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发征天下 第十一章 夫妻同心平西北
三月初七,原靖宇收到来自商南的战报,一时间沉默不语。
孟东旭与郭俊杰二人恍惚觉着王爷眼中似乎有些哀伤,也不由得忧虑起来。难道商南没有守住?河西大军打过来了?那也用不着哀伤吧?中州在整个河西有近二十万人呢!
原靖宇将战报递给他们,缓缓踱出书房来到外面的花园中。
不知不觉中又到了三月,花园中繁花似锦,桃李竟然已经开得如此灿烂了。犹记得轻颜离开的那天早上,他追出去,没有见到人影,只看到园中绽放的第一枝杏花。树下,松软的泥土上有她浅浅的脚印,想来,她应该曾站在树下回望自己吧?
细想起来,自他们誓言今生相伴到如今,虽然有了一个孩子,算起来还是聚少离多。他陪她看过几次晚霞?赏过几回春花?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是想着天下政局边关战事,她自从跟了自己,何曾享过几天清福?即便是怀孕回裕阳王府修养,也要代他处理中州军政……她嫁给自己,没有享受到任何的平安富贵,反而与他一起承担责任劳心劳力。
轻颜……
仰望长空残阳如血,彩霞满天那般耀眼,不觉眼中有些湿润之意。他深深吸了口气,将心中的感动一点一点压下去藏在心底,思念却越发清晰起来。她的音容笑貌,她离开前说的那段他当时不甚明白的话,如今总算全都读懂了。
以前,他一直认为以自己的尊贵身份能为她做这么多已经到了极致,他认为只要自己坚守对她的诺言,便是对她最大的付出了。如今他才认识到,就如她所说,她为他付出的一点都不比自己少,甚至更多……
为了他,她一个纯洁善良的女子竟然化身修罗,穿梭在腥风血雨的战场上,以她纤细的双肩将屠夫的恶名一并担了过去……
鬼面修罗?不!她是中州的战神!黄金战神!
原靖宇忽然转身回到书房,立即下旨传令三军,并向辖地内所有州府发布通告,通报三月初二那天中州在商南取得的重大胜利,最重要的是要让中州所有的人,无论是百姓、官员还是士兵都要知道,中州出了一位战神,一位以三万兵马全歼河西十五万人的黄金战神!
她是战神,不是来自地域的修罗!
商南大战之后,中州定南军得到优良的战马两万多匹,粮食数十万担。定南军随即进驻西川城,城内百姓关门闭户有如恶魔临世。
西川城守带领西川大小官员在城门口跪迎定南军入城,西川权贵们龟缩在府中,派人献上美女钱帛以求与这位传说中恶魔转生的刘元帅交好。
对于人家送的礼物,易轻颜是来者不拒的,而后全部赏赐给部下。特别是疾风营的将士们,此次战功卓著,赏赐也最多。而这些出身江湖草莽的人最喜欢的也就是这些东西,或许以前他们跟随中州王打天下是为了什么梦想,到如也已经变得现实了;或许他们一开始被划拨到定南军刘元帅麾下是心有不甘的,到如今也已经心服口服与有荣焉了。
易轻颜礼物是收下了,但人家请求见面却是妄想。不但如此,她还传下话去:有多少人想敬献美女以表达诚意的请抓紧时间,定南军来者不拒!但是,等中州王到了,谁要是敢向他敬献美女,就是自找死路!
此话一出,立即揭开了所有人的疑惑。原来这位刘元帅真的跟中州王关系暧昧呀!那么说刘元帅因为中州王在益州纳妃而生隙的传闻是真的了?
不久之后,民间便议论开来。你说那益州严氏可恶不可恶?你说你送什么讨好中州王不好?非要送女人,你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要紧,可不是把我们青州和凉州的百姓害惨了吗?你明知道王爷同那个鬼面修罗刘彦飞关系暧昧你还嫁什么女儿?让那个恶魔迁怒之下杀了我们多少好儿郎啊!原本传说那位刘元帅从前是不喜欢杀人的啊,原来不仅女人喜欢吃醋,男人一吃起醋来更不得了,血流成河啊……
听到这个传言,易轻颜得意万分,原靖宇哭笑不得,严泰安悔不当初。
易轻颜算着时间发布了一条在民间招募官员的募令,便带兵乘势夺取新的城池去了。
原靖宇带人一路追过来,却被新占领地的政务所阻。他只能依照益州的经验,一方面沿用原来河西投诚的官员,另一方面从民间招募了一部分低级官吏,好在招募的前期工作已经完成,他只需要唯才是用最后确定人选就可以了。
如此刘彦飞一座城一座打过去,不过三个月时间就扫平河西全境,原河西王孟氏一族全部被绞杀。同时,她接受河西大臣的投诚,择优录用人才。作为一个江湖出身的人,她非常明白斩草除根的必要。
原靖宇让人将严夫人送回中州王府,他自己则跟在她身后一座城一座城安抚过去,直到八月间才到达凉州的河西王王府。而此刻,易轻颜已经带兵进攻河间了。
扫平河间的战争其实一点都不激烈,先不说河间的实力本来就不怎么样,单单看了河西的下场他们就被吓破了胆。河间的新王徐守业听到河西灭亡、孟氏一族被全部绞杀的消息之后就开始思考逃亡大计,到后来刘彦飞亲自领兵出兵河间,他更是坚定了决心,加快了速度。因此,当定南军与中州原西北军两面围攻河间不久便得到河间王秘密出逃的消息。为此,河间军心涣散,各州府先后开城投降,中州顺利拿下河间。
河西这边打得这么辛苦,而河间那边却到手如此容易,中州诸将纷纷感叹。原靖宇自然也是极为兴奋的,但高兴之余他同样感叹。若不是轻颜在商南杀了那么多人,以武力震慑天下,河间哪里会如此容易就投降中州?
其实他们之所以有如此战绩还要归功于一个人一一南王辅相韩若云。
原靖宇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韩若云这个人,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你说他无意天下吧,他又跟孟祺瑞合作弄了一真一假两个刺杀,让中州陷入三面作战的危机;你说他志在天下吧,偏偏在中州与河西、河间及燕王三面作战的时候放他一马,不仅让轻颜带着义军精锐顺利来到中州,这一年多来竟然一直按兵不动。在河西战场陷入困境的时候南王若是插一脚,局势还不知道要改写成什么样子呢……
金秋九月,定南军成功占领河间全境,分兵驻守边关,主帅刘彦飞带着两千亲卫得胜而归。
原靖宇暂住在河西王府处理河西、河间两地军政,从中州调拨了一大批得力的官吏到河西河间两地各州府任职,并全力安抚两地士族门阀。因为鬼面修罗一句话,这些世家还真没有人敢向原靖宇敬献美女,为表忠心也是敬献金银钱帛的多,裁减私兵供中州王驱策的也不少。
原靖宇感叹,轻颜这一招还真是一劳永逸呢!从今往后,除非谁活得不耐烦了,谁敢挑战中州黄金战神的威风?
轻颜……她可真够狠心的,一走就是大半年,竟然连一封家书都没有,每次送过来的都是一板一眼的战报……她不知道他老早就后悔了么?她不知道他想她都要想疯了么?河间那边哪里需要她亲自出面?让易允辉易允耀兄弟历练一下也不错啊!再不然,让凤轻尘戴上她的面具就可以了,谁知道面具下面是谁?
其实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的,他明白她都是为了自己,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天下!但是他又忍不住埋怨,他真的太想念她了……
得到中州战神即将归来的消息,原靖宇兴奋得连续几天都没睡着。躺在床上就想她想得浑身都痛,如何睡得着?这几日明慧也特别乖,跟着周紫玉刻苦练功,只为了等师博回来能高兴一下。不过,等轻颜回来,他最好带着她去跗近的别院住几天,躲开这个小磨人精,这丫头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越来越不怕他了,还有河西的士族阀门可都盯着轻颜这位战神呢!
迷迷糊糊中他正要入睡,忽然心中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波动,好像……仿佛轻颜就在自己身边不远处……
他睁开眼睛坐起来,刚刚下床,就见窗户悄无声息地被人从外面打开来,一个黑色的人影跳了进来。
屋里没有点灯,今晚也没有月色星光,借着外面廊子里朦胧的灯光,凭着心的感觉,他立即就认出来,确实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轻颜!”他一声低呼,已经扑过去将她抱入怀中。
“还没有睡?”轻颜抬起手来,抚摸着他的脸,他的鼻子,还有下巴的胡楂子。谁说她不想念他的?在战场上,等平静下来,谁不寂寞?谁不想念自己的亲人、爱人?她想念她的女儿,却已经不知道如今长成什么样子了。她也很想念他,想念他温柔的笑、深情的凝视、佯怒地瞪着自己,想念他的拥抱和亲吻……
原靖宇同样捧着她的脸细细抚摸她的眉眼,回道:“想你,睡不着……”
说到此处,两人同时呼吸一紧,心中一荡,脑子立即浮现出那些最为美好最为亲密的画面。
他低头就吻上自己思暮已久的双唇,一双大手已经迫不及待地脱去她的衣物……
他想她,很想,很想……
第二日清晨,原靖宇反常地没有按时起床。
雁无痕听到侍卫回报,赶紧到了王爷的卧房门口,隔着厚厚的门帘轻声道:“王爷,您醒了吗?”
原靖宇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睁开眼睛。他刚睡着不久呢……嗯,不过虽然被人打扰了睡眠,他心情还是很好。应该说是从未如此好过!
“本王还要再睡一会儿,别让人进来打扰。另外,准备好易消化的鸡肉粥和小菜,本王醒了要用。”
雁无痕领命而去,易轻颜却已经被吵醒了。她咕哝了一声,在他怀中蹭了一下,说了声“讨厌”又继续睡了。
原靖宇却再也睡不着了,他近乎贪婪地看着她,温柔的目光细细描绘她的眉眼,然后轻轻掀开被子……唔,这个他本来是想看看这大半年不见,她在战场上有没有受伤的,虽然派到她身边的人总是回报说她百战百胜从不曾受伤,但战场上刀箭无眼,他总要亲眼看看才放心的是吧?只是,只是这个眼睛和手都有些不听使唤,小兄弟也不甘寂寞……所以,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轻颜皱着眉呢喃了一声“困”,推开他埋在自己胸前的头,然后又偎依到他怀中,一条雪白的手臂搂住他的腰,又在他胸口蹭了一下,接着睡。
原靖宇强忍着吞了吞口水,最后还是温柔地抱着她不忍打扰她的睡眠。虽然她没有说,但他也知道她为了提前一天回到他身边定是连夜赶路了。
忍了又忍,到底还是心有不甘。他想,他轻轻吻她不影响她睡觉就是了。于是一个个轻柔细碎的吻便落到她眉心、眼角、脸蛋、鼻尖、下巴,接着又拉起她一只手吻着她的手心以及每一根手指……
轻颜闭着眼睛嗤嗤地笑,在他唇边的手顺势抚上他的脸,又滑下来搂住他的脖子,转而叹道:“昨晚折腾了人家一夜,你怎么就不累?”
不等他答话,她又撒娇道:“景瀚,夫君,人家还要睡嘛……我要你陪着我一起睡……你好久没有抱着我睡了,人家一个人经常睡不着……”
听着她软软地呢喃,他只觉得浑身都酥麻了,真是个小妖精啊!竟然跟他来这一招。这一刻,他的心柔软得仿佛能掐出水来,只能温柔地抱着她,抓住她一只手放在胸口,闭上眼睛……
雁无痕将王爷的吩咐分派下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王爷可不是随便荒怠政务之人,今日怎么会如此反常?而且听声音也不对,难道生病了?
雁无痕有些着急了,赶紧将随军的老御医请来。谁知刚走到内室门口,他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似乎因为睡意未消而带着浓浓的鼻音,竟让人听不出是男是女。
雁无痕禁不住头冒冷汗。王爷卧室中怎么会有人的?
说起来他们这位王爷还真是奇怪。之前在益州娶了严夫人,竟然因为催情迷药纵欲过渡而昏迷,醒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见他宠信过女人。虽然后来他亲眼看到刘元帅从王爷卧房里出来,但自此后一直到如今,王爷身边都不用侍女服侍,生活基本自理,让他在心生敬佩的同时也感到疑惑不解。难道王爷厌恶女子?
那会不会昨夜有人又用了迷药向王爷邀宠?
老御医看雁无痕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道:“雁统领,怎么不走了?”
这时,就听房间里原靖宇有些恼怒的声音传来:“本王没事,都退下吧。”
老御医转过身来,与雁无痕面面相觑。这一次,他们都听到一个女子不满的呻吟。
易轻颜无奈地睁开眼睛,叹道:“算了,起吧!我吃饱了再接着睡……”
雁无痕在外面听得目瞪口呆,老御医却眯眯笑着转身就走。他已经听出来里面是什么人了。原来是王妃到了,难怪王爷今早起不来呢!呵呵,王爷子嗣稀少,王妃好不容易回来了,也该多努力些才是……
原靖宇带着轻颜去浴池沐浴之后才回来用早膳。雁无痕从门帘的缝隙中看了一眼,发现王爷的身边坐着一个男装打扮的女子,披散着长发,那衣服也明显是王爷的,不太合身。只见王爷频频为她布菜,其余时间大部分都笑望着她发傻。
雁无痕也不是没有见过美女,无论是自己的妻子还是之前的严夫人都算得上极品美人,但似乎都无法与里面的女子相比。虽是惊鸿一瞥,他却发现这个女子身上似乎多了些平常女子没有的英气。
对了,他怎么觉得这个女子有些面熟?雁无痕仔细回想自己见过的美貌女子,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特别的女子。
就在这时,只听里面传来低沉的女声道:“雁统领!”
雁无痕立即躬身回道:“属下在!”这几乎是本能反应,但话音刚落他便反应过来。是那个女子的声音,不是王爷,可是语气语调都很像王爷。他不觉有些羞恼,面上隐隐有些泛红。
轻颜愉悦地笑了笑,冲着原靖宇扬了扬眉毛。原靖宇宠腻地看着她,笑着摇摇头。他的轻颜无论经历了多少残酷的杀戮,心却总是纯净的,身上总带着一股孩子气,那般纯真快乐。“你呀……没事逗他做什么?吃饱了好好睡一觉吧,我去看看冯文宣和岑远志送过来的政务条陈。”
轻颜忽然转了转眼珠子,撒娇道:“如果人家要你陪呢?”
原靖宇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你确定?”
轻颜立即败下阵看来,一边摇手一边着急地说:“不用,不用,王爷还是政务要紧……”
当天傍晚,定南军入城,原靖宇亲自到城门口迎接。
易轻颜一身戎装英姿勃发,脸上的黄金面具在夕阳的余晖中熠熠生辉,一袭宽大的披风红缎黑底披在身后,两千银甲亲卫队骑着马整齐地跟在她身后。
城门内外站了很多人,有陪同原靖宇过来迎接中州黄金战神刘元帅的官员侍卫,有各地世家派过来迎接战神凯旋以求拉拢关系的人,还有城内喜欢看热闹的百姓。
远远地隔着约摸十来丈远,易轻颜忽然勒住马,右手一抬,身后士兵便齐声勒马,翻身而下。
易轻颜又向前跑马几步,而后潇洒地跳下马背来,在原靖宇面前五步远站定,带着两千士兵一起单膝跪地,高声道:“定南军统帅刘彦飞参见王爷!定南军幸不辱命,今扫平河西与河间凯旋而归!吾王万岁!”
易轻颜虽然看起来单薄,然而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是以不但他身后两千士兵们,甚至连远处的百姓都听到了她充满了自信与豪气的复命词。
“吾王万岁!”
身后士兵齐声高呼!
“吾王万岁!”
周围的官吏及百姓均跪地高呼。
原靖宇看着易轻颜,眼睛里全是感动!易轻颜冲着他不以为意的笑笑,又眨了眨眼睛。原靖宇哑然失笑,赶紧将她扶起来,同时高声道:“定南军征战辛苦,传令犒赏全军!定南军统帅刘彦飞战功卓著,赐封为中州战神,即日起统领三军,免一切跪拜之礼。定南军统帅一职暂由疾风营统领林飞将军(林轻云)接任!”
“谢王爷!”这一刻,作为他的臣子,她也是心悦诚服的。她善征战,在城市治理上却是不足。但他们二人联手,这河西与河间很快就会变成中州新的根据地、大后方,为将来出兵南方做准备。
“中州战神!”
“中州战神!”
不但易轻颜的两千亲卫,连负责守卫的士兵以及跪在一旁的百姓们也忍不住高呼起来。
乱世中,人们都是崇敬英雄的,虽然这位英雄曾经杀了他们很多人,但从今往后,他们也依赖于她的保护。
原靖宇扶着易轻颜的双肩,凝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道:“辛苦你了!”
易轻颜忽然懒洋洋地回了一句:“是呀,臣不过用了半年时间就扫平了河西与河间,王爷打算怎么奖励我?”
原靖宇哭笑不得的瞪了她一眼,她又是故意的吧!不过也难得她刚才正经了这么久,估计刚才跪了他如今心中不服呢!还是她以为谁还敢违背她的命令向他献美女?所以才非要在这个时候弄这些个暧昧出来。
忽然,易轻颜取下脸上的面具,认真地望着他问道:“王爷,你还怪我吗?定南军呈上的这件礼物,你可还满意?”
原靖宇愣了一下,这个女人,竟然在这个时候跟他翻旧帐。“都是本王的错,以后再也不会了。”罢了,这次的确是自己误解了她,王爷的面子值几个钱?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她道个歉也没什么,反正以后真相会大白于天下的。说着,又将她的面具戴回去。她的绝色姿容是属于他的,如何能给别的男人看?
轻颜得意地笑着,反握住他的手。
原靖宇宠腻地笑笑,竟亲自扶着她上马。估计这件事情又要让人谈论很久了。
众人因为这位中州战神惊鸿一瞥的绝世容貌而震惊,大部分都没有听清两个人后来又说了些什么,直到见两人双双上马并肩前行才清醒过来。
百姓们纷纷从街道两旁探出头来,都想看看那位爱民如子的中州王以及那个恶魔转生的鬼面修罗。
见到易轻颜脸上的面具,众人又深深吸了口气,果然吓死人了……什么?那个鬼面修罗其实生得很俊俏?怎么可能?既然长得好看干嘛还带面具遮起来?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真长得丑,只怕王爷爷看不上啊……什么什么?最新消息是王爷怕别人将刘元帅的容貌看了去,所以才让他戴面具的?……
前面几十名侍卫开道,后面跟着中州战神的亲卫军,原靖宇与易轻颜二人骑马走在中间,慢悠悠跟游街似的回王府。两人功力高强,不意间听到民间议论,也不禁觉得好笑。
原本孟东旭建议驱赶百姓各自回家不允许探测天威的,但原靖宇说如此他们盛大欢迎中州战神回归就失去了意义。孟东旭又提议让百姓在大道两旁山呼万岁跪迎王爷与刘元帅,也让原靖宇驳回,说百姓若是真的爱戴他,并不拘泥于跪拜的形式,若他们心中不愿而受到逼迫,只怕刚刚聚积的一点民心又要消散了。
当然,他们最担心的还是王爷的安全问题,毕竟河西是占领地,战事刚刚结束不久,刘元帅又杀了那么多人。不过这是雁无痕具体负责的,孟东旭和郭俊杰都只能干着急,两人都不会武功。
雁无痕很是紧张,可是王爷偏偏不允许他多派侍卫去街道两旁驻守并隔离百姓,还说自己也会武功,让他不要如此紧张。他能不紧张么?如今肖统领不在,他这个负统领全权负责王爷的安全问题,若是有个什么万一……
好在河西还算民心纯朴,就算有些心怀不轨的也知道有中州的黄金战神在,估计没有人能讨得到便宜,因此,原靖宇一路平安地回到河西王府。
雁无痕长长地吐了口气,连王爷下马后拉着刘元帅的手一起进了大门都引不起他任何的好奇心来。
虽然雁无痕不在意自家王爷与刘元帅的关系,但天下间对此事感兴趣的大有人在。此后,中州王与战神刘彦飞的关系便不再是传言,而是事实了。天下都不解中州王为何会让此事曝光于人前,难道他就不担心此事会影响自己的声誉,成为流传千古的诟病?直到多年后皇贵妃代帝亲征天下人才明白,原来世间还有这样的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原来天底下还有那样一段生死相许的爱情……
第三卷 发征天下 第十二章 千里探夫起风波
却说简王妃已在今年春天将裕阳王府搬到中州荣阳宜安王府,与萧氏的关系也处理得不错,并亲自召见了岑远志和冯文宣,大力促进了中州与裕阳的整合。听到中州黄金战神刘彦飞的骄人战绩,几乎所有人都欢呼雀跃,只有她白日里欢喜,到了晚上就暗自忧虑。
她的身后没有强大的家族支撑,没有亲生儿子,又不能帮助王爷打天下,最最重要的是没有丈夫的宠爱,她要如何与易轻颜相争?虽然王爷以前答应过将来立自己为后,但易轻颜战功赫赫,又已经产下中州世子,怕是所有朝臣都要支持她的,到时候难保王爷不变卦。所以,她必须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一位合格的王妃,是真正母仪天下的女主人,她也是可以给自己的丈夫支持和帮助的。
于是,她运用自己玲珑的手腕为前线筹集粮草,她利用自己的身份促进裕阳与中州的整合,她为他照顾好家,照顾好孩子。她是他的贤内助,是真正的贤妻良母,他没有权力抛弃自己!
八月初,简王妃得到消息称王爷住在河西王府,并且还会呆上一段时间。她几番思虑,决定带着严夫人和柳夫人一起去凉州探望她们共同的夫君中州王,对了,还要将明悦郡主带上,让他别忘了中州王府才是他的家,他还有妻妾有孩子需要他的关心照顾。
……
凉州,河西王府。
河西王伏诛之后,原靖宇将里面的女子都放了出去,却收容了部分宦官。那些女子出去之后无论是否还有亲人在世,总可以再嫁人的,可是那些太监怎么办?这些人出去是受人歧视的,但尽管如此,还是有一部分人想要回故乡,原靖宇全都准了。而愿意留下来的,他也收留。反正等天下一统之后,皇宫里面也是需要这类人的。
每天闲来无事时原靖宇和易轻颜两个人就在王府里面逛逛,看看花,看看景,说说悄悄话,当然,说得更多的还是政务军务天下局势。河西王府中有一个很大的湖泊,所以几乎每个院子里都引了活水,有的修了池塘,种几杆芦苇或是一池碧荷;有的引了小溪,蜿蜒绕过庭院小桥;有的弄了瀑布,从假山上直泻而下,与周遭的景致配合得天衣无缝。
轻颜也感叹,想不到河西王同河间王治理领地不如何,却都是园艺高手,河间王府的布局也相当精美,只是规模比不上这里。
原靖宇别的院子都去,只有前年自己来河西结盟时住的那个院子不去,甚至周围的几个院子他也不带轻颜去。轻颜什么都好,就是醋性大了些,万一她要跟他翻旧帐怎么办?不过,吃醋的轻颜也很可爱!
他们最喜欢沿着湖畔的鹅卵石小路走,手牵着手,也不让侍卫跟着。两岸绿树成荫,花草芬芳,湖里面很多水鸟,且很多都是野生的,甚至还有一群鸭子。每每看到这些,轻颜都有一种仿佛回到了江南的感觉。
九月十八日傍晚,河西王府湖畔的临仙亭里传出一缕清越的萧音。
易轻颜倚坐在亭子临水的护栏上,背靠着原靖宇,望着天边彩霞缓缓吹出心中平静的幸福与甜蜜,而后又化作了缕缕思念。看着飞过天空的归巢的倦鸟,她情不自禁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她的明晖……
原靖宇听出些思念和伤感来,不由得搂紧了她。
忽然,她的萧音突兀地停了下来。
原靖宇低头看着她道:“别这样,孩子很聪明很健康,你师傅不是说了吗?她半岁就开始学说话了,七个月就会到处爬,很快就会走路了。等我们过两个月回去就可以看到她了……还是说你听到孩子长得像我不高兴?别这样了,虽然本王确实不如王妃你生得好看,但明晖长得像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是不是?更何况,就算长得像本王,那相貌也不算差嘛……”
轻颜回头白了他一眼,懒得听他胡扯,不过心里却是甜蜜的。他总是那么细心,不过……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今日的装扮,忽然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诧异的神色中轻轻在他脸上吻了一下。
原靖宇愕了一下。虽然轻颜不是那种羞涩的女子,在房里也会热情主动,但是这么大胆在外面主动亲吻他却是头一次。
他奇怪地看着她,难道她看出他的用心了,因为感动所以才这样?
轻颜不说话,只是下巴往对岸抬了一下。
原靖宇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他不会看错了吧?简王妃?她怎么会这么快就到了?低头瞪了轻颜一眼,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今日的轻颜一身白色锦袍,头戴玉冠,一副翩翩浊世美少年的打扮,简王妃一行人不把她当男人才怪!
难道淑宁就是因为听到他与刘彦飞的传闻才赶过来的?可她明明知道刘彦飞就是易轻颜的……
轻颜勉强地笑笑,从护栏上下来,说:“你们夫妻久不相见,也说几句心里话吧。我的身分还是暂时不暴露的好,就不跟她们正式见面了,你陪她们吃晚饭吧。”说着,就淡淡地从他身边走过。
原靖宇拉住她的手,叹了口气,道:“我吃了饭就回去,等我。”
“好……”轻颜回头,温柔地笑笑。
原靖宇依然不肯放手,心里总觉得对不起她。“轻颜……委屈你了……”
此刻,轻颜心中是真的感动。她默默含情地凝视他,然后摇摇头道:“不要紧的,我受这点委屈不要紧的,其实她们更委屈……”
只要他心里装的是她,她就不觉得委屈。
“你真这么想?”原靖宇忽然挑挑眉,邪气地笑笑,“王妃远道而来,你说本王今晚是不是应该好好安慰安慰她?”
轻颜眯着眼睛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应该!不但王妃应该安慰,柳夫人和严夫人也应该安慰一下。”
原靖宇忽然抱住她,在她眉心温柔地吻了一下,笑道:“轻颜,其实我挺喜欢你吃醋的样子……等我回来好好安慰安慰你……”
说着,他已经放开了她,快步离开。
轻颜看着他的背影,沉默良久。其实,她也是多么自私的一个人啊!
……
简王妃一行人轻车简从来到河西王府,随行的侍卫通报之后雁无痕与郭俊杰一起迎了出来。他们说王爷去园子里散步去了,一时找不到人,但王爷之前已经有了安排,让她们住在河西王妃住过的主院凤仪殿里。
凤仪殿?简王妃暗想,这是王爷的意思,是他给自己的保证?易盈盈也没意见?不,她不能掉以轻心,到最后究竟谁才能凤仪天下还不一定呢……
河西王府很大,比裕阳王府大,也更精致些,规模就快要赶上中州荣阳的王府了。雁无痕安排了软轿,但简王妃同严柳二位夫人都不要,说要慢慢走过去顺便赏景,倒是那位四五岁的小郡主高高兴兴地被人抬了起来。
刚走进王府后园的大门,她们就听到一缕清越的萧音。简淑宁感到很熟悉,心中已经猜测是易盈盈了,还说找不到人?怕是不敢过去打扰吧?没想到刚转到湖边不久,就看到对岸湖畔一个临水的亭子里坐了两个人。两人都坐在亭子的栏杆上,很不端庄,竟然还靠在一起……
晚风扬起二人的长发和衣袍,临水倚坐飘飘欲仙。如果其中一个不是自己的丈夫,简王妃会承认那幅画面其实极美,然而她心中有气,唯一的感想就是王爷如此作为真的很不应该。既然如今易盈盈是男装,他们就应该避嫌才是,怎么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亲密?她不明白王爷为何如此不重视自身清誉。
“王妃,那好像是王爷!”严梦莲也很快发现了对岸亭子里的两个人。两个男人一黑一白,亲密地靠在一起,怎么看都觉得碍眼。难道王爷真的喜欢男子?
就在这时,萧音停了下来,而后的所见更是让她们愤怒。
王爷看到了她们,可是却舍不下那个男子!那一刻,严夫人心中有些恶毒地想,如果那个穿白袍的男人不是刘彦飞,她一定要想办法处决了他!可恶!竟然如此败坏王爷的声誉……王爷竟然那么温柔地抱着他,王爷……都没有这样抱过自己……
柳夫人却一直是喜悦的,她只想看看自己的女儿这一年来好不好,有没有长高,功夫练得如何了……
远远地看到原靖宇一个人过来,再结合先前所见,简王妃就知道目前易盈盈的身份竟然还在保密中。女子进军营本来就被视为不吉之兆,更何论领兵?也许她可以……不,不行,易盈盈不仅仅是个女子,还是中州的战神,她可以嫉妒算计一个女人,但她不能拿中州的前途冒险……
……
原靖宇一如以往的温和,甚至还多了几分真诚的爱怜。他含笑抱起明悦,问简王妃身体如何,又感谢她这段时日的操劳;而后又跟柳夫人说明慧是如何的可爱;最后还亲切地询问严夫人这大半年来在王府住得是否习惯,等等。三个女人都感到她们的丈夫并没有忘记自己,先前看到易轻颜而产生的不快也在不知不觉中消散。
严梦莲甚至有些期待,虽然新婚之夜那次父亲在合酒和熏香里放了药是她的不是,但王爷也冷落自己好久了,看今日王爷对她依旧如此温柔,她不由得又升起了希望。不过简王妃是正妃,今夜王爷无论都会陪伴简王妃的吧?那明天、后天呢?想着想着,她不禁脸上发烫。
河西王府空出来的院落很多,但原靖宇让她们三人都住在凤仪殿,说是王府的侍女大多被遣散了,如今王府除了她们自己带过来的侍女,也就只有明慧身边还有三五个侍女服侍着。
简王妃一行人刚到凤仪殿,明慧就到了。她高兴地扑在柳夫人怀中,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练功的辛苦和成就,又说师傅跟她说过什么有意思的话,师姐又怎样耐心地教她照顾她,最后兴致高昂地说起小弟弟怎么怎么可爱、她和父王是怎么逗他的……
听到明慧说起目前中州唯一的世子,简王妃也来了兴致,认认真真地听着。原靖宇也是一脸含笑地看着明慧,在她清脆的童音中再一次回想自己亲自接生的小女儿……
当晚,原靖宇陪着她们一起用了晚饭,温柔地嘱咐她们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对此,简王妃早就心中有数,倒也没觉得奇怪。二月的时候本来还期待着有严夫人在前面破了例,王爷或许会弥补她们,但自从得到刘彦飞因为严夫人而在商南城杀了河西十五万人时就不敢再作如此妄想。她只是在心中忍不住地恨,这世上为什么要有一个能干而又善妒易盈盈?
柳夫人有了明慧,什么都不管了。
严夫人震惊地看着王爷走出凤仪殿,而后便呆呆看着简王妃。
“别看了,既然进了中州王府就要认命,王爷不是重女色之人,因此这么多年来子嗣也少……王爷就是这样,当年你崔姐姐进门的时候他就没有进过别的院子,后来有了刘元帅……王爷就没有再亲近过别的妻妾,妹妹你是唯一的一个意外……”简王妃露出一个苦笑,虽然很没有面子,但她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了人,更何况,她需要同盟军。
严梦莲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不愿意相信,怔怔地站在那里,看得简王妃也忍不住心疼。
原靖宇为了方便理政,一直住在王府前院的主殿归元殿,易轻颜自战场回来之后就跟他住在一起,雁无痕也不是傻子,当天就明白过来。原来名震天下的中州战神刘彦飞竟然是个女子,而且十有八九就是那位出身将门的易王妃。
直到明白过来那一刻,他才真正看懂了自己宣誓效忠的这位王爷,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誓死追随王爷的信念。
王爷是无情的,但同时他也是最深情的男人。雁无痕一直认为只有冷静无情之人才能夺得天下,而只有有情的主子才值得真心追随。他很庆幸,竟然真的遇到这样一个主子。
易轻颜独自回到归元殿寝殿,神色冷然。侍女贝月影过来请示今晚的晚膳。
“这就传吧,不用那么多,我一个人而已。”轻颜略微有些疲惫地说。
其实她早知道简王妃带着柳夫人和严夫人过来了,只是不曾想今日就到了。她相信,她都能得到消息,原靖宇肯定也是心中有数的,估计也跟自己一样没料到她们动作会这么快而已。对此,他们都没有说明,免得对方多心。
“阁主,您身体不适?”贝月影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自己崇敬的阁主这般黯淡的神色。
轻颜抬头温柔地笑笑,摇摇头。“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更不必告诉你周师叔。”
贝月影是她在河间分部带回来的,原本只是记名弟子,但轻颜看她资质不错,便留在身边了。这孩子今年才十三岁,圆脸,大眼睛,天真纯善非常可爱。
这两年紫玉跟在身边服侍,忠心耿耿又聪明能干,照顾她的起居生活无微不至,轻颜也舍不得她。可紫玉毕竟年纪大了,她不能耽误人家的终身啊!这两年她也看出来了,紫玉心里已经有人了。因此,她有意栽培月影,希望明年可以让紫玉嫁一个如意郎君。
饭后不久原靖宇就回来了。
雁无痕看着王爷走进寝殿,心中竟忍不住感叹猜测。王爷如此待易王妃究竟是因为她的家族还是她的武功抑或是她的美貌?又或者都是?都不是?
不仅他,简王妃也想着这个问题彻夜不眠。
……
第二日,严柳二位夫人带着两个孩子一起逛园子。简王妃昨晚没睡好,说旅途劳累不想动,让她们自己去就好。明慧难得有了三天假期可以偷懒,兴冲冲地在前面带路。
每天这个时候师傅都会练半个时辰的剑术,是她一天当中最最期待的时刻,所以她便兴奋地带着二位母妃去自己平常练功的地方“参观”,一路上还不断催促着,就担心迟到了。师祖说了,师傅的剑术天下第一,旁人是难得一观的。
轻颜的练功场选在墨轩后面的竹林旁边。墨轩是河西王的书房,前面有个莲池,正殿后面是一片竹林,其间很是幽静。虽然地势不够开阔,但她一个人活动活动手脚也足够了。
明慧带着严柳二位夫人到达的时候正是最精彩的时候,明慧看到师傅一身黑袍在空中翻滚,而三尺长剑银芒飞舞,剑气卷起落叶在空中旋转,她身姿轻盈动作迅捷如风,煞是好看。
原本易轻颜练武时是不让人进来的,但因为有明慧带着,侍卫们便放行了。
易轻颜旁若无人地练完,收剑坐到躺椅上。
贝月影递上热毛巾,她擦了手才懒洋洋地抬头道:“柳姐姐远道而来,该多休息的。”
柳夫人迟疑地走过去,有些怯怯地说:“多谢元帅照顾我家明慧。”
轻颜温和地看着明慧,拉着她的小手道:“明慧很乖很可爱,我也是真心喜欢她。也怪我当时气性大了些,才让你们母女分离,姐姐不怪我就很好了。”
明慧一下子就蹦到轻颜身上,双臂搂着她的脖子撒娇道:“师傅,你好久没抱我了,趁现在父王不在,你亲亲明慧吧!”
轻颜失笑地亲了亲她的脸蛋,说:“你与母妃难得相见,好好陪她四处走走。”
柳夫人看易轻颜真心疼爱明慧,心中也是欣慰的。她不得不承认,明慧跟着易王妃怎么都比跟着自己强。易盈盈是平妃,又得王爷宠爱,因为她的关系,王爷也会更疼爱明慧的。
严梦莲看着柳夫人在易轻颜面前低声下气,心中很是气愤。虽然今天轻颜穿了一袭黑袍,严梦莲还是认出来他就是昨天傍晚在临仙亭与王爷亲密坐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也就是那个被传得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的中州战神刘彦飞。
不过是个小白脸罢了,什么战神……
严梦莲无论如何不肯承认这个娘娘腔的男人长得比自己好看。想着王爷宠爱另一个男人,她就觉得恶心。而且,自己是王爷的侧妃,这个刘彦飞再怎么本事也只能是臣子,本来就应该他参拜自己才是,柳姐姐实在太软弱了些。所以,她决定彻底无视这个自甘堕落的娘娘腔,远远地站在一边,冷眼看着他的高傲。
易轻颜淡淡地扫了严梦莲一眼,也不跟她计较。一个被宠坏了的大小姐而已。
这时,周紫玉端来茶水和点心。
明慧赶紧跑过去接过来。她先将茶水递给易轻颜道:“师傅请用茶!”
易轻颜接过,笑着拍了拍她的脸蛋。
明慧又将其中一盘糕点端给柳夫人道:“母妃,尝尝这个!周师叔做的糕点最好吃了!”
柳夫人惊喜地接过来。不过一年多不见,这个孩子好像活泼懂事了很多。“明慧真乖……”她不觉眼中竟有些湿润。
明慧没有发现母亲的激动,她四处张望,终于找到还站在一旁的严夫人,高兴地叫道:“严母妃,快过来啊!”
看严梦莲仍旧迟疑地站在那里不动,明慧便欢喜地跑过去将她拉过来,还热情地介绍道:“严母妃,快快来拜见我师博,我师傅是天下第一高手,是天底下最最厉害的大英雄噢!”
对孩子的话,易轻颜和柳夫人都只是感到好笑,没怎么在意,然而严梦莲却不这么看。
“我是王爷的侧妃,为什么要参拜一个外臣?”
柳夫人被她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有些紧张地望着易轻颜。
易轻颜根本不将严梦莲放在眼中,见柳夫人如此紧张倒是觉得可笑。她就如此令人害怕么?
