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征伐天下:第一章 万马蹄如骤雨来
四月二十日,中州王原靖宇与易王妃在荣阳郊外王陵被袭失踪,生死不明。裕阳众臣与原宜安王众臣之见发生分歧,险些动乱。
四月二十五日午后,河西王孟祺瑞被刺于宜安王王府贵宾院。
四月二十六日,中州王近卫终于在王陵附近的一个山洞中找到重伤昏迷的中州王原靖宇,而王最宠爱的易王妃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四月二十七日,河间王离开荣阳返回河间。
五月初四,河间王徐芝寿在中州玉阳城(中州与河间边境)被刺身亡。
五月十八日,河西向中州宣战!
五月二十二日,河间向中州宣战!
五月二十六日,燕王向中州宣战!
天下大乱自此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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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王府内,原靖宇真正是忙得焦头烂额。他和轻颜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孟祺瑞不是逸飞杀的,徐芝寿的死更不关他们的事!所有的一切都只证明了一件事情,有人在算计中州。可能是南王,也可能是燕王的人!
虽然裕阳与中州合并之后实力大增,但河西河间与燕王联合出兵足以让他手忙脚乱。如果这个时候南王再来插一脚的话,加上轻颜手中的义军中州也没有胜算,最多与各方打个平手!而且,他深深知道,事已如此,解释是没有用的,所以他先下手为强了!在河西河间正式向中州宣战之前,他已经令边关守将主动出击了。目前看来他这个决定还是很明智的,至少在中州的突然袭击之下,已经顺利拿下了河西河间的三座城池。
只是想不到燕王竟然也停了内乱向中州宣战了。看不出来这位年轻的燕王还是有些能力的,脑子也不算太笨!
危急时侯,原靖宇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安插了许多亲信在原来的中州臣子手下。他本来没打算这么急切的。
萧逸飞坐着轮椅过来看他。
“你怎么来了?”原靖宇皱眉,一边骂,一边赶人,“你自己身体如何心里清楚,还来担心这些做什么?自己回去好好休息!我得空就去看你。”
萧逸飞不为所动,径直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看着萧逸飞神色肃然,原靖宇也知道不让他安心他是不会回去的了。“就目前来说,有七分胜算吧!孟祺瑞死了,他最大的儿子也才七岁;徐芝寿的儿子虽然年纪不小了,胆子却不大,优柔寡断;燕王内战初平,却只是表象,私底下谁都不服气,虽然出兵了,却各有打算。”
“表哥担心南王出兵?”萧逸飞也知道这些。听着原靖宇虽然愤怒却依旧冷静的分析,他也逐渐放下心来。
“是。”原靖宇老实地点点头。
萧逸飞却摇摇头道:“南王不会出兵的。”
“逸飞何以如此肯定?”原靖宇忽然笑了。南王如果长了脑子这个时候就不会出兵,而是等他们与河西河间燕王三家打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再参进来。可实际上这南王的脑子还真不好说,有时候吧他好像精明得很,有时候却也蠢得只顾眼前利益。
“据说南王病了,这个时候是王妃代政。”逸飞道。
“我知道啊。”原靖宇颔首。南王王府中有凌霄阁的人,他的消息是最灵通的,这样的消息如何会不知道?
萧逸飞继续道:“这位王妃虽然不怎么样,背后却有一个强大的家族,里面不乏有脑子的谋士。这个时候正是铲除义军,扫平内乱的最佳时期。”
原靖宇点头,所以他才担心啊!
“所以南王暂时不会出兵的。表哥只要将燕王的大军打败,南王也会投鼠忌器。”逸飞认真地分析着。
“可是南王境内的义军是我的人。”原靖宇冷静地陈述。
“什么?!”萧逸飞大吃一惊!但随即便想通了。“怪不得……”他就说嘛,他的表哥怎么可能宠一个女人宠到那份儿上?如今人失踪了,也不见他心痛着急,原来是去江南了。
“所以,即便南王出兵,我也有五分把握打赢这场仗!”原靖宇忽然豪情万丈地说,双目熠熠生辉,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强大的自信。而后,他又低头对萧逸飞道:“所以逸飞你完全不必担心,回去休息吧!”
萧逸飞点点头。既如此,他就真的不担心了,不过,他还要为表哥做最后一件事情。虽然这些天他的身体看似起色不少,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昏迷,但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第二天,萧逸飞召集原本的中州众臣觐见,让他们务必完全听令于中州王,说生死存亡的时候到了,大家必须不计个人得失,有什么不满有什么要求等仗打完了再提,若有人敢在这个时候闹事,他就让萧元直接处理了。
众人一听萧元,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他们还没活够呢,才不想招惹那个阎王!不,就算要死也绝不能死在萧元手中!
易轻颜接到消息,知道河西、河间与燕王先后向中州宣战,也是心急如焚。如今她只盼南王不要有异动就好!想起南王,她便不由自主想起了大哥韩若云。
上次就是他代表南王出使中州的。她一直怀疑河西王与河间王的死都是大哥的手段。
河西王与河间王来中州恭贺原靖宇入主中州也必然是做了充足准备的,手下不乏高手,原靖宇也派了重兵监视保护,却还是让刺客得手了,说明大哥手中还有更厉害的人物。而南方门派众多,且大多依附于南王,她想不怀疑他都不行!更何况大哥向来能干,她是知道的。
据她得到的消息,大哥目前已经继承韩氏家主之位,而南王如今的正妃正是他的亲姐姐。据说南王的前任正妃死于疾病,其中内幕很值得推敲。
难道她真的要与大哥为敌了么?怎么会这么快?
轻颜来到义军中好多天了,也跟各大首领谈过去中州的事情,然而也如同自己先前所料,大家多半是不太愿意离开家乡的。谁家中没有父母妻儿?他们若能舍下这些亲人,当初也不会跟着造反了。
她与喻炀商量了几次,最后拿出一个折中的方案来。只调三分之一青壮精锐去中州,其余留下化整为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完全融入百姓中。如今大哥当政,他总不能随便冤杀贫民百姓吧?
轻颜与几位首领多次探讨,晓以大义,让大家将眼光放得长远些,并一再保证不会放弃南方的百姓,说平定天下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请大家相信她。而后,她又分析目前局势,天下大乱已成,哪里都不会是安乐窝。中州与河西河间燕王同时开战,南王肯定是要扫平义军平定内乱的,所以,即便留下也是一场大战、苦战,而且战场就在家乡,肯定是会牵连父母妻儿。相反,如果义军精锐已经离开了,南王也就不会派大军过来了,没有战争,百姓的生活也不会这么苦,而且还留下了三分之二的人手在家乡照顾亲人,这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经过这一番分析,大家的看法也有些松动了。其实大家最担心的是义军走了,南王不放过他们的父母亲人。如果神女能保证家中父母妻儿平安的话,实际上义军中很多人都愿意去中州建功立业。
轻颜决定联系义兄韩若云。
韩若云坐在书房里整整一天没有出来,饭也不吃,谁来都不见。
面前的桌案上摆着一封密信,很短,意思也写得很清楚,但他却迟迟不能做出决断。他恨自己的犹豫,恨自己的不忍,恨自己面对她的要求无能为力……
到底要不要成全她呢?
可是,成全了她,他的家族要怎么办?
在荣阳的时候他就考虑过的,他以为她会为了义军妥协,他以为她能够看清他韩若云也是有能力争夺天下的!他以为她会放弃原靖宇,毕竟那个男人有那么多的女人,对她似乎也不够好。他可以不介意她跟过别的男人,真的,只要她愿意回到他身边……
可是,她为什么会这么固执?如今的中州三面作战,就算他肯放原靖宇一马,中州也将失去平定天下的实力。这个天下,终究会是他韩若云的!以前他不想并不表示他没这个本事,她如果早一点说她要的是天下,他早就取南王而代之了。
说到底,她就没有考虑过他!从一开始就没有。
想到这里他心中就不是滋味儿,她的轻视好像一根刺扎在心里,每想起她来就刺得他隐隐作痛。那原靖宇妻妾成群了她都可以不计较,为什么当初要那么彻底地拒绝他?他究竟哪一点比不上那个虚情假意的原靖宇?
可是,究竟要如何答复她呢?是把她留在江南还是放她回去?
唉,都走到了这一步,他也只能以江山为重了。不过,还是可以再给她一次机会,给他们一个机会的,他就再做一回君子好了……
让她带着一部分义军离开,虽然会留下隐患,但又何尝不是束缚她的绳索呢?毕竟那些义军的父母亲人都在他的控制之下呢……
得到韩若云的答复,轻颜情不自禁湿了眼眶。她仰望长空,不愿让人看到她的泪水。正式的答复之后还有一封私信,上面只有十几个字:“慕卿之心一如既往,危难之时,记得有我。”大哥心里还是放不下她么?她不是有意要利用他的感情的……
她立即召集众首领紧急会议,将南王辅相的答复告诉大家。
众人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那个韩大人就这样放过他们了?真的不会追究他们亲人的罪责?不会在路上追击剿灭他们?
南王有这么好的官么?若是这位韩大人真的这么好,他们还起义做什么?
轻颜又分析给大家听,说:“韩大人之所以同意我们离开,其实是为了江南的稳定,以及他自己的官声威望。无论谁当政,都不会容许我们义军的存在,即便我们放下武器拿起农具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道理也很简单,他们不会相信我们就如同我们也不相信他们一样!而为了减少伤亡,减轻赋税负担,能以和平的方式解决义军问题,对韩大人来说是有益无害的。所以,他会放我们离开,并不再追究我们在江南的亲人的罪责。大家想,如果我们离开了,他却残害我们的亲人,我们会怎么做?”
大家立即起哄,当然要回来找他算账!
轻颜立即做出结论:“是啊,他要是敢伤害我们的亲人,我们就带领中州大军打过来。所以,他是不会伤害我们的亲人的。更何况,我们的亲人留在江南就是南王的子民,韩大人不会无故残害百姓的。这个罪名他背不起!”
众人点头,算是放下心来。
轻颜虽然达到目的,心里却并不好受。
这不是她的初衷!她原本是一心一意为义军打算的,什么时候开始,她把原靖宇的利益放在了首位?虽说只有平定天下百姓才有安生日子过,但中州与河西河间燕王的战争关江南义军什么事?凭什么要他们付出生命和鲜血?
好在目前原靖宇并不需要这些人上战场,他们即便去了中州也只是参加训练而已,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不会让他们出战的。她将他们带去中州,只是为了保存实力,当然,也是给原靖宇一个坚实的后盾,即便不能用作攻伐的利器,用来守城还是可以的。
易轻颜一声令下,义军分批按照指定路线前往中州,经过各地关卡时也果真没有受到刁难。
轻颜没有走最前面,因为心中到底还是不太放心的。但她更加放心不下原靖宇,所以六月中旬,她也出发前往中州,喻炀垫后,是跟着最后一批前往中州的义军离开的。
却说原靖宇面对三家联军并不慌乱,调兵遣将很快做好了安排,有岑远志和冯文宣筹集兵器粮草他也没有后顾之忧。如今他只担心江南的情况,南王这个新上任的辅相可不简单呢!轻颜能不能顺利说服义军,并安全地将人马带过来呢?
