毒!是高师姐调配的吗?她可真是制药的奇才啊!
第二日一大早,原靖宇本是打算回宫的,但轻颜好不容易出来,如何肯就这样乖乖回去?所以非要拉着无双去市集好好逛逛。
原靖宇频频蹙眉,他最讨厌逛街了,一街的男人无论老少都会盯着他的轻颜看。而且,轻颜以前是不怎么喜欢热闹的啊!怎么会爱上逛街呢?他实在想不明白。
其实女子都是喜欢逛街的,轻颜以前不喜欢逛街,那是因为她不能将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放在玩乐上面。如今天下已定,她儿女双全夫妻恩爱,本性也在渐渐恢复。她上街自然没有什么需要买的,只是想要融入人群中体会那种普通人的快乐而已。
原靖宇紧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快乐得像个孩子,既高兴又隐隐有些担忧。虽然她昏睡的谜底基本上解开了,但她性格的转变呢?也是为此吗?多半还是与她的武功有关系吧?可是现在他又该怎样劝服她停止修炼呢?他真怕这样的幸福转瞬间会变作虚无,他很怕,怕她会突然离开……
走了一会儿,轻颜看到前面有一家玉器店,便兴致勃勃地拉着无双进去看。——但凡女人,还没有不喜欢这些东西的。轻颜虽然很少带饰品,但女子的天性决定了她们对漂亮的东西总会多几分关注。
无双知道一般的东西她看不上眼,直接就让掌柜的将店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
掌柜的并不认识无双,她极少出门,但是他认识跟在无双身后的徐子悦。本城首富啊!于是乐颠颠地跑进去将镇店之宝都端了出来。
伙计请他们一行人里面的小客厅里坐下喝茶等待,慢慢看红木托盘中的精贵玉器。
一对没有丝毫杂质的白水晶手串;一串少见的血红的玛瑙项链;一尊站在莲花台上的白玉观音;一株两尺来高的碧玉摇钱树;一只内含天然腾龙纹的玉镯;还有一尊面容慈祥的白玉寿星,手中托着一个红顶碧叶的仙桃。
原靖宇只淡淡地扫了一眼便将目光投到轻颜身上。他原本也就不喜欢这些东西,而这店中所谓的镇店之宝自然也比不上宫里的东西。
轻颜倒是一副兴趣浓厚的样子,一件一件细细看了过去。然后侧头对无双道:“这副水晶手串我们姐妹一人一串留作纪念如何?”
孟无双偷偷看了原靖宇一眼,见他没有出言干预,于是点头说好。一人一串的东西自然要谨慎,她一向明白这位皇上的醋性有多大。
轻颜有些不高兴地说:“看他做什么?”
无双笑笑,坦然道:“怕姐夫吃醋呗!”
轻颜斜睨了原靖宇一眼,没有说话,又指着那尊寿星道:“我两次都空着手来,你们成亲又没有送礼,不如就将这尊玉雕送给你们夫妻,权当一点心意。你从小就见惯了好东西,不要嫌弃才好!”
无双含笑道:“姐姐说哪里话?妹妹怎么会嫌弃?”
于是就这么定下来,竟然从未向掌柜的问价。掌柜的笑开了花,暗道遇上了大财主,徐子悦却还是忍不住心中震惊。无双的这位姐姐似乎也太财大气粗了点吧?既然是人家的镇店这宝,怎么着也要上万两银子一件,就算家里有钱,也可以讲讲价,至少也能少个两三千银子下来。
就在这时,只见另一名伙计又引着三名女子进来了。
但见当前一人十八九岁的样子,雪白的肌肤,精致的五官,容貌相当出众,让人不禁眼前一亮。但见其头上对称的插着两只金簪,一朵珠花别在发髻正中,身后一头乌黑的秀发直垂到腰际,倒是未婚打扮。只是她身着粉红轻罗衫,里面绿色绣花的肚兜若隐若现,看起来,倒不像是良家女子。
原靖宇微微皱眉,不悦地说:“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既然客厅里有人了,又带些不相干的人进来做什么?”