“柳姐姐何必如此紧张?快坐下!不过一句话而已,难道我还跟她计较不成?”
严梦莲见易轻颜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中,心中更怒,却又无可奈何。自幼被父亲捧在手心里长大,她何尝受过这般冷遇?“柳姐姐,我们还是走吧!如此与外臣私会,若王爷知道了只怕不好。”
柳夫人暗自摇头,不明白这个看着挺聪明的严妹妹怎么就如此没有眼光,易王妃虽然穿了男装,但怎么看都是个女子嘛!她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易轻颜也觉得可笑,她都做得如此明显了,人家依旧当自己是个男人,那也没办法啊!“也罢!”她站起身来,懒洋洋地说,“明慧,带着两位母妃好好逛逛吧!”
说着,她转身往墨轩的主殿走去。原靖宇就在里面处理政务。
严梦莲看着易轻颜走远,狠狠地甩了一下衣袖,跺着脚道:“柳姐姐何必讨好他?不过一个娈童而已,坊间的妓女都比他高贵!”
“妹妹快别说了!”柳夫人赶紧拉着严梦莲离开。
明慧皱着眉头打量着这位严母妃,她在骂师傅?娈童是什么?妓女又是什么?
……
当晚,原靖宇依旧去凤仪殿用晚膳,关心地询问了简王妃的身休,又笑着问严柳二夫人今天都去了哪些地方。
严梦莲羞涩地望着原靖宇,希望他发现自己的好,希望他不要再沉溺于男色当中,希望能得到他的宠爱。父亲已经让人传信过来,让她一定要生一个孩子。可是在王府生孩子谈何容易?这么多年来,王爷也不过只有一子三女而已。
忽然,明慧跑到原靖宇身边,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自己的父亲,天真地问道:“父王,娈童是什么人?妓女又是什么人?”
此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脸色大变。简王妃震惊,柳夫人焦急,严夫人惊恐。
严梦莲知道柳夫人天性柔弱善良,所以今天上午才敢说那样的话,想不到明慧这个孩子竟然……
原靖宇怔了一下,然后眯着眼睛望向自己的三位妻妾。简王妃今天没有出去,多半不是她说的,柳夫人是明慧生母,若是她说的,明慧也会直接问她。那么定然是严梦莲说的?她都说什么了?娈童?是说彦飞?
“明慧,你听谁说的?”原靖宇温和地问道。
严梦莲看原靖宇神色转变如此迅速而自然,心里越发害怕起来。她以前一直以为王爷是温和的,如今才发现那很有可能只是表象。
明慧看了严梦莲一眼,疑感地说:“严母妃说我师傅是娈童,还说妓女都比她高贵。父王,严母妃是在骂我师傅吗?我师傅明明是天下第一的大英雄,她为什么要骂我师傅?”
明慧此话一出,连简王妃都坐不住了。她赶紧站起来,急急道:“王爷千万别气,严妹妹刚进门,还不明其中情由,臣妾会好好教导她的……”
原靖宇并没有如简王妃预料的那样发怒,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严梦莲一眼,冷笑道:“本王只是意外,一位名门闺秀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罢,凉州与益州倒是很近,明日让人给你父亲捎封信去,让他派人接你回去吧!”
严梦莲大惊,她原本还准备着跟王爷据理力争的,想不到王爷竟然不问情由就要休了自己。到了这一刻,所有的骄傲都没有了,她这才认清现实,她早已不是严氏的大小姐,她现在只是中州王的一个小妾……一个微不足道的、不受宠爱的小妾……
只见严梦莲“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几乎是爬到原靖宇脚跟前,连连哀求道:“求王爷宽恕!臣妾愿意跟刘元帅道歉,臣妾以后再也不敢说刘元帅的长短了……”
简王妃焦急的望着原靖宇,忽然看到他身边的明慧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她瞪大眼睛看着明慧,这个孩子竟然也学会用这些阴谋诡计了?
这时,柳夫人也向原靖宇求情,但原靖宇只是冷哼一声,抬眸瞥了她一眼,她就闭嘴不敢再说。柳夫人早已明白,自从王爷有了易王妃,就已经不再是那个疼爱自己的夫君了。
简王妃想了想,劝道:“或许刘元帅根本没有听到这句话,事情闹大了,她听了反而闹心。再说严妹妹也只是心高气傲没弄明白而已,左右不过是一场误会,王爷就原谅她这一回吧!”
“王爷,请原谅臣妾这一回吧……”严梦莲再次哀求,到如今泪流满面,已是悔不当初。
原靖宇看了看自己的三位妻妾,她们一个个都貌美如花,然而一个贤惠能干而精于算计,一个善良软弱,一个高傲愚昧……
是啊,这世间也不过只有一个易轻颜而已……
“即刻去偏殿跪一夜好好想想!今后不许再犯!”原靖宇冷声道。他原本也只是吓唬她一下而已,为了严氏以及整个益州世族的脸面也不可能真的休了她。
严梦莲领命而去,然而刚刚出去一会儿,易轻颜就到了。
原靖宇诧异地看着她,这消息传得也未免太快了一点吧?难道雁无痕也投靠了轻颜,什么事情都在第一时间通知她?
“你怎么过来了?”原靖宇迎了过去。
“雁统领过来求我,所以我过来看看。”轻颜一边说一边同原靖宇走进大殿,向简王妃道:“姐姐一路辛苦,身体好些了吗?”
简王妃拉着易轻颜的手,亲切地说:“一年不见,妹妹越发精神了!”
易轻颜点点头,自然地在客座上坐下,面色却瞬间严肃起来,冷声道:“明慧,过来!”
明慧低着头绞着手指慢慢走了过去,低声道:“师傅……”
易轻颜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明慧不敢抬头,越来越害怕,最后禁不住那份压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声道:“师傅,明慧知道错了……”
柳夫人不明所以,被易轻颜这个架势吓坏了,想要为女儿求情,又不知道孩子错在哪里。倒是原靖宇和简王妃二人心中隐约猜到缘由,望着轻颜的目光很是诧异。
易轻颜神情依旧严肃,只听她冷声问道:“错在哪儿了?”
“……明慧不该跟父王告状……明慧只是气愤严母妃说师傅的坏话,师傅不知道,严母妃她说师傅……”
“好了!”易轻颜打断了她,严厉地说,“即刻把那些不三不四的话给我忘了!”
“是,徒儿遵命!”明慧觉得很委屈,但还是磕了个头恭敬领命。
轻颜看着明慧面前的地上忽然多了几滴泪水,心也就软了,于是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当时就听到了……”
明慧更加不解,有些委屈地抬起头来。
轻颜一边用手绢轻轻擦去她的泪水,一边教导她说:“你是中州的郡主,是你父王的长女,将来会是一个皇朝的长公主,你是真正的天之娇女,学那些小人伎俩做什么?没得贬低了自己的身份!你若心中不服,当时就可以质问她;你若不想师傅听到伤心,离开墨轩以后也可以质问她,可是你什么都没有说,反而笑意盈盈假装玩得很开心。你心中不忿,想到向你父王告状也没什么,但你应该老老实实地跟你父王说清楚,堂堂正正地质问她,而不是耍那些小心思引诱你父王生气从而达到目的。你的童真是我们最爱的一点,但你不能用自己的童真来欺骗我们,你明白了吗?”
明慧眨巴着眼睛听师傅说,虽然似懂非懂,但也隐隐明白自己错在不够光明正大,隐隐体会到师傅的严厉生气都是因为真心疼爱自己,于是忽然哇地一声抱着易轻颜的腿哭起来……
轻颜无奈地叹气,轻轻拍拍她的背。“知道错了就好,以后要当大英雄,就不能说谎,要光明正大知道么?师傅有时候虽然也不够光明正大,甚至很多时候还不得不说谎,但都是被形势逼迫。如果可以,师傅也是不愿意这样的,你懂吗?师傅这一生是受形势所迫身不由己,但你不同,你可以做一个真正的高贵的公主,你应该有自己的骄傲!”
“明慧记住了……”
……
教育了明慧之后,易轻颜又将她交还给柳夫人,以不知者不罪为由让原靖宇取消严梦莲的惩处,而后两人一起回归元殿寝殿。原靖宇一直没有说话,轻颜以为他是因为朝令夕改而生气,更何况他原本也是为自己出气。
然而回到寝殿之后,原靖宇便激动地抱住她,抱了许久,让轻颜颇有些不解。他这是为她的“宽宏大量”而感动?不至于吧?
他终于放开了她,深情地凝视着她略带疑惑的眼神,而后温柔地吻在她的眉心,从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轻颜,你真好……”
第三卷 征伐天下 第一十三章 星辰损落换天颜
按照原靖宇与易轻颜的计划,既然已经顺利拿下河西与河间,等两地局势稳定之后便趁势发兵东北,彻底灭了燕王。是以二人暂住河西王府,并不着急回中州荣阳。
但是,很多时候都是天不从人愿的,就在简王妃到达河西王府的第三日,他们收到来自荣阳的急报,萧逸飞病发,已近弥留,期盼着见中州王最后一面。
原靖宇令人立即收拾行装,又召集几位大将在王府集中,商议他离开后的布局。等待的时间里,原靖宇连发几道手令,对后面几个月各地各部门的工作作了安排。
简王妃得到消息,大吃一惊,暗道不好,赶紧让严柳二夫人收拾行装。
第二日清晨,一行人在临近王府门口的一间偏殿里等待出发。原靖宇安排简王妃与严柳二夫人以及明慧郡主乘马车回荣阳,他自己则带着易轻颜骑马赶回去,竟一个侍卫都不打算带。
柳夫人因为能跟女儿在一起,心底其实很高兴。严夫人才受了惩处,纵有些不满也不敢开口。
简王妃很是担心原靖宇的安危,于是提出要跟原靖宇一起走。她想,如果她也要跟着一起走,王爷怎么都要带些侍卫的。
原靖宇冷冷地看了她好一阵,最后在她忐忑的目光中冷哼一声道:“我们可以在马上吃饭马上睡觉,可以几天几夜不下马,你可以么?”
简王妃立即红了眼圈儿低下头去。嫁给原靖宇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在他人面前这般不给自己面子。她心里明白,王爷是在责怪她,逸飞生病了,她却赶来了河西,没有留下照顾他。可逸飞是他的表弟,人家有母亲有妻子有儿女,她一个表嫂有什么立场去照顾人家?更何况萧逸飞的身体一直就是那样不好不坏的,谁知道这一次他真的病重了……
易轻颜明白原靖宇这是迁怒。她轻轻在心中叹了口气,走过去扶着简王妃的肩,低声道:“姐姐放心,有我在,定会保护王爷平安回到王府。王爷也是一时迁怒,你别难过……”
简王妃抬起头来,虽然眼睛依旧发红,但面上已经有了坚强的笑容。她深深吸了口气,轻声道:“王爷就拜托你了,你们一路小心……”
严夫人愣愣地看着易轻颜,这才发现她的声音很像女子。她再仔细一看,那身段,那曲线,那容貌,虽然是男装打扮,但分明就是女子啊!可是,她不是中州战神刘彦飞么?怎么会变成一个女子?她究竟是不是刘彦飞?
按照原靖宇的安排,简王妃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赶回荣阳,让雁无痕假扮自己,凤轻尘则带着刘彦飞的黄金面具去边境驻守。如此,谁知道中州王会独自上路回荣阳?既然没有人知道他独自走,谁会来刺杀他?
郭俊杰和孟东旭都被原靖宇留了下来,这个计划除了简王妃等王府女眷、雁无痕及几名亲卫,没有别的人知道,应该是安全的。更何况以他和易轻颜的武功,天底下也没几个堪作对手。
天不亮他们就出发了,原靖宇跟大部队一起出城,在城外树林中换装与易轻颜离开独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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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靖宇与易轻颜两个单独上路,化妆成江湖上一对普通夫妇,累了就双人共骑,一人一马都可以轮流得到休息。九月二十八日晚开始下雨,还越下越大。他们只好在路边找了个凹入山体的崖壁暂避,天气越来越冷,一下雨就更冷了。原靖宇搬了几块大石头放在脚下,两个人坐在石上紧紧抱在一起御寒。
由于地方实在太小,他们只好将马拴在大树底下,而崖壁下面连个生火的地方都没有。好在两个人都曾在江湖上混了多年,这点苦还不在话下。
夜里,原靖宇低头看着在自己怀中睡得很熟的轻颜,心中万般爱怜。她跟了自己,从来就未享过什么福,反而陪着他吃苦受累,他不爱她,爱谁?
用披风将她裹紧一些,他稍稍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发麻的手臂,再次抱紧了她。轻颜,他的女子,他挚爱的妻子……
轻轻在她头顶落下一个吻来,他再次闭上眼睛浅眠。
第二日辰时末,雨逐渐停下来,两人吃了干粮,再次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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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日夜兼程风雨无阻,原靖宇同易轻颜二人总算在十月初一的午后到达荣阳王府。但见王府内外一片肃穆,白幡飘扬……
原中州宜安王萧逸飞已经于九月二十八日晚去世。
见到原靖宇与易轻颜两人风尘仆仆地归来,几乎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满是血丝的眼睛,蓬乱的头发,灰尘满襟的衣袍……那就是他们中州的王爷和王妃?
原靖宇走进萧逸飞的灵堂,沉痛地对原静贞鞠了一躬:“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我想看看他,可以吗?”
原静贞哭泣着叫了一声“二哥”便晕了过去。自萧逸飞逝去那一刻,她的天就塌了。这几日来,她一直守在灵前没有休息,到如今到底坚持不下去了。
易轻颜指挥侍女将原静贞送回去休息,然后与原靖宇一起与逸飞告别。
原靖宇饱含悲痛地打开寒玉棺,看着消瘦得不成人形的萧逸飞,看着他到死都皱着的眉,想着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忽然摘去玉冠,割下一缕头发放在他枕边,就许他一个希望吧!生前不能许他的,如今他人都不在了,还计较那些做什么,就当是报答、是感恩好了……
重新盖上棺盖,原靖宇忽然回头问易轻颜:“你怪我么?”
“嗯?”轻颜一时间没有听明白。她怪他什么?
“我,”他回头再看了逸飞的棺椁一眼,“我许了逸飞一个希望。”
轻颜轻轻摇摇头,忽然温柔地靠在他怀中,搂着他的腰小声道:“我都明白的,你不要多想。逸飞一定可以含笑九泉的……”她从来都不相信什么鬼神命运,她只相信自己,只相信眼前。所谓前世今生,不过是世人在失望时编织的一个梦想吧!
原靖宇将头靠在她肩上,叹道:“这两年来我确实关心他太少……”
“他不会怪你的。他一直是最理解你最支持你的人,他明白你的抱负,知道你的无奈……”轻颜闭上眼睛,搂紧了他的腰,让他能真实地感觉自己的存在。
“嗯,他一直是最支持我的……没有他,哪里有我原靖宇的今天?也不会有你……”抱着轻颜,听了她的话,他心中的愧疚逐渐散去。
“所以我们应该感激他,让他安静地走……我们回去梳洗一下,干干净净地再来陪他好不好?你知道他最爱干净的……”
估计现在整个王府就他们两个人最邋遢,难得他也不计较自己这个蓬头垢面的样子。当然,轻颜自己定义的蓬头垢面与实际是有很大出入的。女人总是很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特别是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
“好!”原靖宇似乎恢复过来,站直了身体,拉起轻颜的手就走。“我们先沐浴,再用膳,然后好好休息,明日再来陪伴逸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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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长年多病,萧逸飞的王陵自他即位就开始修建,规模也不大,到如今其实也修建得差不多了,不过还有外部的装饰和最后一道机关需要完善而已。礼部与原靖宇、原静贞二人商议之后,将下葬的时间定在下个月初九。
日子定了之后,原靖宇很无奈地对轻颜道:“真是抱歉,今年你的生日又不能庆祝了。”
轻颜的生日是十月十七。前年生日她还在赶回裕阳王府的路上,去年生日时她怀着身孕正赶去河西战场,今年生日又遇到逸飞辞世……
易轻颜不以为意地笑笑:“不过一个生日而已,过一个老一岁,有什么好庆祝的?你不也一样吗?”
原靖宇的生日是三月初四,前年生日时萧逸飞病重他来了荣阳宜安王府,虽然逸飞也让人操办了生日宴会,但到底不是在自己家里,有什么意思?去年生日的时候他在鞍岭打仗,自然也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今年生日时,轻颜已经去了商南,他时刻担心前线战事,哪里还有心思过生日?
其实原靖宇跟轻颜的想法差不多。两个人都是自小不受重视的,也没有过过几个像样的生日。如今他们都有了身份地位,自然可以办得热热闹闹的,可惜已经没有幼时的期待与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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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九,简王妃一行人到达王府。原靖宇自回到王府,一直住在飞宇阁,那是逸飞专门为他改建的,包含了逸飞对他的一片心意。而简王妃将裕阳王府搬过来的时候,将原靖宇的主殿定在王府的正殿乾坤殿中;她自己住了前朝皇后的寝宫凤仪宫昭阳殿,并安排易王妃与自己同住凤仪宫庆阳殿;柳夫人住了碧岚宫,周夫人无子女,与柳夫人住在一起;崔夫人住在紧挨着御花园的春华宫;严夫人住在怡香宫,原靖宇的六名侍妾也安排住在这几个宫中偏殿。
简王妃回到王府不久,礼部就上了折子,请王爷住到乾坤殿中,说飞宇阁太小,不符合王爷的身份。
原靖宇本来也没多想,只是多年来一直住在飞宇阁,有些不舍,既然臣子们觉得这样不符合身份,那就搬吧!以后飞宇阁空出来了也不让别人住了,封存起来留作纪念吧。
但不想随之而来就有了问题,按照简王妃的安排,易王妃也该住到凤仪宫中。她说易王妃是平妃,与自己不分大小,谁住凤仪宫都不好,反正凤仪宫够大,因此最后决定两人同住凤仪宫。
原靖宇一听到这个安排就明白简王妃又在打什么主意。他虽心中反感,但对简王妃等人还是有些愧疚的,因而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描淡写地批复了一句:“凤仪宫就赐给简王妃了,易王妃与本王同住,不再另外安排寝殿。”
此话一出,独宠易王妃的意思就表达得很明显了,朝中自然有人议论,有人劝谏,他一概不理会。如今“儿子”也有了,他怕什么?不过,还是有些担心的。既然回了王府,今后逢年过节的,怎么也要将世子带出来给众臣们瞧瞧,可如今孩子毕竟还太小……
还是赶紧再生一个比较好……
回到王府,明慧也回到易轻颜身边,贝月影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适应,已经能胜任紫玉的工作了。只是少了一份沉稳,做事情风风火火的,然而特别开心。紫玉对这个继任者也是满意的,有了月影,她也可以安心地嫁人了。想起心上人,她不禁脸上发烫。其实他们并没有多说什么,男女之情很多时候并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几个关切的眼神就够了。
轻颜正在帮原靖宇处理军务,无意间见到紫玉这个样子,也忍不住玩笑道:“月影,你快去外面看看是不是春天到了?”
可怜的贝月影还是个老实的孩子,哪里能听出其中的趣味来。她愣愣地望着易轻颜,疑惑地说:“阁主,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虽然马上就入冬了,但春天还早着呢!”
“哪有您这样欺负小辈的阁主……”紫玉又羞又恼,但看着月影天真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好笑,最后跺跺脚出去了。
贝月影眨眨眼睛,心中疑惑:阁主什么时候欺负小辈了?阁主不是一直笑嘻嘻的吗?
轻颜看着月影,开心之余也有些担忧。这是个单纯的孩子,然而跟在自己身边可不单纯啊!比如自己生产时住的那个农家,那两名农妇就应该是紫玉处理的。原靖宇连肖锐也一起瞒了,自然不会用随行的侍卫,当时跟在身边又值得信任的人,就只有紫玉了。她没有问,却并不表示她不知道。
这几日原靖宇忙于萧逸飞的后事,绝大部分政务军务都是她代为处理的,好在周仲元、冯文宣和岑远志三人相处得还不错,政务处理的有条不紊的,她只要审查之后用印通过就成。
三人当中,岑远志之前见过原靖宇与易轻颜一起理政,对她如今独自做主也没有太大的意见;周仲元之前也辅助过易轻颜理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有刚刚调任中州内政大臣的冯文宣总是一副担忧的神色,但看易轻颜也没有弄出什么差错来,他也不好直接提反对意见。他只是私下里跟周仲元感叹,说王爷如此宠爱一个女子,只怕不是幸事。
周仲元沉吟之后道:“王妃的确有才,特殊时期辅佐王爷理政也不要紧,只是……王爷独宠一个女人,易氏又手握重兵,长久下去,怕是……不说王爷的身份在此,将来需要与各方势力联姻,冷落了谁都不好。只怕将来史书记上一笔,王爷的一世英名……唉……”
冯文宣算是找到了同盟军,于是便想拉拢岑远志一起上书反对王爷独宠易王妃,不想岑远志却一句话就打发回来了,他说:“王爷家事,外臣不宜多言。”
冯文宣打什么主意岑远志心里很清楚,可如今中州虽然占领了河西与河间,要一统天下却还有些仗要打。东北燕王虽然一分为二,但有了战争两边肯定要合力御敌的。南方南王去了义军这个大患,以如今中州的兵力也未必能取胜。这个时候王爷如何能离得了易氏的支持?别的人都可以抛弃,中州战神能抛弃吗?除非王爷脑子傻了……
就算想要争权夺利,也该等天下平定之后,冯大人也实在太急切了些……
更何况以他看来,易王妃虽然醋性大了些,处事却是不偏不倚时时处处为大局着想的。易王妃虽然出自将门易氏,却无依靠易氏在军中的势力,他反而隐隐感觉王爷有以易王妃牵制易氏一门的想法,军中提拨了一批年轻将领,都是王爷的心腹。这个时候,他才不会去触霉头。
中州的黄金战神,也是河西河间民间传说的鬼面修罗,她可是跟天下人明确表态了:谁要敢向中州王敬献美女,就是跟他刘彦飞作对……
他不过是个文臣,可惹不起刘彦飞这个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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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萧逸飞病发,萧元伤心过度,对王府内外的监控有所下降,压抑已久的人们便忍不住冒出头来。特别易轻颜与原靖宇一同搬入乾坤殿之后,前朝臣子和王府后院的女人们就没有断过议论。以前萧逸飞还在的时候,她们害怕萧元,但如今的萧元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从前的震慑力一落千丈。更何况她们不过说说女人的家长里短,又没涉及政治,谁管得着?如今王府是简王妃当家,简王妃可是个很善良大度的人啊!不像易王妃,不但干政,还独宠,这在历朝历代都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这样的话原靖宇和易轻颜自然是听不到的,甚至连一个特别的眼神都看不到。他们都沉浸在新的幸福与喜悦当中,对周围的侍女侍卫们没怎么留心。
易轻颜自回到中州之后便时常通过密道偷偷去青阳派看望明晖,有时间原靖宇就跟她一起去,不得闲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去。
孩子仿佛有着某种魔力,深深牵动着她的心,她总是忍不住去想孩子此刻在做什么?今天吃了什么?今天又学会了什么话……
明晖十个月了,浓眉凤眼薄嘴唇,果然长得像他父王,粉嫩的皮肤,怎么看怎么可爱,跟刚刚生下来那个又红又皱的样子简直有天壤之别。轻颜就不明白,怎么刚刚生下来的时候原靖宇就得意地嚷着孩子像他,那个时候哪里像他了?她无数次暗想,单看容貌,这孩子绝对能骗人。
明晖爬得很快,也可以扶着长凳走两步,但最让轻颜欣喜的是这孩子从半岁起就开始咿咿呀呀学说话,如今是教什么会什么,学得极快。现在孩子已经会叫娘了,有时候也叫母妃,就是父王两个字叫得不怎么清晰,但还是将原靖宇乐得不行。轻颜好多次听到他感叹:如果明晖真的是……就好了……
自再次见到孩子的那一天起,轻颜就开始考虑着什么时候将孩子接到身边自己养,只是目前局势有些不稳,所以才不得已将这件事情放了放。
因为萧逸飞的逝世,原宜安王的大臣们隐隐有些躁动,不知道哪里传了些谣言出来,说中州王一直想要将他们换掉……
原靖宇的确有这个意思,这一两年也作了一些准备,只是进行得很是谨慎缓慢,不想这个时候竟然有人出来挑拨。其实不必多想就知道,定然是南王安插在中州的人在散布流言影响中州政局,但要彻查却是很难的。为了安抚中州旧臣,原靖宇颇费了些精神,特别提拨了几位或老实或能干的官员。
若不是因为轻颜,事情原本很好办,他只要在这些官员的女儿当中选几个为妃就好了,可是轻颜最在乎这个,他自然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让她伤心。她为自己付出的已经过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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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二,南王派了使者过来吊唁,私底下又递了一份盟约。轻颜看过之后,与原靖宇一同感叹,真是多事之秋啊!只要这个天下没有统一,就不会有安定的日子过。
南王的意思很明显,他即将对江越用兵,担心中州趁火打劫,是以弄了这么一个友好盟约,希望中州到时候能保持中立。
不想第二日,即十一月初三,江越的使者也到了,依旧打着为宜康侯(萧逸飞)吊唁的旗号,私底下约见中州王,希望双方结盟,共图南王。
江越位于东南临海,三面被南王包围,没有半点发展空间,不过这么多年来能在南王的三面包围之下守住祖上这点基业已是相当不易了,足见其实力之强。如今,南王解决了义军这个心腹大患,下一步自然就是对江越用兵。江越不能坐以待毙,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与中州结盟,共同出兵。
有了中州的牵制,江越夺取北方的两座城池也有了可能,这两座城池虽然地方不大,意义却重大。江越若夺取了这两座城,就摆脱了南王三面包围的状况,直接与燕王接壤。如此,江越偏安一隅也就多了几分可能。
纵观目前天下局势,燕王已无称霸可能,中州与南王谁都有一统天下的实力,却又谁都不容易。他们要么划江而治,要么便是一场殊死搏斗,输的一方想要翻身就难了。因此,无论南王还是中州,目前都会谨慎用兵,而寻找其他没有威胁的伙伴一同出兵无疑是极好的战略。
原靖宇确实心动。
只是目前中州的经济还在恢复中,刚刚并入版图的河西河间两地还需要安抚,因为萧逸飞突然去世,他们没能一举拿下燕王,如今士气已退,失去先机。本来还打算贯彻以战养战的策略,等河西河间稍稍稳定之后便直接杀到燕王领地,如今是不行了。
目前中州的财政和经济状况实在不怎么好,不宜贸然动兵,若能过个两三年就好了,只是,时机不等人啊!
到如今原靖宇有些明白南王之前按兵不动的用意了,若是去年南王对中州用兵,即便胜了也会自损三分,届时江越动乱用兵,他也讨不到多少便宜。但他忍了下来,按兵不动,却保证了南方的稳定,不说夺取天下,他至少有了平分天下的实力。
原靖宇再次感叹:韩若云,真的不可小视。
原靖宇同易轻颜想来想去,始终有些拿不定主意。
与江越联合出兵从战略上来说是很好的,只是时机不太对,若能晚两年就好了,可是南王不会给江越时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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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靖宇在王府召开秘密会议,召集周仲元、冯文宣、岑远志、易明臣等重臣开会,商议此次的立场问题。讨论来讨论去,关键问题还是在一个地方——钱!
冯文宣是内务第一大臣,主管民政和经济,虽说裕阳和中州原本都算富裕,但经过这两年的仗打下来,也所剩无几了。不说别的,原靖宇继位十几年了,还没有开始修建王陵就能说明他们有多省。自古以来,再勤俭的帝王也不会苛刻自己的陵寝,哪家王爷不是坐上王位就开始建陵的?就只有他们家王爷是个例外。
原靖宇之所以如此坚持暂不修陵,还不是为了节约钱?因而,冯文宣主张同南王结盟,跟他要点实际好处,比如江南的粮食布匹什么的。
岑远志主管内政,对中州的经济状况知之甚详,也附议。
周仲元是外务大臣,从军事角度考虑是赞成与江越结盟共同发兵南王的。趁火打劫嘛,总能捞些好处的,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他对定南军以及中州战神可是非常信任的!
易明臣是将领,从战局上考虑,也赞同周仲元的意见。
原靖宇一看竟然是这个结果,也只好继续头疼。仗他是想打的,可是没有钱……
钱呐,要支撑一场战争的钱粮,不是一笔小数目,让他上哪儿弄去……
易轻颜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中州的经济就这样了,再挤再榨也没多少油水了,至于河西河间,原本就苦寒不说,毕竟是新占领地,对百姓也要安抚。想着他们在河西的日子……
“我有办法了!”轻颜忽然站起来,兴奋地望着原靖宇。
“王妃有何妙计?”
原靖宇尚未开口,周仲元倒是等不及了。
冯文宣也是一脸期待地望着易轻颜。他想破了脑袋都没找到生钱的法子,易王妃难道真的是战神转生,是王爷的福星?
轻颜随即镇静下来,缓缓道:“我们在河西河间不但有了两座王府,还没收了很多王族的府邸宅院,里面还有无数的珍藏……”
岑远志立即醒悟过来:“王妃是说将河西河间的王府都卖了?”
原靖宇暂时没有发言,他在仔细考虑此事的可行性。
易明臣皱着眉,迟疑道:“将两座王府都卖了,只怕于王爷的声誉不太好。”穷疯了么?竟然连王府都卖?
易轻颜不以为意地说:“王爷有了我,哪还有什么声誉可言?”
易明臣恼怒地瞪了她一眼,却对这个女儿无可奈何。毕竟如今她是堂堂正正的王妃了,他即便是她生父,也不过是个臣子。
冯文宣轻轻点头,暗赞这位易王妃倒还有些自知之明。
原靖宇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看易轻颜,轻轻摇了摇头。她这个性子啊!战场上很是精细小心的一个人,在熟悉信任的人面前就有些言行无忌了。不过,自己喜欢的可不就是她这份真么?
“本王想的是,究竟谁有那么多钱能买下王府?”原靖宇沉吟道,“你们没有去过河西,不太了解,河西的王府比起这前朝皇宫也差不了多少。”
原靖宇表态,已是同意了这个方案。也是,连自己的王陵都可以放弃不修建的人,哪里还在乎其他的什么声誉?
对于这些,冯文宣比较在行。他略略迟疑了下,缓缓地说:“也不是买不起……王府出售,河西河间的士族们肯定会心动的,问题是价格。价格越高越能彰显王府的尊贵,自然也可抬高他们的身份,只是,他们一时之间哪里能抽出这么多钱来?眼前的战事可是迫在眉睫啊!”
岑远志出身庶族,对这些问题也有研究,他提议道:“可不可以让他们分几年付清?目前只要先将我们此次需要的军费筹集到就行。”
原靖宇的双眼一亮:“这个办法不错!”
“关键是要快!”周仲元补充了一句。
“臣请旨明日就出发!”冯文宣也是个做实事的人,这么多年来能得原靖宇的信任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就交给冯大人了!”原靖宇一句话,事情就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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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寝殿,原靖宇一直很高兴。烦恼了这么多天的问题,竟然一下子得以顺利解决。“怎么我早点就没想到呢?”轻颜敲敲自己的头。
原靖宇笑着拉下她的手,一把将她搂在怀中,激动地说:“轻颜,你一定是我命中的贵人!你是我的福星,是我的战神,是我所有的梦想和骄傲!我现在真的不敢想,如果当日我碍于王爷的脸面没有请求到你的原谅,如果我在那个时候就失去了你,我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活到现在,我的天下又会是什么样子?”
原靖宇将她说得如此重要,轻颜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她将脸埋在他胸口,双手搂紧了他的腰,轻声道:“我哪有那么重要?我只是你的妻子而已……其实我也很庆幸,庆幸当日心软,庆幸自己给了你一次机会,也给了我自己一个获得幸福的机会……景瀚,你对我这么好,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轻颜……”原靖宇动情地将她抱得更紧。他虽然也付出了很多,但他觉得自己得到的更多。轻颜其实是个多么容易满足的傻丫头啊……
第三卷 征伐天下 第一十四章 挥军南下喜盈门
之后的几日里,原靖宇与南王和江越两家周旋,尽量拖着他们,只盼着他们之间的战事越晚爆发越好。
十一月初九,萧逸飞的棺椁被送入王陵,原靖宇亲自将他送入地宫,而后关上了地宫的大门。当下一次打开这个门的时候,就是原静贞进去陪伴他的时候。因此,今天原静贞是不能进来的。
易轻颜叹息,自萧逸飞去后,原静贞其实已经随他而去了。若不是还有几个儿女需要照顾,轻颜毫不怀疑原静贞愿意生殉去陪伴萧逸飞。
其实,逸飞也是幸福的。生在藩王之家,他因为自幼被当作女子抚养而少了诸多算计危险。虽是权力联姻,结发妻子却深爱自己。他为自己所爱之人作了自己能做的一切,让原靖宇一辈子都无法忘记他……
他这一生虽然短暂,却精彩至极。
原静贞也应该是幸福的吧?她与萧逸飞之间虽然是权力婚姻,两个人却应该是有真感情的。原静贞沉醉于萧逸飞的俊美尊贵,温柔体贴,为了他不惜背叛自己的母亲和家族。而萧逸飞对原静贞应该也不全是利用,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夫妻恩爱,即便假的也变成真的了。特别是逸飞重病之后原静贞无微不至的服侍,他也是感动的。或许他们之间没有刻骨铭心的爱,但多年亲情却是不容置疑的。
易轻颜想着原静贞与萧逸飞的感情,忽然又想到原靖宇与简王妃。当年,原靖宇对简王妃也是抱了很大希望的吧?即便他们之间没有深爱过,十多年的亲情却是有的。所以,简王妃恨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是自己来得晚了……
可是,已经尝到了幸福的味道,她是决不会退让的。是简王妃自己没能留住他的心,也怨不得别人。若是有一天原靖宇因为另一个女人离开自己,她绝不会怨恨,她只会杀人……
江越使者得到原靖宇的暗示,满意而归。
南王使者因为中州王的狮子大张口犯愁,直到萧逸飞都下葬了事情还没有谈拢,后来还是韩若云来信点醒才明白过来,愤然离去。原靖宇倒是不怕韩若云知道他的心思,他有意做得如此明显,就是希望韩若云心中顾及,迟疑动手,从而为中州筹集粮草赢得时间。
眼看能有一时平静,轻颜跟原靖宇商量着今天的折子看完了他们早点去看孩子,就听贝月影进来通报道:“王妃,易夫人求见!”
易夫人?
轻颜愣了一下,哪位易夫人?她爹的夫人还是她嫂子?月影这孩子就这点不好,也不问问清楚,看来还要慢慢训练才行。
“人在哪儿?”
“奴婢安排她们在偏殿等候。”
轻颜想了想,放下手中的折子,对原靖宇道:“那我先回去看看,你早点回来。”
“嗯,我们过去用晚膳。”原靖宇抬头冲她浅浅一笑,顺势扫了贝月影一眼,笑道,“以后秦翼若是敢纳妾,别说你,就是我都不饶他!”
轻颜已经走到门口,闻言也不禁回头一笑。
贝月影有些糊涂,不明白两个人在笑什么,但是看到阁主高兴,她心里也就开心了。
乾坤殿原本就是前朝皇帝理政的宫殿,高大宏伟,前殿召见臣子处理政务,后殿即是寝殿。乾坤殿有四大偏殿,其中一间是原靖宇的内书房,一间做了易王妃的会客室,另外两间如今都空着。
易轻颜进去,才发现自己竟然完全猜错了。里面的易夫人既不是她的嫡母,更不是她的嫂嫂。里面三人,竟然是她的婶娘、堂嫂和堂妹。
三人正要大礼参拜王妃,轻颜赶紧道“婶娘不必多礼!”将她扶了起来。虽然年幼时对婶娘也没什么印象,但她与叔父关系甚好,因此对这位婶娘也特别亲切。
易轻颜看婶娘和堂妹都有些拘束,因而让所有侍女都出去,只留下贝月影在身边,这才温和地笑道:“婶娘有事不妨直说,此间再无外人。”
易明扬的夫人范氏依旧有些迟疑,面上笑容也有些勉强。
易轻颜奇了,难道真有事求她?有什么事情叔父大人不好开口的么?“婶娘?”
“呃……这个……近来有些传言……我知道王妃与大嫂关系也不太好,所以就冒昧地过来……”范氏出身商户,虽然是长辈,在易轻颜面前依旧感觉压抑。
易轻颜看她这个样子也着急,什么事情说出来就是了,怕什么?她看堂嫂倒是精明干练的样子,干脆问她道:“二嫂,你们都听到什么传言了?”
金氏是易明扬次子易允耀的妻子,轻颜之前也只见过一次。
金氏生就一张巧嘴,几句话就把事情说清楚了。
“回禀王妃,您在王府内院不知道,外面都传成什么样子了?那些人也真是可恶,竟然说您善宠专房妒忌成性,不顾王爷子嗣稀少,还不让王爷宠信其他妻妾,说您……嗐,都是那些人瞎说的,王妃您千万别动气。您能得到王爷宠爱,那是我们易氏满门的荣耀,那些人妒忌您才这么说的。不过话虽如此,传的人多了对您的声誉总是不好,您是我们易氏一族的贵人,我们都是一家人,怎么能让王妃您受这样的诋毁呢?所以,我和娘商议了一下,想了一个办法,只要王妃您亲自为王爷选一位侧妃放在身边,那些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了。如今大家都说简王妃贤德,不就是因为她主动为王爷纳妃求嗣么?对了,怎么一直没见到小世子?外面都说小世子身体不好,还有人诋毁说我们聪明可爱的世子有脑疾,所以才不让人见。王妃您听听,这些人多恶毒啊!等小世子身体好了,您赶紧带出来给大家看看,大家也就无话可说了……”
“好了!”易轻颜憋着一肚子气听她说明来意,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下去了。
金氏被易轻颜脸上的杀气吓了一跳,心道:或许外面的传言也不尽是谣言,她们家这位姑奶奶可真不是个善良贤惠的主儿啊!