五月底,他终于收到轻颜的信,说了她的构想,但他却很是忧虑。义军不带兵器上路,如果那姓韩的不讲信用,在路途上追杀阻击怎么办?义军分散,而南王却可以调集重兵在路上进行围剿……
好在不久之后义军便陆续抵达中州边境,据说一路上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原靖宇虽然有些不解,但也稍稍放心了些,便期待着轻颜早日回来。
这些日子他忙得晕头转向,虽然跟逸飞说得轻松,好似胜券在握,其实没有一刻放松过。他其实很想去前线看看,只是放心不下南方的义军以及后方的粮饷筹集。逸飞身体不好,岑远志虽然能干,裕阳的老臣可不会听他安排。如今虽说裕阳与中州合为一家了,其实军政还是分开的,如果再多给他两个月的时间,他就把这些事情办妥了。如今三方作战,他哪里敢在这个时候重新调配官员?
简王妃知道他忙,也没有打扰他,回裕阳王府准备搬家去了,而且很快还给他筹集到一笔银钱交给冯文宣用做粮饷。而原静贞更是安安静静地躲在自己的院子里照顾萧逸飞,似乎很是满足。自萧逸飞服用了易轻颜以鲜血为引的药丸之后,精神就显得很好,看起来大有起色,她甚至期待着丈夫的身体可以慢慢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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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易轻颜平安回到中州。那一天,原靖宇正巧在义军驻地视察,协调义军将领与中州将领之间的关系。因为义军缺乏系统训练,原靖宇从易明臣军中抽调的几十名中级将领过来帮助练兵,而原来的义军将领一下子成了副将,心中难免有些不服气。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见识了裕阳将领的本事,他们不服也不行了。更何况现在还在人家的地盘上,识时务的都知道该怎么做。
这一次,易允捷和杨晋他们都回来了。
原靖宇将收编的义军正式命名为定南军,并亲自去边关军营组织收编事宜。那些义军无论首领还是士兵全部都出身下层,从未得到过这般重视,人人心中都是激动万分。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大人物呢?一方藩王啊!更何况原靖宇又是那样的平易近人,也不嫌弃他们没文化,不嫌他们脏,还跟他们拍肩膀说话……
经过收编之后,定南军由新任命的将领带着去不同的军营接受训练。原靖宇跟他们承诺,定南军与中州士兵享受相同的待遇,今后将直接划拨在神女麾下,他们敬仰的神女永远都是他们的领袖!
这个承诺算是给定南军吃了一颗定心丸!
那天上午原靖宇刚刚在点将台上给新收编的定南军训完话回到中军大帐,就听秦翼激动地跑进来禀报道:“王爷,王爷,王妃回来了!”
王妃?轻颜回来了?原靖宇两眼放光,掀开门帘就飞跑出去。
宽大的操练场上,易轻颜已经被定南军包围起来了。无论是普通士兵还是将领,见到自己的领袖来了,如何不兴奋?好在十日前到达的义军已经经过收编调到其他地方训练去了,此刻人不是很多,如今整个营地里也不过几万人而已。
见中州王来了,士兵们迅速让开一条道来。他们都很兴奋,他们的神女来了,中州王又会怎样接待她呢?中州王对他们这些普通义军可都是很好的呢!
轻颜依旧轻纱蒙面,尽管风尘仆仆,却依旧白衣出尘,仿若仙子。周紫玉与凤轻尘同样一身白衣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
两人的目光远远地就已经绞在一起,真正到了面前却只是相视一笑,两人一副熟识的样子落落大方地问候了几句,然后原靖宇便客气地请神女去驻地主院客房休息。
士兵们对此很兴奋。中州王很尊重他们的神女呢,至少看起来神女与王爷的关系不像下属对上级的关系,虽然之前神女就跟他们说过她已经同中州王达成协议,但想不到他们竟然真的像平等的双方合作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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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帐中,所有人都被赶了出来,包括周紫玉和凤轻尘。原靖宇再也忍耐不住,一把将轻颜拉进怀中,扯掉她的面纱便吻了下去……
轻颜搂着他的脖子,热情地回应他。
原靖宇低吼一声,腰身一弯就将她打横抱到竹榻上。
“景瀚,景瀚……”轻颜轻轻推他,“我还没有沐浴更衣……”
原靖宇顺着她的脖子吻下去,双手灵巧地解开她的衣襟,触到她滑腻的肌肤。在换气的间隙里,他回了她一句:“不要紧,我们等会儿一起洗好了……”
“可是我……全身都是汗……”轻颜也不是不想他,但是她更希望在久别之后将一个香喷喷的身子给他,而不是如今这样一身灰尘一身汗。
“轻颜,你想我不想?”他忽然抬头看她,却是一副恶狠狠的样子,仿佛她要是敢说过不字他就要把她吃了。
“想……”可是……可是不等她说完,嘴再次被他堵住了。
他拉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身下摸了一下,喘着气说:“轻颜,我忍不了了……我想你,想得都要发狂了……”
轻颜脸上一烫,知道现在无论如何他是不会放开自己了,也只好放弃挣扎,甚至主动亲吻他。
原靖宇心中大喜,一面抚摸她,一面脱去自己的衣物……
第三卷 征伐天下:第二章 凤凰于飞
原靖宇暂住的主院里,秦翼已经带着近卫们远远地散开了,众人均心知肚明,这个时候王爷把所有人都赶出来想干嘛。可是,他们清楚,并不表示其他人清楚,比如定南军中某些将领。
看到自己尊敬的神女与中州王一起进了王爷暂住的主院休息他们还是高兴的,可是随后其他人都出来了,侍卫们也远远地守着,还不让人进去通报,这不就有问题了么?
孤男寡女的呆在一个院子里能做什么好事?
在他们心里,神女高贵圣洁的,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他们热爱她,崇敬她,但从来没有人有过那种污秽的想法。在义军心中,对神女,哪怕只是一个带着情欲的眼神都是对她的亵渎。可是,那位中州王,此刻说不定就在亵渎他们的神女!不过事关神女清誉,他们也没有声张,但为了了解真相,竟然就派了人守在外面,秦翼与其他将领多方相劝也不肯离开。
约摸一个时辰之后,原靖宇传水沐浴,之后又有人送了点心进去,很快又让传御医……
见原靖宇传御医,不但定南军的人着急了,连秦翼也有些紧张,连忙进去打探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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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房中,轻颜沐浴之后换了一身衣服躺在榻上,披散着头发,脸色不是很好,而原靖宇则坐在她旁边,紧张地望着她。“你怎么如此大意?”原靖宇忍不住又抱怨了一声。
轻颜瞪了他一眼,红着脸嘀咕着:“还不都怪你……”
原来,沐浴时轻颜忽然感觉有些腹痛,但随后竟发现下身有些出血的迹象,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这才想起自己好像两个月没来月事了。原靖宇也着了慌,赶紧抱着她在榻上躺下,拉过她的手腕为她把脉。可惜他对妇科一窍不通,也不能确定她是不是有孕了。还是轻颜自己摸了摸脉,然后对原靖宇点点头。
这下子原靖宇更着急了,赶紧让传随行御医。轻颜想叫住他,但随即想到孩子重要,自己虽然能开方子,但是现在最好针灸一下比较保险。于是,她立即口述方子,原靖宇执笔,随后便送出去让人赶紧熬药来。
御医把脉之后看着两位主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责怪道:“都快三个月的身孕了,王爷怎的如此不懂节制……”
两个人面上都讪讪地不好看,原靖宇勉强解释说事先不知道王妃有了身孕,轻颜却红着脸低下头不敢看人……
然后御医便开始施针。这位老御医也算医术超群了,轻颜身着单衣,他却认穴其准,力度把握也很好,下腹的不适很快便缓解了。
“孩子没事吧?”原靖宇不放心地问。
“无碍……”老御医淡淡地回了一句。
很快,轻颜自己开的药就熬好了,老御医闻到药味,询问了几句,随即便发现这个方子用得极好,得知是王妃自己开的,他对原靖宇先前的解释就有些怀疑了。不过,也不关他一个御医的事,只是觉得世人传颂英明神武的王爷竟如此不懂节制实在不是件好事。
老御医收了针,叮嘱着孕妇需要静养,禁房事,就出去了。
原靖宇和易轻颜总算放下心来,都不禁有些后怕。幸好孩子没事……两人尴尬地看着对方,想起方才的场面真是又羞人又好笑。原靖宇轻轻搂着轻颜道:“今后咱们小心些……”
轻颜瞪他:“孩子没生下来之前你休想!”
原靖宇挑挑眉,正色道:“你又胡思乱想了吧?不该小心些么?比如,你今后不准再骑马……”
轻颜知道自己又被戏弄了,不甘地伸手掐了他一下。
原靖宇苦笑着揉了揉手臂,忽然认真地说:“你如今有孕在身,要不就回王府将养着?”
“你呢?”轻颜抬头看他。
“我么……我原本打算等将这边的义军安顿好了就去秦州亲自指挥作战,一举拿下河西……”说起正事,原靖宇也认真起来。
“要一举拿下河西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我觉得先灭河间比较好。”轻颜认真地想了想说。
“攻取河间自然容易些,可是拿下河间之后我们的兵力就更分散了……”原靖宇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可如今三方作战,兵力吃紧啊!
轻颜继续道:“所以我们必须先打败燕王,让他畏惧,不敢主动进攻。然后灭掉河间,从东西南三方同时进攻河西,想来河西幼主继位人心涣散,应该不难拿下。”
原靖宇迟疑道:“要打败燕王容易,可要让他龟缩一番不理会我们对河西河间用兵只怕不容易。”
轻颜忽然笑了笑,带着几分得意道:“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哦?”原靖宇也笑起来,看着她得意的样子不由得伸出手轻轻抚上她嘴角那个浅浅的得意的笑。
轻颜收了笑,认真地说:“现在的燕王可比不得从前的杨星云,我们只要派大军驻扎在边境,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妄动!”
大军?原靖宇很快反应过来。“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新收编的定南军有三十多万人呢,在哪里不是训练呢……”只不过多了这三十余万人,中州的财政压力可就大得多了。
轻颜得意地笑笑,又道:“有时候粮草不够还可以从燕王那里想想办法嘛!让这些新兵跟着老兵一起时不时地主动出击打劫一下燕军的粮草练练胆也不错啊!”
原靖宇诧异地看着她:“燕军的粮草哪里是那么容易打劫到的?再说,你就不担心他们遇上强大的燕军可能送死么?”毕竟是她带出来的人,而且今后也会划拨到她帐下,说她不关心他们,杀了他都不信。只是想不到她会将他放在首位……
情不自禁的,他环着她的肩,凝视着她的双眼溢满了感动和深情。其实他真的很想吻她的……
“所以我要你先打败燕军啊,要打得他们看到我们的军旗就害怕,这样他们才不敢妄动。至于找燕军练兵……肯定是有危险的,可是只有战场才是最好的练兵场,他们想要迅速成长起来,想要在今后的战争中保住性命,这样的训练是必须的,也是最好的……”轻颜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靠在他怀中搂住了他的腰。
“那就这样定了吧!”原靖宇拍拍她的背。之前他没有这样想,主要就是担心她不同意让收编的定南军冒险。
就在这时,秦翼在帐外通报道:“王爷,周将军和蒋将军求见王妃。”周将军和蒋将军正是三日前收编的定南军将领。
原靖宇与轻颜对视一眼,很快就想通了其间关键。两人脸色一讪,暗自责怪自己被欲火冲昏了头脑,竟然没有想到这些问题。
“看来只好说实话了。”原靖宇道。
轻颜点点头,说:“不要紧,他们只是关心我。不过,王爷也不是他们想见就能见的。”
原靖宇赞许地点点头,心道他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啊!“今晚召集所有将领开会明确一下我们的关系吧,他们终究也是要知道的,也只能瞒下不瞒上了。”历来军营中一般不会有女子,人们总认为女子在军中会走霉运,其实完全是无稽之谈。轻颜做义军领袖好几年了,若没有她,义军早就让南王大军消灭殆尽了。但事实虽如此,普通士兵毕竟愚昧的多,所以还是瞒着他们比较好。
轻颜点点头,目前也只能这样了,虽然大哥知道她的事情,但难保南王其他将领知道真相后不会罔顾上令拦截尚在途中的义军。更何况,厉害就没有女子带兵的先例,那些迂腐的老学究老古板们总认为女子在军营是不吉利的。
原靖宇给了秦翼回复,让他赶紧出去。即便不能再有什么激烈的亲热举动,还是两个人单独呆在一起的好。想起先前的欢爱,原靖宇抓起她的手看了看,道:“我帮你修剪指甲吧!”