因为此次出门没带几个人,所以萧元和雁无痕都是随身护卫的,也没想到留个人在外面看着。
掌柜的赶紧解释道:“抱歉,抱歉,打扰了二位爷和夫人,小老儿向各位赔礼了。实在是因为这位璎珞姑娘这几日每天都要过来的,外面的伙计不知道有贵客在里面,所以才没有拦……”
璎珞看到徐之悦,似乎怔了怔,脸色稍稍显出几分苍白,然后她很快别开眼,不想又看到气势不凡的原靖宇,眼光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直到原靖宇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她才回过神来,想要将目光放在桌案上的托盘里,又被易轻颜和孟无双的美貌惊了一下。等她回过神来,正好看到轻颜拿起那串血红的玛瑙项链细细看了看,然后又放在菁菁脖子前面比了比。她心道不好,正要开口,却已经来不及了。
轻颜笑道:“这串珠子配菁菁倒是不错,看着活泼又喜气。我们菁菁就好像雪地里一以红梅,配这玛瑙项链正好……”
“夫人,奴婢……”菁菁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要。她知道娘娘从未当她是丫头,在宫里面也经常赏赐珠宝首饰给她们,可这是外面啊,一定要花不少钱吧?娘娘已经要了那对水晶手串和白玉寿星,不知道萧总管这次出来带了多少银票……
轻颜呵呵地笑,直接就给菁菁带在脖子上,说:“一串玛瑙珠子而已,比不得家里的好,不过看着倒是挺配你的肤色。你伺侯我好几年了,我也没有细心为你挑过什么礼物。这串项链虽然不值钱,却是我一点心意。”说着,她还轻轻拍了拍菁菁的肩安慰她不要太在意。
“夫人,”璎珞着急了,忙道:“那串珠子奴家心慕已久,既然您只是打赏丫头,不知道可否割爱让给奴家?”
“我为何要割爱?我家的侍女就是你们阜阳知府的女儿也未必比得上……”轻颜抬头冷冷地看了璎珞一眼,转而问掌柜,“一共多少钱?”
掌柜的笑得合不拢嘴。这位璎珞姑娘看上这串玛瑙项链好多天了,只是没有筹够银子,这几天几乎每天都要过来看看,顺便磨磨价钱。他早就不耐烦了,只是不好得罪人,想不到今天会有冤大头送上门来,竟然连价都不问。他正要狮子大张口,就看到萧元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在他面前晃了晃,随后便收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掌柜的似乎被吓得不轻,随后看了原靖宇一眼,竟然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萧元不悦地说:“怕什么?怕我们不给钱?报个价吧!”
那掌柜的似醒悟过来,慌慌张张地站起身,颤抖着说:“您老就给,给八千两银子得了……”
“八千两?”轻颜重复了一声。三件镇店之宝原来就值八千两?
“那,那就五千两吧……”那掌柜的差点又跪了下去,靠着桌案站着,腿都在发抖。
轻颜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对萧元道:“这人倒是挺有眼光的。不过,也别太亏了人家,给个成本价吧!暂时记在帐上,回去以后再让人直接把银子划过来就是。”
说着,取了那串手链递了一串给无双,便起身准备离开。
徐子悦直到此刻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家店竟然是姐夫家里的产业。难怪姐姐一下子挑了这么多东西呢!
掌柜的赶紧将那尊白玉寿星包好装进盒子里恭恭敬敬奉给萧元。
萧元挥挥手道:“直接送去徐府就是!顺便将那株摇钱树也送过去,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轻颜笑了笑,说:“萧总管,你假公济私啊!”
萧元也跟着调笑道:“偶尔一次,竟然就让主人和夫人抓了个正着。呵呵,看来我还真不是做坏事的料啊!”
一行人笑闹着走出去,璎珞缓缓跟着走到门口,咬着嘴唇望着他们的背影,愤恨地离开。
没走几步,轻颜忽然将无双拉到一边,问道:“你知道那个璎珞吗?”
孟无双摇摇头,但眼中却是全然的信任。
如此,轻颜也就放心了。那个璎珞姑娘多半是本地花魁,徐公子作为当地首富,人又年轻,曾经有那么一段风流韵事也不奇怪。只要他有了无双之后没有再跟那些女人有来往就行了。
看到前面有一间茶楼,轻颜便拉着大家进去坐一坐。
这里的茶好不好喝她不是很在意,但她看到里面有说书的,这才是她的兴趣所在。
碰巧今天茶楼里又是说睿敏皇贵妃的段子,轻颜立即没了兴趣,嘟囔道:“怎么到处都说这个啊,换一个行不行啊?”