“婶娘,二嫂,你们可真不愧是我的亲人啊!”轻颜嘲讽地笑着说,又望向那个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堂妹,倒还真是个温柔娴静的美人儿呢!
范氏知道易轻颜动气了,此刻尴尬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金氏倒还有几分胆色,勉强笑道:“王妃您别气,那都是外面那些无知小人胡说八道的,我娘也是一片好意。您看看飘絮,性子温和,绝对不会与您争宠的,只要王爷多几个儿子,就没人能……”
“你们的心意我收到了。”轻颜再次打断金氏的话,想了想,忽然问道:“此事叔父可知晓?”
“啊,这个……父亲长年驻守在外,家里的事情娘作主就可以了……”金氏勉强笑道。
轻颜点点头,总算舒了口气。
金氏看她神色稍有缓和,也在心里松了口气。
轻颜沉默了一下,忽然对易飘絮道:“妹妹也愿意么?”
“能伺侯王爷,是飘絮的福气。”易飘絮微微抬了一下头,但随即又低下去,一张粉脸已经羞得通红。
轻颜点点头,含笑道:“这样吧,王爷等会儿就过来,我问问他的意思,若王爷不反对,我即刻安排妹妹进王府。”
范氏和金氏听到轻颜这句话,大大地松了口气,随即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意来。
轻颜深深吸了口气,对贝月影道:“月影,去看看王爷忙完了没有。”
贝月影领命而去,刚到门口就打转回来了,高兴地说:“王妃,王爷过来了。”
易轻颜坐着不动,范氏、金氏和易飘絮三人赶紧起身到门口跪迎道:“参见王爷!”
原靖宇进来,温和地请易夫人起身,又请她们坐下,这才发现竟然还有位未出阁的少女,他走到主位坐下,侧头对轻颜笑道:“你妹子?生的不错,许人家了吗?”难道是来请轻颜这个姐姐指婚的?
轻颜笑道:“还没呢,就许给王爷如何?”
原靖宇刚刚接过贝月影送上来的茶喝了一口,差点呛到。他以拳抵着嘴咳了一下,震惊地看了易飘絮一眼,赶紧回头细细审视轻颜的神情。
嗯,虽然笑着,但笑意一点都没有到达眼底。难道自己刚才这句玩笑竟是真的?易夫人她们过来是想将轻颜的堂妹送进王府与轻颜做伴?
事情有点严重了。原靖宇忽然后悔自己刚才说了那么一句没有轻重的话。他本来想着既然是易明扬的夫人,想来不会为难轻颜,所以说话才亲近了些。
原靖宇看着轻颜脸上勉强的笑容,想着易夫人的表情以及方才的那句话,心里隐隐明白过来。
他倏地收起先前的温柔和煦,脸上霎那间笼上寒霜,审视的目光缓缓扫过忐忑不安的范氏、紧张焦灼的金氏以及含羞带怯的易飘絮。竟然连易明扬的妻子也想算计轻颜?轻颜在家族中不是与她叔父关系最好的么?
原靖宇忽然为轻颜感到心酸。他缓缓走了过去,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轻叹道:“别笑了!你不想笑就不要勉强自己。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勉强你做什么。”他双手捧着她的脸,纤长的手指抚过她的眉眼。“我跟你承诺过,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了,不管朝野如何议论,一切由我承担,你怎么总是不肯相信我呢?别听那些无知妇人胡说八道,我们有了明晖,谁也翻不起浪来。”
轻颜知道他这些话是说给婶娘她们听的,但谁说那不是他的心里话呢?虽然早已知道,但再次听他承诺,心里还是那么感动。
“你放心,”原靖宇温柔地笑笑,忽而转身对易飘絮道:“以后若有别的女子试图引诱本王,我就一剑杀了她!”
易飘絮惨白着脸,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恐惧地低下头去。
范氏和金氏都被吓得赶紧站起来跪在地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靖宇拉着轻颜缓缓走到主位上坐下,慢吞吞地喝了口茶,这才开口道:“易夫人跪在地上做什么?起来吧!若女儿实在嫁不出去,本王就为易将军分忧,给她指个婚事吧!”
易飘絮一听,赶紧跟着跪到地上。
原靖宇忽然高声道:“范氏听旨——西北军统帅天威将军易明扬之女赐婚给亲卫军统领肖锐!三月内完婚!”
范氏领旨谢恩。
原靖宇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不住地颤抖的三个女人,忽然感到厌烦:“易夫人就回去准备婚事吧!”然后冷哼一声拉着轻颜走了。
轻颜握紧了原靖宇的手,她先前确实伤心,但此刻心中涌动着的却是幸福。
通过密道来到青阳派,穆雨霏随即将明晖带了过来。
两日不见,轻颜叫了一声师傅便将明晖抱在了怀中。
明晖白白胖胖的,穿着一身暗红色绣金色吉祥云纹的棉衣,头上戴着一顶虎头帽,可爱极了。她奶声奶气地叫着“娘”“娘亲”“母妃”,又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拉扯玩耍母亲的头发,将轻颜乐坏了。她亲亲孩子的小脸,觉着怎么看都看不够,怎么亲都亲不够似的。
原靖宇将她和孩子一起圈在怀里,伸出手指点点孩子胖乎乎的脸,诱哄道:“明晖,乖,叫声父王!”
“父皇……”明晖跟着学了一声,却是父皇。
原靖宇满脸惊喜:“唔,乖宝贝!叫父皇也一样!”
“这孩子……”轻颜也笑了。这么小就知道拍马屁了?
“轻颜,你看,孩子长得多像我!”原靖宇颇有些得意地说。
轻颜抬头白了他一眼:“看一次孩子你说一次,不嫌烦啊!”
“呵呵!”原靖宇小心地将孩子抱过来,“来,让父王抱抱!”
他仿佛回到了十年前初为人父之时,将孩子捧在手中,那般小心翼翼,仿佛手上捧着的是整个世界。可惜,那个孩子早已不在人世了……明晖,他一定会保护好!一定让她平平安安长大!
他忽然抬头看着轻颜,认真地说:“明晖周岁时我们将她带回去给大家看一眼吧!然后依旧交给杨夫人,过两年再接回王府。”
轻颜还是有些忧虑,她平素很少骗人,更何况是这样的弥天大谎。但想着目前的局势,也只好安慰自己,如今天气冷,孩子穿得多,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别担心,我会安排好的!”原靖宇一手抱着孩子,空出一只手来握住了轻颜的手给她力量。他明白,每次看到孩子,轻颜就忍不住忧虑,胡思乱想。
“这到底也不是长久之计……”看着明晖与原靖宇神似的小脸,轻颜轻轻叹息。可怜的明晖……
原靖宇跟着一本正经地说:“所以本王还需多多努力啊!夫人你也要配合才是,不要总是推托!”
轻颜立即红了脸,赶紧往四周看了看。还好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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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外,肖锐是在别院保护小世子,但别院在什么地方,都有些什么人,全是机密,连简王妃都不知道。而实际上,肖锐带着他的几百心腹手下全在军马场选马驯马。去年凤轻尘才带人过去将好马都选得差不多了,等这批小马崽长大训练好,还需一年。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就只好充当驯马师了。不过,王爷说了,他就是下一任的骑兵统领,他驯好的马将来全都归他。有了王爷这句话,肖锐带着一帮兄弟们干劲十足。接到赐婚的旨意,肖锐有些奇怪,等回到荣阳略一打听,就明白了其中原委。肖锐出身原靖宇的亲卫军,也是孤儿,父兄都死在战场上,若不是王爷收养他们,还亲自教授他们武功,如今还不知道在哪儿混呢?
虽说赐婚背后尚有内幕,但王爷第一个想到自己,他为王爷赴汤蹈火也觉得值!他一个孤儿,若非王爷厚爱,哪里敢妄想易明扬将军的女儿?肖锐暗中告诉自己,王爷对自己的恩情,就是用自己的性命也无法报答。自己能做的,只有忠诚,一辈子的忠诚!
而同时,驻守在河西的秦翼也接到一道赐婚的旨意,与肖锐一样,他心里涌现出的除了幸福就是感动。他从来没有跟王爷说过自己的心事,可是王爷和王妃竟然一直看在眼里,放在心上。他想不到王妃竟然舍得将最为倚重的紫玉姑娘嫁给自己,这份恩情,他们夫妻一定以一生的忠诚来报答!
易明扬在西北负责边关守卫,目前还在熟悉地形中,很是忙碌。突然收到王爷的赐婚旨意他很是疑惑,王爷怎么想起给自家小女赐婚?还是肖锐那小子什么时候看上他家飘絮了?想来想去,这个可能比较大。他请旨回荣阳嫁女,然后才从妻子口中知道了原委。易明扬一怒之下将妻子狠狠骂了一顿,又将次子叫来训了一通,让他管好自己的女人。平日里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么?竟然想算计易王妃?若不是看他的面子,这两个蠢女人还能好好待在帅府说长道短?
而后易明扬便赶去王府拜见易轻颜,向她致歉。
轻颜早已知道不是叔父的意思,自然也不会怪他,依旧如往常般亲切。不久之后原靖宇回来,还留他用了晚膳再回去。易明扬看王爷和轻颜情深意笃的样子,心里也松了口气。
虽然刚回来,可外面那些流言着实可恨,但条条所指偏偏又是事实。他原来一直为轻颜担心,但今日看王爷对她那般情深意重,他才算放心了些。这个孩子承受了那么多的误解和流言蜚语,却不想自己的亲人会在身后捅刀子……唉!当时她该有多难过呀!他们易家实在是对不起她呀!
婚礼定在腊月初八。
已时正,肖锐和秦翼再次到乾坤殿谢恩。原靖宇很高兴,今日他是主婚人。
他先对肖锐道:“王妃这位堂妹本王见过,性情温和,容貌出众,算你小子有福气!以后我们朝堂上是君臣,私底下是连襟兄弟,我和王妃都是你的亲人,有什么事记得来找我们,不必见外。”
肖锐既感动又有些惶恐,赶紧单膝跪地谢恩。
原靖宇将肖锐扶起来,又语重心长地对秦翼道:“紫玉这姑娘不错,聪明能干,心地善良,王妃一直当她是亲妹子一般看的,你可不许负了她。即便将来一个人出征在外,心里也要念着家中的妻子,不要被外面的野花野草迷惑了心。你现在还很年轻,经历的女子太少,或许不明白,这世上美貌的女子无数,但能找到一个与自己心心相印的女子为妻不容易,要懂得珍惜啊!”因周紫玉出身凌霄阁,所以原靖宇特别叮嘱了几句,就怕这小子因为一时好奇犯错误。
秦翼感动地跪下谢恩,原靖宇将他扶起来,笑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们赶紧去迎亲吧!”
因为两桩婚事一起办,秦翼和肖锐如今又都没有赏赐府邸,因此原靖宇特赐他们暂时住在王府里,两对新人的新房都安排在王府靠南门的合欢院中。
合欢院在前朝原名为怡福宫,宜安王时期虽然妻妾不少,但前朝皇宫实在太大,很多宫殿都闲置不用,怡福宫就是其中之一。此次赐婚旨意下达以后,易轻颜特别吩咐将怡福宫收拾出来,给两对新人作了新房。
王爷亲自赐婚并充当主婚人,这次的婚礼自然热闹得很。两位新郎都是深受王爷宠信的心腹爱将,本身人缘也不错,因此得到朝中大臣们的真心祝贺,五花八门的贺礼堆了整整两间屋子。
在正式场合中,原靖宇一向是带着两位王妃一同出席的。以往,简王妃这位女主人总是如鱼得水般与原靖宇一起主导局面,而易王妃总是笑得有些僵硬,感觉不太自在。但在今天这个大喜的日子里,两位王妃却让人感到意外,只见简王妃的笑容有些勉强,而易王妃却很真诚。
众人正热热闹闹地喝喜酒,不想忽然有人提出世子的周岁快到了,问王爷打算如何庆祝?
原靖宇就知道会有人忍不住提出此事来,因而一早就打算好了。但见他笑呵呵地说:“世子周岁乃是整个中州的大喜事,自然要好好庆祝的。诸位大人准备好贺礼吧!明晖这孩子可是很会挑好东西的!”
听原靖宇如此说,众臣原本因为谣言而有些怀疑的心也安定不少。王爷之前有过几位世子都没能养大,这一次特别谨慎也在情理当中,他们确实不该怀疑王爷和王妃的。
两对新人婚后三日再次来到乾坤殿谢恩,肖锐和秦翼去见原靖宇,易飘絮和周紫玉来见易轻颜。
周紫玉跟了轻颜几年,虽然如今嫁人了,端茶递水的,还跟以前一样亲切自然,俨然还是从前的贴身侍女。
轻颜也不跟她客气,只需淡淡一笑,那份亲切默契便融在眼底。
轻颜对易飘絮笑道:“妹妹如今还怪我么?”
易飘絮连道不敢,想起几个月前的痴心妄想,不禁有些羞愧。
轻颜见此,越加亲切地说:“但凡女子,谁都想找一个好夫君,但与其同他人共享一个丈夫,不如独享一个男人全部的情爱。妹妹觉得可对?肖统领跟在王爷身边好几年了,也算年轻有为文武双全,你只要好好爱他,他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易飘絮低着头,哽咽地说了一声:“多谢王妃!”
轻颜轻轻叹了口气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记在心上了,我与叔父情同父女,你又是叔父唯一的女儿,我和王爷不会因为之前的事情怪罪你们母女的。王爷将你赐给他最为信任的心腹爱将已经表明了一切,你切莫辜负我们一片心意。”看易飘絮真正听到心里去了,轻颜便让她回去了。
轻颜心里明白,在易氏一门中,父亲和兄长是靠不上了,倒不是因为他们真的一点都不爱自己,只是在家族的命运面前,父女之情、兄妹之情都变得微不足道,真心疼爱自己的就只剩下叔父了。轻颜不明白叔父为何独独喜欢自己,在年幼时便多方照拂,到后来她有了平定天下的抱负叔父也是鼎力支持,甚至不惜背叛家族的信仰。为了叔父的这份关爱与支持,她也会竭尽所能给他的儿女一个幸福的人生。
腊月十七很快就到了,中州王府披红挂绿喜气盈盈,为中州神秘的世子庆生,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真诚期待的笑容。
严梦莲在自己的寝宫里走来走去好久了,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去隆庆殿庆贺世子周岁。她也知道自己今天非去不可,可想着自己之前对易王妃的误解还有那些极尽侮辱的话,心里总是不安。她真的后悔了,谁能想到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鬼面修罗竟然就是王爷宠爱的易王妃?
眼看时辰就要到了,严梦莲正在为难,不想简王妃和柳夫人亲至,说是几人结伴一起去隆庆殿。一路上,简王妃安慰她不必多想,说易王妃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只是醋性大了些而已,心地还是很好的。
严梦莲也是这样劝自己的,可是每当想起刘彦飞因为自己的事情在商南杀了十五万河西士兵她就无法自欺欺人。直到走进隆庆殿,她的心依旧是忐忑不安的。
隆庆殿上,众臣都已经到齐,就等着看小世子了。
看简王妃都到了,众臣隐隐地对易王妃的议论也多了起来。但见一个个都悄悄摇头,暗叹易王妃也太善妒了些,王爷如此宠爱一个女子,实在不是幸事……
在万千期盼的眼神中,原前宇同易轻颜带着一个小孩子从后堂转了出来。
明晖今日周岁,但却是被父母牵着“走”出来的!
众臣均伸长了脖子看过去。但见这个孩子有一张粉嘟嘟的小脸,那五官像极了王爷,特别是那双狭长的凤眼,此刻正满是好奇地打量着周围,一点都不怕生。
只一眼,众臣便肯定了三件事:一,这个孩子绝对是王爷的孩子,那相貌骗不了人;二,这孩子身体很健康,刚满周岁就能走路了;三,这孩子很聪明,只要看看那双灵动的眼睛就知道了。
只需一眼,众臣便彻底放心了。
中州有后了!
“父皇!”明晖脆生生地叫了一声。
听到明晖的话,众人怔了一下,然后便开心地笑起来。他们的小世子真是聪明啊!刚刚周岁就会说话了,竟然还将父王叫做父皇。这是不是暗示王爷称帝为期不远了呢?
原靖宇抱着明晖坐在自己身边,众臣便齐齐下跪参拜王爷王妃和世子。
简王妃看着明晖,想起自己的孩子,不禁有些心酸。
原靖宇敏感地看了她一眼,轻叹道:“别想了,明晖是我和轻颜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你也是她的母妃!”
对简王妃,原靖宇感到很愧疚。
他一直都知道淑宁想要一个孩子,可是他却没有办法达成她的愿望。丁青山曾说过他们因为表姐弟成婚,因此生孩子才不好带。既如此,他也不想再重复以前的伤痛。更何况轻颜醋性大,自己也应了她不会再碰别的女人……因此,他也只能辜负淑宁了。
易轻颜能体会简王妃的心情,她同情,但是不会因此而让步。
明晖看“父皇”跟别人说话去了,不理会自己,便伸开双臂扑向易轻颜,亲热地叫着:“母妃抱抱!”
轻颜将她抱过去,她便在轻颜的脸上留下一个口水印,然后便想抓母妃头上的金步摇。
轻颜平常不怎么喜欢戴首饰,一般也就是一根玉簪一朵绢花而已,明晖看着摇摇晃晃闪闪发光的东西很是新奇,立即来了兴趣。
轻颜无奈地叹气,轻轻拍着她的小脸,伸手将头上的金步摇取下来递给她。
原靖宇回头见了,赶紧将明晖快要到手的步摇抢过去,依旧插在轻颜头上,说:“小孩子不能玩这个,危险。”
明晖嘟着小嘴望着原靖宇,忽然撇着嘴大叫了一声:“父皇,坏!”然后便放声大哭起来。
众臣见了,不禁齐声笑起来。
他们这位世子实在太聪明,太可爱了!
后来的抓周,明晖似乎对什么都感兴趣,选了一大堆东西,不过选了新的就丢掉旧的,到最后手里只抓着一把小小的木剑舍不得丢,口中叫着“英雄!”“大英雄!”
众臣哈哈大笑,都说虎父无犬子。原靖宇与易轻颜面面相觑,很怀疑这么小的孩子知道什么是英雄么?难道这孩子长大了还真想学她母亲征战沙场不成?
明慧高兴地围着“小弟弟”转,看她选了木剑,也很高兴,还嚷嚷着等弟弟长大了,她就教“他”练武,当大英雄……
原靖宇的一干女人都望着明晖,心中好是艳羡,只有柳夫人望着自己的女儿,笑得很满足。
此后,众臣去了世子的疑虑,对易王妃的独宠也不那么反感了。他们只盼望着,易王妃能为王爷多生几个如此可爱的儿子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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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伊始,南王那边已经蠢蠢欲动了,看那架势,估计一开春就要动手了。江越没有得到中州的确切答复,总是不安,连续派了多人过来与中州王商议联合出兵事宜。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冯文宣从河西传回消息,此次动兵的军费已经有了。原靖宇很高兴,立即给了江越准确答复。江越使者满意而归,原靖宇也开始积极备战。
二月初六,南王正式对江越用兵,同时在离江防线上也增派了不少兵力。
得到消息,原靖宇立即召开军务会议,布置各军各部门的任务和准备,这一次,他打算亲自带兵。
实际上原靖宇早在年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因为定南军来自江南,担心南王会以定南军在南方的亲人相要挟,原靖宇下令将定南军调去河西河间驻守边关,防御草原民族入侵;将易明扬统帅的西北军调去西南负责防守;将易明臣统帅的西南守军调到东南成为此次出兵南王的主力军。在中州所有的军队中,与南王军有过交战经验的除了易明臣统帅的西南军,就只有原宜安王负责南方防线的靳世荣将军统帅的南方守军。
众臣其实都反对王爷亲征。有了经验丰富的易明臣将军,有了年轻勇猛的中州战神,王爷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其实很多人都在怀疑,难道真的是因为作为中州战神的刘彦飞必须出征,所以王爷才坚持要跟着去?也真是奇怪啊,易王妃不是醋性大得很么?怎么独独不理会这个刘彦飞?脑子活络的就开始怀疑其中的内情,自然很快就会想通其中的关键,原来易王妃就是刘彦飞么?难怪王爷独宠易王妃呢……
这一次,作为中州战神的刘彦飞只带了疾风营在身边,连作为亲卫军的飞羽营都留在了西北。
二月初十,中州大军已经在离江北岸做好了进攻准备。二月十二日,中州王原靖宇与中州战神刘彦飞快马赶到离江北岸的保康城。
原靖宇仔细察看了地图。此次他们出征的目的不是一举扫平江南,而是想在离江南岸占领一块根据地,等以后对南王大势用兵之时就容易多了。
原靖宇的目光锁定了离江南岸的锦源、建城、高安三座城池。
以南王的实力,想要一口吞下去是不可能的,中州目前能做的只是借南王与江越动兵的机会,过去趁火打劫夺他几座城池,以图今后的发展。
这是一步亦真亦假的棋。
若原靖宇这边吸引了南王众多的兵力,行动困难的话,易明扬在南安也可以动兵,目标就是离江北岸的德安、永脩二城。总之,只要能拿下离江南岸一座城池就算成功。
原靖宇一直认为要夺下南王离江南岸一座城不容易,但打下一座城之后想多取两座城池就容易多了。当然,城夺下来了要守住更不容易,但原靖宇对中州的精兵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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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四,中州水军出动,强行登陆锦源城。离江沿线南王一直都派有重兵防守,而锦源城与江越的目标奉新城很近,兵力布置尤其重。很多人都不明白原靖宇为什么要选这么一个地方强攻,远离南王与江越的战场不好么?至少也让南王援兵一会儿东来一会儿西,疲于奔命,这样不是更好?
甚至连易轻颜最初都不理解。
原靖宇考虑的是,锦源与江越很近,虽然现在打起来需要费些功夫,但只要能成功拿下,在防守上却是极好的一个地方。换了其他的城,或许打起来容易些,但只要等南王与江越的战争结束,南王集中兵力反扑,中州要成功守住这点胜利果实却是不易的。
经他一解释,众人仔细想来,确实如此。
第一天的战事只是一场试探性的交战,中州军没有讨到任何便宜,伤亡千余人退回北岸。
因为早知道这场仗不好打,中州方面各将领倒也不觉得很失望,晚上便聚在一起商讨明天的方略。
虽然天下都知道中州战神与中州王的暧昧关系,但也只是定南军的将领们知道刘彦飞就是中州的易王妃。因而,中州的其余官员将领对她是又敬又怨。敬她,是因为她作战勇猛,为中州取下了河西、河间之地,连西北军都心悦诚服;怨他,是因为她坏了王爷的声誉,原来一世英名的王爷因为她的关系为人所垢。但到了目前的状况,众将还是顾不得其他,纷纷以期盼的目光望着她。据闻这位刘元帅用兵最是诡异,往往总是出奇制胜以少胜多。
易明臣也不得不放下面子,满脸虚心的请教:“不知刘元帅可有良策?”
原靖宇看了看易明臣,又看了看易轻颜,实在想不通易明臣的眼光怎么会差到这步田地。那身材、那习惯性的动作、声音,只要稍稍注意就能发现的真相,他怎么就是看不出来呢?你说就算眼光差了点吧,难道脑子也……中州王宠爱易王妃也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了,而且平时王府一直对外宣称易王妃身体不适,在别院修养,他怎么就不能将两个人想到一块儿去呢?他作为父亲,对自己的女儿就这么陌生么?照这么发展下去,等他知道真相那天,怕是真的……
唉……
原靖宇在心底长叹一声,无奈地摇摇头,却听易轻颜懒洋洋地说:“渡江作战,敌方防守又强,哪有什么良策?不过就是一个偷袭而已。以前南王攻打中州和裕阳都用了些什么计策,我们也不妨学习一下,他们没能成功不表示我们也会失败。”
偷袭?
是啊,除了偷袭,哪还有其他办法?可是,怎么偷袭?离江江面宽阔,水流湍急,又值早春天气,天寒刺骨,谁还能从水里潜过去不成?
众人都开始分析偷袭的可能性。
易明臣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道:“正是因为谁都想不到,我们偷袭才可能成功!以如今的天气,锦源守军无论如何想不到我们会潜水偷袭的!”他早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胜算不高,如果有更好的办法,他也不愿让自己精心训练的士兵冒这样的风险。
易轻颜暗自笑了笑,她这位父亲也不愧为当世名将,只是有时候考虑太多,反而束手束脚,战场上就应该当机立断抓住时机才行。不过,还是要帮他将计划完善才好。“如此天气,易元帅军中有人能顺利潜到对岸么?就算过去了,能登上城墙为我军登陆扫平障碍么?”
锦源城共有三道防线,第一道防线就在河边堤岸上,修建了城墙箭垛,他们根本就无法登陆。第二道防线在外城,第三道防线在内城,与中州方面的防守一模一样。是以这么多年来中州与南王交战无数次,谁都没能将对方的城池打下来。
易明臣自信地说:“我们可以划小船到江心,然后派人下水登陆……”
原靖宇认真地问道:“二月的天气,在寒冷的江水中潜游几十丈远,四肢不会麻木?还有力气登上城墙杀掉守军?”
易明臣点点头:“这些年来臣在南安城特别训练了一批水性好的士兵,有三千余人,每天坚持下水游泳,三九天也从不曾间断。”
诸将一听,都觉得可行。
原靖宇也点点头:“那就具体商议一下详细计划吧!”
具体负责训练这批特殊水兵的钱统领道:“属下听闻此次随同王爷一起过来的军医大部分出自当今武林第一大派凌霄阁,可以让他们给每位士兵准备一瓶药酒,帮助活血抗寒。我们平时训练时也喝点酒,但是喝多了担心醉,所以最好有特别配制的药酒。”
“好!”原靖宇点点头。
易轻颜却在想,她带来的一百多名军医的确出自凌霄阁,但她不是要求大家低调的么?怎么会全军将士都知道了?她却不知这是自己的师傅穆雨霏的意思。
穆雨霏考虑着,西南军不清楚刘彦飞就是易轻颜,天下也少有人知道中州的易王妃就是凌霄阁的熔月阁主,但她穆雨霏是凌霄阁的大护法却是人尽皆知的,她嫁给了青阳派的杨飞鸿也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事情,如果凌霄阁对中州王没有丝毫的支持,谁信?既如此,她就不妨正大光明的派些弟子给中州王当军医,免得各大门派都盯着凌霄阁,看她们究竟投效了哪家藩王。若有人查到凌霄阁主就是中州王妃就麻烦了……
易轻颜随即建议道:“我觉得到了江心也不必所有人都下水。选一个没有月色的夜晚,他们城墙上的灯火再亮也照不到江面上,只要没有划水的声音,敌人就不会发现我们。因此,可以让一部分人下水,只负责潜到对岸,而负责进攻的士兵则躺在竹筏上……”
“嗯,好!”
“不错!”
易明臣也点点头,暗道:这位刘元帅虽然年轻,无论武功计谋均非等闲之辈。唉,如果这小子不迷惑王爷,他易明臣也会真心佩服他的……
原靖宇对着轻颜赞赏地笑笑,回头对易明臣道:“就这么办吧!至于攻城的人选,彦飞的疾风营可以借给易元帅。”
易明臣大喜,立即领命谢恩。他早就听说过疾风营的利害,有了这支劲旅,他对偷袭成功便有了更大的把握。
离江中下游一带春天本是多雨的,而且特别喜欢下夜雨,到第二天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因而离江两岸草木丰茂,乃是天下闻名的鱼米之乡。
二月十七日晚,天空下着蒙蒙细雨,锦源值夜的守军每半个时辰带着斗笠在城墙上晃一圈儿,然后就回城楼喝酒烤火去了。这么冷的天气,天空还在下雨,中州军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过来!
易明臣是位爱兵如子的元帅,他还特别准备了很多油布搭在竹筏上,以避免竹筏上主攻的士兵因为淋雨而影响战斗力。
二月十八日寅时正,中州水军的小船出发了,也不用点灯,对岸锦源城墙上的灯火就是他们的导航灯。小船上套着竹筏,竹筏里躺着疾风营的将士。
到了江心,小船停止划浆,防止水声惊动锦源守将。
负责潜水的水兵悄无声息地下水,拉着竹筏缓缓潜到对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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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四刻,疾风营悄无声息拿下锦源第一道防线,中州水军随即乘大船登陆锦源。卯时初,疾风营奇袭锦源外城,略有伤亡,顺利拿下外城。
卯时末,中州大军大举进攻锦源内城,激战到未时末,总算占领了内城,南军兵败退走,中州军迅速控制了这座城池。
此战,中州伤亡近万人,而绝大部分都是在强攻内城时被南军弓箭射伤的。易明臣虽没有说什么,但看他脸色就知道他有多心痛。
第一场大战就死了这么多人,原靖宇心里也是不好受的,但如此迅速就拿下了锦源,他认为还是值得的。
以中州的精兵强将,从锦源出兵,要取下紧邻的建城、高安二城是极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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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四日,江越经过多场苦战,终于夺下南王的奉新城,隔江与燕王遥遥相对。巩固了锦源的防守,二月二十八日,中州发兵建城。
前次攻打锦源城时中州伤亡太大,易轻颜也觉得心痛,因此冥思苦想,终于配制出一种新药。她在疾风营中选派了几名轻功好的将士潜入建城,将药粉投入军民的饮水中。
此药溶入水中有一丝淡淡的药味儿,不注意闻不出来,即便有军医闻到了,用银针也检验不出,因此没有引起建城军民的注意。
攻城时,弓兵在攻城车的掩护下到达城下,将一支支火箭射入城中,而后迅速退却。
建城守军颇为不解。难道中州王以为这点火就能让建城的城楼烧起来不成?
一刻钟之后,中州大军发动强攻,顺利拿下建城,几乎没有什么伤亡。建城守军虽然中毒,却只是浑身无力,城中百姓也没有出现任何不适。
这是一种混药,轻颜将其命名为清风。清风,防不胜防,无孔不入。
此战之后,不但西南军将士,连易明臣也不得不对刘彦飞刮目相看,心悦诚服。到如今他有些明白王爷为何如此看重这位年轻的刘元帅了。他只是感叹,这么聪慧能干的年轻人,做什么非要喜欢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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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功宴上,都是西南军中的高级将领,在原靖宇的安排下,轻颜没有化妆,只穿了男装,带了面具出席晚宴。诸将对这位战神的面具不满很久了,看轻颜平日里为人处事并不倨傲,此刻又高兴,便嚷嚷着要见见战神的真面目。
易轻颜原来坐在主位下方第一桌,对面就是西南军统帅易明臣。看众人起哄,她便站起身来,望着主位上的原靖宇浅浅一笑。
原靖宇微笑着走下来,亲自牵着她的手走到主位上,然后缓缓抬手取下她的面具。
诸将自王爷离开主位就屏住呼吸看着二人,直到他取下刘彦飞脸上那个狰狞的黄金面具。
轻颜扬起嘴角对着大家微微一笑。
诸将怔怔地看着那个绝美的笑容,半天都回不过神来。除了浅浅含笑的林轻云与满脸崇敬之情的易锦鸿,易锦鸿虽然只有十四岁,但武功得林轻云亲传,作战勇猛无畏,在易轻颜与林轻云有意的栽培下,如今在疾风营中已经颇有威望。
原靖宇看着众人那痴迷的眼神,重重地咳了一声。
易明臣回过神来,瞪大眼睛看着易轻颜,伸手指着她道:“你——你竟然——”
易明臣太震惊了!刘彦飞竟然就是自己的女儿!那个年轻的战神、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鬼面修罗、那个女扮男装随夫出征的女人竟然是自己的女儿!她究竟想做什么?易氏掌管裕阳兵权多年,她身为王爷的妃子参知军政已经不应该了,怎么还能出来带兵?王爷竟然让她取代自己做了三军元帅!王爷真的就这么信任她,信任他们易氏一门?
难怪前次允捷站到了简王妃一边呢!那个孩子,原来不像他平日表现的那么蠢……
轻颜自然地叫了一声“父亲”,然后在诸将疑惑的眼神中自信而骄傲地说道:“父亲,女儿在威德殿就说过,此生定要陪着王爷东征西讨一统河山的。父亲,女儿所为,不比男儿差吧?”
原靖宇也站起身来,含笑道:“还不参拜易王妃!”
诸将到此刻才彻底醒悟过来,之前的疑惑都有了解释。原来刘元帅就是易王妃,难怪能得到王爷的信任与宠爱。他们就疑惑,向来不重女色的王爷怎么会独宠易王妃?有了易王妃,怎么又会跟刘元帅暧昧不清?
原来那个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中州战神竟然就是那个风华绝代的易王妃!
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啊!
诸将大礼参拜易王妃,然后又向易明臣道贺。易明臣瞪着易轻颜,气得脸红脖子粗,自方才参拜之后一句话都不说。诸将感到奇怪,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感情刘元帅就是易王妃的事情易元帅之前不知道啊!不过,这位易王妃真正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别说女子了,就是男子,又有几人能及得上她?难怪王爷如此宠爱……
原靖宇看大家都想得差不多了,便起身严肃地说道:“诸位将军,王妃的事情大家知道便好,就不要外传了,中州要征伐天下,需要战神刘彦飞!”
众人很快便反应过来,也知道这个消息还是保密比较好。便何况此刻王爷下的是王令,他们不能抗命!
就在此刻,雁无痕忽然进来,在原靖宇跟前小声说了几句话,而后递上一封信。
原靖宇疑惑地折开,几眼看完,瞬间脸色一沉。
轻颜不解地将他手中的信取过一看——
原来是兴州殷氏阀门送过来的,说愿意倾其家族之力帮忙中州王夺取天下。当然,也是有条件的。其实也不算什么条件,不过是一种特殊的合作方式罢了!
殷氏阀门的掌门人是个女子,她表示愿嫁给中州王为妃,而殷氏的全部势力和财富都是她的嫁妆……
第三卷 发证天下 第十五章 几番算计几番愁
看王爷与王妃表情凝重,下面诸将也安静下来,难道又出什么大事了?
易轻颜死死地瞪着原靖宇,半天不说话,看得原靖宇莫名的心虚。他好像什么都没做吧?她这么看着自己是什么意思?
“轻颜……”
“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呢?你说你不就是个王爷么?不就是攻占了河西河间么?不就是刚打了几个胜仗么?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功劳,怎么就有那么多的女人瞎了眼千方百计想嫁给你?”轻颜撇撇嘴,愤愤地说道。
原靖宇忍不住失笑道:“轻颜,你真是个醋坛子!”
轻颜冷哼一声,却又扬着头,认真而又任性地叫道:“我不管,反正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不许你答应!”
原靖宇轻轻一叹,抓住她的手,调笑道:“王妃放心好了,你可是中州的黄金战神呢!你这么厉害,天底下哪个女人是你的对手?谁要敢跟你抢,你一剑杀了她便是!”
轻颜面上一烫,赶紧低下头去。自己刚才好像真的很像妒妇啊!可是想起殷氏的投诚联姻信,她依旧一肚子气。哼,她就是个妒妇又怎样!她心中不忿,想要挣脱他的手,他却拉得很紧。
轻颜气呼呼地抬起头来,却见原靖宇正唇角含笑,满脸温柔喜悦地看着自己。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这件事情好像也不能怪他,而且,他也没说要答应……
“轻颜,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了,你只要看着就好。”原靖宇忽然信心十足地说。
轻颜微微颔首,轻轻地“嗯”了一声,又变回了那个温婉羞涩的女子。
原靖宇将信件给下面的诸位将军们传阅,又问雁无痕道:“来人还在么?”
雁无痕答道:“在,他说要等您的答复。属下安排他暂住在客房中,派了四个人看着。”
原靖宇点点头,让把人带过来,他打算亲自问问看。
雁无痕领命而去,易轻颜想了想,重新将面具带上,说:“我还是去下面坐吧!”
原靖宇点点头,知道她已经找回了理智,轻轻地放开了她的手,却又低叹道:“轻颜,此事不简单……”
“嗯?”轻颜停下来,等待他的下文。
原靖宇低声道:“有你这个战神在河西的狂言,只要是个长了脑子的女人都不会再打本王的主意了,她一个女子既然能做家主,绝不会是傻子!”
轻颜皱眉道:“或许她认为自己嫁妆丰厚可以不同?”
“或许吧!所以等会儿要好好听听来人怎么说……”原靖宇笑得云淡风轻自信满满。
轻颜会意地点点头坐回下首第一席,诸将也将信件传阅得差不多了。大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也都松了口气。刚才看易王妃的样子,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这样的好事!不过,易王妃的悍妒还真是名不虚传啊!
雁无痕将殷氏派来的使者带进来。原靖宇细细地审视,只见来者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文人,不过目光锐利,看神态就有些自信满满咄咄逼人的嚣张样儿。他鞠躬参拜中州王,自我介绍说自己是殷氏家族嫡系子孙,名为世超,代表殷氏家族向中州王问好,并诚心商讨联姻事宜。
原靖宇温和地笑着,问道:“贵家主是个未出阁的女子么?难得竟然能够成为殷氏家主,倒也是个奇女子!”