轻颜其实是不太喜欢留长指甲的,只是这段时间忙,没有顾及到而已。想起先前的激烈,她想自己一定是把他抓疼了吧?不由得又有些脸红。
原靖宇暧昧地笑笑,要来剪刀亲自帮她修剪。看着她修长的手指,他剪完一个亲一口,调笑道:“轻颜的手怎么都好看……”又道,“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女人留长指甲,涂丹寇。”
轻颜不说话,眯着眼睛靠在他怀中,只感觉心底温柔如天边淡淡的白云,又好似林间一缕清风,那般轻柔无限。
修剪完手指甲,原靖宇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躺到凉榻上。轻颜有些不解,是因为天气太热了么?却不想他径直蹲在她脚边,开始修剪她的脚趾甲……
轻颜不禁惊异地坐起身来。历来只有女子为夫君修剪指甲的,哪有夫君愿意为妻子剪指甲的?他为她修剪手指甲也就罢了,想不到他竟然蹲在自己脚边为她修剪脚趾甲……
“景瀚……”她轻柔地唤他。
原靖宇抬起头来冲她温柔地笑笑,说:“很快就好,你躺着吧!不过为夫的指甲可为你留着呢!”
轻颜甜蜜地笑。
果然,帮她修剪好了以后,他就坐到她身边,将剪刀和自己的手一起递给她。
轻颜温柔地拉起他的手,也帮他修剪好……
房间里安静极了,银盆中冰块化掉“嗤嗤”地响,花瓶中插着几支荷花,飘散着独特清香。原靖宇将剪刀放到一旁,拉过一条棉布薄毯盖在轻颜腹部,轻轻搂着她一起躺在凉榻上。
轻颜闭着眼睛靠在他胸口,细细感受着这份平静温馨的幸福。
原靖宇握着她一只手,温柔的目光凝视着她平坦的小腹,嘴角含笑,满心满眼都是满足……
这天晚上,原靖宇召集军营中所有定南军将领在会议厅开会。
原靖宇和易轻颜到达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正在议论纷纷讨论神女与中州王的事情。
轻颜取下了面纱,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碧玉簪挽起来,一袭白袍,裙摆上用银线绣着大朵大朵的荷花,行动间花枝好似随风摆动,在灯光的折射下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银光。今夜她虽然装饰简单,却依旧清雅高洁。
原靖宇身着玄色王袍牵着她的手一起走进来,几乎看呆了所有人。两个人虽然一黑一白,却出奇地和谐,王者与仙子,同样的尊贵令人不敢逼视。虽然牵着轻颜的手,原靖宇神色却是淡淡的,莫名地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众人心中都不禁有些惶惑,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轻颜看着大家的样子,忽而嫣然一笑。她今日的心情很是不错。
定南军将领们很快反应过来,赶紧行礼参拜。他们不敢细看神女的面容,认为那是对神女的亵渎,但匆匆一眼他们就明白,神女并未受什么委屈。
原靖宇拉着轻颜走到主位坐下,这才沉声让众人起身。
似乎察觉到今晚的王爷与往日有些不同,众人都恭恭敬敬地站着不敢说话,甚至都不敢抬头打量王爷王妃的神色。
“今日让诸位将军过来,主要是想让大家与王妃正式见个面,今后定南军将全部调拨到王妃帐下,王妃也会随本王一同出征……”看似乎有人要发表意见,原靖宇冷冷地瞥了对方一眼,继续道,“因为女子在军营中多有不便,所以今后王妃会着男装,化名为刘彦飞。请诸位谨记,王妃之所以能带领如此重兵,不是因为她是本王的王妃,而是因为她是江南义军的领袖。定南军不远千里前来投效本王,就是中州的子民,中州的护卫者,大家要精诚团结,本王不希望听到任何对定南军及王妃的非议。另外,王妃的身份在军中暂时保密,诸位心里清楚就好,对下面的士兵该怎么说你们自己看着办。”
在此的将领中出自义军的大都只见过轻颜蒙面的样子,只是不明白她怎么就成了中州王的王妃。而原靖宇从易明臣军中抽调的将领大都知道这位易王妃就是裕阳三军元帅易明臣之女,心中有些亲切,但仍旧有些人对女子进军营有看法。更何况他们以后都是要调拨到这位王妃帐下的,想到自己将要对一个女子俯首听命,心里总是有些不自在。
忽然,轻颜站起身来,凌厉的目光细细扫过每个人的神情,而后开口道:“自六年前义军奉我为首领,轻颜一直将义军视为自己的亲人和责任,将平定天下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六年来,轻颜虽然也有些考虑不周之处,但自问对得起信任我的叔伯兄弟。为了带领义军摆脱困境,我牺牲了自己的青春和婚姻与裕阳王结盟,但因为大家的信任和支持,我无怨无悔。有幸苍天降泽,王爷雄才大略,轻颜能辅佐他平定天下实乃一生之幸事,也是天下万民的福祉。”
而后,她又特别看了看那些对自己有意见的将领道:“轻颜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自问武功军略不会比在座任何一位将军差,若有人不甘在女子麾下为将,三日内可以向王爷申请调离。但如果选择留下,就必须全然听从军令,若今后让我发现有人因此消极怠慢,绝不轻饶!”
神女的气势一出来,跟随多年的义军将领立即单膝跪地道:“末将愿跟随神女左右!”
从易明臣军中过来的杨晋知道这是将功补过的机会,赶紧跟着跪下,大声道:“末将誓死跟随王妃左右,听从号令,莫敢不从!”
轻颜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时,其余将领见王爷亲信杨晋也宣誓效忠王妃,纷纷跟着一起跪下宣誓效忠。
原靖宇与轻颜对视一眼,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反正大家都跪着,也没有人看到。
轻颜冷冷地看着下面一干跪着的男子,她明白这里面真正会对自己效忠的人不过半数而已。很多人是墙头草,还有些人不过迫于形势而已。因此,她静默了好一阵才缓缓开口道:“都考虑好了?可不要后悔呀……”
众人纷纷道:“末将真心跟随王妃,绝不悔改!”
“如此……甚好……”轻颜懒洋洋地说了一声,忽而又正色道,“诸位将军请起!”
众人站起身来,不知不觉中都对这位王妃有了新的认识,一个个不禁心生畏惧。看来,这个女子只怕真的不好对付呢!
原靖宇看已经达到预期效果,便起身道:“诸位能效忠王妃本王很欣慰。请诸位谨记,效忠王妃便是效忠本王,为平定天下之大业,在谁麾下都是一样的。好了,大家也都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杨晋留一下。”
众将行礼告退,杨晋再次跪在原靖宇与易轻颜前面。
轻颜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温和地让他起身。杨晋偷偷看了原靖宇一眼,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若是不起来吧,王妃会不高兴,认为他不将她放在眼里;若起得太快了吧,又怕王爷多心……
大厅里没有外人,原靖宇也不再板着个脸,笑骂道:“学聪明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今后跟在王妃身边,要像护卫本王一样护卫她知道吗?王妃虽是女子,然巾帼不让须眉,久了你就明白了。你看看那些义军将领,想想喻炀便知道本王所言不虚。”
“末将明白!谢王妃宽宏大量!”虽然偷偷瞅着王爷神色温和如往常,但杨晋心里还是很紧张。他虽然也很想看看王妃的表情,但终究不敢放肆。此刻,面对自己不够熟悉了解的王妃,他比起跟在王爷身边时更加畏惧。
算是顺利解决了身份问题,原靖宇便拉着轻颜回去休息了。孕妇嘛,自然要早点休息的。只是可惜,他们分开两个月了,眼看又在一起了吧,偏偏轻颜有孕要忌房事……
算起来还要等一年呢……
原靖宇又喜又愁。
第三卷 征伐天下:第三章 万里赴戎机
七月初,喻炀带领最后一批义军到达中州军营。原靖宇与轻颜主持完收编工作便启程去鞍岭。
按照他与轻颜商定的计划,他们必须先给燕王一个震慑才行!
轻颜有孕,原靖宇不让她骑马,却不想她竟然又来了一个不告而别,带着凤轻尘与周紫玉先他一步骑马走了。原靖宇又气又急,赶紧带着近卫军追上去。
这个女人……
他真想抓住好好打她一顿屁股!自己有了身孕也不知道爱惜身体,要逞能也不看看时候!
却说一路上凤轻尘和周紫玉也在苦口婆心地劝她,可轻颜毕竟是阁主,他们也只能好言相劝而已。轻颜总是安慰他们不要担心,她自己的身体她如何不清楚?哪里就那么娇气了?不过三个多月而已。她知道三个月后的胎儿是比较稳定的。她常年骑马,这里到鞍岭的官道又平坦,也不怎么颠簸,应该没有问题的。如今形势瞬息万变,如何拖得?她自然明白原靖宇一片苦心都是为了她和孩子好,可实在没有这个必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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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休息,晚上赶路,易轻颜他们到达鞍岭时刚刚开城门。她穿着男装,带着凤轻尘和周紫玉径直来到鞍岭将军府,通报时说自己是定南军元帅刘彦飞。尤蒙听说定南军主帅来了,抓起一件外袍丢下正在训练的士兵就跑回将军府,急匆匆地往待客厅而去。七月的天气,又在晨训中,军营里服装整齐的人真的不多。
整理好衣服走进待客厅,尤蒙只见一位丰姿俊彦的少年坐在客座上慢悠悠地喝茶,身旁站立着两名同样丰神俊朗的少年。但见坐在红木椅上的少年一身白色的棉质长袍,蓝色绣云纹的腰带,虽远道而来,却并无风尘仆仆之态。不知道为什么,尤蒙一看到这位俊逸少年,心里就不觉得热了。仿佛对方高洁清雅的风华带来了一片绿荫,怔然间似有清风拂面。他也是见多识广之人了,不说此刻这少年身边的两个下人,之前的宜安王萧逸飞,而今的中州王原靖宇,原靖宇的侍卫队长林轻云秦翼等,哪一个不是丰姿俊雅的人物?但到了这位少年面前,却总觉得还缺少了几分灵气。
他甚至有些怀疑,世上有这般风华的少年么?而后他又想起定南军的来历,想起江南义军的领袖人物雪衣神女,这位刘元帅该不会是女子易钗而扮的吧?老天,他们这位王爷做事还真是不拘小节啊……
“是刘元帅吗?下官早就盼着王爷派援军来了,想不到元帅竟如此年轻有为……”
易轻颜淡淡看了尤蒙一眼,微微一笑道:“王爷稍后就到,尤将军可以下去准备了。至于我嘛,先安排一个房间梳洗休息一下就好。”
“王爷要来吗?那下官赶紧让人准备。”尤蒙两眼放光。王爷来了,一切就都不用他操心了。他满脸惊喜地叫了将军府的管家亲自引领易轻颜去客房休息,然后又让人将原靖宇前次来的时候住的那个院子收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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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颜的马是极好的,原靖宇又不敢追得太急,怕她跑太快出问题,因此两人到达鞍岭不过相差两个时辰而已。尤蒙见原靖宇果真到了,总算是放下了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燕王、河西、河间三方先后对中州宣战,可把他吓坏了。仿佛天都要塌了。但这位新主子发过去的公文一直告诉他不要担心不要着急,让他坚守城池即可,援军很快就到。可是这样的公文书信他收了好多封,援军连个影子都没看到。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中州同时与三方作战,哪里还有援兵呢?好在他对原靖宇一直很有信心,随后不久定南军又不断往这里开来,他这才定下半颗心来,坚守到现在。
褒奖了尤蒙几句,原靖宇便带着几分焦急问道:“定南军元帅到了吗?现在何处?”