她这话其实说得并不大声,也就是小小的抱怨一下。毕竟一路上已经听厌烦了,更何况还是说的自己的故事。
然而,偏巧她这话就被人听到了。
只听“嘭”的一声,旁边一张桌子被硬生生打了一个大窟窿。只见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站起身来,怒瞪着易轻颜道:“哪里来的无知妇人,竟然敢对皇贵妃娘娘不敬?你们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赶紧道歉!”
轻颜与原靖宇面面相觑,这个,算怎么回事呢?
徐子悦低声道:“好像是凌霄阁的弟子。”
凌霄阁的弟子,从来都是一袭白色棉布衣袍,只在腰带和袖口上绣一朵凌霄花。怎么会穿粉红色丝绸的?
徐子悦是商人,不想惹事,立即起身抱拳道:“二位少侠,家姐并没有对娘娘不敬的意思,只是一路上听得太多了,所以想换一个新鲜的故事而已,还请不要误会!”
“听腻了?皇贵妃娘娘的故事你们也敢嫌烦腻?没有皇贵妃娘娘,没有我们凌霄阁,有你们的太平日子吗?”那女子一把将徐子悦掀开,一脚将他的凳子踢翻,指着易轻颜道:“你,赶紧跪下给本姑娘道歉!否则,哼!本姑娘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听到她这么说,轻颜怒到极致反而笑了。她缓缓站起身来走过去,原靖宇也没有拉她。
“就算我对皇贵妃不敬,又为何要向你下跪?”
“因为我们是凌霄阁的人!皇贵妃娘娘曾经是我们凌霄阁的阁主!知道我们现在的阁主是谁么?那是皇上与皇贵妃娘娘最宠爱的永昭公主!”
轻颜点点头。“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
“大胆!你竟敢说我们是畜牲?”那男弟子青着一张脸抽出剑来,剑尖直指轻颜的脸,目光中除了愤怒,还有些不怀好意。“对你这样自恃美貌竟然敢对皇贵妃娘娘不敬、对我们凌霄阁弟子不敬的女人,我看就该将你丢到妓院去好好体验一下生活的艰辛!如果没有皇贵妃娘娘平定天下,你们这些女人的命运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就是!章少侠说得好!”只见另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也跟着走了过来,对徐子悦道,“徐公子,这是你的朋友?上哪儿找的这么两个小娘子?是哪家的头牌?是清倌吧?看不出来竟然如此大胆,敢非议皇贵妃娘娘,与凌霄阁作对……”言下之意竟然将轻颜和无双都当成了妓女。
原靖宇一听这话,立即就站起身走到轻颜身边,冰寒的目光瞪着两上说话的男子,仿佛在考虑是要剥皮还是剔骨,整个茶楼都安静下来,空气仿佛一下子低了好几度。
“凌霄阁的事情不用你管!”轻颜冷冷地将原靖宇推开,看着两名凌霄阁弟子道,“如果凌霄阁弟子都跟你们一样,我想皇贵妃也容你们不得!今日,我就将你们连同你们的师傅一起逐出凌霄阁!”
那两人一听这话,微微一怔,继而大笑:“就凭你?”
然而他们的笑声刚刚出口便变成了痛呼。
轻颜快速出手,用一根筷子挑断他们四肢经脉,废了他们的武功。
茶楼里只听到两个痛苦的哭叫,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敢离开。
凌霄阁,他们惹不起,更不敢躲。
刚才附和凌霄阁男弟子话的那个中年男人瞠目结舌地望着易轻颜,浑身发抖。忽闻一股尿臊臭,他竟然被吓得尿失禁……
轻颜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动手。
原靖宇看他吓成那个样子,仍旧不解气,拉着轻颜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问徐子悦道:“那人是谁?”
徐子悦回道:“是本地蔡大财主,名高升。”
原靖宇转头对萧元道:“记住了?找个理由将蔡氏一族都给我灭了。谁要敢求情就当同谋论处!”