殷世超满脸赞颂之情,回道:“敝家主双十年华,乃是老家主嫡出的唯一血脉,文武双全,容貌秀美,因身担重贵,在婚配上很是慎重。自前年中州三面出战时家主就开始关注王爷,心中很是仰慕王爷的才干风采,如今王爷总算来了江南,家主便遣在下为使,商议联姻之事!”
原靖宇点点头。听此人说起来倒是毫无破绽,但为何他的情报系统中从未提过这样一个女子呢?自己一直关注着江南的阀门世家,特别是入主中州之后,南王政局发生变化,他就一直在收集江南的信息。按说一个女子继承家主之位也算稀奇了,为何竟一点风声都没有?
是他的情报系统忽略了这个女子,还是此女继承家主之位原就是最近的事情?
原靖宇征询下面诸将的意见。大家几乎一致认为此乃天大的喜事,对中州对王爷都是有百益而无一害的。其中易明臣最先表明自己支持联姻的立场,而林轻云从始至终没有开口。
众人自然也听说过王爷在河西时纳严氏女为侧妃的事情,既然为了笼络河西阀门都可以娶一个严夫人,今天自然也可以再娶一位殷夫人。更何况这位殷夫人可比那严夫人强多了,人家是殷氏阀门的家主,是带着整个殷氏家族一起嫁过来的,其财力势力对王爷平定江南大有助益。
在诸将看来,这简直是天佑中州,天助王爷的大喜事啊!因而,一个个喜气洋洋议论纷纷,仿佛联姻已成定局,中州扫平江南就在眼前。
忽然,只听“啪”的一声,一只酒杯被掉得粉碎!
只见易轻颜从席上站起来,大声道:“我不同意!殷氏要降便降,何必非要赖上我家王爷?难道没有殷氏的支持,中州就拿不下江南?”
众人一怔,知道易王妃又打翻了醋坛子,大家都知道王爷素日里最是宠爱这位王妃,因而谁也不敢接口,反正王爷就在上面坐着呢!
原靖宇与轻颜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沉吟道:“刘元帅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
众人都想不到原靖宇竟然会一本正经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特别是殷世超,之前虽然也调查过刘彦飞,知道他善妒,但是想不到在这样的大问题上中州王竟然也顺着他的意。他不由得多看了原靖宇几眼,心里对这个年轻藩王的魄力有了一丝怀疑。
殷世超忽而转向易轻颜道:“王爷与我殷氏家主联姻有百益而无一害,有我殷氏相助,王爷可迅速拿下整个江南,刘元帅岂能为一己之私而置王爷大业于不顾?”
易轻颜冷哼一声道:“笑话!没有你殷氏相助,我照样能为王爷拿下江南!”
殷世超看原靖宇竟然不说话,不禁试探道:“中州战神,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如此狭隘的心胸,不顾大义,又藏头露尾的,在下还真不敢相信这样的人能担得起战神这个称号!”接着,他又对原靖宇道:“王爷,您是中州之主,心怀天下,自然明白此事的利弊,此等大事,还请王爷三思啊!”
殷世超这暗示很明显了,所以轻颜似乎也被激怒了,只见她拍着桌案站起来,指着殷世超说了一声:“你一一”忽然转身就往外走。
众人怔怔地望着易轻颜,因为一直都知道她善妒,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只是觉着易王妃似乎很不给王爷面子。
就在这时,只听原靖宇严厉地说了一声:“站住!”
易轻颜果然站在原地不动了。
原靖宇又道:“回来!”
易轻颜慢慢转身,走了回来。
殷世超眼中带着几分嘲讽望着刘彦飞略显单薄的身材,心中有些不屑地想着,不过一个男宠而已,在江南名门世家中,这样的人多了去了……
原靖宇忽然起身走到易轻颜身边,拉着她的手走到王位上坐下,在殷世超诧异的目光中冷冷一笑道:“本王的王位也可以与彦飞共享,还有什么她不能做主的?”
殷世超忽然头冒冷汗,他这才明白自己一直都被这个看起来温和无害的中州王骗了!
“殷先生,只怕你们家主无意入我中州王府吧?”原靖宇依旧浅浅含笑,却显得莫测高深。
“王爷误会了,我们家主确实一片至诚……”殷世超这才发现这趟差事不好当。
“不是吧?”原靖宇盛了一碗汤递给轻颜,懒洋洋地说,“天下谁人不知中州战神刘彦飞是我原靖宇的人,殷小姐若真心仰慕本王,就该知道姐妹和睦才是齐家之道,可是方才殷先生如此热衷地挑拨本王与彦飞之间的关系,难道也是殷小姐授意的?”
下面众将士不禁偷笑,如今王妃一副男装打扮,王爷却说什么姐妹和睦乃是齐家之道,若那殷家家主在此,如何受得了这个侮辱?只是听王爷话里的意思,难道真对这场联姻不感兴趣?又或者是欲擒故纵之计?
而易明臣到此刻却冷静了些。辅佐王爷多年,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了解他的,但今天看了他与自家女儿的一场戏才明白,王爷的心思绝对不是他能够揣摩到的。不但王爷,就是自己这个女儿,他也从来没有看懂过。
“这个……都是在下一时失言,与我家家主无关……”殷世超有口难言,他确实有这个意思,可是这不能承认啊!
“是么?”原靖宇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殷世超,转而又认真起来,“请殷先生回去转告你家家主,若殷氏真有投效本王之心,本王定然不会亏待了她!”
殷世超赶紧答道:“我家家主确实一片至诚!”
“如此么……”原靖宇似乎考虑了一下,“那就烦请殷小姐过来,我们见面详谈吧!”
“在下一定转告家主!”殷世超抬起袖子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这才发现自己刚到时的气焰与优势全都没了。
“嗯,”原靖宇轻轻颔首,忽然又高声道,“雁统领,送殷先生回去吧!”
殷世超离开后,轻颜取下面具与原靖宇相视一笑。
“好玩么?”原靖宇问。
“嗯,不错。”轻颜笑着点点头。
“我感觉此事背后只怕不简单。”原靖宇表情认真起来。
轻颜点点头:“他也太急切了些。不过,今天本帅真是没有面子,像个妒妇一样!”她瞪他。
原靖宇得意地笑起来。
很多时候,示人以弱也可以麻痹敌人。模棱两可让人捉摸不透也可让对方自乱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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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殷氏家主秘密来到建城,正巧刘元帅去军营练兵去了,中州王原靖宇在客厅里单独接见了她。殷氏家主芳龄二十,容貌秀美,身段苗条,凹凸有致。一双眼睛秋水明波,明亮、聪慧而脉脉含情。
“殷小姐请坐!”原靖宇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谢王爷!”殷圣心落落大方的坐下来,“今日能与王爷相见,实乃圣心之幸事!”
“圣心?”原靖宇玩味地重复了一遍,“好名字!”
侍女及时送上茶点,原靖宇却示意客厅里的侍女们都出去,然后又看着殷圣心身后站着的那个侍女。
殷圣心摸不透原靖宇的心思,也只好让自己的侍女退出去。
看到人都走光了,原靖宇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笑问:“圣心真对本王有意?”
殷圣心略有些羞涩地低着头道:“圣心仰慕王爷久矣……”
“那圣心可知道本王已经有了一位正妃,一位平妃,你若跟了本王,名分上……”原靖宇看着殷圣心,神情似乎有些遗憾。
“只要能得王爷宠爱,名分上圣心可以不介意的。”殷圣心似乎因为羞涩而不敢抬头,因而没有看到原靖宇脸上略带嘲讽地笑。
“唉……”原靖宇忽然叹了口气,“本王的易王妃可是有些善妒的……再加上彦飞……”
殷圣心抬起头来,满脸不解:“王爷才是中州之主,何事不能做主?”
“可是本王不想他们难过……”原靖宇似乎很为难。
殷圣心温柔地劝道:“王爷,您心怀天下,自然该知道,要成大事,首先就不能多情啊!”
“一个无情之人,圣心也要?”原靖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反问道。
殷圣心低叹道:“世上男子,不都如此么?任谁得宠也不过几年而已,圣心并不贪心,只要有个孩子,有几年的美好回忆就够了……”
“圣心倒真是不贪心呢!”原靖宇忽然冷笑两声,“殷小姐以为本王真的不懂女人么?”一个女子若真的对一个男人有情,又怎么会不贪心?不贪心的感情决对不是真感情!
殷圣心诧异地望着原靖宇,不相信他变脸竟如此快,而且还如此……自然……
是的,自然!想不到这世上竟有人变脸也是如此的优美自然。
“殷小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殷氏究竟想要什么?或者说,殷小姐你究竟想要什么?”原靖宇很平静地问。
殷圣心看着莫测高深的原靖宇,满脸的深情与受伤,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原靖宇也不着急,自己端着茶杯小小的呷了一口。
“王爷,圣心对您真的是一片痴心啊!”殷圣心缓缓走到原靖宇身前,双眼含泪,盈盈欲泣地望着他,可爱又可怜,那份柔弱的美能引出男人心底深处的保护欲,任他铁石心肠的男人都能融化在这份柔情中。
“殷小姐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么?”原靖宇似乎对她的眼泪视而不见。她确实有一种柔弱美,可惜,一个大家阀门的家主是不可能柔弱的。所以,原靖宇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她现在这个柔弱可怜的样子是个假像。
“圣心知道自己蒲柳之姿配不上王爷,既然王爷无意,那圣心只好……”殷圣心缓缓转身,似乎就要离去,偏偏动作是如此的留恋,伤情处楚楚动人。
“需要本王派人护送么?”原靖宇暗自在心中冷笑,欲擒故纵?这个女人就这点本事?看来他的对手并不了解他嘛!难道真的是殷氏自己的主意?背后没有人指使?
“王爷……”殷圣心转过身来,红着眼睛却坚强地望着原靖宇,“圣心也是出自名门,若不是心许王爷,若不是殷氏到了生死关头,圣心也不会厚着脸皮……”
“唔,圣心打算说实话了么?”原靖宇浅浅一笑,霎那间又变做一个温文如玉的君子。
“想必王爷知道,我姑姑本是南王正妃,几年前却被人害死,然后韩夫人成了正妃,韩若云成为辅相,总揽大权。这几年来,韩氏有意无意总是打压我们殷氏一族,我大哥也在几个月前离奇暴死,无奈之下,圣心才以女子之身继承家主之位……如今放眼天下,也只有王爷能成为殷氏的依靠……”
殷圣心缓缓道来,语气中颇多无奈与无助。
原靖宇沉默了一下,细细思索,对她这番话也是将信将疑。既然是近一两个月才继承家主之位,为何年过二十尚未婚配?在世族阀门中,以女子联姻是加强合作的普遍方式,就算父兄疼惜,也断不会年过二十还留在家中。除非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为他原靖宇?断不可能!他可不相信一个女人会对一个从未谋面的男人产生感情,以至于违抗家族不肯另行婚配。
“如果殷氏只是需要一个依靠,这好办,本王现在就可以给你这个承诺。如果你还想要别的,最好现在跟本王说清楚,否则……”
殷圣心咬咬嘴唇,鼓足勇气道:“殷氏在江南也是六大世家之一,将来王爷称帝之后,圣心不敢奢求皇后之位,但四妃之位应该不至于为难王爷。据传易王妃所出世子极聪明伶俐,想必将来太子之位非他莫属,但圣心希望自己也能有一位皇子,将来可为殷氏依靠……”
原靖宇依旧淡然地看着眼前的美貌女子,忽然很是怀疑此女的智慧。她究竟是太自信了还是怀疑他的智力?孩子是说有就有的么?若她真的有了儿子,不争太子之位才怪!
“这样吧,本王认你做义妹如何?本王麾下青年俊杰无数,中州各大世家阀门世子家主,殷小姐可以随便挑。”
“王爷为何不要圣心?圣心虽无绝色,但也清秀,虽无十分才华,但自幼熟读经史,也曾随名师习武,精于骑射,也可带兵出征追随王爷左右……”殷圣心越说越委屈,终于落下泪来。
原靖宇揉了揉眉心,忽然慎重地问道:“圣心是否非本王不嫁?”
“是!”殷圣心坚定地回答。
“除了联姻,没有别的合作可能?”
“没有!”
“你不后悔?”
“不后悔!”
原靖宇起身走到殷圣心身前,细细地审视着她的神情,而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却又忽然出手点了她全身大穴。
殷圣心原以为原靖宇被自己感动,就要答应联姻,想不到他竟然点了自己的穴位。她忽然有些紧张,她发现自己一点都摸不透这位王爷的想法。
原靖宇缓缓走到她身后,背对着她说:“若殷氏诚心投靠中州,本王自不会亏待了你。可是,你要的太多了,本王给不起。所以……”
殷圣心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要做什么?她暗中运功想要冲破穴道,却无助地发现原靖宇的点穴手法与众不同,而且功力甚高。他们之前都低估了他……
原靖宇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来。想不到他原靖宇也会做这样没品的事情……可是,送上门的好机会,机不可失啊!
原靖宇转到殷圣心面前,忽地捏住她的下巴,将那颗黑色的药丸扔了进去,又强迫她吞下,这才慢条斯理地说:“中州战神刘彦飞善毒也是天下皆知的事,这是他新研制的药,尚未取名呢!殷小姐若是不想全身溃烂而亡,最好与本王合作……”说着,他解开了她的穴道。
“王爷竟然用毒控制我?”殷圣心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圣心不是对本王一片痴心么?这就心生怨恨了?”原靖宇重新回到主位上坐下,半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窘态。
“王爷究竟意欲何为?”殷圣心深深吸了口气迅速冷静下来,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受伤,以及……坚强!
原靖宇带着几分赞赏看着她的表情。这个女子,的确不一般!“本王还没有说明白么?”原靖宇笑道,“虽然说没有殷氏本王同样能打下江南,可若有了殷氏相助,那不是事半功倍么?只不过本王对殷小姐的合作方式不太满意,所以换了一个。如此而已!”
“好一个如此而已!”殷圣心不怒反笑,“王爷所为真让圣心刮目相看!堂堂一个中州王竟然连如此下作的手段都使得出来!也不怕天下人耻笑?”
原靖宇沉默了下,忽然叹道:“她能为我化身修罗,我为她做一回小人又如何?若能因此减少我军的伤亡,又何尝不是功德一件?”
殷圣心怔怔地望着他,尽管心中愤愤不平,却没有再反驳。她再次感到震惊,他口中的他是谁?刘彦飞?他真的爱上了一个男人?
“殷小姐,你可以回去找大夫解毒试试看。不过最好在五日内下决定,否则,本王也无力回天了。”原靖宇端茶送客,神情淡然,似乎自己方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过,又似乎对一切都有十足的把握。
“想不到圣心满怀希望而来,竟失望而归!”殷圣心复杂地看了原靖宇一眼,转身出去。
原靖宇自信地笑了笑,扬声道:“雁统领,送殷小姐回去!”
晚上,轻颜听原靖宇说了今日应付殷圣心的经过,首先就问:“她长得美么?”
原靖宇好笑地搂着她,回道:“没注意看。感觉么……也算秀美吧!不过是个很厉害的女人,看起来柔弱,其实一直在骗我。”
轻颜点点头,听他转述了殷圣心的话,她也觉得不可信。可是,殷氏究竟想做什么?轻颜总感觉殷圣心别有目的,决不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为殷氏找一个依靠那么简单。她一定要嫁给原靖宇,难道是想拆散他们?难道她是大哥的人?难道大哥还没有死心?
“在想什么?”原靖宇看她神情很是凝重,不由有些担心。“你想到了什么?”
“我在想殷圣心究竟想做什么。你说,她的目的会不会就是为了分开我们?”轻颜一脸认真地问。
原靖宇原本觉得有些好笑,但看她如此认真,也不由得静下心来仔细思虑这个问题。如果他为了一时的利益答应了殷圣心的条件,轻颜肯定会离开自己,到时候殷氏再倒戈相向……
“很有可能!”原靖宇沉重地点点头,“只是,她如何得知这一招可能拆散我们?”
“我不是醋性大么?”轻颜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说韩若云的事情,于是也只能这么敷衍了。
原靖宇笑笑:“这倒也是……”
轻颜不满地掐了他一下,哼了一声,然后在他怀中蹭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搂着他的腰就要睡。
原靖宇见她对自己下药一事只字不提,心里总是搁着什么似的有些沉重。想起自己的师门,想起自己的骄傲,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做出如此下做的事情来。不是他贪心,他只是想尽快结束这个乱世,然后他才能同轻颜多过几天安稳日子。轻颜跟着自己,吃了太多的苦……
“轻颜,今天我……”他忽然有些迟疑。
“怎么了?”轻颜不解地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犹豫。
“我……”他本来想说自己当了一回小人,但想着她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也没有多说什么,便一脸严肃地改口道,“我曾经对你发誓不碰别的女人一根手指头,可是今天我点了她的穴道,又捏着她的下巴喂她吃药……轻颜,我违誓了,怎么办?”
轻颜一愣,忽然锤打着他的胸膛,笑得乐不可支。
原靖宇看她笑得这么开心,心里也感到无限的幸福满足。只要她开心,只要她不在意,其他的人怎么想又有什么关系?幸福,原来是如此简单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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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九,殷氏派人过来,送上一份厚礼,取走了一颗“解药”。诸将不知道王爷究竟使了什么手段,王爷没有传出纳妃的消息,易王妃看起来也跟平常一样,可是殷氏却真的投诚了。
大家没有深思王爷是如何办到的,他们只是很高兴殷氏的妥协和支持。
巨额的军费,高安城的防御图以及守将的喜好特点,甚至约定将在三月十一的夜晚打开东门迎接中州军进城。
殷氏确实拿出了诚意。
轻颜看着原靖宇略有几分得意的笑容,轻声道:“她就没有查出来你给她吃的不是什么全身溃烂的毒药?”
原靖宇这才显出几分真正的得意来:“这个嘛,本王早就算计好了!江南名医十之八九出自凌霄阁,就是有人认出来了也不会说的。”
“可不是没什么大反应么?不过现些呕吐、瘙痒、口臭之类的症状……”那药只是轻颜配给他避毒虫的。
江南多雨潮湿,草木繁茂,毒物甚多,所以她特别配了一瓶驱虫的药丸让他带着,让他每天放一颗在裤腿中。这药算是凌霄阁的独门配方,但外面的大夫也不是全然不知的。只不过殷圣心因为其身份地位,所请都是名医,是以反而没有人跟她说实话,只道查不出来是何毒药。
“对一个女人来说,这还不够?她是个非常坚强而有心计的女人,但终究是个女人,这些症状正是女子大忌,所以我猜她一定会妥协。”原靖宇自信满满地分析道。
轻颜赞同地点点头,但还是提醒道:“还是要小心些!”
原靖宇握着她的手,柔情万份地说:“放心,对这个女人我不会掉以轻心的。没有确定是否有埋伏之前,我不会让大军进城的。”
轻颜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虽然这一次他们确实有些小人行径,但收效确实不错,难怪那么多人宁愿做小人不做君子呢,“不过,此事绝不能外传,否则对他的声誉影响太大了。若是不甚传出去什么风声,就说是她做的好了,反正她的名声已经很不好了,也不少这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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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一很快就到了。原靖宇将这天晚上的行动全权交给了易明臣,只是嘱咐他小心一些。为防止万一,易轻颜也将疾风营派了过去。十二日辰时末传来消息,中州已经完全控制了高安城。
原靖宇这才带着轻颜进城去。但见城门处尚有暗红的血迹,但尸休都已经清理干净了。城内几乎家家户户都闭门谢客,看街道整齐干净,想来此次夺城并没有波及百姓。
到了城主府,高安城主殷宪昭参拜了中州王,并宣誓效忠。
原靖宇原本信了殷圣心,此刻见了这位矮矮胖胖的殷城主,心里又冒出些警觉来。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原靖宇现在还不能换掉这位殷城主,但他却让易明臣调拨了两万精兵守住四个城门,又让自己的五千亲卫守在了城主府。
殷氏的投诚打破了原靖宇最初的计划。
原靖宇原本是想趁着南王与江越动兵的好机会趁火打劫夺取几座城池作为今后进军江南的据点,但既然接受了殷氏的投诚,就必须抓住这个时机,一旦殷氏暴露,也就失去利用价值。
另一方面,无论他与殷氏的合作方式如何,为将来计,也不能让江南的世家阀门寒心。既然接受了人家的投诚,中州就必须竭尽所能保护殷氏一门。
当时只看到殷氏可带来的助益,却没有深思由此对整个计划的影响。中州目前的兵力、财力还无法支持长时间的征战,要完全拿下江南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若是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机会流失,叫他如何甘心?
原靖宇召集军中将领集体讨论。
大家说来说去还是想要继续打下去,毕竟机遇难得,有殷氏的暗中支持,他们可以省很多力气,少很多伤亡,因而几乎所有的将领都同意抓住机遇一举扫平江南。即便不能完全拿下,取他半壁江山也是好的。
军人一心只想着怎么打仗,怎么减少伤亡,可是作为中州王,原靖宇还不得不考虑中州的经济是否能承担这样一场大战。而且,战线拉长,他们兵力也不够啊!若是强制征兵也能凑个十来万人,且不说会不会弄得民怨沸腾,单是那庞大的军费就让人头疼。
他又看了看易轻颜,轻颜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好的办法。之前他们讨论过多次,利弊都分析得很清楚了。
这时,易锦鸿忽然出声道:“我们没钱,南王就有钱么?”
一语道破关键!虽然他们中州的军费紧张打不起大仗,但南王比中州更糟糕!所以,成败在于谁能坚持得更久一点!
大家齐刷刷地转过头去看着易锦鸿,暗赞真不愧是易家的男儿啊!
本来,以易锦鸿的资历是不能参与这样的军务会议,但他是易明臣的长孙,是林轻云的义子,更是易王妃着意栽培的侄儿,因而每次军务会议他都列席旁听增长见识。
原靖宇总算露出轻松的笑容来,也称赞道:“锦鸿这两年来长进不少,比你父亲少年的时候还稳重些。林统领教导有方,辛苦了!”
林轻云依旧平平淡淡地说:“属下不敢居功!”
计划基本就这样定下来了,全力出击,争取一口气拿下江南半壁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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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靖宇将新的计划传回中州。冯文宣尚在河间未回,岑远志见了王爷的亲笔信不禁头冒冷汗,王爷竟然打算扩大战局!老天,他们上哪儿弄钱去?
周仲元被原靖宇留在王府处理军政,凑集调派粮草,接到王爷的新计划同样震惊!真的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他向来以为裕阳和中州安定繁荣,经济在几大藩王中算是极好的,直到自己负责筹集军费粮草了才发现事实根本不是那个样子。
因为他们这位王爷施政向来重视安定民心,因而赋税较轻,国库其实没有多少银子和存粮。这次出战就已经卖了河西河间两座王府,又承诺了十年分期付钱,现在还能想什么法子筹集更多的军费粮草?
唉,王爷怎么会突然间变得如此急切了呢?王爷不是向来稳重的么?
周仲元和岑远志得到消息已经焦头烂额了,远在河间的冯文宣得到消息差点要吐血了!他可是主管中州内政经济的,相当于整个中州的大管家,家里能挤出多少钱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一次,他真的想骂人!那些领兵的都是些只长力气不长脑子的家伙,没有钱,还打什么仗?
王爷也真是的……
就在中州大臣们暗中咒骂的时候,原靖宇正在与易轻颜商量下一步的出兵计划。
他们看着地图,仔细考虑了地理地形、守兵、以及当地豪门世家等诸多因素,决定继续往南推进,与江越之间只留下一两座城池,好让南王分兵。作为江越的盟友,这也有利于江越的扩张。
还有一个原因,他们必须要保护殷氏一门,当然也可以说是为了真正控制殷氏一门,他们很有必要拿下殷氏宗祠所在地,殷氏的发源地一一江渚。
原靖宇对殷圣心不够信任,那个女人给他的感觉太坚强太阴险了些。而且,他深深地知道,用药物控制一个人肯定是不能长久的,所以,他必须将殷氏的宗祠、老宅、长老、族人等一并控制在手中。
不知不觉中过了午膳时间,雁无痕已经催了好几次了,轻颜也觉得肚子饿了,便拉着原靖宇准备出去用膳。谁知道刚站起来,她脚一软,头发昏,只好赶紧扶着头靠进他怀中。
“怎么了?”原靖宇着急了。她就是受了重伤也从不喊疼得,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她这个柔弱的样子。
他将她打横抱起放在房中一张供临时休息的锦榻之上,赶紧传丁青山过来。
丁青山自萧逸飞逝世后就跟着原靖宇。在原靖宇的示意下,一年前,简王妃征得宜安老王妃的同意,将郁馨郡主下嫁丁青山。因此,如今的丁青山不仅仅是一位御医,还是皇亲国戚,他已经隐隐成为御医之首,在中州官员世家中都颇有地位。
轻颜轻轻拉着原靖宇的袖子,安慰道:“不要紧的,就是有点头晕。”
原靖宇一边为她把脉一边瞪她:“都头晕了还不要紧?你以前什么时候头晕过?”
看他如此紧张,轻颜也就不说话了,但心里真地感到好生幸福。
丁青山正在用午饭,听到王爷传唤,他放下碗筷,提着药箱一路小跑,很快就赶到了。
看阁主躺在榻上,王爷一脸着急地蹲在她身前,丁青山也吓了一大跳。阁主自身的医术也相当好,可如今却传他过来,难道是什么疑难之症?
丁青山赶紧请脉,谁知刚搭上易轻颜的手腕带他就愣了一下,而后便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原靖宇着急地问:“如何?”
丁青山愉悦地笑道:“恭喜王爷,王妃这是喜脉!”
喜脉?轻颜有孕了?
原靖宇立时满脸放光,激动地抓住轻颜的手,语无伦次地叫着:“轻颜,我们有孩子了!我们又有孩子了!啊,真好!轻颜,谢谢你……你说你这个母亲怎么当的,有孕了都不知道!上次也一样……不过这次一定要小心了,你以后不许骑马了啊,也不许再上战场,乖乖地跟在我身边……”
轻颜也是满心激动,自明晖出生之后,她就盼着再次怀孕,这次她一定要生个儿子!
“对了,孩子多大了?”轻颜着急地问道。
丁青山无奈地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阁主这是高兴糊涂了么?自己怀孕了不知道,现在竟然还问他孩子多大了?自己月事迟了多久不知道?
“约摸两个月吧!王妃可以自己算算看。”丁青山退到一旁,微微皱眉道,“王妃自上次生产后就没有调理好,后来又在战场上染上太多的血腥与杀戮,心神受损,如今又劳心劳神,是以气血亏损,这才出现头晕之症……”
原靖宇听他说了一通,越听越担心,越听越内疚,赶紧问道:“如今该如何调理?”
“只能尽量少劳神,再服些药膳补一补吧!青山这就下去准备!”说着,丁青山就告辞出去了。
原靖宇小心地将轻颜抱起来搂在怀中,却又板着脸训道:“听到没有?以后不许劳神了,好好将养身休!以后军务会你就不要参与了,我看锦鸿这孩子身形跟你有些相似,只是个头还稍稍矮了一点,就让他带着你的面具暂代一下战神吧!”
轻颜高兴得双眼都有些湿润,知道他是关心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异议地就点头答应了。
原靖宇轻轻地抚摸她的眉眼,忽然低下头去吻她。实在是太激动了,不知不觉中他竟有些失控。直到一只手摸到她依旧平坦的小腹才想起她有孕了,于是赶紧把手伸出来,紧紧抱着她平复紊乱的呼吸。
轻颜也回抱着他的腰,刚才激动的可不止他一个。
正在这时,就听雁无痕在外面通传道:“王爷,易元帅求见!”
稍稍过了一会儿,雁无痕正打算再通传一次,就听里面原靖宇道:“请易元帅进来!”
易明臣微微皱眉大步走进去。
昨夜王爷让他今日午后过来商讨后面的作战计划,到了才知道王爷王妃讨论了一上午竟然还没有用午膳,后来又听雁无痕说刚才王爷传了丁先生进去,他不由得也有些着急。谁知进门后却见王爷王妃衣衫头发竟有些零乱,脸色也带着些潮红……
易明臣也是过来人,如何看不出来?本来还感动于两人为了军务不顾惜身体,连午膳都忘了用,后来又担心两人是否身体不适,却原来大白天在屋里做这个……
易明臣脸色一沉,带着几分怒气劝谏道:“王爷身为中州之主,受万人拥戴,理应为百官表率,为百姓依靠,如何这般不自重?还是说有人引诱迷惑……”
“易元帅!”原靖宇有些恼怒地打断他的话,若非看他是轻颜的生父,他真想沉下脸来好好训他一顿!
易明臣看王爷脸色隐隐有发怒的征兆,便闭口不严,并微微侧身转过头去,来了一个眼不见为静!
原靖宇看轻颜眼底有些受伤的神色,正要发怒,轻颜又拉着他的袖子扯了一下,并轻轻摇了摇头。他这才忍下气来,沉静地说:“易元帅多虑了,方才王妃晕倒,丁先生诊出王妃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是以才激动了些。难道在易元帅眼中,本王与王妃都是那般不知轻重、荒淫好色之辈么?我们夫妻虽然聚少离多,但王妃随军出征,哪一次不是身先士卒冲锋在前?哪一次不是以大局为重出谋划策处处忍让?”说到后来,他还是忍不住气愤,语气颇为严厉。
轻颜握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说了。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啊!被自己敬重的王爷,同时又是自己的女婿这样训斥,父亲该要伤心了吧!
听了原靖宇的训斥,易明臣确实有些汗颜。虽然不满女儿的做法,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作为中州战神的刘彦飞确实当得起战神这个称号。为这一点,他也为自己的女儿感到骄傲。只是,她为何要这般善妒呢?她有点妇德不好么?也就是王爷脾气好由着她,但等天下安定之后,她这个战神再无用武之地,这个善妒的脾气不改迟早是要吃亏的……
第三卷 发证天下 第十六章 情历生死尤不悔
易轻颜有孕的消息悄然在军中高层将领中传播开来,大家又喜又惊。王爷子嗣甚少,王妃有孕实乃天大的喜事,只是为何王妃怀孕了依旧留在军中?战场上处处血腥,对养胎可是极为不利的。
别人自然不好说什么,但易明臣作为易王妃的父亲,责无旁贷。就算不为自己的女儿,为了王爷的骨肉,他也该劝王妃回王府养胎才是。然而父女俩向来不亲近,易明臣踌躇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劝说王爷将易王妃送回王府去。
原靖宇听出易明臣语中的关爱之意,自己心里也觉得温暖。到底是父女,骨肉亲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抹去的。
易明臣看自己说了半天王爷只是淡淡含笑看着自己,也不表态,颇为不解。
“王爷以为如何?”
“多谢岳父大人的关心!”没有外人,又难得易明臣如此关心轻颜,原靖宇也放下了王爷的架子。
易明臣很是诧异,赶紧起身道:“老臣不敢。”
原靖宇又笑笑,示意他坐下,说:“您是轻颜的父亲,自然就是本王的岳父。只是从前我一直认为您不太关心她,原来是误解。也是,哪有做父亲的不心疼自己女儿的。”
易明臣忽然感到汗颜,那不是误解,他确实不太关心自己的女儿。
“其实,她回去未必就好。轻颜的性子您也知道,她若回了王府只怕与其他人也处不好。本王在子嗣上一直烦为艰难,天下都在传说那是诅咒,其实都是人祸罢了。轻颜她虽然武艺高强,心地却纯善,如何能算得过哪些不怀好意之人?倒是留在我身边,我才放心些。”原靖宇沉吟道,声音很低,却听得易明臣揪紧了心。难道王爷的王府也是这样的?不是说简王妃贤惠大度,与各位夫人都相处得很好么?
“但战场上……我们此次出兵不过十五万人,万一有个闪失……”易明臣不好明说万一打了败仗急着撤退王妃她怀着身孕怎么办,但意思还是表达得很清楚。
原靖宇静静想了想,明白易明臣的忧虑,心中却是颇为赞赏的。易明臣没有被目前的胜利冲晕头脑,而冷静虚心是一个好将领最基本的素质。
“再看看吧!我不会再让她上战场了,军务也不让她管,如今不过才两个月,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想当年她怀着明晖还四处奔波呢,从江南到中州又到鞍岭,最后快生产了还赶去河西,孩子也生在半路上,还是本王亲自接生的……那些什么女子不宜在军中、女子产房污秽不洁之类的话全是骗人的!不过是世人看不起女子罢了!若不是她,河西河间哪会如此容易就拿下来了?”原靖宇缓缓道来,倒让易明臣好生感动。王爷对自己的女儿竟这般情深么?
既然原靖宇都这么说了,易明臣也不便再劝,但心里仍旧有些不赞同。盈盈目前倒是得宠,却得罪了王府里其它的王妃夫人,将来……唉,他这个做父亲的,如何能不担心?可是为了整个家族,他却不能跟她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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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原靖宇和易轻颜十分意外的是,这个孩子跟明晖不一样,他非常会折腾自己的母亲。轻颜自那天眩晕之后就没有消停过,头晕、孕吐成了家常便饭,吃了丁青山的药,她的头晕略有好转,但呕吐却没有办法,到后来竟然越演越烈,几乎到了吃什么吐什么的地步,让轻颜叫苦不迭。原来怀孩子也这么不容易啊!原靖宇也是整日愁眉不展,想不明白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会折腾人?轻颜怀明晖的时候不是什么反应都没有么?同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看轻颜如此难过,好多次原靖宇都想将这孩子拉出来狠狠打一顿!
易明臣听了原靖宇的抱怨,开解道:“前面怀明晖世子都没反应,如今却这么会折腾母亲,怕是个金贵的郡主吧!”
原靖宇一听,满脸喜悦道:“对,一定是这样的!”
易明臣也就说说而已,还从来没有见过人家说要生女儿还如此高兴的。见原靖宇如此兴奋,他倒有些目瞪口呆。
当天晚上原靖宇对轻颜说起,两个人都很期待,与明晖完全不同,那就是个儿子了!可惜现在还小,不然可以让丁青山把脉看看。
再次怀孕,还很有可能是个儿子,两人都很高兴,唯一不满的只有一点,再不能如从前那般恣意亲热了。不过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不算多,这样的忍耐也算是家常便饭了。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心里总是感到幸福而满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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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中州改变策略,南王将大部分兵力都调了过来,江越期盼了几十年的愿望终于达成。如今,江越已经夺得南王四座城池,南王对江越的三面围困变作了西、南两面。今后南王想要整个儿吞下江越可就不那么容易了。与此相反,中州又占领了两城之后,便与南王开始进入胶着状态,交战数场,各有胜负。尽管有殷氏暗中相助,中州到底没能再捞到什么便宜,而南王也没能将中州的占领地夺回去。
中州将士们都不得不承认:南王称霸多年,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虽然原靖宇不让轻颜接触军务,但前线状况如何,只看看大家的神色就知道了,心里又怎能不着急?偏偏这孩子又会闹,让她完全没有多余的精力管他父王的大事。
看原靖宇心中忧虑,轻颜不想给他添麻烦,虽然一个人呆在院子里很无聊,虽然每次都吐得浑身无力,她却从未在他面前叫过一声苦。原靖宇看在眼里,心中却更加心疼她的辛苦,恨不得能代替她承受这些痛苦,可恨却没有办法缓解她的孕吐。不过短短一个月,她又瘦了一圈儿。
这时,丁青山进言说王妃最好还是回王府养胎比较好,说这一带才经历了战争,怨气比较重,而且现在孕期三月,胎儿趋于稳定,正好上路。而后他又隐讳的暗示说王妃这样吃不下东西,对孩子的发育很不好。原靖宇一听这个,再如何不舍也只能送她回去了,只希望她回去之后就不要吐了。
他们都需要这个孩子!