尤蒙看王爷神色不太好,似乎有些着急,还有些愤怒,心中更是小心翼翼,回说已经通知刘元帅了,还说刘元帅很快就会过来拜见王爷,又道已经安排了午膳就等王爷到来。
原靖宇瞥了尤蒙一眼,冷哼一声道:“她说会亲自过来拜见本王?”
尤蒙搞不清楚王爷为何发怒,仔细回想一下,似乎自己的侍卫通报刘元帅回来之后是说的“知道了”,但既然“知道了”还不过来拜见么?
“带本王过去!”原靖宇轻轻地说,却不容拒绝。
尤蒙有些糊涂了,但他聪明地什么都没有问,赶紧在前面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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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里,门虚掩着,窗户却是大大敞开着,凤轻尘守在门外廊子里。易轻颜身着男装躺在窗口一张竹榻上,微微眯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周紫玉也是一身男装站在一旁轻轻摇扇。房间里还有几盆尚未化开的冰,正“吱吱”地冒着寒气。见这位“刘元帅”居然还躺在竹榻上睡觉,尤蒙忍不住头上直冒汗。这人胆子也太大了点吧!
原靖宇远远地瞪着轻颜,真想打她一顿啊!这个胡来的女人,怎么就这么不让他省心呢?轻轻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轻轻对尤蒙摆摆手道:“尤将军辛苦了,回去休息吧!让人把午饭送到这里来就好,清淡些,不要酒。”
尤蒙迟疑地告退,见凤轻尘正躬身向原靖宇行礼。
原靖宇走进去,让周紫玉退下,轻轻在轻颜身边坐下来,伸手捏着她的脸道:“别装了!”
轻颜笑着睁开眼睛,揽着他的脖子道:“景瀚,你不要生气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原靖宇握紧的拳头松了又紧,最后还是无奈地抱着她,狠狠地吻了下去……
许久之后,轻颜靠在原靖宇怀中,温言软语道:“别气了,这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么?我知道你担心我和孩子,但你要相信,我也是爱惜自己和孩子的。因为确定孩子不会有事,我才做这个决定的……景瀚,你都不知道,这些天,我好想你的……”
“这次就算了,但以后切不可如此冒险了!”原靖宇无奈地叹了口气,再多的怒火都融化在她温言软语中。还能怎样呢?
轻颜温顺地点点头,高兴地在他嘴角吻了一下道:“以后不会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等这里战事结束,我一定乖乖听话坐马车,不会让自己和孩子有一丝损伤的。”
原靖宇轻轻抚摸她的眉眼,无声地在心中叹息。自己真的陷进去了,不知不觉中已经让她完全掌控了情绪。可是,为什么他竟然没有一点反感,反而感觉那般甜蜜幸福呢?
看原靖宇已经被“摆平”,轻颜忽然高声道:“紫玉,把那冰镇的葡萄端过来!”
原靖宇一听,立即又皱紧了眉:“你怀着身孕,如何能吃冰镇过的水果?”
轻颜白了他一眼,撅着嘴道:“我要吃不早就吃了?还巴巴地等着你来骂?人家这是给你准备的……”不过他赶路辛苦,似乎也不适合吃太冰的东西。
原靖宇一听,脸色立时缓和下来,轻抚着她脸上细腻的肌肤,情不自禁又低下头去……
午饭后,原靖宇传令下去今晚召开高级将领议会,商讨与燕王决战事宜,让诸将做好准备,而后便陪着轻颜午睡。轻颜一行人是连夜赶路,他又何尝不是?轻颜上午睡了一阵,此刻倒有些睡不着了。她躺在竹榻上,从大开的窗户望出去,但见窗外的大榕树下吊着很多小虫子。
长长的丝线,在细碎的阳光中折射着五彩的光,那吊在树荫里的小虫子一个个扭来扭去的,好似在挣扎,又好似在荡秋千。她越看越有趣,最后竟伸出手来,屈着中指对着那些微微摇摆的丝线弹了过去。
丝线猛然断裂,小虫子一下子跌落在地上,就地翻了个滚,赶紧往阴凉处爬。
“晴丝千尺挽韶光……就这么有趣么?”原靖宇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看着轻颜顽皮。
轻颜回他一笑:“你小时候有没有这样玩过?”
原靖宇失笑摇头。
“我小时候经常这样子玩呢!”轻颜忽然拉着他的衣袖道,“你也来试试看!”
原靖宇无奈地看了看无辜的小虫子,又看着她满脸的笑容和期待,最后还是笑着摇摇头。他的轻颜,有时候真像个孩子!他忽然想到,她十几岁就担负起领导义军的重任,只怕也难得有这样放松的时刻。想到这里,他终于迟疑地伸出手去,学着她的样子,一道劲气过去,就有一只虫子落地。
“好不好玩?”轻颜笑靥如花地望着他。
“你睡不着吗?”他挑眉问道。
“嗯?”看他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对,轻颜疑惑地眨眨眼。他又想做什么?现在可是大白天呢,她又怀着身孕……
“正好咱们好好亲热一下……”吃不到嘴里,亲一亲,抱一抱解解馋总是可以的吧……
夜幕降临,晚风习习,气温逐渐下降,躁动了一天,似乎天地都在此刻静谧下来,只有天空中无数明亮的星星遥遥地眨着眼睛。
原靖宇带着易轻颜走进议事厅,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介绍了定南军统帅刘彦飞,然后便与大家一道探讨对燕王的用兵之道,当然,说是探讨,其实众将也拿不出什么主意来。鞍岭原来的守将脑子本来就不够活络,而定南军的将领们更是丝毫没有与燕军交战的经验,更提不出什么好的意见来。原靖宇与轻颜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此事还得靠他们!
而后,易轻颜将定南军将领留下单独训话,要求大家刻苦训练,听从指挥,最后又关心地问了一下他们的生活状况,成功收服了所有人心,这才与原靖宇回去商讨战事。
七月底确实不是打仗的好时候,骄阳似火,站在太阳底下都嫌热,更何况穿着盔甲提着武器去拼命?但是,越不可能的事情收到的效果往往越好。
原靖宇与易轻颜在城楼上仔细观察了燕军的驻地。
由于燕军多年布置,驻地的防御是很完备的,鞍岭若想出兵偷袭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么多年来,鞍岭也一直处在被动的位置,除了今年三月原靖宇曾率兵追击,这么多年来中州就没有主动出击过。
但见燕军很早就开始练兵了,卯时开始,直到巳时初刻结束。远远望去,军容整齐,声威赫赫,无形中给了鞍岭守将很大的压力。每天傍晚酉时左右燕军又进行第二次训练,但这次与早上不同,傍晚的训练采用模拟作战训练,在驻军辕门前面,有两支军队约两万人在互相砍杀。而在外围,却有很多人观看。
鞍岭城楼上诸将远远望去,但见人影混乱,似乎还挺认真的,风中隐约传来些杂乱的声音,轻颜几乎能听到刀剑入肉的声音。回头看了看定南军的十来位将领,个个都在沉思,很好,轻颜没有在他们脸上看到丝毫的畏惧。能看出敌人的强大未必是件坏事,只要心中不生恐惧,只要能多多反思双方的优劣,取长补短,自身必能有所发展。而战场上瞬息万变,机会总会有的。
连续看了两天,原靖宇和易轻颜得出一个结论,燕军每天傍晚的的训练应该也是一种比试,现任两位燕王之间的比试。同时,他们还得出一个结论,燕军短期内根本就无意强攻鞍岭,他们之所以陈兵鞍岭之外,只是为了震慑。当然,他们也会时不时地佯攻一下,增加鞍岭守卫的压力及恐惧。如果河西河间能顺利牵制住中州的军队,等鞍岭士兵人心涣散的时候他们浑水摸鱼拿下这个关隘也是有可能的。这样,他们不必付出太大的代价,却可以收取最好的效果。
只要鞍岭沦陷,就无异于打开了中州的大门。
经过三天的观察和讨论,他们初步制定了计划。
八月初二,天空阴沉沉的,东面飘来一片厚重的乌云,好似浓墨染出的一般,眼见就要有一场大雨。在八月,甚至整个秋季,鞍岭这一带是难得有大雨的。事实上,所有人都很期待,因为今年七月的雨水不多。
站在城楼上,轻颜远远地望着燕军的营地,说:“倒是个好机会。”
“再没有比这更佳的时机了。”原靖宇含笑点头。
迎着渐强的秋风,轻颜笑道:“既然天公作美,待会儿咱们的口号也改一下吧!最好计划也稍作修改。”疾风飞扬着她鬓角几丝长发,让她虽一身男装,却多了几分妩媚。
“好。”原靖宇走到她身前,为她挡住这挟带着丝丝寒气的秋风。
轻颜看着他体贴的小举动,颔首微笑。
原靖宇转身对尤蒙小声吩咐了几句,尤蒙便恭敬地行礼离开。看他走路的姿势脚步沉稳气宇轩昂,似乎对即将到了的大战充满了信心。
当天空第一个闪电劈下来,雷声轰鸣中,中州与燕军的战斗终于拉开了序幕。
中州士兵远望着对面的火光,个个都很兴奋。虽然他们并不明白那些火是怎么燃起来的。刚才有闪电,有雷鸣,难道是被雷劈的吗?是老天爷发怒了?