徐子悦惊得几乎停止了呼吸。姐姐和姐夫究竟是什么人?动不动就要灭人家全族?他正要开口解释蔡氏一族也有很多无辜妇孺,却被孟无双掐了一下。他侧头看妻子,无双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不回徐府了,我们即刻回京!”轻颜忽然出声道。
原靖宇看了看她,对萧元点了点头。
看样子凌霄阁的情况比他们想象中还要严重。想起刚才轻颜的话,如果不能尽快将这股风头压下去,只怕她真的要灭了凌霄阁。晖儿去凌霄阁也一年了,怎么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快马回到京城,已经是四日后了。天气太热,不管他们怎么着急,也只能早晚赶路。
回到宫里面,所有人都累,洗了澡就各自躺下休息。太子带着太子妃前来探望,也没有见到人。明昊知道母亲好不容易出去一次,这么急冲冲地回来,定然是有什么事情。
第二日,原靖宇还是一大早就去上朝了。只要在宫里,他一直都是一位勤勉的君主。
轻颜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梳洗之后来到大殿,发现殿里似乎少了很多东西。她询问宫女,才知道是按照萧总管的意思,将骄阳殿中原来的东西都送去太医院检验去了。
轻颜点点头,也没有太在意。早饭后,她给明晖写了一封信让人传去江南,就听到传报说太子妃过来请安了。
今日明昊特意吩咐了,让太子妃晚点过来,因为知道自己的母妃连日赶路太累了,今天肯定是要懒床的。
不过今日她们不能再陪她玩闹了。太子妃有孕了,刚刚两个月。然而今日的轻颜也没有心思玩闹,只是听到太子妃的好消息,她脸上才多了几分笑容。他们离宫也不过十来日,竟然就有了好消息。
轻颜拉着太子妃到里间坐下,帮她摸了摸脉,尔后轻轻点点头,一切都好。但她还是叮嘱了几句,哪些东西不能吃,哪些东西不能碰,甚至还说怀孕前三个月后三个月不能同房。
太子妃羞红了脸。按照母亲的太医的嘱咐,怀孕以后就不能再与丈夫同房的。更何况,太子有三位侧妃,又如何会惦念自己日渐沉重的身子?
害羞之后,太子妃才想起自己今天还带着别的礼物呢。
“母妃,儿臣今天带了一罐茶叶来,是太子特意为您准备的。”
轻颜笑着唤宫女取来,让立即下去泡一壶上来。
如今太子妃有孕,不宜多喝茶,轻颜特意让宫女给她泡了一壶红枣桂圆果茶。
新鲜的茶水端上来,带着淡淡的花香。轻颜接过轻轻品了一口,似乎比自己喝过的最好的茶叶还要好些。她心中甜蜜,这是儿子的孝心呢,所以每次喝茶都跟喝酒似的,那么沉醉,总让她一再回味。
“你们觉得这茶如何?”轻颜笑问。
几个媳妇自然都说好。
太子侧妃韩婼怡看她似乎心情很好,开口道:“母妃,儿臣过来的时候在御花园里采了一束鲜花,就插在外面的花瓶里,您要不要出去看看?”
轻颜心情好转不少,左右在这里坐着也是无趣,便跟着几个媳妇到了外面的大殿。
只见主位旁边几案上的大花瓶里插了一大束鲜花,有深红的月季,火红的石榴,白色的茉莉,蓝色的鸢尾,紫色的丁香,乱七八糟地混在一起,却有一种奇异的艳丽与和谐,浓浓的花香飘过来,竟然让人昏昏欲睡……
她怎么闻到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呢?那是什么香?……唔,不好,那个味道好像就是那天晚上在徐府花园的凉亭里闻到的那个香,她答应了原靖宇以后再也不闻这个香的……
看到母妃忽然闭上眼睛昏睡过去,太子妃吓坏了,高叫了一声“母妃”,赶紧跑过去扶着她。与此同时,轻颜身后的宫女也反应过来,与太子妃一起扶着她,然后她们才惊慌地发现怎么都叫不醒皇贵妃……
宫女的尖叫引来更多的宫女,她们一百慌慌张张地将皇贵妃扶到寝殿里躺下,一面赶紧派人通知皇上。
太子妃忽然发现不对,只听外面似乎还有熟悉的哭叫声。她赶紧出去,只见三位侧妃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竟然全都昏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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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靖宇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勤政殿看折子。他出去好几日了,虽然太子将政务都处理过了,他作为一国之君,还是需要了解一下的。听说皇贵妃突然昏睡过去,怎么都叫不醒时,原靖宇的心顿时停了一拍,一口气闷在胸口,直到反射性地跑出大殿才换了一口气。明昊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断安慰道:“父皇,您别慌,母妃不会有事的……”
周仲元和岑远志对视一眼,不由得都有些担心。他们都明白,皇贵妃征战沙场那么多年,又几次身受重伤,身体本来就不太好,特别是去年地震时在地里埋了几天,救回来之后足足修养了好几个月才出门。突然昏迷,不会出什么事吧?