四月十六日一大早,易轻颜在一个百人小队的护送下,秘密回荣阳王府,丁青山和贝月影随行,一路细心照顾她的身休。
亲眼目睹了血腥残酷的战场,月影也不再像从前那么天真活泼了,轻颜感觉她好似一夜之间长大了一样,心中既怜惜又无奈。这个过程虽然有些残酷,却是必需的。
原靖宇本来打算让易锦鸿戴上面具暂代一下战神,谁知第一天就穿帮了,疾风营的将士们差点由此发生骚动,原靖宇带着林轻云劝说了好久才让大家冷静下来并接受这个事实。他们的元帅、中州的战神是个女子,是中州的王妃,因为怀孕的关系,此刻已经离开了江南回荣阳去了。
于是,在四月十七这天,原靖宇就对外宣称中州战神刘彦飞因为旧疾回荣阳修养去了。军中将领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普通士兵虽然心里惋惜,舍不得战神离开,却又无可奈何,倒没有怀疑其他。
一路不急不缓,轻颜一行终于在四月廿九那天傍晚回到荣阳王府。
简王妃先一步收到原靖宇的亲笔信,一切都安排好了。
因为原靖宇不在王府,轻颜独自住在乾坤殿不合适,因此简王妃直接安排她住在自己的凤仪宫中。凤仪宫有两大主殿,昭阳殿简王妃自己住了,庆阳殿原本就是为轻颜留着的,此可以经收拾妥当了。
原靖宇不在,轻颜也无所谓住什么地方。仔细想来跟简王妃住一个宫也没什么,相信她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孩子,否则孩子出了什么问题肯定都是要找她负责的。
说来也怪,自从离开江南,轻颜的孕吐就明显好转,回到王府基本就跟正常人无异了。原靖宇得到消息,总算舒了口气,暗叹这个孩子淘气。
自轻颜随原靖宇进军江南,明慧就被送到秦府跟在周紫玉身边继续练武,如今轻颜回了王府,周紫玉便带着她一起回来了。
秦翼已经回军中去了,周紫玉就跟出嫁前一样跟在易轻颜身边,连发式都没有变。她直嚷着离开阁主有多么不习惯,一个人守着一个空落落的秦府,若不是明慧在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就在秦翼与肖锐成婚不久,原靖宇赏赐给二人的府邸也改建得差不多了,在二人回军中以前就搬了进去。那个新家还是很漂亮的,只是缺少了男主人和孩子的家怎么都不算一个完整的家,冷清得很。
轻颜想也知道那样的日子有多无聊,忽然间就想起易飘絮来。肖锐也回马场驯马去了,她该不会一个人守在肖府吧?不过她母家就在附近,想来也不会寂寞的。其实轻颜心里并不讨厌这个堂妹,不过是个天真少女罢了,嫂嫂怎么说她就怎么信。说起来,婶娘也是个没主见的,最可恨的就是那个金氏了,算盘竟然打到她头上,若不是看堂兄的面子,哼……
有了明慧在身边,日子倒也不无聊,一晃两个月就过去了。
柳夫人是每天都要过来的,轻颜干脆让她一日三餐都在这边用,再加上一个八面玲珑的简王妃,日子有说有笑就过去了。唯一的遗憾是,跟这么多人住在一起,她想偷溜过去看明晖也变成了妄想。
能与简王妃、柳夫人如此和睦地生活在一起,是轻颜之前从未想过的。她们如何能对一个抢了自己丈夫的女子这般和气,甚至还如此关心呢?是她们大度还是自己真的太小气了些?每每想到这些,轻颜心里都会觉得愧疚,她们跟自己一样,都是她的妻妾啊!可是,要她易轻颜也跟她们一样贤惠大度她做不到!她不能忍受自己的丈夫还有别的女人,她无法想象有别的女人躺在原靖宇身下是个什么样子。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会发疯的!
前几日收到来自江南的消息,中州与江南已经进入防守状态,两边都因为经济问题无力承担庞大的军费支出,达成共识暂且罢兵。原靖宇留下易明臣在江南主持防守,他自己则回王府主持大局。轻颜算算日子,想着他也该到了吧?
闲了两个月,轻颜还真有些不习惯呢。虽然回了王府,周仲元岑远志他们得了王令,有事也不敢过来烦她,她现在对外面局势的了解也就比简王妃她们好一点。原靖宇一直有信过来,尽管他不会跟她说战局,但是她会猜。
就连凌霄阁传过来的消息也是经过筛选之后才将无关紧要的给她看,算是给她的消遣,打发时间。轻颜口中埋怨,心里却是感动的,原靖宇连她师傅那里都打了招呼,说她要静心养胎,别让俗事打扰她。
七月流火,太阳火辣辣的烤着大地,轻颜透过大树浓密的枝叶望着天空炙热的阳光,心里想着原靖宇在这样的天气中赶路该有多辛苦。心中一天一天的数着日子,越发想念他宽厚的胸膛,激情的拥抱……
这两个月里,简王妃真的像一个姐姐一样照顾着轻颜。因为天气热,向来节俭的简王妃命人在轻颜的寝殿里面放了很多冰块降温,让她可以舒适的午睡。轻颜恍惚间竟觉得她们之前根本没有过任何的冲突和不快,她们好像真的就是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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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三,骄阳似火,原靖宇走进王府的时候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不过外面虽然日头狠毒,屋子里却很凉爽。他直接回了乾坤殿,然后才想起来轻颜没有住在这里。他吩咐下去,要求对自己回府的事情暂时保密,然后赶紧去沐浴更衣。洗漱之后,连他自己都感到神清气爽,心情也无端的好。马上就可以见到轻颜了,还有他们的孩子!
顺着阴凉的长廊走到凤仪宫,他躲过在昭阳殿外殿打瞌睡的侍女,来到轻颜居住庆阳殿中。
庆阳殿有一间主殿,四间偏殿,在高大茂密的树林中,显得很是清凉幽静。轻颜平时并不喜欢很多人伺候,贴身侍女也只有周紫玉和贝月影两个人,周紫玉的主要任务是传授明慧的武功,这个时辰一般都在偏殿,因而此刻只有贝月影同两名侍女守在寝殿外面。
原靖宇悄无声息的进来,将三个丫头吓了一跳。原靖宇示意她们别出声,然后挥手让她们都出去。
轻颜正在午睡。怀着这个孩子她似乎特别贪睡,每天不睡到申时末就不会起来。
原靖宇掀开层层纱幔走进去,只见离床不远处放了两盆冰块,此刻却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床头的花瓶中插了三枝荷花,空气中飘着一股清凉的荷香,让人闻着就感到神清气爽。
轻颜侧着头静静地躺在加宽的美人榻上,一头青丝洒在碧绿的凉玉枕上,头上只有一条浅蓝的发带,不见半点首饰。她身穿一袭白色的丝袍,上面绣着浅蓝的荷花,微微隆起的腹部上搭了一条绣着百子千孙图的大红薄毯……
整个房间凉爽幽静又温馨,因为有她,有她宁静温馨的气息。
顶着日头赶了这么久的路,见到她的这一刻,原靖宇忽然间觉得那些毒辣的日头、粘湿的汗水一下子全都被如今的温馨幸福所掩盖。此刻,他的整颗心只有宁静的幸福与感动。
他屏着呼吸慢慢走了过去,原本不想惊扰了她,可轻颜还是醒了。以她的修为,若不是心情放松没有防备,也不可能让原靖宇走这么近才醒光
轻颜惊喜地睁大眼睛望着他,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想他想疯了在做梦!“景瀚?我是不是在做梦?”
原靖宇笑着走到她身边坐下,一手抓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吻,一手拂开她略为凌乱的长发细细描绘她的眉眼。两个月不见,她倒是丰腴了些,脸色也不错,白皙的脸蛋还泛着两抹红晕。
“亲一下就知道是不是做梦了……”他再也忍耐不住,低下头吻住她温热柔软的双唇。
轻颜闭上眼睛,伸出双臂搂着他的脖子,同样忍不住心跳加快热情地回应他。
喘息的瞬间,他情不自禁地低声轻喃:“轻颜,我好想你……经常……都想得睡不着……”
“我也是……每次入睡的时候都控制不住地想念你……”
话未完,他已经再次吻住她。其实这些话都有些多余,她们相互的热情已经说明了一切,然而听到这些话还是感到那么窝心,那么地感动,那么的幸福……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激情地拥吻中,一时激动,他情不自禁地拉开她的衣袍,一只大手便熟练地伸了进去,动情地抚摸揉捏。随后饥渴的双唇也一路往下,来到她胸前辗转吮吻,直到他的手往下开疆扩土时来到她隆起的小腹……
原靖宇艰难地抬起头来,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地想要按耐住奔腾的欲火。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伸手轻轻抚摸她隆起的小腹,感受孩子的心跳。可是,孩子的心跳很均匀,他的心跳却还是慢不下来……
轻颜也清醒过来,一面喘气,一面捂住自己发烫的双颊。她带着几分娇媚与羞怯望着他,看着他被自己拉开的衣襟,心跳得更快了。她这样算好淫么?可是,她真的很想他啊……
接触到轻颜娇媚中藏着无数期待却又强制隐忍的眼神,原靖宇的脑子轰然炸开,情感汹涌而出,霎那间就淹没了理智。
“傻丫头……”他低沉暗哑地笑骂了一句,而后便低头再次吻她。从她饱满的额到眉心,到她颤动的眼睫,到脸颊,到双唇……辗转吮吸之后,他又一次忘记了她有身孕,炙热的双唇沿着下巴来到修长的颈项,然后是精致优美的锁骨,最后到达丰盈圆润的胸部。
口中含住一颗诱人的红樱桃,他一只手已经忍不住伸到她身下……
这次轻颜先清醒过来,无助地叫着:“景瀚,景瀚……”
“没关系,我就摸一下……”他的手恋恋不舍地在她身下抚摸徘徊,中指的指腹已经情不自禁寻找到那个甜美的地方摩挲起来……
就摸一下?鬼才信他!轻颜轻轻推着他埋在自己胸前的头,喘息道:“孩子……小心孩子……”
原靖宇无奈地叹气,“我不是还没进去么?”说到此处,他立即感觉到自己下身胀痛得更加难受。如果,如果能进去该多好啊!他想着往昔的甜蜜满足,心便躁动得更加厉害……
“轻颜,孩子多大了?”
“六个月了吧,你怎么忘了……”
“这段时间乖吗?”
“还好,没折腾我了……”
“那我小心点应该没问题吧?”
“……”
“我问过御医了,说如果平时没感觉到不适,三个月到七个月之间可以的,小心一点就是了……轻颜,我想你想得要发疯了……”
“……你竟然问御医这个?”轻颜要羞死了。
“不要紧,他不会说出去的。”说话间,他已经完全解开了她的衣衫,褪去她的长裤,此刻正飞速脱去自己的衣裤。
“景瀚,你真的要……”轻颜真有些着急了。她自然也是想要他的,可是孩子怎么办?万一……
“轻颜,给我吧,不要紧的,我小心点……咱们换个姿势,别压到孩子就行……”他颇有些急切地分开她的腿,热情地抚摸过去,伸出手指轻轻一探,发现她跟自己一样早已动情,心中不无得意。
他让她缓缓翻身侧躺着,而后抬起她一条腿,就从她身后冲了进去……
崔瑞瑶午睡醒来,刚刚梳洗毕,便坐到女儿床边亲自替她摇肩。这个孩子原靖宇赐名为明秀,如今已经两岁多了,外貌承袭了父母的优点,也是个非常漂亮而聪慧的孩子。崔瑞瑶无数次想,如果明秀是个儿子那该多好啊!
虽然明面上她总是一幅淡然的模样,其实心里不无怨恨。老天为何待她如此不公?她已经失去了王爷的宠爱,为何不给她一个儿子?那个女人已经得了王爷的心,为什么还让她一举得男?那个孩子为什么那么聪明,偏偏还跟王爷一个模样?
她真的好恨呐!可是舅父说了,目前王爷的心在那个女人身上,她只能忍耐,慢慢寻找机会。
如今,机会终于来了!那个女人又怀孕了,自然无法再伺候王爷,而她崔瑞瑶并不比那个女人差!哪怕只是做王爷发泄的工具,她只要再次怀孕就好!舅父说了,如果她再次有孕,一定能生个儿子!
正在沉思,就听贴身侍女海棠在耳边轻声道:“王爷刚刚回王府了,但是封锁了消息,现在去凤仪宫了。”
崔瑞瑶双眼放光地站起来,又对着镜子细细审视了自己的妆容,然后带着海棠就出门了。
来到凤仪宫昭阳殿,她奇怪地发现里面竟然很安静。不是说王爷来了么?
简王妃刚刚午睡起床,正在梳妆,听侍女秋蝉通报说崔夫人和来了,一下不由有些奇怪。崔瑞瑶自失宠后就比较安分,后来生下明秀郡主为人处事就更加低调了。这个时候,她过来做什么?
简王妃到了前厅,崔瑞瑶恭敬地向她行礼请安,然后诧异地问道:“臣妾听说王爷回来了,所以赶过来看看,王爷身体还好么?这么大热的天赶路一定很辛苦……”
“王爷回来了?妹妹听谁说的?”简王妃大大地吃了一惊,为何这样的大事竟然没有人通报自己?而且算算日子应该还有两天才到吧?
“呃,侍女们都在说啊……说王爷先回了乾坤殿,然后就来了凤仪宫……”崔瑞瑶也吃惊,难道消息有误?不可能王爷来了凤仪宫简王妃不知道吧?
简王妃略一沉吟就明白了。如果王爷真的回来了,又来了凤仪宫,那肯定是直接去庆阳殿看望易盈盈了。
同时,崔瑞瑶也想明白了。
“难道王爷没有通知姐姐,直接去看望易王妃了?要不,臣妾陪着姐姐一起去看看?”
“这样也好!”
简王妃也按耐不住了。不管那个男人怎样对自己无情,他总是她的丈夫!自己永远是他的结发妻子!既然回来了,又从昭阳殿经过,他竟然都不进来看看自己……
简王妃与崔瑞瑶结伴而行,各自带了一个贴身侍女赶往庆阳殿。
昭阳殿与庆阳殿隔着一片茂密的树林,树很高大,只是数量不多,下面种了一些喜阴的花草。走在林中的青石板小路上,闻着淡淡的花草的清香,倍加觉得幽静清凉。
一行四人来到庆阳殿主殿,连个侍女都没碰到。简王妃脚步微微一滞,平日里易盈盈在里面午睡,贝月影总是带着两个侍女在外面守着的。难道王爷真的在里面?所以侍女们都进去伺候了?
简王妃正在踌躇无人通报她们这样进去不好,就听里面隐隐传出些奇怪的声音……
“景瀚,你轻点……小心孩子……”女子的声音里居然带着一点诡异的哭腔。
“我忍不住……轻颜……你再忍一忍,很快,很快就好了……”男人诱哄的语气里似乎带着无限的隐忍。
“……你,你出去吧……嗯……”
几声急促的喘息之后……“现在让我出来,你还不如一剑杀了我……”
“你,你累了,该好好休息……”
“你放心,我只做一次,一次就好……”
“……”
外间,简王妃与崔瑞瑶两人又羞又怒面面相觑,两张粉脸涨得通红。正打算离开,又听里面传出些声音来……
“景瀚,外面好像有人……”女子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似乎有些羞怒着急。
“……月影这个小丫头真是的,一点眼色都没有,都让她们散远点了……嗯……”男人的声音有些恼怒,却又无奈。最后那一声像极了他每次结束时满足而意犹未尽的叹息……
“……”
总算安静了。结束了吗?本来应该就此离开的,可是两个人又忍不住想听听他们在一起时都说些什么。想知道他对易盈盈说的那些话,对自己可曾说过?简王妃和崔瑞瑶几乎示意秋蝉和海棠两名侍女出去,她们自己却站在原地,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不大会儿,里面再次传出二人的声音。
“呵呵,我说不要紧的吧?我们晚上再来……”显见心情愉悦。
“你疯啦!今晚我睡床,你要睡地上还是睡凉榻,自己选!”
“不抱着你我睡不着!轻颜,你忍心我日夜兼程一路奔波回来却得不到休息么?”语气竟然有些无赖。
“……不是才陪你了吗?”语气更无奈。
“一次怎么够?轻颜,你明知道我忍了这么久……来,伸手,这屋子凉快,别着凉了……”似乎在穿衣服。
“嘻嘻……憋不住了?你找别人去呀!”
“你个小醋坛子!我真要找了别人,你还不剥了我的皮?”声音里竟然含着宠腻的笑。
“呵呵……”女子笑了一阵儿,声音又低沉起来,“为了我,让你受苦了……还这么热的天赶路……”
“这点苦算什么?去年这个时候,你还在战场上拼杀呢?……你为我付出了这么多,轻颜,我爱你……”
“……我从未想过自己能拥有这样的幸福,景瀚,景瀚……”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而后又变得模糊,似乎把头埋进了他的怀抱。
原靖宇沉默了一下才说:“你为我做得太多太多,而我能为你做的,不过这一个坚持而已……事实上,自从有了你,别的女人就很难再引起我的兴趣了……轻颜,你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最好最好的女人……”
“……景瀚,我们一辈子都这样相爱好不好?”
“轻颜,你真是个傻丫头,我们当然会这样幸福的过一辈子……轻颜,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因为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
简王妃紧紧握拳,长长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只有借着这刺痛她才能让自己保持冷静。
崔瑞瑶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她原本以为自己还有希望的,到此刻却已经彻底绝望了。她深刻地意识到王爷那些话不是随便哄人的,即便是当初她受宠的时候,王爷也从来没有跟她说过那样深情的话……
简王妃冷静下来,冲崔瑞瑶使了个眼色,两人便轻声走出庆阳殿。
直到七月初四晚间,原靖宇才对外公开自己已经回府的事实,简王妃惊喜地过来拜见,仿佛之前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过,还关心地叹道:“王爷长途跋涉,一定辛苦了,天气这么热……”
“不要紧,本王都是晚上赶路,白天休息的。”经过一天的休息,又与轻颜双修了两次,原靖宇看起来神采奕奕,一点都不像长途跋涉的样子。
简王妃看着原靖宇似乎越来越年轻俊美,想着自己却愈见老态,不管如何保养,眼角早已有了不少细纹,一颗心又酸又涩,隐隐作痛……
脑子里情不自禁飘出昨日听到的话,想着自己年轻时就不及易盈盈美貌,如今人老色衰,王爷更不会对自己有兴趣了吧!可是,她真的好不甘呐!
但是,再多的不甘也需隐忍,若大家撕破脸皮,她就什么都没有了……“那臣妾准备一个宴会给王爷接风洗尘吧!姐妹们久不见王爷,心里定然也是想念的。”她的笑容一如以往的自然贤淑。
“好,你去安排吧!”原靖宇含笑点头,“这段日子也辛苦你了,自己多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了!唉,你看你,不过半年不见,又清减憔悴了不少……”
原靖宇倒是一片怜惜之意,只是偏偏踩到简王妃的痛处,她原本是有些感动的,但听到他后半句也变成嫉恨了。
简王妃离开之后,轻颜忽然轻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姐姐跟平日有些不同?”
“不同?有何不同?”原靖宇虽然跟简王妃温柔关切地说了几句话,但说实在的他确实没怎么注意她的神色。在他的记忆中,自从她当了王妃,就不怎么表露自己的情绪了。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有心事的样子。”轻颜摇摇头,“也许是因为你回来之后先到了我这里吧!你也真是的,既然从昭阳殿经过,怎么不先进去看看她?”
原靖宇调笑道:“当时不是想着她在午睡么?我怎么好进去?再说了,若有她在身边,还能有我们的好事么?”
轻颜脸上发烫,顺手一颗葡萄就扔了过去。原靖宇轻巧地接住放入口中,还啧啧有声:“夫人亲手摘的葡萄就是不一样!美味,美味……”
“讨厌……”轻颜嗔了他一眼。
原靖宇走过去将她抱入怀中,一手轻轻抚摸她隆起的小腹,忽而又俯身将耳朵贴上去听孩子的心跳。儿子啊,他们总算有儿子了……
就在这时,明慧练武之后回来了,柳夫人也跟在她身后进来。如今,柳夫人成了明慧名副其实的陪读、陪练。
“父王一一”明慧高兴地扑过去,“明慧好想你!”
原靖宇理了理她汗湿的头发,温和地笑道:“这几个月父王不在你听话没有?练功很辛苦吧?你母妃整日跟在你身后,你有没有用功些?”
明慧得意地扬起小下巴:“人家很听话了,周师姐还夸我呢!”
轻颜看着她这个可爱的样子也忍不住笑起来,说:“明慧是个好孩子,这几个月确实挺用功的。”又对明慧道,“下去梳洗一下,等会儿该用晚膳了。”
柳夫人早已明白原靖宇不会多看自己一眼,因而跟着明慧一起出去了。
原靖宇看着明慧活泼可爱的样子,情不自禁想起了明晖。“这段时间你去看明晖没有?”
轻颜黯然地摇摇头。在简王妃眼皮子底下呢,哪里能找到机会。
原靖宇想了想,说:“明日我们撤回乾坤殿去。”轻颜明白他的意思,只是隐隐觉得这样急切地搬离凤仪宫简王妃可能会不高兴。
原靖宇回府的消息迅速传开,久不见面的妻妾们便陆续赶来相见,庆阳殿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轻颜烦不胜烦,干脆将原靖宇赶去简王妃的昭阳殿。
在昭阳殿里发生了什么轻颜没有问,只是第二天柳夫人悄悄跟她说了一段话。
柳夫人很是诚恳地说:“王爷子嗣稀少,好不容易妹妹你有了身孕,定要好好保重才是。只是妹妹你如今身子重了,也不方便伺候王爷……我看崔夫人和严夫人年轻,人也端重,妹妹不如劝着王爷多往她们那里去,也显得妹妹你贤德,免得外面那些人风言风语地混说。妹妹想是忘了,崔夫人那里还有一位明秀郡主呢,如今都两岁多了,正是最讨人喜欢的时候,也该让他们父女多亲近亲近。说起来王爷好像从来都没有抱过那个孩子,崔夫人嘴里不说,心里难免怨恨妹妹……”
轻颜看着柳夫人一片至诚,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柳姐姐你倒真是个老好人……”
柳夫人也是女人,自问也是明白女人的,看易轻颜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不怎么乐意,于是继续劝道:“妹妹可是担心别人分了王爷的宠爱?其实妹妹多虑了,王爷心里最是看重妹妹,且不说你还有明晖,就是现在肚子里这个孩子也会让王爷时刻惦念的。”
轻颜苦笑了一下,想了想才说:“柳姐姐你是个真正大度的人,可我不如……我决不会为了那贤惠的虚名而将自己心爱的男人往别的女人怀里推,我宁愿他睡在我床下也决不让他去别的女人那里舒服快活!”
柳夫人瞠目结舌地看着易轻颜,这两个月来朝夕相处,她感觉易王妃是一个心底慈善又大度的人,对明慧简直跟自己亲生的一样,所以才会跟她说这些话,想不到易王妃竟然真的像那些人所说如此善妒……“你,你真的让王爷睡地上?”想到自己一心爱重的王爷竟然睡在一个女人床下,柳夫人就有些心疼。王爷如此尊贵,易王妃怎么能这样对他?
轻颜看柳夫人信以为真的样子,不觉又好笑又心酸。“姐姐快别难过了,我也不过打个比方而已,难道还真让王爷睡地上不成?不过,有一点却是真的,我决不会将他推给别的女人。柳姐姐,你不觉得如果两个人真心相爱,中间就不该有第三个人么?”
柳夫人无语,一时间还无法接受这样的观点。易王妃再一次让她惊叹,她直到此刻才承认,原来自己了解的易王妃很片面。也是,如果易王妃是如此容易就能看透的话,王爷也不会如此为她着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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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靖宇住回乾坤殿,易轻颜随即也搬了过去,对此,简王妃倒是什么都没有说,但其他夫人的闲言闲语肯定是少不了的。轻颜向来不看重这些,随那些人说去吧,如今她可觉得幸福得很呢,有原靖宇陪在身边不说,还可以时不时地将明晖接过来陪陪她。明晖已过岁半,走起路来稳稳当当的,说话吐词很是清晰,而且还聪明过人,见过的人、说过的话总是一次就记住了,连原靖宇都在考虑是不是可以将她带到身边来养了。
当然,无数次的惊叹之后依旧是叹息,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是个男孩该多好啊!但随即他又想着轻颜不是又要生了么?这一次丁青山和老御医都说了肯定是个儿子,他们悬了这么久的心总算都放下了。同样是他和轻颜的孩子,肯定会跟明晖一样聪明可爱的。
原靖宇想着,这一次他也要想办法打破所有阻力陪在轻颜身边看着她生产,亲自迎接他们儿子的到来。
原靖宇的愿望是美好的,可惜事实总让人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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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四,江南传来消息,殷氏有变,殷圣心已经失去家主之位,如今下落不明,而殷氏内部正在为家主之位争得头破血流。他们占领的五座城中,三位殷氏负责人都是殷圣心的人,此刻都有些无措,纷纷缠着易明臣想办法。受此影响,南王那边与江越的战事也停了,似乎有跟中州再次开战以夺回几座城池的迹象。原靖宇看完易明臣的急报又怒又急,费了这大的力气才夺得南王五城,如今让他吐出来如何舍得?不得已,他只好再次联络江越。有个盟友牵制着,做什么都容易些,他相信江越也有同感。
过了中秋节,八月十六日一大早,原靖宇就再次赶往江南。这么大的事情,取舍进退,换了谁都处理不下来,他只有自己亲自去才放心。
原靖宇要离开,事情自然瞒不住。轻颜看完消息,也没看出什么来,她反倒觉得殷氏有变才正常。以韩若云的本事,到如今才发现殷氏的叛变其实都有些晚了。
原靖宇离开之后,王府反倒安静了些,只是明里暗里各位夫人以及她们的侍女对易王妃有了更多的不满。大着个肚子还把王爷栓在自己房里,真是不知耻……
原靖宇自然希望能早日解决江南的战事好赶回王府守着轻颜生产,但他自己也知道这多半是奢望,因而离开之前作了万全的准备。
为了不让她担心,他吩咐下去不管事情多么紧急,所有军政大事依旧不许告诉易王妃知晓。考虑到生产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大的难关,原靖宇选派了一名信任的老御医住在王府随时照顾她的身体,又让穆雨菲从凌霄阁选了三名精于助产的弟子同丁青山一起住在王府随时待命。虽然说第二胎会比第一胎容易些,但原靖宇想起轻颜生明晖时那般恐怖,又如何能放得下心来?
轻颜的产期在十一月,可是刚到九月,她就发现王府的气氛不太一样。那些厌恶自己的眼神依旧厌恶,但除了厌恶之外,她们隐隐地还有些焦虑和期待。她们在焦虑什么?又在期待什么呢?
对了,好些天没有得到原靖宇的消息了,也不知道如今江南的形势有了什么新变化。轻颜暗自想着,没有消息多半就是战事不顺吧,她心里明白,到她生产时他多半是赶不回来了。
十月初二午后,轻颜依旧去御花园散步。作为医者,她知道多活动对生产是有好处的。只是一个人散步真的很无聊,她开始想念在河西王府时,他们独处的时光。
贝月影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后面还有四个侍女跟着,一幅如临大敌的样子,其实哪里有如此严重?
这段日子周紫玉也就早晚过来看看她,连明慧都没带来,说明慧莽撞,当心冲撞到她的肚子。轻颜不住地叹气,说是让她安心养胎,可是像现在这样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的心情不是更糟糕?
月影这样孩子倒是一片忠心,只是年纪小,阅历少了些,很多事情她都是不懂的,轻颜心里的事情自然是无法跟她说的。
百无聊赖中抬起头来,她忽然发现周仲元急冲冲地从凤仪宫过来,神色很是不好。轻颜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不然周仲元不会去找简王妃。简王妃向来不管政务,而周仲元是外务大臣,原靖宇不在时全权负贵中州军务的……
难道江南的战事很不利?
轻颜快步过去,想拦住周仲元问个清楚,谁知道周伸元见到她竟然一脸慌乱,远远地行了个礼转身就跑。周仲元的武功也不错的,轻颜九个月的身孕如何追得上他?
轻颜又怒又急,一颗心又慌又乱,转身便赶往凤仪宫。无论事情真相如何,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易轻颜来到凤仪宫,简王妃正一脸哀伤焦急之色在堂上走来走去。
“姐姐,究竟出了何事?”轻颜不等侍女通报就大步走到简王妃跟前焦急问道。
简王妃回头见到是她,叫了一声:“妹妹你怎么过来了?也不看看自己现在都什么月份了,万一孩子……我怎么跟王爷交待……”想到原靖宇,话未完,她忽然扭过头去,竟忍不住泪如雨下。
轻颜震惊地后退两步,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向来坚强的简王妃竟然泪如雨下,可以想象事情到了多么严重的地步。她的心瞬间沉到海底,忽然高声叫道:“他究竟出了什么事?告诉我!他究竟出了什么事?”
“妹妹你别急,你……”简王妃扶着她坐下,却又十分为难地说,“可是王爷不让告诉你的……”
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管得了他说过什么话。轻颜紧紧抓住简王妃的手,焦急而又严肃地说:“姐姐,你一定要告诉我,王爷究竟出了什么事?要是不弄清楚你让我如何安心待产?若真的有什么事情,我长期帮着王爷处理军政要务,也能为你们出谋划策拿个主意呀!”
简王妃想了想,犹豫再三,还是讲出了实情。
原来,中州与江越秘密联合,想要一举击溃南王的军队,从而赢得一段休整的时间,加强防守,巩固各自新的占领地。
没有想到的是殷氏忽然叛变,与南王里应外合,迅速收回了奉新、临兹两座城池。原靖宇带着残兵退到建城,易明臣也带兵退守高安。原靖宇打定主意一定要守住这最后的三座城池,并传令靳世荣将军火速派兵增援。
靳世荣本来负责离江中部防线,一时间也无法抽调太多的兵力过来。因而,原靖宇又让负责离江西部防线的易明扬派兵支援中部靳将军的防线,如此,速度也快一点。
靳世荣将军抽调了三万兵力渡江登陆锦源城准备援救王爷,却不想江越忽然反目,在锦源与建城交界处袭击了中州援兵,靳世荣带着残兵无奈退回锦源城。锦源守军之前已经抽调了近一半人救援王爷,如今城里士兵不多,不敢贸然出动。靳世荣知道,若锦源失守,要想救回王爷那可就更难了。因此,锦源如今处于守势,根本无力救援原靖宇。
如今,南王与江越联合,等于是断了原靖宇的后路,建城与高安也被南王与江越分害开来。很明显,江越打算与南王合作各个击破,将原靖宇困死在建城。
可是,江越与中州合作得好好的,为何会反戈一击呢?跟南王合作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轻颜想不明白,干脆懒得去想这个问题。目前最重要的是必须另外派兵救援原靖宇,他们被困在江南,支持不了多久的。
轻颜脑子里迅速闪过中州在各地的驻军情况。尽管事情紧急,定南军也是不能用的,那就只有从东面中州与燕军防线上抽调人手了。另外,各地守军也可以抽调一些,虽然人数不多,但集合在一起怎么也有个三五万人。
轻颜立即就有了决断。
“月影,迅速派人传令周仲元、冯文宣、岑远志几位大人立即前往乾坤殿!”
而后,轻颜回头对简王妃道:“请姐姐为我准备软轿,我要即刻赶回乾坤殿。如今事情紧急,姐姐跟我一道去吧!”
简王妃看易轻颜如此镇定,也跟着冷静下来。她迅速传来两顶软轿,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乾坤殿前殿议事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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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殿里,易轻颜镇定地下令道:“传令从燕王防线上调兵五万火速赶往宝康城,稍事休整即渡江增援锦源。”
“传令中州辖地各城防守军每城调拨两千人迅速赶往宝康城集中,等候待命!”
周仲元看王妃如此镇定,心里也安定不少。他原本担心易王妃如今临产在即,听到这个消息会坚持不住的。好在这位王妃曾协助王爷打理军政,又曾亲临战场,处事冷静稳重,迅速就做出了决定。
他火速拟旨,最后却又为难地说:“王爷不在,没有王爷的印信臣无法调动边防军和城防军。”
轻颜略一皱眉,随即便道:“用我的帅印,我是中周三军元帅,哪里的兵都可调!另外再加盖我的王妃金印!”
易轻颜前次怀孕时曾独自打理中州军政,各地官员将领都是见过王妃金印的。
周仲元点头,可行!
将两道旨意发出去,轻颜又对周仲元道:“烦劳周大人你亲自去一趟宝康城,将这些城防军重新编制整合,视情况渡江增援锦源。无论如何,锦源城一定要保住!想办法打破江越的包围,让王爷放弃建城,退回锦源。事到如今,我们不认输不行,只要守住了锦源城,多少城池都可以再打回来!”
周仲元起身,恭敬地领命。
而后轻颜又对冯文宣道:“军情紧急,前线士兵的粮草一点都不能少。不管你偷也好,抢也罢,总之这段时间南面的粮草一定要准备充足!实在不行就把王府宝库打开,将库藏宝物拿去各大世家换粮草,就说是我刘彦飞的意思,谁要敢阳奉阴违不合作我灭他全族!具体的原则措施你跟简王妃商量着办。”
冯文宣领命,简王妃也点点头。
最后,易轻颜对岑远志道:“周大人和冯大人另有要务,这段时间里中州的军政大事就托付给岑大人你了!紧急时刻,一切从权,能处理的你直接处理了就是,不用再写条陈报备王爷,处理不了的再拿来问我。”
岑远志领命。
轻颜让他们各自回去准备,紧接着又宣召义父杨飞鸿与师傅穆雨菲即刻来王府议事。
杨飞鸿带着穆雨菲从密道赶过来,神情很是凝重。
他们其实比周仲元早一步得到消息,只是担心轻颜的身子才没有让她知道。
穆雨菲见面第一句话就安慰她说:“轻颜你别急,我已经传令凌霄阁在江南的弟子火速赶往建城听候王爷差遣。虽然大军无法冲破军队的包围,但我们凌霄阁弟子善用药,应该能顺利进入建城。你放宽心。”
轻颜点点头,江南是凌霄阁的发源地,经营多年,弟子众多,有了他们相助,王爷总能坚守一段时间的。可是,这样还不够,她又对杨飞鸿道:“义父,麻烦您老人家迅速召集中州的武林高手赶往建城保护王爷。您记住,您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保护王爷的安全,让他活着回来见我!死多少人我不管,城能不能守住我也不在意,我只要他平安!”
“王妃放心,义父一定保护好王爷!”杨飞鸿严肃地接下令来,却轻轻在心里叹了口气。轻颜原本是个多么心软的孩子啊,可是为了一个情字,她在河西战场上一杀就是十多万人,如今更是直接,死多人少她都不管,只要自己的丈夫……
唉,谁人没有妻儿父母,谁的命不是命呢?关键时刻,人总是自私的。
看到如今的易轻颜,穆雨菲也暗自叹气,但她能够理解轻颜的心情,为了心爱的人,化身为魔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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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雨菲和杨飞鸿离去之后,轻颜立即传召御医。凌霄阁派过来的三名大夫最先赶到,毕竟有功夫傍身。而谭老御医提着药箱一路小跑赶到乾坤殿后殿时头上已经冒汗了。
轻颜吩咐给几位先生上茶,然后便将侍女都打发出去,又让贝月影守在外面,这才正色道:“我打算催产,请几位前辈准备一下。”
“催产?为何?”谭老御医严肃地问道。
轻颜略略犹豫了一下,知道在这里的都是信得过的人,也就直说了。
“中州在江南战事不力,王爷被围困在建城,我要尽快把孩子生下来,带兵前去救援。”
凌霄阁的贺云齐立即反驳道:“难道中州没人了么?竟需要王妃亲自带兵!”
凌霄阁另两名大夫康云守与秦之怡也连连点头。
这三位是凌霄阁医术最精湛的的前辈高人,辈份最低也是轻颜的师叔祖,轻颜虽然贵为阁主,却是无法命令他们的,对他们,她只能尊敬、请求。因而,她耐心地解释道:“如今中州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了,我不但是中州的王妃,还是中州的三军统帅,我不去谁去?”
这时,谭老御医道:“王妃,请听老朽一言。”
“谭先生请讲。”
谭老御医站起身来,义正严词地说:“您现在需要牵挂的不是王爷,男人的事情自有男人去解决!您需要记住的是,您现在是一位母亲!你要时刻想着自己的孩子!你怎么可以拿自己和孩子的性命来冒险?”
“可是我不但是母亲,我还是王爷的妻子,丈夫有难,我这个做妻子如何能够安然地坐在这里养胎?若王爷在江南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母子将来依靠谁?”轻颜知道老御医也是一片好心,但她却着急为何大家不能体会她此刻的感受。她怎么能坐视自己的丈夫有难而不理?
就在这时,丁青山到了。
丁青山因为娶了郁馨郡主,时不时会回家一趟,并没有常住王府,因而反倒是最后一个到的。
走到殿门口就听到易轻颜的话,他心中不是不感动的。但是,感动归感动,越到关键时刻,越需要谨慎行事。因而,丁青山进门就反驳道:“正是因为王爷在江南形势危急,王妃您才更需要保重自己。若王爷有个万一,世子年幼,中州需要有个人站出来稳定人心,这个重担只有王妃才能够担下。”
提到世子,轻颜不禁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这个孩子才是世子,是王爷唯一的儿子,无论如何她都要把孩子平安生下来。
这时,大家一起规劝,都要她保重孩子。
“孩子已经九个月了,催产不会有问题的!”轻颜又气又急,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理解自己。她是个母亲,她也爱自己的孩子,可是两件事情根本不矛盾嘛!都九个月了,孩子下地不会有问题的。
“王妃自己从医,应该知道催产变数有多大,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我们受王爷嘱托照顾王妃的身孕,决不同意此等冒险之举!”康云守年龄最长,他一拍板定论,其余四人纷纷响应。
轻颜想不到这几人竟然联合起来,还如此冥顽不灵,气怒之下拍着身旁的桌案站起来道:“我不管,如今王爷不在,我以中州王妃的身份命令你们速速配药来!”
丁青山略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几位长辈。
谭老御医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说:“王妃莫气,我等受王爷嘱托照顾王妃和胎儿,您就是砍了我们的脑袋,我们也不能让您和小王子如此冒险。”
凌霄阁此次来的三位前辈更是当她的话是耳边风,一幅懒得理她的样子。轻颜不能以阁主的身份逼迫他们,真是又气又急,又急又怒。
这时,丁青山忽然沉吟道:“王妃,我们能体谅您的心情。可是,也请您想一想,就算您现在催产顺利产下孩子,要带兵出征也是两个月后的事情了。两个月的时间,王爷或许已经顺利脱险回到中州了。”
轻颜立即道:“不需要两个月,半个月就够了!”
谭老御医暗自叹了口气。这位王妃呀,难道为了王爷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么?