很快,中州军营中就传遍了这样的谣言:燕王无道,上天不喜,故天降雷电点燃了他们的粮草。中州王乃受天命而王,连老天爷都会帮助他……
的确,位于燕军后方的粮草库房燃起来了。
鞍岭将士不太明白那火是怎么烧起来的,燕军就更不明白了。就说是雷电劈的吧,怎么可能四个粮库同是起火?可要说是人为吧,他们也不相信中州王原靖宇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若真的这个本事,只怕也等不到现在了。但别的都可以不管,粮草烧起来了能不管吗?所以,燕军一下子就全乱了。
燕军的驻地离青河不远,可是要救火只靠木桶提的那点水是远远不够的……
随着震耳的雷声,豆大的雨点也哗啦啦地从天空咂下来。鞍岭这边,几乎所有将士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敌方着火的粮草库房。
燕军那边,士兵们仰头看着老天,齐声欢呼,但很快,这些喜悦和欢呼就逐渐小了下去——
在这样的大雨下,火势并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到此刻燕军是彻底乱了,很多士兵都跪在地上,无助地向天祈求……
原靖宇远望着乱作一团的燕军,果断地举起一面红色旗子左右挥动了三下。
鞍岭守军两万精骑得令冒雨出动,仿佛两只巨大的黑色箭羽迅速飞向燕军驻地。此次带队的将领是尤蒙和风轻尘,所有骑兵都是精选出来的。轻尘虽然第一次领兵在战场上冲锋,却是信心十足的,甚至还有些兴奋。
燕军的应变能力一向是很不错的,即便粮草起火也只派了一部分士兵救火,其余将士守在外面随时待命。估计两位燕王也担心鞍岭看到他们营地起火会突袭。尽管鞍岭守将长期以来都是以防御为主,鲜少主动出击,但今时毕竟不同往日,现在的中州王可是雄心勃勃的……
只是,尽管燕军有所准备,到底想不到鞍岭的突袭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猛,对骑兵来说,几里的路程瞬息便到。直到此刻他们才意识到,难不成自己粮草起火真的是中州放的火?要不然怎么会连大雨也浇不灭?
想起今年三月鞍岭的骑兵,众将士还心有余悸。那个时候他们心里只想着跑,甚少停下抵抗,但并不表示他们不知道自己身后的血腥,那些都是自己的同胞啊!
燕军骑兵仓皇之间应敌,却因为火光惊了马,无法迅速组织有效的抵抗,在中州骑兵的箭羽中纷纷落马,而后被自己和同伴的马踏成肉泥……
几轮箭羽过去,双方骑兵开始短兵相接。
有心算无心,主动对被动,信心十足对仓皇应战,燕军军心早已涣散,哪里是中州骑兵的对手。
两位燕王看大势不好,粮草被烧,骑兵兵败,还不赶紧逃命更待何时?
燕军看自己的王都跑了,自然也跟着跑。
风轻尘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杀戮。他挥舞着三尺长剑,剑光一闪,就有一个敌人倒下,然后被后面的马蹄踏成肉酱……可是这些人都只是普通的士兵而已,他们各为其主,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要这样杀过来杀过去呢?为什么这个世界要有这么多的血腥和杀戮,为什么大家不能和平共处?
敌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战袍,又被雨水冲洗干净,下一刻又被鲜血侵染,再被雨水洗去……从脸上流淌下来的全是雨水吗?或者还有年轻的生命和热血?又或者是他无助的泪水……
轻尘冲锋在前,片刻都不能停,尽管他的心越来越沉闷压抑。他明白,即便自己不动手,后面的骑兵也不会放过这些人,既然都是要死的,不如就死在他的剑下。他会用最快的速度,最精准的角度和力道在迎面的瞬间将他们一生的痛苦全都带走……
鞍岭城墙上,风挟带着碎雨灌进屋檐下,原靖宇拉着易轻颜后退,又见诸将全副心神都放在战场上,于是侧头小声对轻颜道:“风大,你先回去吧!”
轻颜微微摇头,说:“如今我穿了戎装就是定南军的主帅,众将士都在观战,我怎能先离开?”
“那你靠墙一点……”原靖宇无声地在心里叹气,忽然有些后悔了。
轻颜冲着他笑笑,忽然大声道:“我军全胜已是定局,王爷,不如我们进去下盘棋?”
原靖宇双眼一亮,含笑点头:“如此甚好!”
两个时辰之后,雨停了,最厚重的乌云散开来,夕阳的金光穿过天边的云层直直地照射而下,天地间一下子变得亮堂起来。
雨后的凉风带着浓浓的血腥味飘过来,中州的轻骑也调转马头回程了。
原靖宇原本也没有打算赶尽杀绝,只是为了给燕王一个震慑而已。以长远的眼光看,燕王的子民迟早有一天会是他原靖宇的子民,燕王的士兵也会成为他原靖宇的精兵,既如此,只要达到目的就好,能少杀些人就少杀一些吧!更何况收拾战场也是一件麻烦又费时的事情,三月的时候,中州出动了三万工兵帮忙掩埋燕军留下的尸体呢!这一次还是让燕军自己去忙活吧!
众将士都在为此次的重大胜利欢呼,轻颜走出来,偷偷伸伸懒腰,然后捂着鼻子吃了一颗药丸。
原靖宇眼尖,眯着眼睛瞪了她一眼。轻颜无辜地笑了笑,然后远望着正打马回程的骑兵将士,不看他。
轻尘是第一次上战场,并且是以主将的身份出战的,虽然知道他武功高不可能有什么危险,轻颜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战场的血腥与江湖的血腥是完全不同的。
在鞍岭的所有将领全都下城墙迎接大胜而归的英雄们,尤蒙是满脸的激动与自豪,而凤轻尘脸上虽带着淡淡的笑容,却没有到达眼底。他的心里应该是不好受的吧?轻颜知道,任谁第一次上战场都会是这个样子的,轻尘的适应能力已经算很不错了……
直到此刻众将都不太明白燕王的粮草究竟是怎么燃起来的。问他们敬重的王爷,原靖宇却笑着摇头,说是秘密。再看尤蒙,却是一脸灿烂的笑容,一个字都不说。而凤轻尘呢,虽然面上含笑,却是与谁都不亲近的,不说他是否知道,就算明白内情,只怕也不会告诉大家。
此次出征的两万轻骑是从鞍岭仅有的三万骑兵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在雷雨中大战一场之后到此刻接受王爷的借阅嘉奖依旧军容整齐,不得不说尤蒙确实是个人才。即便进取稍有不足,守城却是完全可以胜任的。
此次突袭,杀敌约八万人左右,中州骑兵自身伤亡在一千人左右,总体说来绝对是一场巨大的胜利。此次出战不但找回了中州士兵的信心,更是安定了中州所有将士、所有民众因三方围攻而恐慌的人心。在这场被夸大了的巨大胜利面前,原靖宇再次被神话,中州军政更加稳固。
原靖宇站在点将台上,对参加此次突击的两万骑兵将士进行褒奖,他高声道:“你们是我原靖宇的骄傲,是你们父母妻儿的骄傲,是所有中州人民的骄傲!因为有了你们,我们中州的百姓才可以安定富足的生活,因为有了你们,中州将无所畏惧!你们的英勇无畏已经向整个天下宣告,我们中州是无敌的!”
“中州无敌!”
“中州无敌!”
众将士齐声高呼,声震寰宇,久久地在天地间回响着。
易轻颜站在点将台下听着原靖宇激情的演讲,看着夕阳的金光投照在他身上,连带着他整个人都耀眼起来。这次的突袭准备充分,设计巧妙,天公作美,胜利是理所当然,但让他这么一说,却极大的鼓舞了人心士气。她暗想,这个人确实是得天下的料啊……
第三卷 征伐天下:第四章 明决断郡主新生
此战之后,两位燕王退回各自的驻地去了,留下十万人驻扎在边境,也只是防守的姿态。原靖宇明白,他们就是想再继续对中州用兵也已经没有这个实力和士气了。
安排好鞍岭的防守,原靖宇便准备去河西边境战场了。
几日前收到河西战场传来的战报,中州在河西战场上节节失利,不但没有继续推进,反而一败再败,之前占领的五座城池已经被河西收复了三座。河西距离鞍岭较远,消息的传递需要好几日,到如今也不知是何种状况,让河西收复了最后两座城池倒不要紧,只是这一连串的败仗会让士兵们士气低落,造成军心民心不稳。所以原靖宇打算等鞍岭这边基本安定下来就去河西主持战局。
轻颜近五个月的身孕,小腹已经微微凸起,所以她平时都披着宽大的披风,有人的时候也可以将披风拉过来稍稍掩饰一下。尽管如此,定南军将领还是心中有数的。这一次,原靖宇无论如何不同意带她一起去,她也没有坚持。她明白,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对原靖宇,对整个中州来说有多么重要。
燕军退兵,定南军将领纷纷请命要求去河西、河间战场。虽然定南军将领大部分是没有文化的大老粗,但也知道既然跟着神女来了中州,就必须要立功,在战场上立战功。
原靖宇与轻颜商议之后又召集定南军将领开会,最后决定再次从定南军中挑选出五万精兵,其中三万步兵跟随原靖宇直接去河西战场,剩下两万人先去裕阳秦州鹿原马场挑选战马,然后再去河西战场接受训练。其中三万步兵由定南军将领莫永松统领,两万骑兵作为元帅刘彦飞的亲卫队,由凤轻尘统领。
分别在即,原靖宇和轻颜都有些不舍。原靖宇抚摸着轻颜微微隆起的小腹,想象着他们的孩子在里面的样子,不知不觉中扬起了嘴角。他和轻颜的孩子,一定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
他一定会好好保护他们的孩子,过去的伤痛绝对不会重复的,绝对不会……
“孩子乖吗?”抚着她小腹的手逐渐往上,他在她耳边问道。
轻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两人朝夕相处这么久,哪还有不明白的。
原靖宇讪讪地笑笑,带着几分委屈道:“轻颜,我们很久都没有了……其实你也清楚,孩子五个月是比较稳定的,温柔点没关系的吧?这次我们又要分开那么久,你总得先喂饱我吧?”
“不然你就要出去打野食?”轻颜在他腰上掐了一下,怒瞪着他脸上无赖的笑容。
“哪有?我发誓:无论面对怎样的诱惑,为夫一定为夫人守身如玉!”说着,就满脸期待地望着她,他都这样表示了,她也该给他些奖励吧?
轻颜受不了他无赖的样子,埋首在他胸前道:“就是担心你控制不住自己……”
原靖宇会意地迅速解开她的衣物,一面亲吻一面急切地保证道:“我会小心的,轻颜,别担心……我可宝贝我儿子呢……”
八月初六,原靖宇带兵往河西边境急行军,易轻颜坐着特别制作的马车缓缓回裕阳王府,凤轻尘带兵去鹿原马场挑选战马。
林轻云早已离开她去组建收编疾风营,凤轻尘又受命组建飞羽营,秦翼也跟原靖宇走了,如今轻颜身边就只剩下周紫玉了,所以,她下令让魏紫烟过来,又在侍卫中提拔了两个人为侍卫统领。
轻颜回到裕阳王府已经是八月底了。从来没有坐过这么久的马车,她只感到腰酸背痛,很多时候她宁愿下来自己走都不愿意上马车。还是骑马好啊,其实她很想试试看的,但想着中州如今紧张的局势,想着原靖宇以及中州军民对这个孩子的期盼,她还是忍了下来,只是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咒骂着还是当男人好。
前面早有侍卫通报简王妃,所以,当她的马车到达王府的时候,简王妃便带领王府中所有侧妃侍妾以及裕阳大臣们的正妻在大门迎接她。
周紫玉首先跳下马车打起帘子,而后轻颜便扶着她的手下了马车。本来她打算直接跳下了的,但为着自己如今的身份,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也就精贵一回吧!
四个月前在中州王府的事情并没有外传,但是看简王妃和柳夫人对易轻颜的态度,其余的女人就知道这个易王妃的厉害了。她甚至连柳夫人的命根子——明慧郡主都抢了过去,还有什么她做不出来的?