然而,就在这时,又跑来一个宫女,着急地要找太子,喘着气说几位太子妃也晕过去了。
周仲元和岑远志一听,也坐不住了。心里明白这只怕不是意外,多半有人下毒。可是,皇贵妃娘娘也是制毒高手,怎么也会失了防备?
然而,骄阳殿他们是进不去的,只能赶紧传信回去,让自家的夫人赶紧进宫探望。
原靖宇一口气飞跑到骄阳殿,直接冲进寝宫。明昊顾不得躺在侧殿的三位侧妃,紧跟在父亲后面。
太子妃也守在一旁,心急如婪。她也是聪明人,隐隐已经猜到是自己带进来的茶叶有问题,因为只有自己没有喝茶,因而无恙。
原靖宇看轻颜仿佛只是睡着了,并没有什么异样,跟前面几次差不多,稍微放心了一点,只道过一会就会醒的。
“怎么回事?”他沉着脸问太子妃。
太子妃赶紧跪下,泫然欲泣,慌乱地回禀道:“昨日殿下交给儿臣一罐茶叶,让今天带进宫给母妃。母妃很高兴,立即就让人泡了一壶,几位妹妹都说好喝,儿臣因为有孕,所以母妃不让喝茶……”
“重点!”原靖宇语气很不好。
“是!然后我们去大殿里看花,母妃忽然就晕过去了,儿臣与宫女一起将母妃送回寝殿,后来才知道几位妹妹都晕过去了……所以儿臣想,可能是那罐茶叶有问题,可是,可是……”岑淑贞又慌又乱,茶叶是太子亲自准备的,怎么会有问题呢?可是自己转了一次手就变成了毒药,还将所有人都药倒了,就剩下她一个,她要怎么才能说得清楚?
“不可能!”明昊相信自己的太子妃不会在茶叶里做手脚,母妃出事,于她这个太子妃一点好处都没有。“难道茶叶被人偷换了?”
“你先起来,去偏殿看看他们几个,这里有我跟父皇就好了。”明昊将太子妃拉起来。她还有孕在身,不能跪太久。
忽然,原靖宇站起身来,用力地推了明昊一把,在他即将摔落地面的时候又一把将他拉回来,红着眼睛瞪着他道:“那个茶叶,你上哪儿弄来的?”
明昊听父皇竟然怀疑自己,不由得心中一痛,满眼受伤而愤怒地低吼道:“父皇,那是我母亲!我怎么会……”
原靖宇愤恨地放开他,一拳捶在旁边的大理石花凳上,上面放着的花瓶随之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太子妃刚走到帘子边,闻声回头,吓了一大跳。她何曾见过发怒的皇帝,一时间忘记了一切,就怔怔地站在门口,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只听原靖宇悔痛地吼道:“我知道不是你,可是,她中毒就是因为你的茶叶,你的孝心!”
“不可能!”明昊站起身来,伤痛地说,“给母妃的茶叶我一直都是让自己的心腹之人去办的,在江南的云雾山上,只选用了几颗老茶,煎制的时候加了花瓣,包装的时候再去掉花瓣和断裂的茶叶茶梗,只选最完好的,所以这茶没有花却带着花香……”
“你个白痴!”原靖宇指着明昊怒骂道,“这么多的工序,中间几经转手,还不是给别人可乘之机?我们为什么会突然回宫,就是因为查到她昏睡是因为中毒,我们知道了其中一种,萧元正在查另一种毒在哪里!原来竟然是你每年的孝生!只有这个茶我没有用过,因为我讨厌茶叶里面混着花香……”
明昊怔怔地望着父亲,心中悔痛难忍。他忽然跪到地上,依旧不敢相信母妃中毒竟然是自己造成的。“谁,究竟是谁?”他握拳重重锤击地板,一拳下去就被木地板的碎屑划破了手背,鲜血淋淳。“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太子妃扑过去,心疼地拉起他的手,泪眼扑簌簌不断往下掉。
明昊似乎醒悟过来,人也冷静了不少。他轻轻拍拍岑淑贞的手,安慰道:“不要紧,你还有孩子,不要动不动就往地上跪,现在去偏殿吧!”