“半个月,你是要去救王爷还是自己想去送死?”秦之怡怒斥道。
秦之怡是长辈,轻颜也只能低下头听训,然后又抬头以商量的语气道:“二十天总可以了吧?我坐马车过去,一路上也可以休息,等到了宝康城,大概也快一个月了。”
“一个月,战事又会发生多大的变化?”丁青山反问道。
“我……”轻颜跌坐在椅子上,想着在江南生死未卜的原靖宇,心已经乱作一团。“可是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干等着吧?”
“你只要平安生下王子就好了,王爷那边你不要担心,自会有人去救他的。”秦之怡安慰道。
轻颜心乱如麻,知道他们不会帮助自己催产,便让他们都下去。她不管什么一个月两个月,她只知道自己要竭尽所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他身边。天知道她有多么期盼这个孩子,所以,她不会让孩子有事的。可是,孩子的父亲也不能不管啊,虽然她已经派了好几批人赶去救援,但心里却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怎么都安定不下来。景瀚,景瀚……他对她那么好,她就是死也要死在他身边……
轻颜自己也是个大夫,一个催产的方子还难不倒她,之所以将几位前辈都找来,不过想要更大的把握而已。既然他们不同意,她就只能铤而走险了。到时候发作了,不信他们能不管她。
下定决心,轻颜立即开了一个方子,让贝月影偷偷去药房抓药,谁知月影很快就回来了,耷拉着头说丁先生守在了殿外,不让她去药房。
轻颜大怒,到底她还是不是凌霄阁的阁主!但愤怒之后她又忍不住愧疚。她是阁主,还是武林盟主,可是她何曾真正管过凌霄阁和武林事务?她的一颗心全都扑在原靖宇身上,凌霄阁和武林事务都是交给师傅在打理。师傅如今同义父一样,都认同了原靖宇,什么都听他的了,自己这个阁主哪里还有什么威信?
轻颜独自生了一阵闷气,直到月影来请她去用晚膳。
端着碗,她没吃几口便又放下,叹道:“好久没看到明慧了,还真想她……月影,明慧这段时间还用功吧?”
月影是个老实的孩子,她也好久没看到明慧郡主了,哪里知道她用功没有?于是建议道:“要不要请周师叔过来您好好问问?”
轻颜想了想,说:“不如请柳夫人带明慧过来说说话吧!”
贝月影没有多想,立即派人去请柳夫人和明慧郡主。
轻颜忽而浅浅一笑,又重新端起碗来。即便没有胃口,她也要好好吃饭。她需要营养,需要力气,需要养精蓄锐才能平安生下孩子。
在等候柳夫人与明慧的时候,她独自在书房内准备好了一只小小的锦囊。
丁青山他们几人商量好了,这段时间他们几人轮流守候在乾坤殿,对所有进出的侍女们进行检查,特别对王妃所有食用的东西进行严格盘查。王妃毕竟是王妃,他们不能做得太过分了,但是也不能心软,诸如催产之类的危险事情决不能答应她。无论是从公心还是私心上来说,他们都希望王妃能够平安生下孩子留在王府,中州需要她!
柳夫人好几天没有见到易轻颜了,听说她想孩子,便高高兴兴带着明慧一起过来了。这几天王府里有些不对劲她不是没有看出来,只是好像谁都不愿意告诉她,她想着正好趁这个机会过来好好问个明白。
明慧几日不见轻颜,对她很是亲热,只是轻颜的笑容有些勉强,抱着她半天没有说话。
柳夫人疑惑地问王府中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轻颜也只是带着些哀伤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柳夫人心里更加不安,隐隐觉得好像出了什么大事了。
回到碧岚宫,柳夫人正打算洗漱休息,不想回去明慧竟然偷偷给了自己一个锦囊,还小声说不要让别人知道。柳夫人回到寝殿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封信同一张药方。
看完信,柳夫人大惊失色,恍惚间感觉天好像就要塌了一般。好在此间只有一个心腹侍女阿芜,向来镇定,倒没有大惊小怪,只是担心地问了两句。柳夫人回过神来之后,强作镇定地说自己很好,又交代阿芜出去不可胡言,便打发她出去了。
这一夜,柳夫人辗转反侧一夜未眠,直到清晨时才下定决心。她叫来阿芜,千叮咛万嘱咐之后才将轻颜的药方交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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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四一大早,柳夫人送明慧过来乾坤殿练武时,明慧忽然对周紫玉道:“前日给师傅请安时看师傅神色不好,明慧想去看看师傅行么?”周紫玉也是知道内情的,她能体谅王妃的急切心情,可是她也不赞同王妃的催产计划。她虽然没有生过孩子,却见过王妃第一次生产,连王妃如此坚强的女子都受不了那份痛苦,央求王爷为她剖腹,可见生产对女子而言是多么困难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人们都说女子生产无异于在鬼门关前走一遭,她怎么能让自己最敬佩的阁主冒如此奇险?更何况秦师叔祖曾严肃地跟他们说过,阁主为凌霄阁带来了千古难逢的机遇,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阁主的性命。如果王爷不在了,王妃辅佐幼主继位,大权在握,他们凌霄阁必将成为真正的武林至尊……
看明慧一脸纯真,紫玉点点头。心道阁主心情不好,让明慧闹一闹说不定能想开些。
明慧亲热地跑进内殿扑到轻颜怀中,紫玉真是为她捏了把汗。这孩子,都说了好多次了不要如此莽撞,怎么还是如此毛毛躁躁的?但看到王妃满脸的惊喜,她也悄悄松口气。
明慧离开后,轻颜敛了笑容,将所有侍女都赶出去,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小葫芦……
她拔掉木塞,闻了闻味道,又小小的尝了一口,依稀能辨别出其间的几味药材确实是自己开的方子没错。她深深吸了口气,轻轻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闭上眼睛,一口气将葫芦里的药水都喝了下去。
而后,她将这只小葫芦扔到床底下,传令让几位御医都过来。
今日值守的大夫是秦之怡,早上刚刚为轻颜把过脉,知道大人虽然因为焦虑似乎没睡好,但孩子一切正常。她不明白阁主传召大家过来是何用意,难道又想老话重提?
轻颜看大家都到了,这才一脸镇定地说:“请几位前辈准备一下吧,孩子很快就要出生了。”
“不可能!”秦之怡大声道。但看着王妃眼底的镇定,他忽然又没底了。
丁青山很快反应过来:“王妃您用了催产药?”
众人大惊,直直地盯着易轻颜。
轻颜长长叹了口气,眼睛茫然地望着大门的方向,轻声道:“几位前辈不必如此惊慌,这个孩子我和王爷期盼已久,我不会让他有事的。”说着,她将自己的药方递了过去。
丁青山抢过药方迅速看了一遍,然后稍稍松了口气。
贺云齐大声道:“到底是谁给的药?今日有谁来探望过王妃?”
谭老御医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事到如今追问那些还有什么用?还是赶紧做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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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末,轻颜开始阵痛,秦之怡摸过胎位之后又怒又急。“胎位不正!孩子的头怎么在往上转!”
本来,胎儿在母亲腹中有多种体位,但八个月后一般都会调整成头下脚上的姿势,方便分娩。秦之怡上个月就摸到孩子胎位正常了,之后也是三天摸一次,一直都很正常的。可恶!难道是因为催产药的刺激,所以孩子才开始移动的?可是她也看了那张药方,应该没有问题才对啊……
“针灸!”谭老御医提醒道。
秦之怡也知道目前只好如此了。
几针下去,孩子总算不往上转了,但胎位依旧不太正。
尽管在此的五个人都是当世名医,但因为里面这位产妇不同寻常的身份,几人都感觉到很大的压力。
“要做好最坏的打算!”秦之怡道。
“若实在万不得已,自然要先保住王妃。”谭老御医道,“王爷曾交待过的。”
丁青山点点头道:“正该如此!只要王妃没事,孩子以后还可以再生,更何况中州已经有了聪慧的明晖世子。”
秦之怡、贺云齐同康云守三人对视一眼,心下很是为难。
他们三人是知道内情的,来的时候穆雨菲就跟他们说过了,所以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催产,他们必须要保证大人孩子都平安。若王爷在江南有变,这个孩子就是他唯一的儿子,由他继位阁主辅政谁都没有理由反对。可若是阁主出了什么问题,那不是白白让简王妃捡便宜?
“无论如何,王妃万万不能有事!”康云守严肃地说。
其余几人纷纷点头赞同。
谭老御医想着,王爷不在,王妃就是整个中州的希望!
而凌霄阁的四个人则想着,凌霄阁所有的利益都取决于阁主的地位,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她!
五位大夫达成共识,心中最好了最坏的打算,然后分头准备。秦之怡回到产床前面,取下银针,开始轻轻按摩,小心地将孩子的头部往盆腔里推……
这时,简王妃同柳夫人、崔夫人、周夫人、严夫人等都过来了。
简王妃同柳夫人一起进入产房,关切地问:“一切都还好吧?孩子没事吧?”
康云守和贺云齐看了她一眼,懒得答她。丁青山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有谭老御医叹着气道:“胎位不正……唉……”
“那,那会如何?”柳夫人满脸焦急。
“不能两全么?”简王妃急道。
康云守眯着眼睛瞪了她一眼,心下不喜。“王妃还是出去等吧!我等受王爷嘱托,定会竭尽全力的。”
简王妃掀开绣帘往里面看了看,但见易轻颜口里咬着棉布卷,没有叫出声,但头上的汗水已经打湿了头发,看样子并不轻松。
“为了王爷,妹妹辛苦了!”简王妃满脸关切,“女人生孩子就是这样的,妹妹不要害怕,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轻颜匆匆看了她一眼,觉得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刺心,但随即便疼得闭上了眼睛。
简王妃随即拉着柳夫人到外面等候。
所有人都在焦急地等待,可是半个时辰过去了,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来,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有生产的消息……
简王妃安慰大家道:“妹妹们大都是生过孩子的,知道这事急不得。不要担心,盈盈妹妹这是第二胎了,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柳夫人紧张地扭着手绢在厅里走来走去,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如果不是她帮着熬了催产药偷偷送过来,易王妃就不会难产,可是,王爷那边又……都怪她自私,她担心王爷有事,但是也不该拿易王妃的性命和胎儿冒险啊!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从产房中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吓得柳夫人和没有生产过的严梦莲面无血色。
产房内,几位大夫正在商议,因为秦之怡刚刚在产道中看到的是孩子的屁股,所以大家的心都凉了半截,如此下去大人孩子都有危险。
若是产妇缺少体力,他们用药、用内功,总能推着孩子慢慢出来;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孩子胎位不正,屁股朝下。王妃的盆骨本来就比较小,若不是因为习武韧带比较强韧,能稍稍移动骨骼,她根本就不适合生孩子。
唉!这个胎位是最难生产的,就是双脚朝下或者手先出来都还好些。以目前的情况看,孩子平安生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贺云齐听了秦之怡的话,焦急中忍不住想着,开始的时候分明胎位只有一点点倾斜,怎么羊水都破了,孩子反而往上钻呢?说来说去还是怪阁主自己,他们老早就跟她说过催产容易出问题,她就是不听,竟然偷偷弄了催产药来……
“莫不是那催产药有问题?”贺云齐道。
秦之怡在里面听到贺云齐的话,叹着气道:“现在追究这些还有什么用?还是快快想办法吧!”
丁青山道:“保王妃吧!不要犹豫了!”
“可那是个男孩儿!”康云守重重地叹着气。
谭老御医也点点头,说:“王爷子嗣单薄,我们尽量大人孩子都保住,不到最后关头,不能放弃孩子……”
简王妃也坐不住了。她再一次走进产房,焦急地问道:“情况如何?怎么还没有生下来啊!哎,急死人了……”
丁青山道:“我们正在商议。”
这时,秦之怡在里面怒道:“快下决定,羊水破了这么久,孩子动得厉害,出血量又这么大,再等下去一个都活不了!”
“如此严重么?”简王妃紧紧握着袖口在房里转了两圈,口中焦急道,“王爷如此宠爱盈盈妹妹,又对这个孩子充满期待,这可如何是好?”
“算了,准备手术吧!”康云守站起身来,打开自己的药箱,取出手术用具。
在难产的时候,当产妇和胎儿不能两全时,如果保孩子,则剖腹取出孩子,产妇多半无法存活。如果保大人,则用连钩将胎儿搅碎拖出产道,也是极其残忍的。
这时,只听产床上易轻颜一声惊呼:“不,不行!剖腹,把孩子好好取出来!”
秦之怡立即就是一声怒斥:“你不要命了!谁让你不听话的!现在知道心疼孩子了!”
轻颜哭着不住地摇头:“不,不行,一定要保住孩子!师叔祖,我求你了!我曾经伤及心肺都活下来了,如今不过在肚子上划一刀,不要紧的!”
“不行!”秦之怡断然拒绝,“我一生浸淫医术,做过多少剖腹取子的手术,可是活下来的不过十之一二,我不能拿你的生命冒险!”
“既然有人能活下来,我也一定能活下来的!”轻颜忽然间坚定起来,“我一定会没事的,我还要去救他,我怎么能死!”
“那就放弃孩子吧!”丁青山在外面道。
“不行!谁都不准伤害我的孩子!我和孩子都会没事的,师叔祖,帮我剖腹吧!”原本生了这么大半天,她已经感觉到精力不足了,可是想到肚子里他们寄予厚望的孩子,她又有了力气和决心。
秦之怡看着她眼中的坚定和强烈的求生欲望,想着凌霄阁的伤药也不错,或许她剖腹存活还有五分把握。
“康师叔,你们看呢?”秦之怡开始动摇了。
“可是王爷交待过一切以王妃为重啊!”谭老御医为难道。
这时,简王妃插了一句:“王爷子嗣单薄,又如此宠爱盈盈妹妹,妹妹又岂会因为自己的性命而舍弃这个孩子?一个母亲,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不是比要她的命还难受么?”
丁青山诧异地看了简王妃一眼,没有开口。
谭老御医想了想,轻轻叹了口气,也没有再反对。
康云守眯着眼睛细细地审视了简王妃一眼,下定决心道:“请王妃出去吧!我们这就准备剖腹手术!”
“辛苦几位先生了!”简王妃满脸忧伤无奈地望了绣帘内的产床一眼,退了出去。
对于此等危急状况几人事先其实讨论过,因而下定决心之后并不慌乱。
康云守以内功护住易轻颜的心脉,贺云齐施针麻醉止痛,秦之怡动刀,丁青山准备好缝合的羊肠线及清洗伤口的药酒等等,谭老御医负责胎儿取出之后的护理。
申时末,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婴离开了母亲的子宫来到人间,哇哇大哭。
“孩子很好!”谭老御医抱着孩子,满脸喜悦的泪花,忽然想起里面的大人,于是赶紧问道:“王妃如何?”
贺云齐没好气地回了一声:“晕过去了!”
“那,那会不会……”谭老御医将孩子递给一旁早已选定的乳母,着急地问。
“现在还不好说……”丁青山叹道,“好在没有大出血……”
秦之怡清洗净伤口,用羊绒线缝合好,敷上一层伤药,再用干净的白色棉布将伤口缠起来,最后抬起头来对众人道:“一切顺利,就看伤口的愈合情况了。好在如今天气凉爽适宜,发炎的可能性比较小。”
五位大夫都擦去自己头上汗水,轻轻舒了口气。
康云守沉吟道:“孩子暂时由秦师侄照顾。从此刻起,我们四人轮流守着王妃,每人三个时辰。要随时注意王妃的脉象,除了紫玉和月影,不允许其他人进寝殿。”
如今,阁主和世子都不容有失。他想起与简王妃两次短短的会面,不觉有些担忧。以他几十年的阅历来看,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第三卷 发证天下 第十七章 九死一生战江南
十月初八日傍晚,已经昏睡整整四个日夜的易轻颜总算清醒过来。当时守在一旁的是贝月影和丁青山,丁青山把脉之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脸上总算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好了,您这次总算是有惊无险平安渡过了!”
“孩子呢?”轻颜声音有些沙哑。
“小王子很好,就在偏殿。我这就去抱过来您看看!”贝月影满脸喜悦,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看月影就这样慌里慌张地跑出去了,丁青山暗自摇摇头。他倒来一杯蜂蜜水喂她喝了下去,到底还是忍不住低声叹道:“阁主,您这次实在太冒险了!”
“这不是都平安了么?”轻颜笑答。
“可是……您应该知道,您这次剖腹之后……唉……”
“以后都不能再生孩子了是么?”轻颜脸上的笑慢慢淡去,“生孩子如此痛苦的事情,你当我乐意么?”不管乐意不乐意,总之以后不会有孩子了……好在她已经有了明晖和明昊……
明昊,是原靖宇临走前为孩子取的名字。
丁青山想了想,认真地说:“倒也不是不能再怀孕,而是如果再怀孕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您可一定要注意啊……我还是给您配一瓶避子丸吧!只是这个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轻颜点点头,她其实都明白的。她在做那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考虑了所有后果。“对了,有江南的消息没有?”
丁青山摇摇头。
这时,贝月影已经带着乳母彭氏将孩子抱过来了,秦之怡冷然地跟在她们身后。
虽然不足月,但明昊看起来却比明晖刚生下来的时候漂亮多了。白里透红的稚嫩肌肤,殷红的小嘴,小巧的鼻子,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四处乱转。
轻颜小心地侧过头看着身边的孩子,闻着他身上的奶香,极兴奋地说:“这孩子像我!看看,多漂亮!”
秦之怡和丁青山都忍不住笑了,但笑容中都有些苦涩。这个孩子确实很漂亮,可是他差点就要了母亲的命……
“是吗?我看看!”贝月影看了这孩子无数次,她怎么没有觉得小王子长得像王妃呢?
轻颜笑着为她解释道:“明晖刚生下来的时候又红又皱,像个小老头子,可是王爷却一眼看出孩子像他,我当时怎么看都没看出来。后来明晖一天天大了,果然越长越像王爷。明昊跟明晖完全不一样,白白嫩嫩的,长大了肯定像我!”说着,她伸出手指来点了点孩子的脸蛋。
贝月影睁大眼睛一幅原来如此的神情。
“明昊?”丁青山疑惑道,“是孩子的名字么?”
轻颜“嗯”了一声,“是王爷离开之前就取好的名字。”
明昊躺在母亲身边,听着熟悉的心跳和声音,安安静静的,一点都没有哭闹。两只小手还轻轻挥动了下,可惜最后还是无力地握拳放在小脸两侧。轻颜真是越看越爱,真想在他小脸上亲一口。可惜,她现在动不了。刚才不过动了一只手,腹部的伤口便传来一阵灼热的痛感。
这时,只见明昊眼睛顺着大人的声音四处张望了下,小嘴微微扭动,仿佛在找吃的。“饿了吗?不知道娘有没有奶水……”轻颜低声叹道。
“你这个样子还想给孩子喂奶?”秦之怡将孩子抱起来小心地放到奶娘手中,“孩子也看过了,等会吃了东西好好休息,其他的就不要想了。”
轻颜张口欲言,却无言可对。是啊,她现在必须养好身体,不然怎么去江南?只是心里万分愧疚,她对不起明昊啊!她已经亏欠明晖很多了,但好歹当时还亲自喂了一个月的奶,可是明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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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明昊出生后,明慧是每天都要过来看的,当然,柳夫人每次都跟她一起过来。然后是简王妃,每天至少过来两次看望孩子,有时带着欣悦郡主,有时候一个人。秦之怡负责明昊的身体健康及安全,一直守在孩子身边。经过细心观察,她发现简王妃或许对易轻颜的关心不够真诚,但对明昊却是真心的喜欢。秦之怡自幼在凌霄阁长大,非常不理解这样的女人。对丈夫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怎么会真心喜欢呢?
可是,简王妃对欣悦确实像亲生的一般,如今对明昊也是满心喜爱的样子,真真令人费解!
轻颜心里装着原靖宇的安危,虽然也想亲自抚育孩子,但最后还是狠下心来,将孩子完全托付给秦之怡和乳母彭氏。毕竟孩子平安,她以后有的是时间弥补对他的亏欠,可是原靖宇在江南生死堪忧,她分身乏术,只能先顾最危险的那一个。
自生产后,她就非常听话,吃饭、吃药、休息,丁青山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她只想伤口快快长好,她养精蓄锐,只为了早日去江南。
自轻颜清醒之后,便让康云守和贺云齐二人回凌霄阁去了,只留下秦之怡和丁青山照顾她。谭老御医年纪大了,轻颜也让他回家好好修养,轻易不麻烦他进王府。平日里有丁青山守着就够了。
十月十七日,岑远志收到来自江南的战报,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向易王妃禀报。他知道易王妃剖腹产下王子,如今应该好好修养才是,可是这么大的事情,他瞒不了多久不说,后面的事情还需要王妃拿主意。
岑远志进来的时候,丁青山正在外间思虑易轻颜明日的药膳。阁主什么心情丁青山很了解,所以他竭尽全力地让她尽快养好伤口恢复体力。目前看来,效果不错。
两人也是老熟人了,丁青山也不跟他见外,点点头微微一笑,问了一句:“有事找王妃?”而后他又继续低头调配药膳配方,甚至都没有起身见礼。
岑远志在他对面坐下来,低声问道:“王妃身体如何?”
丁青山含笑点点头:“恢复得不错。”
岑远志也略略放心了些,又问:“现在休息了?”
丁青山看他如此慎重的样子,忽然反应过来,急道:“有江南的消息?”
岑远志点点头。
“不好的消息?”
岑远志又点点头。
“我们战败了?”
岑远志再次点头,然后哀恸地望着他。
丁青山怔了半晌,心里已经作了最坏的猜测,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浑身颤抖地问道:“你,你……难道,难道人没了?”
岑远志沉重地点点头,一连的哀痛与为难。
“这么大的事情,你还想瞒着么?”丁青山忽然怒道。
“这不是来找王妃了么?”岑远志颤抖地掏出自己两个时辰之前收到的江南战报,“十月初十,易老将军带兵想要冲破江越的封锁援救王爷,不幸被江越世子所伤,老将军不肯后退,誓死往前冲,结果又中了流矢,当晚就去了……”
“你,你……唉!”丁青山真想给他一拳,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说清楚,害他以为王爷没了呢!将战报还给他,丁青山没好气地说:“等会儿进去你什么也不要说了,直接把这战报递给王妃就是了!”
岑远志就是想向丁青山讨个建议再回禀王妃的。毕竟易老将军是王妃的父亲,而从这战报上看来,王爷的境况也并不乐观,不知道王妃是否能承受得住。
“不要紧!我先去通报一声。”丁青山起身往里面走。他想,王妃心痛着急是肯定的,但只要王爷没事,她就能坚持下去。
轻颜原本睡得迷迷糊糊的,但刚才丁青山那一声怒吼大声了点,惊醒了她。正打算让月影出去瞧瞧,丁青山就进来。若是一般的王妃与御医相见,即便不弄那些什么悬丝诊脉,至少也要拉上一道帘子的。但易轻颜出身凌霄阁,对这些礼教不是很看重,为了丁青山诊视方便准确,她才不管这些所谓的男女大防。
“王妃,有江南来的战报。岑大人在外面侯见。”丁青山平静地说。
易轻颜透过床帐看到他一脸平静,想来也没什么大事,而自己如今还在坐月子,也不便与外臣相见,便道:“你把战报拿进来就是了。”
丁青山出去,很快就将那份战报拿进来递给贝月影。
轻颜平静地接过,却很快瞪大了眼睛,然后就是止不住的泪水往下落。手中的战报也滑落在大红的金丝鸾凤锈被上。
月影一见,急了,赶紧扑过去道:“王妃,您怎么了?您别哭啊!秦长老说了,您现在不能哭的。”
轻颜闭上眼睛躺在床上,紧紧咬着下唇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无声的泪水一直没有断过。爹爹……已经不在了么?虽然她自幼离家与父亲并不亲近,但每当孤独的时候想着自己也是有父亲的,心里便感觉一阵温暖。如今,这温暖也要离她而去了……
连爹爹都没能冲过过江越的封锁线,其他的人只怕也冲不过去,景瀚他不是很危险么?
“王妃?王妃?”月影急得不得了,却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颤抖着将被面上的战报拿起来打开一看,偏偏又不认识几个字。真是急死个人!
“月影,你不要着急,让王妃静一静吧!”丁青山在帐外低声劝道。
月影赶紧用袖子擦去自己脸上的泪水,然后起身,悄无声息地出去端了一盆热水过来,拧了一条微烫的毛巾进去。
轻颜无声地接过,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然后便将毛巾捂在自己泪流不止的双眼之上。
外间里,岑远志有些坐立不安。难道真的是他们贪心了么?中州原本一切顺利的,平了河西与河间,燕王一分为二,迟早是他们的……没想到在江越的一再请求下进兵江南却吃了这样一个大亏,都怪江越不讲信誉,也不想想若不是中州出兵牵制了南王,江越能打到离江边上?
就在这时,简王妃带着一个侍女进来了。见岑远志独自坐在外间皱眉沉思,她也不禁心思一转,关切地问道:“岑大人可是有事?如今易王妃需要修养,你们没有大事最好还是不要打扰她休息……”
岑远志这才发现简王妃到了,赶紧起身见礼。
“回禀王妃,因为事关易王妃,所以臣不得不过来打扰易王妃修养。”岑远志思虑着简王妃话里的意思,究竟是真的想让易王妃好好修养呢,还是想夺权?难道简王妃对军政也有野心?她以为权力是这么容易抓到手中的?她可有处理军政事务的能力?她可有那个魄力让大臣与军中将领们信服?
事关易王妃?简王妃心中反复玩味着这几个字,究竟什么事呢?这时,丁青山略有些黯然地走出来,恭敬地行礼参拜后道:“易王妃此刻情绪不稳,王妃若有事,请晚间再来吧!”
简王妃一听,立即关切地问道:“丁先生,究竟出了何事?王妃的身体如何?”
丁青山想着此事也没有必要隐瞒,便据实以告。
简王妃听闻易明臣将军战死沙场,并没有丝毫幸灾乐祸的心思,反而感到无限的忧虑。连易明臣将军都战死了,那王爷不是更危险了么?想到此处,她忽然心生悔意。但很快她便镇静下来,掀开厚重的绣帘大步走进去,站在轻颜床前,她焦急地问道:“妹妹,江南战事如何?王爷……王爷他没事吧?”
轻颜沉浸在自己的痛苦和焦虑中,不意被简王妃惊醒过来。她放下手中已经变冷的湿毛巾,坚定地说:“姐姐放心,我会尽快赶到江南!”
“那妹妹好生将养身体,孩子的事情你放心,我会对明昊视若己出好好照顾的!”简王妃掀开床帐进去,激动中抓住了轻颜的手。
轻颜怔了一下,要把明昊交给她照顾?
“妹妹可是不相信我?”简王妃看着轻颜脸上的犹豫,略带几分伤心地问道。
“没有的事……”简王妃如此问,轻颜反倒不好说什么了。“只是觉得姐姐你既要打理王府又要照顾欣悦郡主,担心你忙不过来……”
“不要紧的,为了王爷,累一点有什么?妹妹你只管放心,一定要平安地跟王爷一起回来。”简王妃一脸诚挚。
轻颜看着她眼中的真诚,想着自己在凤仪宫住的那两个月两人也算相处不错,便点了点头。她相信无论如何,简王妃都不会伤害王爷的孩子。
“那妹妹你要好好休息,赶紧把身体养好……”简王妃忽然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去,“都是我没用,如果我也能跟妹妹你一样帮着王爷征战沙场就好了。”
轻颜听出她对原靖宇的紧张忧虑,倒是更放心了些。她淡淡地说:“姐姐何必如此?王府也需要人打理,王爷能放心地带兵出征,也多亏了姐姐你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王爷子嗣单薄,相信姐姐一定不会让王爷担忧失望的。”
简王妃微微含笑着点点头:“妹妹放心!姐姐就在你床前立誓,一定细心照顾好明昊,并以我的性命担保,王爷和妹妹回来的时候,一定可以看到一个聪明健康的孩子!”
“如此就拜托姐姐了!”轻颜彻底放下心来。
既然简王妃主动提出来,自己也不好在离开后将孩子丢给秦师叔祖照顾。这样也好,她是王府的女主人,有她亲自抚养,孩子反而是最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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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五日,易轻颜吩咐准备出行宝康城的事宜,秦之怡劝阻无效,也只能随她。丁青山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坚持陪她一起上路,如此大家才放心了些。十月二十七日,一辆经过特殊改装的马车在三百侍卫的护送下赶往宝康城。
他们日夜赶路,但一日三餐从不马虎,轻颜按时服药,努力吃饭,身体恢复得很好。只是离宝康城越近,她心中越是焦急。这几日收到江南的战报,全是不好的消息……
这么久了,援兵去了一波又一波,却总是无法冲破江越的围困。轻颜只期望着师傅指派的凌霄阁弟子能顺利进入建城。
他被困建城都两个多月了,要守住城池不容易啊,为何不放弃建城冲破江越的封锁回锦源呢?是丢不下这座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城池还是另有原因?
十一月初六晚间,易轻颜一行终于平安到达宝康城。
周仲元将她迎进军营中,立即将目前的状况讲给她听。
轻颜虽然面无表情地听着,心却直往下沉。江越和南王已经开始攻打锦源了?他们不是围困建城么?难道,难道说……
“王妃……”周仲元很是担心,从目前的状况来看,王爷的在建城的局势只怕不容乐观啊!
“让你整编的城防军如何了?有多少人?”轻颜冷静地问道。
“目前有将近六万人,整编也基本完成,只是这段时间江越的水兵总是阻挠我们去锦源,所以……”周仲元有些惭愧,他妄为智多星,面对江南强大的水军却总是无功而返。
江越的水兵在天下都是最强大的,能成功阻挠他们救援锦源并不奇怪。刚才她一直担心原靖宇,直到听到这个消息才放下心来。江越如此阻挠他们救援,说明王爷目前至少还活着,只是处境艰难无法传回消息。
“准备几各小船,再挑选两千精兵,明晚我带人过去!”轻颜沉着地吩咐完,便回后帐休息去了。
景瀚,再坚持几天吧!我很快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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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八凌晨,易轻颜带着两千精兵和部分粮草乘小船顺利进入锦源城。丁青山道:“江越的水兵也不如何嘛!我们这不是悄悄的就过来了?周大人是怎么回事?”
轻颜淡淡地笑笑:“江越占领的广济紧挨着锦源,但两城之间毕竟还有些距离,他们之所以能够肆无忌惮的阻挠我们增兵锦源,不过是仗着自己水军强大,而我们的水军精锐却被王爷带去建城了。周大人若是大摇大摆地渡河就必须派兵缠住江越水军,如此一来,我们伤亡就大了。周大人是个很稳重的人,他在尽可能地为我们保存实力啊!现在想来,当初我和王爷调兵时还是应该多方兼顾才好,都怪我们太自信了……也许,我们能够顺利渡江不是因为我们人少,更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发现,或许这是他们有意为之……”
轻颜有些怀疑江越此次背信弃义的原因。该不会是江越世子桑济海发现她的真实身份了吧?本来以她的伪装江越是很难发现的,可是大哥韩若云一直都知道真相,如今情势危急,所以大哥将自己的秘密告诉桑济海,两人联起手来报复她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正是因为想到这一点,她才那么着急。若原靖宇此次危难真的起源于自己,那两个男人定是要置他于死地才罢休的。她想来想去,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江越的背信弃义……
这些东西丁青山就不明白了。他原本一心扑在医术上面,很少思虑其他的东西,如今关心军政,一来是因为自己的师门凌霄阁已经卷进去了,二来自己又娶了中州的郡主,事关妻儿,他自然不能再如同以前那样对天下局势不闻不问。
如今主持锦源防务的是靳世荣将军,轻颜让他准备好粮食和药品,明日她就带兵冲破江越的防线将这些救命的东西送入建城。为了确保此次增援成功,她全部要骑兵,并要求所有的粮食和药品都装在马车上,只有这样才能在打开江越的防线之后迅速通过赶到建城。
事实上这段时间周仲元还是送了不少粮食和士兵过来的,只是规模小,每次都不是很多,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保康城的战船并不多,又有江越的阻挠,他也只能选用小船在夜里偷运过来。
靳世荣为了满足刘元帅的要求,基本上将锦源城的马匹全部都交给她了。靳将军明白,能不能将王爷救回来,就看刘元帅这一次能不能冲破防线了。他自己也曾带兵冲过好几次的,无奈江越的大将太厉害了,他打不过,几次都只能保存实力无功而返。
这天晚上,易轻颜再次召见靳世荣,密谈明日的战事。听完易轻颜的计划,靳世荣双眼一亮,心中很是佩服,对明日的援救计划很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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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九清晨,东天上刚刚现出一丝晨曦的微光,中州军便打破了天地的宁静。靳世荣带着大批的粮草及一万来人再一次冲击江越的防线,与他一同领兵的还有一位头戴黄金面具的年轻男子。江越军中都在传中州的战神来了,心里多少有些恐惧。江越世子桑济海嘲讽地笑笑,昨日才到锦源,便如此迫不及待么?他倒要看看中州的这位战神如何了不起。
桑济海立即整装出战。只见他一身银铠,手握红樱长矛,英俊的脸上一双邪气的凤眼微微眯着,俊美恍若天神。他外表镇定,心里却很不宁静,他是那么的渴望再次见到那个女人,却又无数次地向上苍祈求,但愿中州的战神不是她!不要是她……
在锦源与建城之间有几十里路,其间开阔一片,没有大的山岭,只有几条纵横的河流,最后全都汇入离江。
江越大军就在锦源与建城之间,把守了各条要道,锦源的援军想冲破他们的防线去建城可不容易。
很快,桑济海便见到了混战中那位黄金战神。他立即打马冲了过去,缠住对方不放。经过短暂的交手,他便发现此人的武功路数同心里的那个人很相像,但是看身形又不怎么像。他暗自疑虑,难道她生产后体形有了改变?怎么功力也下降了?对了,刚得到的消息,她好像生产不久,身体尚未复员吧?可恶!为了那个男人,她就这么不顾惜自己的身休?
桑济海越想越气,手下也不禁有些乱,但他始终小心翼翼,每每过招时都留有余地。他看对方似乎也有些疑虑,可惜的是那面具将他的五官全都遮住了,连眼睛都看不清楚。
他心中暗想,她认出自己了吗?她可曾有些悔意?
尽管黄金面具人缠住了桑济海,靳世荣还是没能冲过去。桑济海暗想,原来你就打这个主意么?哼,我江越人才济济,又岂会只有我一个高手?
眼看冲不过去,靳世荣便带兵退回锦源去了。看人都撤退得差不多了,面具人也开始退。
桑济海扬起嘴角笑了笑,并不下令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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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济海一脸笑意回到帐中,开始回忆今天与面具人交手的每一招每一式,越发肯定了那是凌霄阁的武功无疑。唯一的疑惑是,她的武功怎么会退步这么多?对了,她好像是剖腹取子的,难道伤口又裂开了?忽然之间他有些后悔,不该就这样放她回去的,他应该趁此机会抓住她的……哼,那个原靖宇有什么好的?就值得她这样拼命?
想起她为别的男人生了孩子,还如此不顾惜自己,桑济海又恨又妒。如果她是为他做这些事,那该多好啊!不,不,若她跟了他,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受这些苦……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亲兵在帐外道:“启禀世子,东北有人来报,今日清晨有中州军约六千余人在中州战神刘彦飞的率领下冲破东北防线,此刻已经进入建城。东北防线三万余人只剩下不到一万人,李将军在交战中阵亡……”
“什么?”桑济海大怒,几步就冲了出去。“快说清楚!怎么还有一个中州战神刘彦飞?那个刘彦飞不是刚被我打回去了吗?”
传令的亲兵哪里知道会有两个中州战神?
桑济海立即就反应过来,他上当了!气怒之后,他心里又隐隐有些欣喜,如此看来,她的身体该没事了吧?她竟然如此聪慧啊!轻而易举就骗过了自己……
不过,原靖宇,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总有一天,他要把她抢过来的!
十一月初九,建城的守城士兵在饥寒交迫中发现有大队人马冲过来了。大家心里既期待又紧张,担心是不是江越来进攻了,却又期盼着如果是援兵就好了。
消息传到原靖宇那里,他立即上了城门。此刻,那队人马已经看得很清楚了,高高飘扬的旗帜上书着一个大大的“刘”字,而冲在最前面的一骑分明带着一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黄金面具。
士兵们兴奋地齐声高呼:
“是刘元帅来了!”
“刘元帅带兵来救我们了!”
“我们中州的战神终于到了!”
“……”
原靖宇惊喜中赶紧吩咐打开城门,自己却转身奔下城头。
易轻颜在城下就开始搜索原靖宇的踪迹,直到接近城门她才看到了那个让自己朝思暮想日夜担忧的身影。很好,他没有受伤,也没有生病。他还好好的活着……
骑马冲进城门,原靖宇刚好从城墙上下来,她没有犹豫,立即就弃马朝他飞了过去。
原靖宇一跃而起在空中接住她,两人一齐落在城墙边上。
“你怎么样?”两人同时开口问道,而后相视一笑。
原靖宇匆忙地摘掉她的面具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看着着她身上那些斑驳的血迹,慌乱地问着:“伤到哪里了?”
轻颜摇头:“不要紧,我只伤了两处,其他都是敌人的血。”
“都伤了两处还不要紧?”原靖宇急了,抱着她就往自己的大帐跑。跑着跑着,他又想起一件大事来:“对了,你不是这个月才生产?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孩子呢?”