易轻颜与简王妃客气地见礼,然后首先看望了崔瑞瑶的女儿。很漂亮的孩子,像她母亲。轻颜温柔地用一根手指头点了点孩子粉嘟嘟的脸蛋,惹来孩子咧嘴一笑,却将崔瑞瑶吓得脸色发白。
轻颜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曼声道:“孩子很可爱。”然后便转开眼去,她的嫡母和婶娘都在,轻颜虽贵为王妃,到底是晚辈,所以也没有托大。淡淡地问候之后,她便转身往幽澜水榭而去,脚步沉稳有力,也不要侍女搀扶。转身前,她对简王妃道:“我先回房休息了,姐姐让大家都散了吧!”
虽然原靖宇早已经将幽澜水榭改名为同心岛,王府的侍卫侍女们却没有改过口来,轻颜心知肚明,也不想跟简王妃计较,不过一个名字而已,她不在乎。
众夫人恭送易王妃,而后便散了。柳夫人看易轻颜走远了,这才小声对简王妃道:“姐姐,你说她把明慧藏到哪里去了?不在她身边也不在王爷身边……她还说什么她要亲自抚养明慧呢……”
简王妃拉着柳夫人的手一起往回走,一路上不时安慰她,尽管到最后连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知道自己已经败了,易轻颜怀孕了,而自己永远都不会有儿子了……
晚间,简王妃过来,问明晚是不是办一个宴会,让裕阳的诰命夫人们来正式拜见她,毕竟她是中州的女主人。轻颜笑着谢过简王妃的好意,却摇摇头说不用了。简王妃明明知道她不喜欢这些应酬,是想看她出丑吗?她只是不想应付那些肤浅的女人,态度若冷淡了人家说你高傲不可一世,态度若温和热络些又违心。更何况,无论是易夫人还是原靖宇的妻妾们,她都不想见。
第二天,轻颜便传令下去,恢复从前的制度,将在摘星楼处理政务,并让周仲元住到幽澜水榭中来。
王爷不在,易王妃竟然让一个外臣住到幽澜水榭,王府内外多有非言。周仲元看易轻颜毅然冷静,也没有推辞,立即就搬过来了。他明白,这是王妃对自己的信任,更是王爷对自己的信任。王妃之所以让他搬过来住,主要是因为她身子沉了,行动不便,精力也不如从前,而当前中州三面御敌,政务不知道比从前繁琐紧急多少倍。三日后,他就收到王爷的传书,说王妃有孕在身,不宜劳累,让他多多分担一些,最好住在幽澜水榭,免得早晚奔波劳累耽误时间,遇到紧急事务也可以尽快与王妃商议。释然之后,他又有些担心,王爷与王妃夫妻恩爱自然是好的,可是王妃毕竟出自将门易氏,从前即便参知军政也还有王爷把关,如今却让王妃全权做主,只怕……但目前局势危急,除了王妃,也确实没有别的人可以担当重任。
风组每天两次将各地收集的情报汇总处理之后送到幽澜水榭,轻颜看过之后再传给周仲元,若遇到棘手的事务,便召集其他谋士重臣一起商讨。原靖宇不在,中州的重要事务都送来裕阳王府裁定,军务政务极其繁重。
原靖宇也明白轻颜在王府根本不是养胎,而是主政,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让轻颜大着肚子上战场,而他留在后方吧?他极端痛恨此次谋杀事件的幕后主使,若不是此人在背后弄这些阴谋诡计,他和轻颜何至于此?要他亲临战场也就罢了,可是轻颜身怀六甲,竟然还不得不帮他打理政务……
随即原靖宇传令岑远志,中州政务由他全权打理,只需将重要政务写个条陈给王妃过目即可,中州军务让他能处理的就自己处理,处理不了的再转呈王妃定夺。
同时,原靖宇也给简王妃写了信,将如今中州面临的种种困境尽述于她,让她打理好王府,照顾好轻颜的身体。简王妃心中虽然有些不甘,到底还是识大体的,果真没有给轻颜添一点麻烦,还坚持每天亲自带王府御医为轻颜把脉,又嘱咐周紫玉和魏紫烟二人看着易王妃定时喝药定时休息。
轻颜一点都不喜欢喝药,虽然这个是补药,并不太苦,但想着肚子里的孩子,想着自己每天这么劳累,实在又有些担心孩子,也只得捏着鼻子每天一碗补药喝下去……
八月末,明慧郡主被送回裕阳王府,柳夫人高兴了一个下午。只有一个下午,因为晚上孩子就被送到幽澜水榭去了,伤心的柳夫人回去抱着简王妃哭到半夜。
第二天,轻颜将柳夫人请到幽澜水榭,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周紫玉带着她躲到屏风后面,然后又让魏紫烟将明慧带过来。
明慧今年七岁,明眸皓齿,粉嘟嘟的脸蛋十分惹人喜爱。这孩子长得像她母亲,柳夫人的容貌在原靖宇的妻妾中也仅次于自己和崔瑞瑶而已。更难得的是,这孩子聪明伶俐,年纪虽小,倒也气度不凡,这一点像她父王。
明慧恭敬地跪下给易轻颜请安:“徒儿拜见师傅!”童声清脆,如山间驼铃,非常悦耳。
“起来吧!”轻颜温和地说,“我是你的师傅,也是你的母妃,不必如此拘礼的。过来,让师傅看看。”
作为师傅,轻颜是非常温柔慈爱的,这都是跟自己的师傅学的。想当年,穆雨霏就是这样对她和林师兄的。
明慧恭敬地行礼致谢,然后才起身来,带着几分欣喜跑到轻颜身边。
轻颜温柔地笑着拉起她的小手来看了看,慈爱地抚了抚她的头发和脸蛋,“好像长高了一点。”又说,“这几个月跟着师祖练功辛苦吗?”
明慧低着头,小小地“嗯”了一声。
轻颜哑然失笑,摸摸她的小脸道:“是个诚实的孩子。这样很好,有什么都要跟师傅说,不要害怕。练功确实是很辛苦的,师傅六岁的时候就跟着师祖练武了,比你现在还小一岁呢。”
明慧偷偷抬头打量易轻颜,见她依旧温和慈爱,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笑了笑,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师傅六岁的时候练功都坚持下来了,她都七岁了,还跟师傅叫苦……
“师傅小的时候也跟师祖叫苦呢,不过被你师祖骂了一顿。”轻颜笑笑,仿佛想起了小时候。
“真的,师傅也会挨骂?”那双眼睛明亮极了,而且很是兴奋。
“当然,哪个孩子小时候不挨骂?只要坚持下来,等你长大了,就会觉得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轻颜看着明慧的眼睛,很认真地说。
明慧点点头,“徒儿知道了。”
轻颜忽然又叹了口气,道:“告诉师傅,明慧喜欢学武吗?明慧想跟师祖和师傅一样吗?还是喜欢像你母亲那样,学学弹琴绣花?你还小,练武对女孩子来说也确实辛苦了些。如果你想会你母亲身边,师傅可以送你回去的。”
明慧显然很是诧异,怔怔地看了易轻颜好一阵,又低头想了想,最后抬起头来,说:“徒儿愿意跟着师傅学武。徒儿想像师祖和师傅那样,当女侠,当大英雄。师祖说,女孩子也可以当大英雄的,师傅就是大英雄,全天下的男人都打不过师傅!”说到最好,她语气里已经满是崇拜。
“那明慧不想你娘亲吗?她可是很希望你在她身边呢!王府的人都说,是我强抢了你,都希望我能将你还给你娘亲呢!”轻颜语气中颇有些无奈的意味。
明慧显然想不到师傅会这样说,而且有将自己送回去的意思,忽然,她有些着急了。“师傅,徒儿不想回去。徒儿想跟在师父身边……徒儿每过几天就回去看看娘亲可好?”
“当然好!”轻颜似乎很高兴,“孝顺的孩子才是好孩子!明慧,你没有让师傅失望!”
屏风后面柳夫人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才没有发出声音来。
一切都在轻颜的意料当中,明慧是个聪明的孩子。“明天,师傅会安排你的功课,上午主要练武,下午读书习字学礼仪,晚上修习内功,时间排得很满,每天只有一个时辰玩乐的时间,你能坚持下来吗?”
明慧慎重地点点头,声音虽然稚嫩,语气却坚定:“师傅放心,徒儿不怕苦,不怕累,一定会坚持下去的。师傅小的时候能坚持下来,徒儿也可以!”
她不想回到过去的生活中。娘亲很疼爱她,可是,跟在娘亲身边,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学着弹琴、刺绣,连在花园里玩都不能尽兴。娘亲总是担心她的身体,担心她的安全,这个不准,那个不让。可是,跟在师祖身边不一样,那里有好几个跟她一样大的孩子,他们一起练功,然后一起玩耍。而且,她真的想做师祖和师傅那样有本事的人,可以飞,可以骑马,可以纵情的笑……
轻颜欣慰地点点头,让她回去准备练功。
明慧离开后,柳夫人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久久地凝视着易轻颜,好一阵才开口道:“多谢王妃!”
轻颜淡淡地笑笑,回道:“不必谢我,明慧这个孩子我喜欢,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你。”
至此后,轻颜对明慧的事情开始真正用心起来,也算正式承认她是自己的第一位入室弟子。凌霄阁的入门仪式已经举行,基础的修炼方法师傅也已经教给了明慧,轻颜也省事不少。明慧的时间被排得满满的,每天上午练基本功,由魏紫烟辅导,下午请了师傅读书写字,晚上修习内功,轻颜还会抽查她一天的功课。每隔七日有半天的空闲,她可以回去看望自己的母亲,吃完晚饭回到幽澜水榭。
明慧是个聪明漂亮又懂事的孩子,轻颜看着她就忍不住想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王府里只有三个孩子,简王妃身边那个心悦也很漂亮,只是胆子太小,整天躲在简王妃身后,轻颜不怎么喜欢。而崔瑞瑶那个还太小,自刚到王府那天见过一次,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
本来轻颜作为平妃,其他夫人侍妾每天都应该过来请安的,但轻颜没有时间招呼她们,也不喜欢跟她们周旋,干脆免了这个规矩。每次看到那些女人,她就忍不住想她们也是原靖宇的妻妾,她们也曾经和原靖宇万般恩爱,她们也给他生过孩子……
每次想到这些心里就难受,但这些都是无法抹去的存在,因此,她只能选择忘却,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见她们。
然而,每个晚上入睡前,她都会想想他,想边关的局势,想他在做什么……
第三卷 征伐天下:第五章 身怀六甲赴边关
十月初一那天傍晚,易轻颜正在检查明慧今天写的字,忽然魏紫烟进来,送上一份来自凌霄阁的密报。
轻颜打开一看,怔了一下,而后手中用力,那张小小的布条就成了粉末。
魏紫烟请示道:“阁主,要不要让他们再调查一下?”
轻颜摇头,说:“此事以后不准再提。严禁任何人私下调查!”
魏紫烟有些奇怪易轻颜的反应,“为什么不调查?万一消息有误呢?”
轻颜淡淡地笑了笑,缓缓摇头。“既然几天都有不同的人看到,应该不会是假的。”她看魏紫烟更加疑惑的神情,又说了一句:“好了紫烟,这件事你就不要操心了,记住我的话,不允许任何人再私下调查,王爷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魏紫烟领命而去,神情却有些愤然。易轻颜自嘲地笑笑,有句话叫什么来着?皇帝不急太监急?