太子妃又看了看已经背过身去的皇帝,无声地退了出去。
原靖宇无力地坐在床边,将轻颜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拍着她的脸,不断地叫着:“轻颜,轻颜,别睡了,快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只要你醒来,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什么都不管了,立即就带你出宫……轻颜……”
明昊茫然地跪在床边,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母亲。
原靖宇摸着轻颜的脉,感觉到她的脉动,心却依旧安定不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心里总是烦躁不堪,怎么都安静不下来。
就在这里,丁青山终于赶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了,原靖宇让他走近了直接把脉察看。
许久之后,丁青山收回了自己把脉的手,却迟迟没有开口。
“究竟如何?”原靖宇受不住这样的安静,慌乱地低吼。
丁青山长叹一声,跪坐在地上,沉痛地说:“娘娘的脉相好像越来越弱了……”
原靖宇一听,赶紧抓起她的手,右手三指搭在她腕上。真的……越来越弱了……
“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赶快想办法啊!要针灸还是服药?快点……”原靖宇愤怒中右手带着一股强大的劲力狠狠挥了过去,丁青山和明昊同时被这股劲道打伤倒在地上,捂着胸口一咳就是一口鲜血涌了出来。
丁青山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胸口的闷痛起身跪好,说:“皇上赎罪,臣没有找准病因,不敢贸然下药。”
原靖宇怒吼道:“什么病因?不是中毒吗?”
“不完全是。”丁青山道,“皇上也知道涑玉功是一门很诡异的内功,说不定就有起死回生之效,所以臣不敢妄动娘娘的身体,这或许是最后一次机会……”
听丁青山这么说,原靖宇立即想起他们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昏睡了好几天,并且交代他不要乱动她的身体。只是,那一次她的身体一切如常,可是这一次……
“可是,可是她的脉相越来越弱啊!”如果一直弱下去,会不会,会不会就没有了……
丁青山跪在地上,无力地回道:“皇上,现在只能祈祷奇迹发生了……”
只能祈祷奇迹了?
“不——”原靖宇含泪望着怀中的轻颜,不断摇着头,“不会的,她不会离开我的,她答应过的……轻颜,你不可以食言,你别想撇开我,你上哪儿我都会跟着你的,永远缠着你……”
丁青山不知道还能怎么劝,默默跪在地上。
明昊跪在床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母妃要死了,是他害死她的,是他将有毒的茶叶送给母妃,母妃没有防备,所以才会中毒……
这时,萧元忽然闯了进来,红着眼睛对原靖宇道:“皇上,都查出来了,是太子殿下敬献的茶叶有问题,估计在炒制的时候就加的药……”
原靖宇缓缓抬起头来,短短一刻钟仿佛老了十岁,发红的眼睛闪着泪光,满满的都是悔和痛。他轻轻开口,说:“现在才查出来,还有什么用?”
他忽然怒吼一声:“现在还有什么用——”
萧元低头跪倒地上,心中同样的悔痛自责。如果他早一点查出来,或许就不会有今日的事情了。说到底也怪他,让人将骄阳殿用的东西都拿去太医院检验,却忘记了交待管事宫女,娘娘千万不能用沉水香。昨日皇贵妃回宫,骄阳殿中的薰香都被带走了,所以她们又去内务府重新要了一批。因为沉水香是这前皇后用的,所以她们就拿了那个回来,没想到阴差阳错反而害了娘娘……
原靖宇看着跪在床边的明昊,却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如果他不是轻颜的亲生骨肉,说不定这个时候他已经愤怒地杀了他了。可是他偏偏是轻颜的儿子,长着一张跟他母妃一样的脸,他原本也是一片孝心……
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杨月如死的时候留下的血书,难道真的有鬼神,真的有报应么?不,不对!昊儿只是被人利用,哪里是背叛?所以,轻颜一定不会离开他的,不会离开他的……
“你们都出去,全都出去……”
原靖宇茫然地赶人出去,他自己却上床躺在轻颜身边,将头埋在她的颈项,又拉着她的双手环着自己的脖子,哽咽道:“轻颜,再抱我一次……”