“孩子很好,是个儿子,我交给简姐姐照顾了。”想起儿子,轻颜忍不住温柔一笑。“我跟你说,明昊可长得像我!”
“你什么时候生的?”原靖宇越想越不对劲,她的产期现在都没到,可是她已经从荣阳赶到了建城,她到底什么时候生的?又怎么会早产?难道是因为这边的消息传过去她焦虑之下早产了?
“上个月初四!”
“怎么早产的?”
“我用了催产药……”
“什么?你……”原靖宇又气怒又感动,不必再说什么,他已经明白了一切。“生产还顺利么?你身体如何了?这才多久你就到了这儿,再着急也该养好身体再来……”
原靖宇忽然说不下去了,他紧紧抱着她,眼睛忍不住有些发酸。
轻颜也没有说话,只是搂住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颈窝。
到了他的大帐,他立即传军医,而后便将她放在内室的暖榻上,自己则坐在一旁查看她的伤势。
轻颜伸手抚摸着他急怒又感动的眉眼,忽然靠了过去,吻他。
原靖宇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捧着她的脸深深地回吻她。心中与她是一样的激动,只要他们都还活着,只要他们在一起就好了……
军医很快就到了,同时雁无痕让人送了热水过来。
“伤在哪儿了?”原靖宇略有些恼怒地问道。刚才正要解开她的外袍查看她的伤势,却被她的热情引开了。这个时候,他不该只想着亲热的。
轻颜笑笑,回头对军医道:“将药箱留下,你们都退下吧!”
雁无痕挥挥手,将所有人都带了出去。
“究竟伤在哪儿了?”原靖宇有些着急地解开她的衣襟,一边念叨着,“你也真是的,身上有伤又做什么来引诱我?几个月不见,你知道我经不起的……”
轻颜眯着眼睛满足的笑着,看他如此着急,便提醒道:“左肩上有一处,右腿上有一处……”
看到那血肉淋漓的伤口,稍稍一动便又渗出血来,原靖宇只感到一阵心痛,痛得他似乎忘记了呼吸,心中好生憋闷难受。
他绞了一条热毛巾替她请洗伤口,然后小心地涂上药膏,再用白色棉布条缠好。
轻颜躺在柔软的暖榻上,因为心中安定,竟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原靖宇取来自己的衣服准备帮她换上,突然发现她腹部有一条三寸来长的粉红色疤痕。霎那间他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心中怒急,但更多的是害怕和恐惧!
她竟然是剖腹取子的么?她不要命了?他不是准备了那么多的名医么?走之前跟他们交待得好好的,怎么会让她如此冒险?历来剖腹取子有几个人能活下来?她竟然不好好修养,这么快就赶到了这里……”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真是……
看着她安静的睡颜,他赶紧拉过松软的棉被将她盖好。衣服等会儿穿也没什么,可千万不能着凉了。她这段日子一定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所以看到他平安无事便放下心来,这才睡熟了。
他帮她取下头上的银冠,让她可以睡得更舒服一些,而后便握着她一只手,放到唇边轻吻……
被困建城之后他想了很多,隐隐明白殷圣心的投诚只怕也是韩若云早已计划好的一步棋,无论他是否同意联姻,他都会对殷氏可带来的巨大利益动心。所以,殷圣心决不是被他的所谓“毒药”控制了,而是设好圈套等他来钻。他唯一想不通的是江越为何会背信弃义反戈一击?
桑济海在东北两面围而不打,韩若云也在西南两面虎视眈眈。他也想过放弃建城回锦源死守,可是只要他稍有异动,四方便都有大军压过来。只要他打开其中一个城门,会遭到阻击不说,其他三个城门只怕也守不住,他便只剩下全军覆没的下场。原靖宇隐隐明白他们是想将他困死在这里。然后他又有些疑惑,南王与江越联合,若四方同时进攻,建城的城防再好也挡不住。他们为何都不进攻,只是阻挠援兵增援呢?实在是令人费解……
雁无痕安顿好了援兵,进来汇报。
原靖宇悄无声息地到外间坐下听他禀报。雁无痕有些兴奋地禀报听到如今他们有了多少粮食,有了多少战马,有了多少伤药,而原靖宇却始终一脸沉重,仿佛没听见,又仿佛丝毫不在意。
雁无痕很是不解,这两个月来他们省吃俭用,将全城的粮食都集中起来,每天按人头发放,硬是将一个月的存粮吃了两个多月,为何如今援兵到了,王爷一点喜色都没有?虽说援兵不多,但总比没有的好吧?
原靖宇挥挥手让雁无痕退下,自己重新进入里间守在锦榻旁。
轻颜一定累坏了,所以睡得这样熟。他看了她半晌,又低头轻轻吻在她眉心,她也没有醒。只见她神色舒缓,嘴角隐隐含笑,可是做了什么美梦?
当天傍晚,一骑快马进入建城,雁无痕立即将来人带到王爷的主帐外,低声禀报道:“王爷,丁先生到了。”
“进来吧!”原靖宇声音低沉,听语气心情似乎不怎么好。
丁青山走进去,发现原靖宇正在看地图,他匆匆将帐内扫视了一圈儿,没有发现易轻颜。
“王爷,王妃呢?”他的语气似乎有些着急。
“还在睡,从早上一直睡到现在还没醒……”原靖宇颇有些责怪的意味儿,“她究竟有多久没睡觉了?”
“自从王爷被困建城的消息传回王府,王妃心里就没安定过,自然夜夜无法安睡。后来又催产剖腹取子,险些……自然元气大伤。后来伤口渐好,她又坚持要来江南……没有亲眼见到王爷安好,她总是不放心的。如今心安了,大概要把之前的都补回来吧!”丁青山稍稍放心了些。他原本一直担心王爷和王妃两人分别已久,干柴烈火万一忍耐不住……阁主现在身体尚未康复,实在不宜房事。
“我临走之时不是叮嘱你们一切以王妃的安全为重吗?怎么会用催产药?竟然还剖腹取子……”原靖宇想起来就后怕,“要是有个万一……”
丁青山无奈地将当时的情况讲了一遍,听得原靖宇更是紧张又感动。若不是此刻她已经在他身边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承受住这样恐惧的事实。
看原靖宇神色间颇有些后怕,丁青山趁势说道:“王妃目前的身体还需好好调理,所以……”
“本王知道……”原靖宇看着丁青山一脸迟疑的样子,哪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还有……”丁青山思虑了一下才说,“王妃以后恐怕……都不能生产了……如果再有孕,只怕有生命危险……”
“什么?”原靖宇震惊地站起身来,喃喃自语道,“竟如此严重么?”
丁青山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
原靖宇很快就冷静下来,询问道:“有避孕的药吧?”
“是!”丁青山低头,“只是服用过多对身体不好……”
原靖宇有些恼怒地瞪着他,明知道他心疼轻颜的身体,这不是要他以后节欲吗?可是,轻颜……难道以后都不能碰她了?还是一个月一两次?不行,他们朝夕相处,又倾心相爱,他绝对忍耐不住的!原靖宇在帐里来回走了几步,思虑着可行之法。想来想去,他忽然奇怪地问了一句:
“可有男子的避孕之法?”
丁青山大大地怔了一下,从来都只有针对女子的避孕之药,何曾听过男人还要避孕的?不想要孩子,赐一碗避孕汤就够了。
“究竟有没有?”原靖宇追问道。
“没听说过。”丁青山老老实实的回答,“但是,应该可以配置吧?”
原靖宇点点头:“那此事就交给你了。但别让第三人知道!”
“是!臣定不负王爷所托!臣告退!”丁青山心中感动于王爷与王妃二人的真挚感情,暗下决心一定要配制出不伤身体的男子避孕药来。女子生产如此艰难,真可谓九死一生,他和郁馨只要一个孩子就好了,不论男女都好。
“对了,此事王妃知道吗?”原靖宇忽然叫住他。
“王妃习医,应该也是知道的吧?”丁青山含糊道。
“那就是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王妃今后不能生育了?”只要习医之人都明白?原靖宇微微皱眉。他和轻颜有了明昊和明晖就够了,只怕朝中大臣们不这么看啊!得想个办法才好……
原靖宇挥挥手让丁青山下去,自己却慢慢走到轻颜身边坐下来。
南方的冬季虽然比北方好些,但还是有些冷,平日里他一个人倒也不觉得,连个火盆都没准备,也不知道轻颜会不会觉得冷……
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她透着红晕的脸蛋,暖洋洋的。感受着她的温暖,他竟也觉得心中温暖,不知不觉中轻轻笑了。
这时,只听雁无痕在外面低声道:“王爷,晚膳准备好了。”
“放在外面,然后送盆热水过来。”
原靖宇脸朝外吩咐了一句,然后回头轻轻抚摸着轻颜的脸唤道:“轻颜,醒醒,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轻颜顺势翻了个身,将脸枕在他的手心,嘴角扬起一个甜蜜的笑容,就是不肯睁开眼睛。
原靖宇知道她醒了,含笑低头在她脸上亲吻了几下,然后扶着她坐起身,小心地帮她穿好衣物。她身上的伤虽然不重,但碰到了肯定会疼的。
轻颜睁开眼睛笑望着他,只觉得满心满眼都是幸福与满足。
原靖宇看着她的笑,忍不住又低头亲了她好几下,这才起身去外面端来热水帮她简单梳洗。
“饿了吧?我让人熬了鱼汤,你尝尝看喜不喜欢。”他抱着她到外间,坐到食案前面。
“你打算喂我吗?”轻颜看他将自己放在他膝上,笑问。
“有何不可?”他冲她笑笑,盛了半碗汤给她。
鱼汤雪白,浮着一粒粒拇指大的鱼丸,闻起来就很香。轻颜喝了一口,砸砸嘴,腥味被姜丝葱段压了下去,只留下鱼的鲜香本味。“好喝!”
原靖宇也给自己盛了半碗,而后笑着点点头:“很久没有喝到这么美味的汤了……”
轻颜回头看着他略见消瘦的脸,知道他被困这两个多月一定吃不好睡不香。原靖宇也看着她,心里有些愧疚。她才生产完就赶到这里来救他,可是他如今连点好吃的都没有,就只有这鱼汤还有些营养。“轻颜,委屈你了。”
“哪有什么委屈?”轻颜故意翻了个白眼,“有鱼吃还不好?总比那次咱们在山洞里面想着烧蛇吃强多了!”
“是啊!”原靖宇点点头,笑道,“南王和江越想困死我,可是他们忘记了建城中有两大湖三条河,我每天组织了很多人捕鱼,咱们无论士兵百姓,天天都有鱼汤喝……”
轻颜也忍不住笑了。他与别人总是不同的,别的王爷如果被困只有鱼吃可能会叫苦,可是他却道还有鱼汤喝,多好……
————————————
到晚间两个人躺在床上,亲热了一阵,便拥抱着细述分别的这两个多月的事情。轻颜说起明昊,想念明晖和明慧,忽而又想起逝世的父亲,不知不觉中神情有些黯然。来到江南她就匆匆赶来救他,连父亲的遗体在何处都不知道。据说父亲的遗体还在高安城?这些天一直没有高安的消息,父亲去世,高安只怕已经被南王拿下了吧?
想起易明臣,原靖宇也有些感叹惋惜。他不但是自己的岳父,更是自己最忠诚的臣子。说起来,他也是为救自己而死的……
“轻颜,你有高安的消息么?”
“没有……”轻颜觉得难过,于是又在他怀中蹭了蹭,将脸埋在他胸口,一条手臂搂紧了他的腰。难过了一阵儿,她忽然想到:“对了,我义父呢?他不是带人过来了?”
原靖宇无奈地叹气:“是啊,可惜他带了十二个人过来,有两个都是南王的奸细,刚到的那天晚上就刺杀我,杨掌门为了救我,受了伤,这几天才刚刚好一点……”
“怎么会这样?义父武功那么高,你的武功更好,怎么可能呢?”轻颜皱皱眉,不禁有些怀疑。
原靖宇轻抚着她的背,吻在她头顶,继续道:“那两个人给杨掌门他们下了药,原本万无一失的计划,他们只是没想到我武功也不赖,所以才功败垂成。”
轻颜忽然抱紧了他,有些后怕。她原本是让义父带人过来保护他的,没想到差点害了他。“难怪我到了一天都没见到义父呢,他一定觉得愧对于我……”
轻颜喃喃自语,原靖宇却暗自在心中叹气。轻颜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让人担心。她总是很容易相信人……
“你为何将明昊交给淑宁照看呢?你跟婉柔(柳夫人)不是很好?”
“是姐姐主动说要帮我照顾明昊的,她说希望我早日带兵赶来江南救你,让我不要担心,她会对明昊视如己出的。”轻颜有些疑惑原靖宇这话背后的意思,“我将一个好好的孩子交给她,她应该不会对孩子做什么吧?我看她确实挺喜欢明昊的。”
“……”原靖宇忽然笑了笑,说:“或许是我多想了。她也是个极聪明的人,应该明白只有好好照顾好我们的孩子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轻颜嗯了一声,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正因为我将孩子托付给她,她才不会做什么手脚,也会好好保护这个孩子的。不然的话……”
“也对!”原靖宇想,他们还有明晖呢,毕竟对外明晖才是中州世子,虽然淑宁可能猜测到轻颜不能再生育,但轻颜毕竟有“两个”儿子,所以她应该不会做什么。
他本来想等明昊生下来之后就公开明晖的身份,如今看来明晖的身份还得保密才行,至少得等明昊长大才行……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却都没有睡着。
“景瀚,我好想你……你不在身边的时候我常常睡不着……”她忽然抬起手抚摸他的脸。
原靖宇拉着她的手放到唇边亲吻,叹息道:“我也想你……”
她微微抬头,他也侧身低下头来,两张脸便碰到一起,从眉心吻到唇角,再到颈项,最后到了胸前。
他口中含着一颗樱桃,手里揉捏着一方柔软,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可是,当他的一只手缓缓往下来到她腹部,忽然摸到她的伤口,他的理智一下子就回来了。
他喘息着抬起头来躺在她身边,安慰地吻了吻她的唇,便抱着她不动了。
轻颜沉浸在身体的愉悦中,有点晕忽忽的,问:“怎么了?”
“你身体尚未恢复……”
想起自己的主动,轻颜一下子红了脸,好在他看不到。每次心里难过,她都喜欢抱着他,他的怀抱总能让她安心,他的亲吻总能让她沉醉,然后就暂时忘记那些痛苦和忧伤,只记得身体的愉悦和他的爱。
只有在他面前她才可以软弱,可以沉醉,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想,只作一个纯粹的、有人疼爱的女人。所以,她不能失去他,为了他的这份情,她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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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里,两个人拥抱着睡得正香,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哄闹声。原靖宇赶紧坐起来,一边将轻颜叫醒,一边穿衣服。轻颜意识到情况可能有些严重,赶紧爬起来穿衣服。
原靖宇穿好自己的,又赶紧帮她穿好。她身上还有伤呢!可恶,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呢?
就在这时,只听雁无痕在帐外大声道:“王爷,江越偷袭东门,东门已经失守!”
东门失守!
原靖宇同易轻颜都是大吃一惊,赶紧提剑出去。慌乱中,轻颜还是抓起床头柜子上的黄金面具揣在怀中。
“如今怎么办?”忽然想起轻颜有伤,他干脆将她打横抱起出了大帐。
“要不咱们集中人手从北门冲出去,回锦源!”轻颜赶紧搂着他的脖子。
帐外,短短的时间内,所有人都做好了战斗准备,林轻云已经带人去支援东门了。雁无痕也让人将王爷王妃的马都牵了过来。
“只怕现在来不及了!”原靖宇将她放到马上,把缰绳递给她,自己随后也上了马。
“那只好将敌人打出去了!”轻颜握紧了手中的宝剑。
“其他三个城门情况如何?”原靖宇询问道。
雁无痕立即答道:“北门外似乎埋伏着很多人,但是没有发动进攻,西门和南门没有消息。”
“那就是江越的单方面行动了!”轻颜立即下了论断。
“江越围困了这么久都没有动手,为何今天援兵到了他反而动手了?”原靖宇想不明白,但还是拍马向东而去。手一挥,他的亲卫军们都跟着他去支援东门。
轻颜打马跟在原靖宇身后,忽然笑道:“也许他被我骗了,心中不甘吧?”
原靖宇回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奇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轻颜回他一笑,说:“只要在你身边我就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越是危急时刻,我越冷静,无论形势如何险峻,总之我们一定能冲出去的。”
原靖宇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冲着她重重地点点头。
轻颜在马上匆忙地将凌乱的头发束起来,又摸出面具戴上,一下子就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两人快马来到东城,只见疾风营已经与江越士兵交手了。
普通士兵如何是疾风营的对手?只可惜疾风营人数有限,又分兵去了其他三个城门,目前也不过勉强挡住了敌人的脚步,可以想象,如果没有支援,他们也坚持不了多久。
忽然,敌军中跑出一匹健壮漂亮的黑马来,马上一位银甲将军在火光中显得异常的俊美邪气。
只见他冲入疾风营中,长矛舞动,无论挑、刺,几乎从不失手。见此,林轻云迅速杀掉身边缠着自己的几名江越士兵,对上了那位银甲将军。
两个人同样是一身银甲,一人用剑,一人用矛,一个儒雅俊美,一个狂妄邪魅。毕竟马上作战与地面比武完全不同,在地上,剑乃是兵器之王,有君子剑之称,是最好的武器,但在马上,由于灵活度不够,倒是一寸长一寸强了。
因而,原本就比江越世子稍逊一筹的林轻云没几个回合就被桑济海所伤,退到一边。
桑济海哈哈大笑,忽然长矛一挥,大声道:“住手!”
江越士兵立即后退几步,与中州军拉开一段距离。
轻颜打马来到林轻云身边,道:“伤得重么?”
“不要紧……”林轻云摇摇头,反而有些愧疚地望着她。他从未像此刻般觉得自己没用,竟然无力保护她。
这时,只听原靖宇打马上前道:“本王还从未见过这等背信弃义的小人呢,今日总算有幸见识了世子的真面目。不知桑世子还有何话说?”
桑济海冷哼一声道:“听说中州战神到了,小王特意过来会一会这位天下闻名的鬼面修罗究竟是如何见不得人的!”
中州将士们大怒,竟然如此侮辱他们的战神!原靖宇抬起手来,中州将士便安静下来。
易轻颜打马来到原靖宇身边,冷静地望着桑济海道:“不知桑世子意欲何为?”
桑济海将易轻颜从头到脚细细扫视了一眼,却又回头对原靖宇道:“小王想与刘元帅切磋一下,若小王输了,这就带人离开,咱们明日东城外再战!若本王赢了么……呵呵……”
原靖宇立即接道:“不如由本王代刘元帅出战吧!若你赢了,我立即退出建城回锦源去!”他浅浅含笑,依旧一派温文尔雅。
中州将士们暗自佩服他们这位王爷,无论输赢,他们中州都不吃亏啊!
“王爷倒是好计策!”桑济海恨恨地看着他,却又忽然笑了,说,“但小王就要跟刘元帅比试,小王若是赢了么,别的都可以不要,还可以立即带兵退回江越,今后绝不与中州为难。”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你究竟想要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能痛快点么?”轻颜冷声问道。
桑济海恼怒万分地瞪着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若赢了你,你就跟我回江越去!”
众人都怔了一下,易轻颜迅速反应过来,他果然知道真相了。
“桑世子,我们不必废话了,要打就打吧!凭你也想要我中州战神?得了妄想症么?”原靖宇也很快明白过来,原来桑济海此次背信弃义的原因竟在于此。好个桑济海,轻颜都嫁给自己几年了,孩子都生了两个了,他竟然还在妄想!天下没女人了么?
“王爷不敢么?你可想清楚了,东城外小王还有两万人,北城外有三万人,只要我一声令下,定叫你中州全军覆没!这建城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桑济海极其狂妄。
“世子不妨试试看!”原靖宇嗤笑一声,满脸坚毅之色,丝毫不将桑济海的狂言放在眼中。
“你”,桑济海似乎想不到原靖宇到了此刻依旧如此自信狂妄,于是转而望向易轻颜道,“刘元帅如何看呢!”
轻颜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世子的信誉实在不怎么样呢,谁知道你等会儿输了会不会变卦?”
桑济海被气得七窍冒烟,怒道:“就算我背信弃义,那也是因为你欺骗我在先!今夜我可以对天盟誓,无论输赢,绝不欺骗你!”
易轻颜轻笑道:“如此么,倒也可行……”
闻言,原靖宇转头瞪了她一眼,严厉道:“本王不允!”随后又骂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休,就爱出风头!给本王退到后面去!”
中州将士们都是一怔,但随后就明白了王爷的心意。天下谁不知道刘元帅是王爷的人?这江越世子竟然也敢妄想,还以刘元帅为赌注,着实可恨!
这时,桑济海反而有些着急了,他冷冷一笑道:“原来中州的战神也不过是浪得虚名之辈,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只怕是因为跟王爷关系暧昧,这才当上一个元帅,封了一个战神吧!”
江越士兵们轰然大笑,中州将士们羞愧恼怒,却不知该如何分辩。刘元帅与王爷的关系本就不是秘密。
“我答应你!”轻颜拍马上前道。
“好!”桑济海忍不住得意地笑。
“彦飞,你给我回来!如此大事何曾轮到你作主了?”原靖宇怒道,上前几步就想将她抓回来。
轻颜转身望着他,严肃地问道:“你可以不顾你自己,但是你也该多替将士们想想,既然有一线希望,为何不争取?你当我赶来江南是做什么的?”
原靖宇急道:“那你为何不替你自己想想,你身上还有伤!”
中州将士们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刘元帅身上还有伤啊!难怪王爷不肯答应比武呢!他们就说嘛,天下谁人是刘元帅的对手?
轻颜回他一笑,抓住他的一只手道:“你别担心,我身上那两处伤都不在要害,他的武功原不如我,我不会输的!更何况,我这个战神是你金口玉言封的,我是整个中州的骄傲和自豪,我受众将士景仰爱戴,保护他们也是我的责任!我会让天下人都看看,什么叫战神!”说着,她重重地捏了一下他的手心。
原靖宇明白她是下定决定一定要争取这一线希望了,心中既愧疚又恼怒。他转过头去不看她,却将自己的内力都输送给她。
桑济海看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心中好生妒忌,于是嘲讽道:“不想王爷竟如此儿女情长,为了私情,竟然置数万将士的性命于不顾!”
“好了!”轻颜大吼一声,“我家王爷至情至性,又岂是你这样的小人能明白的?少废话了,这就动手吧!不过我可提醒你,不但我中州将士在一旁看着,你江越的将士也都看着你呢,如果你要是输了不认账,哼哼……”
“你闭嘴!”桑济海怒极,“我一定会让你知道,我桑济海绝不是那样的卑鄙小人!”说着,他长矛挥动,身后的江越士兵再次后退几步,拉出一个大圈子来将两人围在中间。
轻颜松手,原靖宇轻声道:“千万小心!”
其实,明白了桑济海的妄想,他就知道轻颜有很大的胜算。可是,凡事都有个万一,城没了还可以再夺回来,他如何能失去轻颜?难道他们要一起在众人面前做一回不守信誉的小人?
桑济海心中很是得意,他相信自己的武功。这两三年来他日夜苦练,功夫早就超过自己的师傅多矣。而据他所知,这两年来她两次怀孕生产,又在战场上拼杀了很久,肯定是没有时间练武的。更何况此刻她刚生产不到四十天,身体尚未复原,如何是自己的对手?
轻颜严肃地拔出宝剑,冷静地说:“请世子出招吧!”
桑济海忽然跳下马来,拔出随身软剑道:“我们还是下马比试吧!”
“好!”轻颜随即也跳下马来,然后在马臀上轻轻一拍,马儿就小跑几步回到原靖宇身边去了。连她的马也很有灵性,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位置。
“动手吧!”轻颜大声道,随即挥动宝剑。
两人动起手来,只见宝剑舞动,两个身影迅即如风,不时折射着道道火光明亮晃眼。直到此刻两方的将士们才知道自己主帅的武功有多高。
中州的将士们自然知道他们的战神肯定武艺不凡,但也没想过能高到这个地步。毕竟战场与江湖不同,在战场上,智谋、武功、体力、马术、武器、勇气等都是取胜的重要条件之一,而江湖比武则更偏重于武功本身。
见到桑济海的武功,原靖宇更加紧张了。想不到此人的武功竟然能高到如此地步,偏偏轻颜身上又有伤,体力又有些不济,他越看越着急,随时准备着将轻颜抢回来。
而江越的士兵们除了欣喜自家世子的绝世武功,同时也惊叹于中州战神果然名不虚传。
桑济海的武功让轻颜吃惊,但她很快就想好了计策。对于一个自大的男人来说,示弱于他往往能收到意想不到的结果。更何况自己尚未恢复元气,身上又有伤,必须速战速决。
所以,交手不过一刻钟之后,轻颜基本上就是靠着高绝的轻功躲避,剑剑都是防守,甚少主动进攻。
桑济海心中惊喜,更是步步紧逼。
忽然,轻颜有意卖了一个破绽,桑济海立即上当,但眼看轻颜无法避过这一剑,他心里又着急了,软剑赶紧后撤了半寸。尽管如此,他锋利的剑峰还是划破了轻颜脸上的面具,剑气上扬,击碎了她束发的银冠。
狰狞的黄金面具被划成两半,同束发的银冠几乎同时落地,而后,一缕断发悠然飘落……
那一刻,不但将原靖宇吓得半死,两方将士们也紧张地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乍然见到易轻颜的真面目,桑济海一时呆愣,直到感觉颈上冰凉。轻颜的长剑已经架到他脖子上。
“轻颜!”原靖宇已经飞扑过来搂住了她的腰。他一面将她从头到脚查看来一遍,一面着急地问道:“你有没有受伤?”继而又气急败坏地骂道:“你怎么可以如此冒险!你存心想吓死我是不是!”
桑济海直到此刻才醒悟过来。“你竟然……”他再也说不下去了,满眼都是受伤愤怒。她明明知道自己的感情,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利用他的这份感情,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轻颜才不管此刻两个男人在想什么,只见她灿然一笑道:“不知世子可愿遵守诺言?”
江越将士们都愣了。他们的世子明明不是占上风的么?怎么突然就败了?而且还是败在一个女人手中!想不到闻名天下的中州战神竟然是个女子!难怪世子想要她呢……
“我认输。”桑济海带着几分颓废道。
轻颜收回宝剑,原靖宇赶紧拉着她回到中州阵营中,心里仍旧不放心,不住地问:“伤口有没有裂开?”
轻颜回他一笑,忽然丢掉宝剑捂住自己的左肩。
原靖宇心痛地将她抱上马侧坐着,然后回头对桑济海道:“世子莫非要反悔?”
“我只是想不通她为什么会选择你?你究竟哪里比我好?”桑济海面无表情地盯着原靖宇看了好一阵儿,忽然抬手对江越将士道,“退兵!”而后,他翻身上马,带头退出东门。
江越退兵,中州将士们全都望着易轻颜不说话。他们一直知道王爷和刘元帅的关系,但是无论如何想不到刘元帅会是个女子。堂堂的中州战神竟然是个女子?那个在战场上勇猛无畏杀人如麻的鬼面修罗竟然是个绝色女子?
原靖宇看所有人都盯着轻颜看,心中不喜,翻身上马坐在轻颜身后,大声道:“大家不必疑虑,中州战神刘彦飞,即是本王的易王妃,乃是易明臣将军之女。易王妃文武双全,参知军政,易钗从戎随本王出征,两年来东征西讨一举平定河西河间三十六城,为中州拓展疆土几千里!她既是本王爱妻,也是本王的左膀右臂,是我中州当之无愧的战神!”
中州将士们醒悟过来,齐声高呼:“战神!战神!”
原靖宇命令林轻云带兵立即接管东城,然后便赶紧带着轻颜回去上药。
他实在很担心她的身体,若只是肩上的伤还好些,毕竟那里伤口浅,他担心她腹部的伤口有没有裂开,那一处可是要命的……
啊!他何其有幸得到这样绝世武双的女子为妻……
回到帐中,天色渐明。晨曦墨色的浮云凝重而清冷,军营里却是一片灯火通明。虽然先前也曾有些慌乱,但到了此刻也全都安定下来。晨曦已现,纵或天边浮云厚重,然而阳光总能穿透厚厚的云层,将光明与温暖带到人间。
原靖宇检查了轻颜的伤势,昨日的新伤不用说全都裂开了,红艳艳的鲜血浸透了裹伤的白色棉布,那一刻,他感觉仿佛有一把钝刀正凌迟着自己的心。好在她腹部的伤口已有月余,此刻看起来还好。
原靖宇强忍心痛帮她重新换药包扎好,而后便将她按在床上休息。今天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可是,她必须好好休息。
如今,只怕整个建城都在谈论中州战神是个女子的事情。原靖宇自离开主帐之后,便接到无数探究而震惊的眼神。或许他们平日里也是看不起女子的,但如今,他们却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他们心中敬仰依靠的战神也是个女子……
而后,便有小道消息迅速流传开来,原来他们的战神不止是王爷的易王妃,还是几年前江南义军的领袖——雪衣神女。原来是神女啊,那自然不是一般女子了……
辰时初,江越在东城下叫战,原靖宇不予理会,吩咐守城将领只需守城就好,不许出战。
辰时末,江越退兵,然后送来战书,颇多狂妄要挟之词,约定明日在城外三里坪与中州战神会战。原靖宇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模陵两可的就将人打发回去了。
午间他抽时间回到大帐,轻颜还在熟睡中。看她睡得如此香甜,他既有些心酸,也有些心安。他不得已将她叫醒,陪着她用了些饭菜,看着她喝了药,然后便让她继续睡,他打算去其他几个城门视察。
轻颜也知道自己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调理好身体,否则只会拖累了他,因而并不逞强,乖乖吃了药睡下。晚上,当原靖宇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精神焕发地梳洗完毕等待着他了。
先前她去看望了义父,伤确实不轻,但更重的伤应该在他心里。刺杀原靖宇的那对父子曾经她也见过,跟义父十几年的交情了,想不到竟然早就是被南王收买安插在中州的探子。其实她以前也想过的,义父知交满天下,又怎么可能全都是真心相对的朋友。平时不涉及利益立场自然看不出来,一到关键时刻,朋友变敌人不说,还利用这份友情,也难怪义父承受不住。她劝慰了好久,义父也只是叹气,她知道他还需要时间才能想明白,可是,他们现在哪里还有那么多时间?
“外面情势如何?”她问,顺手解下他的披风,转身打算拿去挂好。
他拉住她的手,从身后搂住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肩上,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馨香气息,只觉得满心都是幸福,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也放松不少……
不见他回答,她已然明白局势定然有些不妙。
“记得昨夜桑济海说今日要与我在东城外决战的,他来了么?”轻颜侧头想要转过身去看他,却见他对自己浅浅一笑,随即便被吻住了双唇再说不出话来。
不可否认,当他看到桑济海至今仍对轻颜无法忘情时心中除了愤怒还有些微得意。毕竟只有他得到了她,不但得到了她的人,还有她那颗比外表更加美好的心。想起桑济海那副酸溜溜的表情和嫉恨模样他就越感到幸福,他是多么幸运啊……
既然是幸运的,他们就绝不会命丧于此!
“景瀚……”好不容易挣脱了他的唇舌,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浑身无力地靠在他怀中,心底隐隐的竟有些遗憾。
他又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两下,这才抱着她坐下,不以为然地将江越的挑衅和威胁讲给她听。
“那明日打么?”轻颜问。
“不打只怕不行!”原靖宇摇摇头,他若依旧不出战,只怕桑济海恼羞成怒就真的要联合南王一起出兵了。不过么……”我打算亲自带兵与他殊死一战!”
“他不是指明要我出战么?”轻颜皱眉。
“他想怎样就怎样?我偏不让他如意!”原靖宇搂紧了她,怎么肯让她再去冒险?“我打算一举打破江越的包围,然后你就带着剩下的士兵咱们一起冲出去,回锦源。”
轻颜仔细分析了敌我双方的兵力,有些担忧。“以目前我们手中这点兵力,冲破东面防线倒是不难,但要回锦源……只怕有些困难……”
原靖宇轻轻叹了口气,许久才道:“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
“还是我去吧!”轻颜很认真很慎重地说。无论如何,桑济海总要给她留一线生机的。虽然她不屑利用男人的感情,但如今形势险峻事关生死存亡,她也就顾不得许多了。她向来不是迂腐之人!
原靖宇明白她的意思。可他毕竟当了十多年的王爷,虽然王爷的傲气在她身上收敛了很多,但只要是个真正的男人,就不可能对这样的事情完全看开。他骨子里向来自傲,如何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利用另一个男人的感情为自己他解围脱困?更何况如今轻颜的身体大伤小伤不断,让他如何能放心?
原靖宇缓缓摇摇头。
“他原本就是想要你的命,你又何必去逞强?我不能没有你的,景瀚……”她那般深情地望着他,双手抚着他的脸,多少话在眸中欲语还休。
原靖宇受不了她这样的凝视,仿佛受到蛊惑般再次低头亲吻她。这一次,有些激烈。
但无论怎样激烈的亲吻也只能是亲吻,无论怎样不舍也必须做出决断。因为感情,他变得犹豫不决。他无数次想若能让她平安回去,让他拼掉一切都愿意。但问题是他就算拼掉了一切可能还是无法保她平安。
“让我去吧!”轻颜再次提了出来,虽然依旧是请求的语气,却多了几分坚持。“就让我们孤注一掷背水一战吧!这只怕是我们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了。”
原靖宇抱着她,半天才吭声:“你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么?轻颜,你应该知道,因为是你,所以我赌不起。”
“我知道的,我怎么会不知道?景瀚,我还要跟你一起幸福的过一辈子呢,我才舍不得死,我一定会好好保重自己的。你放心……”轻颜浅浅的笑着,却那般幸福而坚定。
于是,计划照旧,只是出战的主将换成了易轻颜。
事实上,坐镇城中也并不容易。此次江越并未与南王联合,也说了北门不会主动进攻,但桑济海的承诺可信度还有待商椎,自然要防的。而西、南两个城门外驻扎着南王的大军,更不能让他们看出任何异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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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一日,易轻颜一身男装领兵一万六千人出城与江越会战。江越由世子桑济海领兵,此次出动了三万人。江越大军是中州的两倍,但易轻颜丝毫不惧,在她名扬天下的战史上,哪一次不是以少胜多?不但她,面对两倍于己的敌军,中州的所有将士们都无所畏惧。
桑济海看到易轻颜戎装出战,依旧一身男装,头戴玉冠,黑马银剑英姿飒爽,再也没有带那个碍眼的黄金面具,心情很是激动。
“你来了?”他有好多话想跟她说,但真到了她面前,看着她风姿更胜往昔,竟然有些语无伦次。
易轻颜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拔出了宝剑。
“你的伤如何了?”他继续问。虽然她冷着一张脸,但看起来更添其冷傲气韵,桑济海看着她,只觉得她器宇高华,根本不像自己见过的已婚女子。
“动手吧!既然上天已经注定你我的敌对立场,又何必顾念这一分若有若无的情意!”语毕,轻颜脚尖在马肚上用力一夹,马儿便如破风的箭矢冲向江越中军。
桑济海早有命令,不得伤害这位女战神,因而江越虽然阵型严密,却不敢放箭,只是时刻戒备着,完全一副防守状态,似乎忘记了江越才是主动进攻的那一方。
轻颜有意避开桑济海,挥舞着长剑直指江越中军将士,剑气飞扬,杀气如虹,剑光舞动间毫不手软地带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疾风营的将士们紧跟在主帅身后,大队形中套着小队形,默契十足,成功打乱江越严密的防守、阵型,无论骑兵还是步兵,没有人能挡住他们的脚步。
远远望去,中州的骑兵人数虽少,不过三千多人,却好似一架大型绞肉机,所过之处,尸横遍野。
桑济海第一次领略易轻颜领兵出战的飒飒英姿,大大地惊怔了一下,这才醒悟她能得到中州全军将士的拥戴,靠的完全是自身实力,黄金战神的封号她当之无愧!他立即打马追赶,一路上砍杀疾风营将士无数,却为时已晚。江越阵型已乱,军心惊恐慌乱,败相已现。
桑济海又惊又怒,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支信号烟花,点燃抛上高空。
只听“嘟”的一声长响,烟花越飞越高,最后在高空中“嘭”的一声爆炸开来……
易轻颜听到声响就明白,桑济海一定还有伏兵。果然,烟花爆炸后不久,就从三里坪后方跑出一队骑兵约两三千人,紧随其后还有约莫一万来人的步兵……
战场上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自看到江越来了如此多的援兵,中州将士的士气便不可抑制的受到打击,迅速下降。轻颜也有些慌了,若是这样,他们取胜都难,如何能带领城中的将士们冲出重围去锦源?
但战场上犹豫不得,时机稍纵即逝。只见她举剑高叫一声道:“中州的勇士们听着,你们是最英勇的战士,是无敌的劲旅,是中州人民的骄傲!跟着我,刀山箭海也不必畏惧!”
看到冲在最前面的元帅,中州的将士们立即涌现出无尽的豪情。那是他们中州的战神,更是中州的王妃!她一个女子都能无所畏惧地冲在最前面,他们一个个大老爷们儿若还心存畏惧那还算是男人么?