密报说九月十一、十四、十五、十七连续几日有不同的将士看到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半夜从王爷的大帐中出来,行动鬼祟,每次他们想要跟踪,可人家拐过一个帐篷就不见了。消息是他们放在定南军中的凌霄阁男弟子传回来的,应该是可信的。
可是轻颜选择相信他。
十月初四午后,易轻颜还在摘星楼与周仲元一起处理中州政务,忽然周紫玉悄无声息地进来,向易轻颜呈上一份紧急密信。轻颜看过之后频频皱眉,随后又揉了揉眉心。
信里称在河西边境邯平,定南军军心不稳,有传言称中州王哄骗了定南军远离家乡父老来中州,只为了解除中州三面作战的困境,想要用他们的鲜血和生命保卫中州子民,保存中州的实力。
这本来也是事实,只不错轻颜一向是从好的一面引导的,如今自己私心的一面被人拿来利用也不奇怪。奇怪的是这样的流言是怎么进入定南军的?当初从义军中挑选来中州的精壮她可是花了很多心思的,而且插了很多凌霄阁的年轻男弟子进去当小队长,应该不会有各方的间谍才对。不过,三十多万人,被收买几个也不奇怪。她和原靖宇早已经想过这个问题,所以也没打算直接让定南军上战场,怎么还会出现如此大的骚动呢?而且,原靖宇竟然没有能够及时压制住,也说明了一些问题。
看信上说这股骚动持续已经有好些天了,中州王采取了种种措施,均无显著效果。可是原靖宇在这段时间的书信里一句都没有提。
如今她有孕在身,原靖宇不想她操心也在情理当中。更何况他一个男人,遇到事情却需要向自己的女人求助,只怕也有些拉不下这个面子。
周仲元看易轻颜的神色便知道又有什么大事情,只是因为这密信是周紫玉带进来的,他以为是王妃江湖上的事情。
易轻颜将信递给周仲元,“先生看看,此事王爷能压制下去么?”
周仲元看完,不由得也揪紧了眉。老天这是在打压中州还是在考验中州啊!
想了想,他颇为慎重地说:“以王爷的能力,要将这股流言压制下去也不难,只是……”
只是什么他没有说,轻颜也明白。
“如今军情危机,看来我只有亲自去一趟了!这里,就辛苦周先生了。”轻颜很快下了结论。
周仲元本要推辞,但想着如今军情紧急,王妃除了他也没有别的更好的人选,也只好接下这个担子了。只是……“要不要请示王爷?”
轻颜苦笑了一下,无力地说:“且不论这请示一来一回需要多少时日,他没过跟我们提这件事情就是不想我操心……”
周仲元自然清楚,但这样的敏感问题,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哪怕只是意思一下。
十月初六,易轻颜带着周紫玉、魏紫烟出发去河西边境,她知道这一次过去只怕短时间内回不来,可能孩子都要生在战场了,因此将明慧也带上了。
抚摸着八个月大的肚子,轻颜老老实实地躺在马车里,再也不提骑马的事。她要保护她的孩子,绝对不会让他有事的。她不断在心中对孩子说着抱歉,不断地跟孩子解释着,尽管她自己也明白孩子什么都不会了解。她只是想告诉自己的孩子,她真的很爱他,但是,她也爱他的父亲……
一路上她们走得很慢,也都是挑平坦的大路再走,马车上带着保胎药,她每天都会喝一碗,再也不要人盯着。
上路第三天,魏紫烟找了个机会小声问轻颜道:“阁主,您为什么不让他们调查?”
轻颜温和地看着她,小丫头终于忍不住问了?
“阁主?难道您一点都不在意吗?”
“谁说我不在意的?我只是选择相信他。紫烟,你要记着,两个人一起过日子,信任是非常重要的。”轻颜对着满脸疑惑的紫烟笑了笑。
紫烟还是无法接受,摇着头,满脸苦恼地下了马车。
明慧很懂事,每天赶路的时候要么看书学认字,要么出去学骑马,晚上到了客栈再练武,从未开口叫苦。见她如此,轻颜心中更加疼惜,严厉之余多了更多的耐心和温柔。从滋阳到河西边境邯平,快马七日可到,但轻颜一行足足走了半个月才到。原靖宇前两天才得到王妃已经赶往边境的消息,又气又急,让秦翼带了五百人去迎接,他自己也算着时日出城八百里等候。
十月二十二日午后,大队人马护着两辆华丽的马车终于到了邯平将军府,目前原靖宇暂住于此。
马车里,易轻颜推了推原靖宇,小声道:“到了,下去吧。”
原靖宇从她脖子上抬起头来,又在她唇上香了一口,这才整理衣服,放开她跳下马车。
将军府的管家带着下人们在大门口迎接,边关的将领除了正在守城的基本上都来了。
轻颜原本想自己扶着周紫玉下来就好,却不想原靖宇刚落地就转身将她抱下马车,径直走进府里面,传令让各军将领们明日午后再来参拜王妃。
其实大家看王妃身子这么重,也知道她现在需要休息。王妃肚子里的可是整个中州希望啊!
到了卧房,原靖宇亲自服侍轻颜梳洗,然后一边给她擦头发一边介绍这两个月来这边的具体战况。
原靖宇刚到边境的时候他们还占了河西边境一座城池云阳,但城里的民众反抗激烈,内外夹攻之下,他们在九月初便无奈退回邯平。这一个多月来,双方交战无数次,伤亡都很大,让原靖宇很心痛。可恨的是死了这么多人竟然只是跟河西打了个平手,谁都没有占到便宜。而最诡异的是河西竟完全是一副进攻的姿态,联系目前河西的状况,怎不让人心生疑惑?
而后不久定南军中就出现了流言,他想了很多方法都压制不下,反而给中州将士们造成了不好的影响。邯平守军对定南军从不出战颇有些意见,定南军几位中级将领对秦翼和凤轻尘的领导也有些意见,好在凤轻尘的骑兵因为是定南军统帅的亲卫,训练倒是很积极的,一个个都舍得吃苦,只是对原靖宇的领导有些抵触情绪。因此,近半个月来,原靖宇都让挂上免战牌,河西组织过几次攻城,但都让中州轻松地打下去了。
说到这里,原靖宇忽然奇怪地问了一句:“轻颜,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轻颜想了想,很认真地说:“会不会河西有高人在背后指挥?要不然怎么可能夺回几座城池,还能跟我们打成平手?河西的军力向来不如裕阳和中州的。”
原靖宇瞪了她一眼,不满地说:“不是这个。”
不是?轻颜疑惑地看着他。
“你就没有听到什么流言蜚语的吗?我知道军中你有很多人,他们就没有向你报告什么?要不然你也不会大着肚子赶来了。”原靖宇认真地望着她,神情竟有些紧张,还有些期待。
“你是说有人看到有女人从你大帐中出来的事吗?”轻颜一副这也算事情的表情。
“你不问我吗?”原靖宇瞪着她。这个女人不是一直在意这个吗,怎么会是这副表情?
“难道你以为我怀了孩子脑子就变笨了?”轻颜看着他的样子,忽然有点想笑。
原靖宇怔怔地看了她好一阵,忽然长长地吐了口气,激动地捧着她的脸,感动的看着她的眼睛道:“轻颜,谢谢你相信我!”说着,一个轻柔地吻落在她眉心。
轻颜嘴角轻扬,愉悦地笑开来,顺势靠进他怀中,小声道:“要是这个时候也会误会你,我也不值得你爱了。”
原靖宇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抚摸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脸颊贴着她的额,只感觉心里有一种幸福和甜蜜在叫嚣着要冲出胸腔来……
第二日午后,军中将领参拜王妃即定南军统帅。而后原靖宇训话,将目前的严峻形势深入地说了一遍,要求每位将领都拟一份作战方案,明日上交,鼓励大家互相讨论补充。
之后,定南军将领单独留下参拜主帅,汇报了这几个月的战况和训练情况,其余将领甚至连原靖宇都回避了。
轻颜神色始终淡淡的,倒是让定南军的将领们心中没底。大家都清楚,若不是得到这边军心不稳的消息,元帅不会大着肚子跑到边关战场上来。可是,元帅越是不提,神色越是淡然,他们就越是紧张害怕。
终于,易轻颜说到了正题上。但奇怪的是她的语气并不严厉,声音也不高,她说:“我在这里,就是你们的依靠,定南军不是没娘的孩子,但也绝不能躲在西北守军身后不敢露头!我的地位和未来与你们息息相关,大家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相信诸位也清楚,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谁都没有回头路了。从你们踏进中州土地的那一天起,你们就是中州的子民、中州的将士,保卫中州、平定天下是你们的职责,除了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立战功,你们别无选择!该怎么办你们自己掂量着,军心不稳的军队如何上战场?你们回去好好问问你们的士兵,要死还是要活?定南军是我从义军中精心挑选出来的,他们目标明确,对我极其忠诚。因此,凡心思浮动的,必定是被河西收买的奸细,你们下去给我见一个杀一个!我给你们三日时间,务必要让定南军成为铁桶一块,将帅同心,忠诚无畏!”
定南军将领们得令退下,似乎顷刻间有了一个新的灵魂,一个个都有了目标,有了信心,之前的无措忧虑一扫而光。
两日后的傍晚,易轻颜带着明慧以及周紫玉和魏紫烟几人悄悄出了将军府,上了一辆看起来及普通的马车直往邯平城外驰去。
十月二十七日,中州收起免战牌,做足了大势进攻的派头,林轻云的疾风营打头阵,将河西的骑兵杀得大败而逃,一路冲过去势如破竹,很快就冲散了河西的步兵阵型。飞羽营第一次出战,跟在疾风营后面,将河西打散的步兵一个个立斩于马下。
飞羽营第一次出战,应该让他们尝点甜头。这也是原靖宇和易轻颜商量了很久才制定出的作战计划。定南军必须得出战,但是伤亡却必须减至最低,这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完成的任务。最后他们安排了刚刚组建的飞羽营。
初战告捷,原靖宇下令补充兵力五万人,大有乘势夺回河西云阳城的势头。
河西士兵退回云阳,林轻云带兵趁势蜂拥而入,凤轻尘却下令飞羽营留在城外负责接应,不随疾风营进城。飞羽营中将士杀红了眼,一个个都很兴奋,他们从军也有几年了,还从来没有这么痛快地打过一场仗。以前么,大多是被人家追着打,他们武器不足,只能搞小规模的偷袭,哪有今天这样气势如虹啊!那一个痛快,这才叫打仗呢!
中州步兵约三万人跟着疾风营进入云阳城,但半个时辰之后便被人家赶了出来,边打边退。
凤轻尘指挥飞羽营同疾风营一起保护步兵退回邯平,河西军队紧追不舍。
因为河西追得紧,中州骑兵回城之后来不及关城门,河西军队就跟着进城了,中州守城士兵开始慌乱,无心恋战,与河西军接触之后便慌忙溃逃,河西军队士气大盛,追着进入内城……
原靖宇站在邯平城内最高的千佛塔内,将战况尽收眼底。“差不多了,发信号吧!”他对秦翼道。
秦翼领命而去,随后便听到城内有人放焰火,虽然看不太清楚,可是那声音却很清晰,非常诡异。河西士兵尚未反应过来,还在好奇地往天上看,但河西的将领们却多少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他们与中州交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中州的军队什么时候这么孬过?刚刚意识到可能情况不妙,就见四处都升起黄烟来,味道却很是奇异,竟然还有一点甜甜的花香?中州士兵似乎也一下子失去了踪迹……
“不好,赶紧撤!”河西的大将也是有些见识的,只是已经太晚了。
只见中州士兵从四面八方涌出来,杀人如割草一般……
河西入城的八万多士兵以及围在城外的七万多人全都中毒,浑身无力,反应迟钝,让人一刀一个解决得干净又利落……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不知道是天空的晚霞映红了城池,还是人间的鲜血染红了天空……
纵是秦翼跟随原靖宇多年,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屠杀。这已经不是战场了,这完全是屠杀,一群人神情亢奋地屠杀完全无力抵抗的另一群人……
“王爷,一定要杀光吗?”