明昊、萧元、丁青山三人一起站起身来,正缓缓走了出去,闻声回头,也忍不住跟着落下泪来。为何他们的心里也会那么酸、那么闷、那么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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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太子侧妃午后便清醒过来,然而就在当天晚上,名动天下的睿敏皇贵妃便停止了呼吸。原靖宇静静地将轻颜搂在怀里,感觉到她的脉搏越来越弱,呼吸越来越轻,到最后完全没有心跳,身体逐渐变冷……
他的心已经近乎绝望。他从未感到如此的无力,他抱着她,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的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他只能抱着她,只懂得抱她,仿佛紧密的拥抱能留住她……
“轻颜,你冷吗?我抱着你,抱着你就不冷了啊……”
“父皇,您吃点东西吧!”明昊去偏殿看一妻妾一眼,让太子妃将她们都送回东宫,便回来跪在床边,然而原靖宇对他视而不见。
原靖宇的眼睛里、心里只有怀中的妻子,已经没有了呼吸和心跳,身体已经逐渐变冷的轻颜……
明昊看父亲已经有些疯癫了,悄悄伸手摸了摸母亲的脚……
——已经凉了,再也感觉不到血脉的流动了……
——母妃已经离开了……
“父皇,母妃已经离开我们了……”他忽然扑在床头痛哭起来。脑子里浮现出童年母亲的怀抱和亲吻;想起母妃手把手教他写字、练功,时而严厉,时而温柔;想起母妃生育自己时的九死一生;想起为营救素不相识的生命而奋不顾身;想起沉静的母妃、强势的母妃、妩媚的母妃、孩子气的母妃……
母妃,真的离开他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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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九年七月二十九日凌晨,宇朝皇宫内敲响了丧钟。风华绝代的传奇女子易氏轻颜、名动天下的中州战神、救世神女睿敏皇贵妃在骄阳殿皇帝的怀中停止了呼吸。天亮后,太子明昊代原靖宇发布了正式悼令,太子生母、睿敏皇贵妃于元嘉九年七月二十九日寅时五刻辞世,追封为敬仁睿敏皇后(皇后的封号是早就拟好的,本来打算九月册封的。一般皇后册封时没有封号,但是因为轻颜作为皇贵妃时已经有了两个字的封号,所以拟定皇后封号时又加了两个字)。皇帝下令辍朝七日以示哀悼,并召令全国哀悼三年,禁嫁娶、禁宴会、禁歌舞……
皇贵妃突然辞世,皇帝悲痛过甚,神志不清,太子不得不将自己的伤痛放在心里,打起精神将国事家事都扛起来。
他与礼部官员商量母妃的镒号、商量皇陵的安排,又紧急打造了一口寒玉棺。然后萧元身边的小太监吴贵却来找他,说皇上帮娘娘擦洗了身体,换了衣服,却抱着娘娘躺在床上不让人靠近。
明昊强忍着心痛,又立即赶回骄阳殿。
只见萧元守在寝殿门口,看到明昊过来,他伤痛的摇摇头道:“皇上谁的话也不听……”
明昊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去,只见父皇将母妃放在自己怀中,下巴就搁在母妃头顶,微微闭着眼睛。听到声音,他缓缓睁开眼睛,却迅速低头摸了摸轻颜的脸,又在她的眉心亲了一下,轻声道:“轻颜,你还要睡多久呢……”
“父皇……”明昊嘴唇嚅动了半天才叫出声来,紧跟着就泪流满面,再也劝不下去。他还能说什么呢?该说的萧总管和柳母妃都说过了,父皇都已经心痛天神志失常了,怎么听得进去……
“昊儿,朝中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很诧异,这一刻,原靖宇似乎很清醒。“不要劝我离开你母妃,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会守着她,一直守着她……昊儿,现在父皇心里还有一点点希望,所以我才能清醒地跟你说话。”
“还有一点希望?”明昊喃喃地重复,却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昊儿,七月的天气,人死了身体是会很快腐烂变质的,可是你母妃没有……她虽然没有了心跳,没有了呼吸,浑身冰凉,可是她的身体还跟从前一样柔软馨香……”
明昊瞪大眼睛看着床上的母亲,难道,丁医正所谓的奇迹不是骗人的?涑玉功就真的那么神奇,可以让人死而复生?可是,就是健康的人不吃不喝也活不了几天啊,更何况母妃现在心跳和呼吸都没有了……
“那,那父皇你要等多久?”