中州将士的士气再次飞涨,看得桑济海既着急又敬佩,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到她面前,缠住她,不让她带兵冲出去。
双方进入酣战中,死伤都很大。中州的骑兵虽强,步兵与江越却不相上下,更何况他们已经激战了这么久,人家可是以逸待劳。
桑济海和易轻颜一边打一边分心观察大局,看到这个战况,两人心中都很是担心焦虑。
忽然,轻颜敏感地感觉到大地在颤动,南方仿佛有大队骑兵过来了。可是江越的骑兵本就不多,实力也不强,难道他全都带过来了?也不怕全军覆没?如今整个天下都知道,她刘彦飞旗下的骑兵是天下最强大的……
此刻,桑济海也感觉到有大队骑兵过来了,他时不时地朝南方张望,眼中有些疑感,甚至还有些惊恐和愤恨。
轻颜从桑济海的神情中便猜到来人定然不是江越的人,难道是南王的兵?“你约了南王?”她怒斥道。
“没有……”桑济海刚反驳了一句,南王的骑兵就到了。
但见来人身穿黑色铠甲,一式的雪亮长刀,阵型紧密,一路气势如虹地往他们冲过来,不分敌友见人就杀。无论是江越的人还是中州的人,只要挡了他们的路,很快都成为他们刀下的亡魂。
易轻颜和桑济海同时反应过来,南王这是要将他们两方一网打尽啊,所以才会在他们双方都筋疲力尽之时现身。轻颜在心中暗赞,好一个毒辣的计策,韩若云,你果然不凡!这一次,你是真的要我的命了么?也好,多年的兄妹情份就在此战中断绝吧!此战之后,我再也不必对你心存内疚了!
原来这一次还真的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好一个阴险的韩若云啊!可恶!桑济海立即道:“咱们暂时罢兵,先共同御敌吧!”
“好!”轻颜干净利落地答应,而后立即高声喊道,“中州的将士们听着,南王趁火打劫,想要一举消灭我们,让我们与江越的兄弟们暂且罢兵,先杀了这群小人再说!”
同时,桑济海也下令与中州罢兵,共同御敌。
南王的这支骑兵约五六千人,人数不是很多,但也是中州的两倍有余。轻颜匆匆看了下,心中很是震惊。这支骑兵的实力与中州骑兵相比也差不了多少,无论马技、阵型、刀法都相当不错。这一刻,她心里才真正升出一种恐惧来。这一战,他们没有任何胜算,更不必说带着城内的将士们冲出去了……
既然这里大哥都派了过来,那么西南两座城门肯定也会同时进攻的,原靖宇城内不足两万人,如何守得住?他若是按照计划弃城而出,后面跟着这么多追兵,他们也没有丝毫逃脱的希望啊!这一次,大哥是真的要置他们夫妻于死地了……
桑济海也看出来了,南王派了这么强大的一对骑兵过来,他和中州联手也没有希望获胜,目前恐怕只能保住自己了。看那骑兵的架势,似乎正是冲着他们两人过来的。于是,他趁乱抓住她的马缰就往东北方的清平山跑。
清平山不是很高,也不够险峻,但也是这附近最大的一座山了,只要进了山,南王的骑兵优势自然就发挥不起来。无论如何,他总不能看着她死的!
建城内,原靖宇时刻关注着东门外的战局,听说江越有了援兵,他便有些坐不住了,正打算整兵出城救援,又得到战报说西南两座城门南王增派了很多兵力,大有发动进攻的架势。
城内兵力不足,西、南、北三个城门不过各有五千守军,东门目前只有两千守军,无论江越还是南王,只要发动攻击,他们根本难以坚守。从前两方都没有发动进攻实在很诡异,如今两方同时动手虽然对中州很不利,但总算属于正常现象了。
事已至此,建城肯定是不能呆了。站在南门城楼上,原靖宇与身边仅存的两位谋士及南门守将田肃正在争论。原靖宇说目前最好立即放弃几座城门,带兵冲出东门与王妃汇合,然后一鼓作气冲破江越的防线回锦源。
可是他的决定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
南王防守的西门和南门肯定是冲不出去的,而东门外正在开战,江越有两三万人呢,即便能胜也是险胜,他们两三万人能冲出去的有十之一二就不错了。更何况出了东门去锦源路程也远,远不如从北门突围的好。
北门外本是江越负责围困,而其精锐大多调到东门去参战了。他们若集中兵力从北门突围,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更何况北门离锦源最近,即便后面有追兵也不怕。
“可是王妃还在东门外!”原靖宇愤怒地提醒大家。自从轻颜的女子身份被揭穿,就从刘元帅变成了王妃。
田肃据理力争道:“王妃之所以带兵出东门与江越交战就是为了给我们创造这样一个突围的机会,王爷心里应该也是清楚的吧!”
谋士展兴濒紧跟着也一脸严肃地劝谏道:“若从东城突围,九死一生,若从北城突围,轻而易举。王爷,将士们跟了您这么多年,东征西讨不畏生死不辞辛劳,您就不顾惜他们的生命么?”
原靖宇无言以对。即便在他心中轻颜的生命胜过一切,他也不能说与他人知晓。
这时,田肃又道:“王爷,以王妃的智谋和武功,不会有事的,您乃万金之躯,如何能冒险……”
“你们知道什么?”原靖宇怒道,“她剖腹产子至今不足两月,从锦源过来的时候又受了伤!你们真以为她是神么?她与你我一样,她也会累,也会受伤,也会流血,她也不过是个凡人而已!她为了救本王脱险才不顾生死出战,我怎么能眼睁睁看她陷入重围而不顾?”
众人都安静下来,对这位王妃,这位中州战神,他们之前从未当她是女子,已然钦佩不已,如今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更是无可挑剔,一个个只感到汗颜。
“让将士们集合,愿意跟我走东门救王妃的就跟我走,其余的人就由田将军带领走北门吧!”原靖宇懒得听他们罗嗦了,拖得越久,轻颜越是危险。
就在这边还在争论的时候,忽然有人不顾卫兵的阻拦闯了进来,大声道:“王爷,南王派了大量骑兵去三里坪,见人就杀,江越世子与王妃暂时休战共同御敌,情势异常危急!林统领已经带着东城驻守的人马赶过去了……”
“什么?”原靖宇飞奔过去问明情况,即刻带着自己的亲卫队就往东城门跑。他没有时间跟手下这些谋士将领们争执了,如今东门已然成了真正的死地,而北门外围困他们的人应该都支援江越世子去了,倒变成了安全通道,他知道这些人肯定不会同意他去东城冒险的。
田肃快步冲了出去,跪在原靖宇马前,声泪俱下地劝谏道:“王爷,您不能去!如今的东城三里坪已经完全被南王控制,恳请您千万保重自己以图将来!”
原靖宇愤怒地瞪着他:“我现在不是你们的王爷,我只是一个男人,我的妻子陷入重围生死未卜,我要去救她!即便死,我也要跟她死在一起!愿意跟我一起去救人的就跟着我,怕死的就从北门逃命吧!中州王已不复存在,我再也顾不得你们了!”原靖宇高声吼道,而后马鞭一挥就冲了过去。
“王爷!王爷……”
将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也飞身上马追了过去。
王爷的重情重义让他们意外。想着这些年来王妃为中州的付出,想着前天夜里若不是王妃冒伤答应与江越世子比武,他们未必能活到现在。人,不能只顾生死和荣华,还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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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靖宇赶到东门外三里坪,但见草地上尸横遍野,中州、江越与南王三方士兵踩着同胞或敌人的尸身混战在一处,几乎分不清敌我。原靖宇在战场上迅速搜寻林轻云的踪迹,然后快马赶了过去。只见他宝剑挥舞,所向披靡,没有人能挡住他如虹的剑光。他一路冲过去,砍下无数的尸首和断肢高高抛起,喷涌的鲜血如雨水落下……他策马在腥风血雨中穿行,焦急的目光四处搜寻她的身影而不得,心中越加慌乱着急。
这是一场苦战。尽管中州已经与江越罢兵联手,尽管江越已经将北城外的兵马全都调了过来,尽管原靖宇已经将建城内的人马全都带了出来,面对南王的六千精骑与四万步兵,他们并无多大胜算。
事实上原靖宇此刻已经顾不得整个战场的局势了,他如此的慌乱焦急也不过只为了心中那一个人而已。
轻颜,你在哪里?
他不断在心中呐喊,被鲜血迷蒙的双眼还在焦急地四处搜寻。轻颜,你一定要坚持住!轻颜,等着我……
好不容易来到林轻云身旁,他赶紧问道:“看到她没有?”
“没有……”林轻云悲愤地摇着头。
他的心情与原靖宇相差无几。
自从来到这个地狱般的战场他就已经不再是疾风营的统领,他在战场上辗转杀敌,他从东杀到西,从南杀到北,也就是为了寻找那一个人的身影。可是,没有!哪里都没有看到她,也不见她那匹极有灵性的黑马。他的心一直往下沉,可是总怀着一丝希望。她的武功那样好,怎么可能死?可是心里另一个声音又在不断反驳,她身上有伤,又早已激战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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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热闹了一天的三里坪逐渐安静下来,不知道是战场上的鲜血染红了天空,还是残阳如血映照着战场上血腥,远远望去,竟显出几分诡异的瑰丽来。天色越来越暗,晚风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呼啸而过,斜插在地上的战旗猎猎作响,失去主人的战马在风中悲鸣。
南王已经正式派人接管了建城,开始派人打扫战场。
到了半夜,天空扬扬洒洒地下起一场大雪,不过两个时辰就在地面上积起厚厚的一层,仿佛在哀悼人间的这场浩劫。
清平山上,南王一队人马跟着桑济海与易轻颜两人进了山林,一路追杀。桑济海与易轻颜边打边退,到了傍晚,身后总算没有人跟上来了。
两人不敢生火,又担心还有追兵过来搜索,于是躲在了一个凹入山壁的石缝里,又用干枯的茅草挡住了洞口。
桑济海看着身边一脸狼狈的易轻颜,心中却很是兴奋。这一路,他们一直在一起,同生共死。到了这一刻,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他甚至还牵过她的手,虽然那么短暂,但他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她的体温。
易轻颜颇有些无奈地瞥了桑济海一眼,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跑到山上来了。她怎么会跟这个人一起逃离战场呢?她是主帅,就算要撤退要逃跑也该带着自己的士兵一起跑的。可惜当时情势危急,起初她没在意,反正边跑边杀,等她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们已经远离了战场,身后又跟着一大队的追兵,无奈之下,只好同他入了山林。
一安静下来,她立即就开始想念原靖宇。此刻,不知道他同城里的将士们成功突围了没有?江越将围困北城门的几万人都调过来了,他们若从北城门突围出去应该比较安全吧?可是,他若听到南王派兵突袭,只怕不放心她……他总不至于冲动地就跑过来了吧?南王在东城外布置了重兵,他若按照原计划从东门出来,不是自己送死么?
轻颜忽然感到很不安,她直觉原靖宇会“犯傻”!
“你的伤怎么样了?”桑济海看她皱眉,以为她伤口疼了。
“不要紧……”轻颜微微摇头。今日的伤口虽然多,但是都很浅,主要还是旧伤在作怪。激战了一天,又徒步跑了这么久,伤口不裂开才怪。可是,他不是景瀚,她的身体如何与他又有何关系?她的软弱只会呈现在自己最信任的人面前,除了师傅和丈夫,没有人可以给她真正的依靠和依赖。
桑济海看她的神色大致明白了她的想法,不由得心里一痛,于是赶紧侧过头去。
过了一会儿,他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在身上摸索了一阵,掏出一小瓶外伤药递给她。
轻颜迟疑地接过来,却也只是握在手心里,并不打算用。桑济海恍然明白过来,说:“我出去找点吃的,你好好呆在这里,别乱跑。”说完便掀开茅草出去了。
轻颜听到他走远了,悄然在心中叹了口气,小心地解开衣服,在新伤以及裂开的伤口上撤上伤药。这伤口几次三番裂开,如今又挨饿受冻,只怕将来即便痊愈,也会受天气影响发寒作痛。
过了一阵,桑济海回来了。
轻颜原以为他说出去找吃的只是托辞,想不到他竟然真的找到吃的回来了。
十一月的山林里没有什么野果,打猎也不易。他带回来的是几个松果和两根葛。
几年前轻颜走江湖的时候,这些东西也是常吃的,想不到他贵为世子竟然也吃过这些东西。轻颜选了一根葛剥开皮吃起来,有点甘甜,又带着一丝药味,她正觉得口渴,是以狠狠地吸了几口汁液,觉得味道还挺不错的。
桑济海看她吃了,也没有跟自己客气,心里很高兴。看她似乎挺喜欢吃葛,所以他将另一根葛也留给她,自己拿起一个松果剥松子吃。
轻颜瞥了他一眼。虽然天色已暗,连个星星都没有,洞里基本上没有什么光线,她还是知道他此刻神情愉悦。
面对他这片痴心说没有一点感动是骗人的,但是她总能轻而易举地在他身上挑出毛病来。他身为江越世子,却因为一个女子完全不顾江越的利益,致使那么多的士兵丧命,仅此一条她就无法赞同。
“你真名叫什么?”他忽然问道。
轻颜想了想,回道:“你可以叫我原夫人。”
桑济海不满地哼了一声,最后决定叫她的江湖名号:“熔月!我就叫你熔月!”
轻颜暗自翻了个白眼,随他去了。
“当初你为什么选他而欺骗我?”他忽然追问。轻颜半天没开口,于是他又叫了一声:“熔月,请你告诉我!我一定要知道,我究竟哪里比不上他了?”
轻颜无奈,只好答道:“那个时候,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桑济海握紧了拳头,喘了几口粗气,愤恨地叫着:“我说过了我可以不介意的!”
轻颜诧异地转过头看着他。这个人真的是那个号称英明神武的江越世子?还是从小就因为聪慧而被江越王惯坏了,竟丝毫不懂得为别人着想么?
“你不介意,可是我介意!”轻颜慎重而坚定地说,“我们凌霄阁女子要求丈夫的一心一意,相应的,我也会一心一意对他。”
桑济海也听说过中州王如何宠爱易王妃与战神刘彦飞,想来想去最后也只挑到一个错处:“他不是还娶了河西严氏之女?”
轻颜拧起了眉头:“那是我同意的,而且……他也没有碰过她!”
桑济海心有不甘地哼了一声,无言以对。心中愤愤不平地想着,若是他,也可以为她做这些事的……
半夜里,天空开始下起雪来,气温也越来越低。轻颜原本已经昏睡过去,此刻也被冻醒了。
桑济海原本就没睡沉,听到轻颜动了一下便惊醒过来。感觉到冷得有些不同寻常,他略犹豫了一下,还是挪了一下位置坐到她身边,有些紧张地说:“天气太冷,你,你靠着我吧,也暖和一点……”
轻颜裹紧了自己身上的披风,哑着嗓子道:“不用……”
听到轻颜声音有异,桑济海便知道她肯定着凉了,心里不由得着急万分,立时将先前的顾虑抛得一干二净。“我抱着你吧!两个人靠在一起暖和……”
轻颜不答,只是搂紧了自己蜷缩成一团。
桑济海好生心痛,想了又想,劝道:“你还想活着出去找他是不是?你还不想死吧?难道你忘了中州王府还有两个孩子等着你回去?我不是想趁人之危,我只是不能让你就这么死了!不过两个人靠在一起取暖,你何必这么迂腐?”
“你放心,我死不了的……”轻颜回了一句,觉得嗓子有些疼。
“是!现在还死不了!但你重病之下要如何躲开南王的追兵走出去?还是你希望我明天抱着你走?”桑济海又怒又急。
轻颜没有说话,想了想,轻轻靠在了他身上。
桑济海满心惊喜,拉开自己的披风裹住她,然后颤抖地拥住她瘦削的肩……
他不敢再睡了,也兴奋得睡不着。他要好好抱着她,细细体会她的柔软和温暖,或许,今生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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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天亮时,雪似乎停了,但他们洞口的茅草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完全将洞口掩盖起来,不注意看很难发现这里有个小小的崖缝。桑济海忽然听到外面隐隐约约似乎有奇怪的声音传来,他担心是南王的人上山搜索他们来了,赶紧将轻颜摇醒。“怎么了?”轻颜立即惊醒过来,哑声问道。
“好像有人上山来了,你听……”桑济海凑到她耳边小声道。
轻颜凝神仔细一听,确实有人从山下上来,而且人数还不少,怎么也有上百人吧?再仔细一听,他们似乎还在喊着什么……
忽然,她心神一震,脑子里霎那间闪出原靖宇的身影。该不会是他吧?
她立即猫着身子站起来,侧耳倾听一一
声音很低,似乎是有意压着嗓子在喊;又很乱,因为很多人乱七八糟的都在喊,而不同的人喊的又不一样一一
“……王妃……”
“……元帅……”
“……轻颜……”
是他!真的是他!
轻颜掀开洞口的茅草就飞跑出去,桑济海想要拉住她,却慢了一步,于是赶紧跟着跑了出去。
就在他们藏身的崖缝下不远,原靖宇带着几百号人搜到了半山腰。
“王爷,天快亮了,不能再耽搁了。王妃可能不在山上,我们还是赶紧下山吧!”田肃劝道。天这么冷,他的武功并不算很好,早就有些支持不住了,更不必说跟着他们一起上山的将士们。
这时,雁无痕也道:“王爷,您累了一天一夜了,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不然就凭我们这点人手,如何能过得了南王的封锁线?”
原靖宇想了想,沉声道:“辛苦大家了,让将士们都休息一下吧!”语毕,他继续往上爬。
“王爷,您去哪儿?”雁无痕道。
原靖宇头也不回地说:“我上去看看,我感觉……她就在附近……”
感觉,又是感觉!雁无痕和田肃都有些无语。他们本来没有发现丝毫王妃的踪迹,只是有疾风营的士兵说好像看到王妃往清平山去了,王爷就带着人来了清平山,没想到还真看到了王妃的马。他们都怀疑王妃可能已经有了意外,王爷却坚持说王妃还活着,他能感觉到。向来都听说女人喜欢相信感觉,没想到王爷一个成大事的人竟然也会相信感觉。
林轻云听原靖宇这么说,倒是很相信他的感觉。他知道原靖宇和易轻颜双修之事,按照前辈们的说法,双修的两个人若倾心相爱,确实可以心意相通的。
其他人都停下休息了,雁无痕这个亲卫统领却无论如何都要跟在王爷身边的,因此也跟了过去。
林轻云虽然身上有伤,但心里相信原靖宇的感觉,因而也跟了上去。
忽然,只听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从上面传来,雁无痕赶到原靖宇身前,宝剑出鞘,一脸防备。
轻颜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下来,呼吸急促,惊喜的目光满怀期待地四处搜寻着。“景瀚……”
原靖宇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呼唤着自己,虽然音色不对,但天底下却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自己。他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推开雁无痕就冲了过去。
两个模糊的人影终于出现在对方的眼底,两人脚步微微一滞,随即便向对方扑了过去……
“轻颜!轻颜……”原靖宇以失而复得的恐惧紧紧抱着她,顾不得两人身上有多少伤口,他只想真真切切地感受她的存在。上天待他真好!她还活着!他们都还活着!
“景瀚……”轻颜收回抱在他腰间的手抓着他胸前的衣襟,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心中涌动着澎湃如潮的感动和幸福。“你真是个傻瓜!笨蛋……你,你明知道出东门有多危险……”
原靖宇满足地抱着她,将头埋在她的颈项,感觉她血脉的跳动,许久才叹道:“……我只知道,我不能失去你……”
林轻云远远地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眼中泛起酸涩而又幸福的泪花。她的眼睛里就只看到原靖宇一个人傻么?究竟什么时候她把心交出去了呢?他一直以为她凡事以义军利益为重,不会爱上任何人的。或许女人一旦交出了身体,又有了孩子,心也就跟着沦陷了吧?好在王爷也没有负她……
雁无痕见总算找到人了,心里也放下了一块大石。白天厮杀了一天,晚上找人又找到天近拂晓,他也不过是拼着一口气而已。王爷万金之躯都没叫一声苦,他哪里敢抱怨什么?看到王爷与王妃亲密地拥抱在一起,他也很是感动。原来爱情真的可以让一个理智的人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情来。他原本有些不好意思想侧过头去,忽然看到还有一个人影从上面缓缓走下来。
“什么人?”雁无痕迅速上前将原靖宇和易轻颜护在身后。
原靖宇听到雁无痕如临大敌的声音,不舍地松开紧抱着轻颜的手臂。他左手依旧揽着她的腰,脚一踢,将方才扔在地上的宝剑勾起来握在右手中,侧身对着山顶的方向。
“是桑世子!”轻颜这才想起桑济海来,“是他带我来这里的……”说着,她已经倾身靠在他怀中。
原靖宇直到此刻才发现她不但声音沙哑,身上还有些发烫。她在发烧?昨日激战了一天,不知道又添了多少伤口……
原靖宇着急了:“轻颜?你伤口发炎了?”她腹部的伤口没有裂开吧?
轻颜在他怀中浅浅地笑着,舒服地闭上眼睛说:“应该与外伤无关,就是冷的,你抱着我就好了……”
原靖宇心疼地抱紧了她,一面拉过自己的披风围在她身上,一面抬头对桑济海道:“多谢桑世子照顾拙荆!”
桑济海远远地望着他们,只觉得心里又涩又堵,憋得他难受,半天才回了两个字:“不必!”
原靖宇有些担忧地摸了摸轻颜滚烫的额头,抬头对桑济海道:“世子若不弃,便与我们一同走吧!”他友好地冲桑济海点点头,而后便将轻颜打横抱起,往山下走去。不管之前怎么恨桑济海这个小人背信弃义,但这一次若不是这个小人,他或许就再也看不到轻颜了。虽然一切都是桑济海弄出来的,他还是愿意试着原谅这个可恨又可恨的怜人。
山腰上,田肃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扫开厚厚的积雪,生起几堆篝火。众人围着篝火坐在一起,神情疲惫,但看到原靖宇抱着易轻颜回来,大家都很高兴,一张张脸上都写满了欣喜,一个个兴奋地叫着“王妃回来了!”“找到王妃了!”“我就说嘛,王妃是我们中州的战神,肯定没事的……”
轻颜睁开眼睛,借着火光看着眼前这几百军士,既心痛又感动。虽然咽喉疼痛,她还是大声道:“是我连累大家了,我愧对大家的崇敬和期待,因为我的失算,让那么多的将士失去了生命……”说到此处,她忽然热泪盈眶。
原靖宇抱着她在篝火边坐下,心痛地轻抚着她的背道:“别胡说,没有人会怪你的,这怎么能怪你……”要怪也只能怪他。是他轻信了桑济海和殷圣心才有了今日的结果。
“不是王妃的错!”
“只要王妃无恙就好!”
“都怪南王太卓鄙!”
“最可恶的是江越背信弃义反复无常……”
众人想起死去的兄弟们,心情都很沉重,但看到王妃无恙,又感到欣喜。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相同的信念,只要王妃还在,中州就不会败!
桑济海独自坐在一棵大树下,听着众人的议论,羞愧地低着头不敢直视他人的目光。的确,都是他的错!是他背信弃义背叛与中州的盟约才造成了今天这个结果,不但中州伤亡惨重,江越此次出动的兵力也几乎全军覆没……一切都怪他!怪他私心作祟痴心妄想,轻信了韩若云那个卑鄙小人,不但害了江越,也害了她……
轻颜因为发烧,总感觉冷,瘦弱的身子不断往原靖宇怀里缩,口中胡乱地喃着:“景瀚,我好冷……”
原靖宇紧紧抱着她,不但将自己的披风给了她,又将林轻云和雁无痕的披风都裹在她身上,还撕下自己内衣的一块衣襟浸了雪水放在她额上。
看王妃昏睡过去,众将士都有些担心,可恨大家身上多半带着些外伤药,却无一人带有风寒退烧药。
相比其他人的担心焦急,原靖宇自然更加心痛,但他同时又比其他人多了更多的信心。她的轻颜,不会被一场风寒打败的!只要她还在他怀中,他的心就是安定的,他相信她一定会挺过去的,很快……
半个时辰后,天色大亮,众人都知道如果现在出山,只有死路一条,于是派人四处探查,找了些吃的躲到一个山崖下的崖洞里。
这个崖洞不过几丈深,但很长,大家挤在一起倒也暖和。
原靖宇派了人在四方警戒,林轻云也出去找了些草药。虽然雪停了,但地面已经积了厚厚一层,林轻云完全凭着经验拂开积雪寻找干枯的药草,其难度可想而知。忙活了半天,不过找到三五味药,但聊胜于无。他架起篝火,要来田肃的头盔洗净了以雪水熬药。
原靖宇将轻颜叫醒,小心地扶着她喝了药,一个时辰之后就大有起色,不但烧退了,人也精神多了。
轻颜身体一向很好,平时很少吃药,因而半济药下去这场风寒就好得差不多了。
见易轻颜身休好转,桑济海便告辞离去。但直到他离开之后,将士们才知道那个人就是先前一直在骂的卑鄙小人江越世子。据说是这个小人救了王妃呢,原来他对王妃还不死心么……实在无聊,将士们也只好说说这些八卦打发时间。
轻颜身体好转,便同原靖宇商量着如何回锦源去。
她一直奇怪,韩若云知道他们三人逃脱,竟然也没有派兵追杀?
原靖宇这才笑着跟她说一切都安排好了。
虽然当初情急,他带兵出东城门也非常仓促,但跟林轻云会合后久寻她不到,便起了心思让丁青山和易锦鸿假扮他们向北突围。韩若云作镇锦都,虽然离此并不太远,却没有亲自过来,这边的主将是他的堂兄韩蔚,照如今的情况看来应该是上当了。
轻颜万分钦佩地望着原靖宇。还好,这次他虽然“犯傻”了,但还有理智,不愧是自己选定的明主!
原来他们没有全军覆没,展兴灏和义父带了几千人从北门回了锦源,丁青山和易锦鸿带着几千士兵假扮他们二人也冲了出去。她之前一直担心,锦鸿这两年虽然有了很大长进,毕竟还是个孩子,而义父又身受重伤,如果跟着原靖宇过来定然难以周全,如今知道他们二人都平安回了锦源这才放下心来。锦鸿是她从易家带出来的,是她在易家最亲近的一个人,她已经失去了父亲,不能再失去一个亲人了。而义父是应自己请求才来到战场,虽然中间出了这么多意料不到的事情,但他若在这里有个什么意外,她要如何与师博交待?事实上,义父已经出了意外了,只怕他以后心里有了包袱,再也不肯出山了。
原靖宇迷惑在她崇敬爱慕的眼神中,虽然不远处就有很多人,他还是忍不住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而后便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轻颜羞红着脸埋在他胸口不敢抬头见人。虽然没有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样子,头发凌乱,衣袍上血迹斑斑,一身的狼狈与血腥气。难得他抱了自己这么久,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不说,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能产生情欲。她坐在他腿上,自然清楚他身体的变化。
原靖宇也有些尴尬,但看着她羞怯窘迫的样子又觉得很高兴。
经历了这样一场生死大战他们还能在一起,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么?失去的城池他会再夺回来的,只要他们都还活着,就有希望!
第二天晚上,他们就摸索着下山查探情况。
南军驻守在每一条路口,每一个渡头,不放过任何一各小道和山岭,原靖宇和易轻颜视察之后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
看来只能硬闯了!
可惜他们入山的时候将马都放跑了,如今不过找回十几匹马,要闯过去而又没有马匹肯定会有很大的伤亡。如今易轻颜很心疼这三百多名跟随原靖宇入山寻找自己的将士,她和原靖宇或许可以骑马冲过去,可是,其他的人怎么办?
想来想去,除非能一人一马,否则冲出去的可能性真的很低,他们又不能抛下这些忠心耿耿的将士们不管……
“啊!我有办法了!”轻颜激动地站起来,满脸兴奋。
大家都望了过来,充满期待。他们的战神王妃就是不一样啊,大家都一筹莫展,就她能想出好办法来。
轻颜笑道:“韩若云不就是为了抓住王爷和我才在锦源城外设了道道关卡防线么?如果往南走,绕开城镇专走山岭小道,应该可以到达南方的任何一个地方!”
众人点点头,确实如此。
“可是,王爷必须尽快回到锦源才能安定人心啊……”田肃担忧地说。
轻颜赞许地点点头,道:“田将军说得不错,我和王爷无论如何必须尽快回到锦源城。但是,其他人却可以留在南方。一来能保存实力,二来可以打探南王的消息,若将来我们挥军南下,你们就是最好的内应!”
大家一听,都觉得可行,只是雁无痕有些迟疑:“如果大家都留下,王爷和王妃由谁来保护?”
原靖宇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放心,我和王妃武功都不错,人少一些也无妨。目前我们有十六匹马,就只能带十六个人回去,其余的将士就只能暂时留下来。当然,如果不久之后韩蔚放松了对北的防线,你们也可以回中州,不一定非要留在这边。”
众人点点头,知道王爷王妃也是为他们的生命着想,倒也没有人反对。
于是,雁无痕选了十一个没有受伤的侍卫跟着王爷一起走,易轻颜将剩下的将士分成几个小队,每队选了一个小队长,跟他们讲了凌霄阁在南方的几个联络点,便让他们迅速离开。如果他们现在不走,等这边开始闯关,他们必然会受到牵连的。
一切准备就绪,雁无痕问:“王爷,我们什么时候闯关?”
原靖宇沉吟了一下,道:“傍晚吧,就在他们放松警惕准备晚饭的时候!”如果等天黑或许闯关容易些,可是他们对附近的地形不熟悉,到时候别往哪边跑都搞不清楚。
轻颜想了想,点点头,林轻云也没有意见。他和轻颜虽然从这一带走过一两次,但当时走的是官道,对这附近的具体地形并没有深入了解。
傍晚,一行十六人小心翼翼来到路口。
韩蔚在每个路口布置了两千来人,距三里坪大战都好几天了,防守却没有丝毫的松懈,看来是不相信他们回了锦源吧?轻颜忽然有些担心,原靖宇让丁青山和易锦鸿假扮他们二人不会被韩蔚识破了吧?他们两人真的顺利回了锦源么?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久没有消息传回去,锦源城必然会人心涣散,再过几日,不用韩蔚带兵去攻打,或许他们自己就弃城逃跑了。
傍晚,西天外的光线越来越暗,天空昏沉沉的,预示着晚间或许又有一场大雪。
一行十六人突然闯入敌营,一阵撕杀之后,迅速突破防线往北疾驰。南军仓惶地组织抵抗,死伤上百人,最后还是眼睁睁看他们跑远了。
发现后面并没有追兵,田肃和雁无痕均放松地吐出一口浊气来,想不到这次闯关竟如此顺利。
原靖宇和易轻颜对视一眼,都觉得此次闯关太容易了些。
“慢着!”轻颜忽然驻马停下,“我们往东走!”
林轻云略想了想,说:“东面好像有条河。”
“会泅水么?”易轻颜问。
这一问才发现,他们十六个人,竟然只有五个人会泅水,包括易轻颜、林轻云和三个护卫。原靖宇、田肃、雁无痕都略有些尴尬地笑着,他们三个都不会。
易轻颜无奈,只好妥协:“如此,就只能往北走了!”
天色越来越暗,但小道还是依稀可辨。大家打马往北,不久便发现前面有一个小山坡,越过这个小山坡,前面应该还有几百里就到锦源了。
山坡上林木茂密,有很多常绿树种,虽然是冬季,还是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我总觉得有些不安。”轻颜放慢马速道。
原靖宇也跟着慢下来,说:“即便前面有埋伏我们也只能闯了,不然还能怎么办?”
雁无痕道:“让属下先过去探探吧!”
原靖宇点头应允。
雁无痕独自打马过去,很快就过了那小山坡,林子里连只鸟都没有。大家放下心来,打马跟了过去。
林轻云还是不太不放心,带着五个人打马跑在前面。原靖宇和易轻颜走在中间,后面跟着田肃和另外六名侍卫。
林轻云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安,因而一直小心翼翼,但直到跑过山坡,也没有任何异像。他想,或许真的是他和师妹多虑了。
原靖宇和易轻颜打马经过那个小山坡时已经有些放松了,却不想意外往住就在最没有防备的时刻发生。
一阵密集的箭羽突如其来地向他们飞来,不止山坡上有埋伏,连小路两旁都藏有人。
易轻颜粗略估计了一下,这里至少埋伏着五六百人!她和原靖宇武功虽高,到底还不是刀枪不入之体,这么密集的箭羽,他们根本闯不过去。
不过片刻之间,田肃和几名侍卫就中箭落到地上,只剩下他们两人。身下的战马身中数箭,颓然倒下,原靖宇拉着易轻颜飞下马背,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躲过飞驰的箭羽,顺势滚出几丈远,然后迅速起身拉着她就跑。
两人慌不择路,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只能往东跑。
只听身后马蹄阵阵,一队骑兵从山坡后面追了过来,两人运足轻功,但如何能跑得过四条腿的马?先前过了小山坡的雁无痕林轻云等人赶来救援,但敌人众多,他们几个人,如何能冲得过来?
又一阵箭羽飞来,原靖宇同易轻颜两人一边跑一边躲避,不时飞起又不时在地上打滚儿,躲得狼狈不堪不说,身后的追兵却越来越近了。
忽然,只听前面隐隐也是一阵马蹄声传来,原靖宇和易轻颜迅速对视一艰,转身又往北跑。
只听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却没有再放箭了。
难道他们箭用完了?原靖宇暗想。就在这时,只见前面一条河挡住了去路。这条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因为即将汇入离江,水面看起来倒是颇为平静,但怎么也有十来丈宽。
原靖宇突兀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与轻颜相互依靠着喘气。
只见两队追兵约摸一千来人追了过来,却在离他们十来丈远的地方停下来。
而后,前面的骑兵缓缓让开一条道来,一个白马银甲的女子身披一袭厚重的红色披风英姿飒飒地打马跑到前面。
易轻颜疑感地想,大哥手下什么时候有了女将?
原靖宇冷冷地看着那个女子,却拉紧了易轻颜的手微微往后一带。轻颜明白他是要她自己泅水过河。可是,她怎么可能丢下他一个人过河?
她握紧了他的手,表明自己与他同生共死的决心。
原靖宇很激动,微微侧头迅速看了她一眼,用在手上的力气也大了些。“那就是殷圣心!”
“中州王与王妃可真是情深意笃令人羡慕啊!”殷圣心咯咯笑道。
原靖宇不理她的挑衅,知道今日自己无论如何是跑不了了,如今他只想着如何才能让轻颜活着离开。若他不再了,她还可以辅佐明昊继位,有她这个战神在,有周仲元和岑远志的辅佐,中州至少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但,如何才能说服她离开呢?
殷圣心第一次见到易轻颜,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而后又笑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传说中俊美无匹的中州战神,深受中州王宠爱的易王妃原来就这般模样啊!啧啧,小女子可真是怀疑王爷的眼光……呵呵,呵呵呵……”
轻颜知道自己此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自然不能与她干净请爽的飒飒英姿相比,但这些重要么?在生命受到严重威胁的时候,她哪有心情与这个卑鄙的女人比美?但是听了殷圣心的话,她还是心中一动,隐隐猜出些端倪。
只听她淡然道:“殷小姐果然才貌双全,只可惜无人懂得欣赏。我虽然此刻狼狈不堪,但在深爱我的男人眼中,永远无可替代!”
原靖宇回头看着易轻颜,也跟着笑道:“不错,虽然这一刻可能是我们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候,但在我眼中,你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美。”
轻颜勾着嘴角笑了笑,即便今日与他一同死在这里,她这一生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原靖宇没有听出来的东西,殷圣心却听明白了,她恼羞成怒地瞪着易轻颜,忽然举起右手道:“给我射!我倒要看看,等你死了,他还有什么可盼的!”
殷圣心说变脸就变脸,原靖宇看大部分的箭都是冲着轻颜去的,赶紧挥舞宝剑帮她挡着。“轻颜,你快走吧!”他大吼。
“不,我要跟你在一起!”轻颜忽然间觉得好心痛,他们就要死了么?她真的好舍不得他。
“轻颜,孩子需要你!”原靖宇急速舞动着宝剑砍落飞来的箭矢,心中万分沉痛。他又何尝舍得与她分开?
孩子?想到孩子,轻颜心中立时一阵钝痛,她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忘记了……是啊,两个孩子都还那么小,若他们两人都不在了,简王妃会怎么对她的两个孩子?特别是明晖,她的身份一旦被揭穿……
轻颜一时失神,手中宝剑便慢了半拍,原靖宇眼看几支羽箭就要射到她身上,情急之下立即丢开自己的防守飞身救她。
箭如雨,顾了这一头就顾不了那一头,原靖宇砍落飞向轻颜的箭,却没有挡住飞向自己的箭……
因为受伤,原靖宇的剑立即就慢了,幸好殷圣心旁边一个将领一抬手阻止了手下将士继续射箭。只听他大声道:“相爷说了不能伤害中州王妃的!”
殷圣心冷哼一声,忽然下令道:“给我射中州王,射中的有赏!”
轻颜听到箭矢入肉的声音,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扶着原靖宇,迅速折断箭簇,愤恨地瞪着殷圣心道:“就算我死了,你也永远得不到他的心!”
原靖宇听到方才有人说了一句“相爷说不能伤害中州王妃”,又听殷圣心下令射杀自己,担心轻颜为自己挡箭,便果断地推开她,自己转身跳入河中……
“景瀚!”轻颜又惊又痛,紧跟着就跳了下去。那一刻,她心中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他不会泅水,又有伤,她必须尽快找到他!
景瀚,景瀚,你怎么这么傻?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样的你,让我如何能丢下你独自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