原靖宇没有抬头,他又低头亲了亲轻颜的眼睛,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道:“只要还有一点希望,我就一直会等下去,如果……如果她的身体发生了变化,我就立即死在她身边,到时候你就将我们装在一口棺木里面烧了吧……”
明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他脑子里不断回想着父皇最后那段话……
——“昊儿,你还是少来这里吧,每次看到你我就忍不住想杀人,如果不是你的孝心,她不会变成这样……昊儿,你是我们的儿子,唯一的儿子,她那么辛苦才生下你……你和晖儿一样,都是我们最心爱孩子,我不想自己伤痛之下伤害到你,那样她一定会伤心的……”
——“昊儿,父皇一直都是爱你的,你是个很好的孩子,聪明懂事又能干。可是,每当绝望的时候,父皇又总忍不住想恨你……”
……
十日过去了,寒玉棺送进骄阳殿,可是原靖宇却并不同意将皇贵妃放进去。他每天都要亲自帮她擦洗身体,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时不时地跟她说话,累了就抱着她眯一会儿。他每天只喝一点清粥,尽量减少如厕的时间,仿佛担心一个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
朝中议论纷纷,暗中都在传皇帝已经疯了,但都被明昊强制压了下去。他心里也期待着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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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一日傍晚,明晖和凤轻尘总算赶回荣阳。然而此时的原靖宇已经陷入极度悲痛中,身体也极其虚弱,他只看了明晖一眼,就将目光放到轻颜身上,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回来了,过来看看你母妃吧!”
明晖一直都不肯相信母妃会这样突然地离开,所以立即扑到床边跪下来,伸手就握住了母亲的手腕……
……如此的冰凉,没有丝毫生气,竟然真的是死人的手……
明晖怔然地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母妃栩栩如生的面容。
许久,她才缓缓抬起目光,看着自己的父亲。没有了母妃,父皇也不要她了么?
原靖宇在她的注视中抬起眼皮又看了她一眼,却没有了曾经的温柔慈爱。他说:“晖儿,对不起,父皇所有的感情都被你母妃带走了……好在你已经长大了,有了夫君,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我们也不用担心忧虑了……”
……
永昭公主回宫,然而于事无补。朝廷内外的议论再也压制不住,都在说皇贵妃去世,皇上已经疯了,竟然抱着皇贵妃的尸身睡了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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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九日,明昊再次来到骄阳殿,对原靖宇道:“父皇,今天是母妃受封为皇后的日子,您要不要换一件喜庆的朝服?”一个多月过去,原靖宇的意识已经很混乱了。他想了想,竟然点了点头。
然后明昊便扶着他起身。
离开前,他低头在轻颜额上亲了一下,喃喃地说:“轻颜,我去换礼服,很快就回来。你的皇后袍服也很漂亮,等会儿我帮你换上……”
原靖宇并没有走远,就在外面的隔间里。他换好衣服正要回去,明昊又奉上一碗粥,说如果不吃等会儿没有力气帮母妃换衣服。
原靖宇点点头,接过来一口气喝完,然后就昏睡过去……
等原靖宇醒来,已经是七日以后了,骄阳殿里再也没有了轻颜,他几乎将整座皇宫都拆了,还是没有找到人。儿女与臣子们全都跪在他面前,说娘娘已经入土为安了,请他一定要保重自己……
他快马赶到皇陵,闯进已经封闭的墓室,打开棺盖,终于见到了静静躺在寒玉棺中栩栩如生的轻颜。
他立即要抱她离开,却被随后赶来的明昊和明晖姐弟俩跪在地上抱住了双腿。
僵持了一阵,双方各退一步。原靖宇同意不将轻颜带走,但是不能将棺盖盖死,他每天都要过来看她。
自此后,皇帝完全不理政,白天呆在皇陵里陪伴轻颜,晚间被明晖带回来宿在骄阳殿他们的寝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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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十年,太子有意在骄阳殿放了很多美酒,原靖宇心痛难忍伤心绝望时就忍不住喝得烂醉。明昊不过在酒里面放了一点点药,他就能安安静静睡上一两天。元嘉十年二月,有后宫女子装扮成敬仁睿敏皇后的样子偷入骄阳殿迷惑皇帝,以求圣宠,不想被皇帝识破,当场杀死。自此后,再也没有人敢痴心妄想了。
元嘉十年三月,皇帝意识更加混乱,总说自己看到了睿敏皇后,还说睿敏皇后来接他了,也不去皇陵了。
——宇朝《太祖本纪》记载:元嘉十年四月初八,帝因敬仁睿敏皇后过世,悲痛过度,驾崩于骄阳殿后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