原靖宇无奈地叹气,“秦翼,我不是天生嗜血,可河西军的凝聚力太强了,我别无选择。”看着满天红霞,他忽然转了个方向,遥望城外的天雾山。
天雾山上,易轻颜躺在一间庵堂的后院里,手里拈着一朵黄色的菊花,时不时地凑到鼻间闻一闻,双眼仰望长空,一个下午都没有说话。
晚风袭来,竟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儿。
魏紫烟小声道:“师姐,我好像闻到血腥味了,你说会不会……”
“嘘——”周紫玉指了指院子里的易轻颜,“小声点,阁主心情不好。”
“为什么?”魏紫烟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有些恐惧,还有些震惊。
“你以为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周紫玉白了她一眼。紫烟跟着阁主也不算短了,怎么还一点都不了解阁主。
“不是过来养胎的吗?”
“是啊,阁主有孕在身,还是少见些血腥的好,只不过……”如果一个人心里有了血腥,躲在哪里都能看到喷薄的鲜血,流逝的生命,无望的挣扎与恐惧的叫喊……
“师姐,你是说城里在打仗吗?河西的军队打进城里来了?”
周紫玉看着惊恐的魏紫烟,拉着她的手道:“别害怕,阁主不告诉我们就是不想让我们担惊受怕,不想我们的心也沾染上血腥,阁主她……心理也很不好受……”
虽然早已见惯了血腥和杀戮,虽然自己的手早已沾满鲜血,但真正到了眼前却还是难受。其实那些将士何其无辜,不管死的是中州的人还是河西的人,都是死在他们的计划中,那些毒是她亲自调拨的……
此战中州伤亡一万余人,河西主力十多万人几乎全被歼灭,残余三万多人弃守边城云阳,仓惶逃往益州上壅城。
此战后,中州士兵派出五万人清理战场,足足花了三天才将双方战死的士兵掩埋,而后清理战场遗留的兵器又花了三天的时间。在这六日里,秦翼审问俘虏的河西将领,终于问出一桩惊天的大秘密来。
“什么?河西王孟祺瑞竟然没有死?”连原靖宇也感到震惊。
当初得到孟祺瑞的死信他就疑惑,那么狡猾的一只狐狸,怎么可能在中州被别的势力刺杀?原来一切都不过是个计谋,一个三方联合起来想要瓜分中州的计谋。若不是南王那边迟迟不发兵,说不准此刻中州已经亡了。想起来原靖宇还是有些后怕,他还是低估了孟祺瑞与韩若云的野心与阴谋。
只是不知道河间王是真的死了还是跟河西王一样死遁了,不过从河间战场的战况来看,徐芝寿是死是活都无关紧要。如今他要担心的是南王会不会趁此机会发兵中州,不过,南方防线有易名臣坐镇,他也一直没有从南方防线调兵,至少坚守几个月不成问题吧?但无论如何,河西的战况不能拖得太久,必须速战速决才好……
“城里都清理干净了吧?”原靖宇忽然问道。看秦翼点头称是,他又下令道:“传令各军将领过来开会。”
第三卷 征伐天下:第六章 奇谋智取河西王
军中三通鼓响,各军将领齐聚中军大帐。
原靖宇首先向诸将通报了前几日的战果。大家其实老早就相互探听清楚了,但此刻听王爷再说一遍,心理还是忍不住兴奋。
紧接着原靖宇又讲了刚刚得到河西王孟祺瑞尚在的消息,而后分析出河西河间与南王结盟的内幕,诸将一下子又都沉默起来,刚才的兴奋劲顷刻间就被凝重所取代。
原靖宇淡淡一笑:“怎么了?害怕了?河西王没死又如何?几日前不也给我们打得落花流水,丢了云阳就逃回上壅去了?云阳如今已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再也不会出现第二次,本王也绝对不允许出现第二次!”
想起几个月前,他们明明顺利拿下了河西五座城池,谁知道民心不稳,很快又被河西夺了回去。这一次,王爷亲自坐镇,想必会恩威并施,加强管理了。
“诸位将军下去都准备准备,大军两日后出发,本王要一举拿下整个益州!”原靖宇语气中满含激情与信心,让各军将领们都有了扫平河西的信心。
各军将领各自下去准备,原靖宇却快马赶往天雾山,是时候接轻颜回来了。后日他带兵出发,将轻颜留在这里也不放心,还是缓缓跟在他后面比较好。
这几日轻颜胃口不好,神色间有些疲惫,但保胎药一直在喝,孩子倒是平安无事。原靖宇到的时候,轻颜正在听明慧念书,童声清脆,甚是悦耳。
“嗯,念得很好。”轻颜舒心地笑笑,看着孩子纯净的眼神,无伪的笑容,她的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这几天,也就是跟明慧在一起的时候她才能放下一切,感受那份纯净的温馨与满足。
明慧高兴地跑到师傅身边,小心地抚摸着她的肚子,问道:“母妃,弟弟听到明慧念书了吗?他喜不喜欢?”
轻颜笑道:“喜欢,当然喜欢,刚才他还在里面手舞足蹈给你鼓掌呢!”
“真的吗?我再摸摸看!”明慧很兴奋,轻轻地在易轻颜肚子上摸来摸去,“怎么没动啊?”
“呵呵……”轻颜忍不住笑了,伸手轻轻抚摸明慧的头,“许是他刚才踢我踢得累了,想睡觉了。”
明慧扑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忽然把头凑到轻颜肚子上去听:“我听听看弟弟是不是睡了……呀!”她忽然抬起头来,惊呼:“母妃,弟弟刚才又踢了一下,他跟我说他还没睡呢!母妃,弟弟一定喜欢明慧给他讲故事!以后明慧可以跟他一起玩儿!母妃,弟弟一定不会像心悦妹妹那样,什么都不敢,什么都怕……”
“好啊,明慧是姐姐,就应该带着弟弟一起玩儿。嗯,明慧还会保护弟弟对不对?所以明慧现在要好好练武,好好念书,以后才可以给弟弟讲故事对不对?”孩子动了一下,轻颜自然清楚,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很幸福。
明慧连连点头,“明慧是姐姐,当然要保护弟弟,母妃放心,明慧一定会很努力很用功的……”
原靖宇看着门口,看着里面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听着两个人温馨的话,之前的疲惫和焦虑全都散去了。他甚至忍不住想,如果明慧是轻颜的孩子,那该多好啊!轻颜是如此疼爱明慧,等她将来长大了,知道了父母之间的恩怨,还会如此敬爱这位师傅,还会甜甜地叫母妃么?
轻颜忽然感觉到什么,转头望过去,立即满脸惊喜道:“来了怎么也不出声?”
原靖宇温柔地笑着走过来,先轻轻摸了摸明慧的头,说:“明慧长大了,越来越懂事了。”
明慧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心里却很高兴。以前她一直有些怕父王的,见面不多,但自从跟了师傅,就可以经常看到父王了,而且,父王原来这么温和慈爱的……
“以后要听你师傅的话,好好练功。现在下去让你两位师姐收拾东西吧,我们等会儿就回城里去。”原靖宇笑着摸了一下孩子的脸蛋,将她打发出去。
易轻颜抬起头来,静静地看了他好一阵才开口道:“都清理好了?”
原靖宇点点头,嗯了一声,轻轻将她揽在怀中,安慰道:“轻颜,别想太多,战争就是如此残酷。你只要记住,不但昨日种种,乃至今后的所有罪责、所有血腥就有我一人承担,与你无关的。轻颜,你只要记住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最纯洁的女子,永远都是我最心爱的女人。而且,你应该知道,很多时候,杀人并不是罪恶。”
“是的,我明白,我都明白的……”轻颜轻轻叹息,将头埋在他胸口。心中的愧疚逐渐散去,浮上来的是幸福和感动。有个人可以依靠的感觉原来这样好啊……
“轻颜,河西王没有死。”原靖宇轻声道。
“……难怪……”轻颜怔了一下,但也不算太意外。
“之前我就一直奇怪,你叔父镇守西北多年,我们五月间一口气就拿下河西益州五座城池,不过两三个月,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不是信任易将军的忠诚及能力,我都想过要换一个主将的。”原靖宇缓缓道来。
“既然河西王假死,只怕与南王的辅相脱不了干系!”对此,轻颜早有怀疑。
原靖宇点点头,也有些后怕。“河西与南王联手,又拉上河间和燕王,是想一举置我们于死地啊!只是不知道这位辅相为何又手下留情了?若他同时出兵,或者在路上拦截剿灭义军,中州只怕已经没有了。”
轻颜想起大哥给自己的那十几个字,心中的感动不是一分半分的。说起来真奇怪,这次的事情都是大哥弄出来的,她应该恨他才对,可是她却因为他关键时刻的手下留情而心生感激。
想起明慧中毒,他们的计划那个时候就应该开始了吧,可笑她和原靖宇当时想得太简单了,还以为是宜安王府的女人干的。其实仔细想想就知道,明慧的生死对其他人而言其实无关紧要,唯一的作用只有一个,就是离间她和原靖宇的感情。她当时其实怀疑过简王妃,但也只有一瞬而已。她明白简王妃嫉妒自己是真,但却不会拿原靖宇的天下大业作赌注,所以当原靖宇也怀疑简王妃的时候她说不是她。而后她又怀疑是宜安王府的女人,因为原靖宇抢了萧氏的王位,因为瑶琴,因为她得到了那些女人都没有得到过的,一个藩王的专宠。
到如今她才想明白,离间她和原靖宇的感情得益最大的就是河西和大哥韩若云。别人不知道她的身份自然是想不出也不会用这些手段,但是河西王孟祺瑞和大哥都是清楚自己身份的人,他们用这样的小阴谋离间他们的感情,从而打破中州同义军的结盟,河西面临的危险减少,而大哥更有可能一箭双雕。奇怪的是他们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轻颜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况,忽然道:“我们这边有奸细。”
“我知道。不过这并不奇怪。”原靖宇忽然眯着眼睛望了门口一眼,“这几个月来,西北军节节失利,而后定南军中又出现流言,我心中有数,在军中,河西的奸细不但有,而且还不少。”
轻颜知他甚深,已经明白外面有人偷听。看来她还是大意了,因为对身边的人太过信任,竟然都没有发现。
“我觉得我们应该趁着目前的大好形势组织强攻,我们军中有河西的奸细,河西军中不也有我们的人么?虽然他们人微力轻打探不到军中机密,但让他们趁机下点毒什么的还是没有问题的……”她抬头冲着原靖宇狡黠一笑。
原靖宇笑着伸手点点她的鼻尖,忽然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带着几分兴奋道:“好办法!那选用什么毒就麻烦你了。”
两人相视一笑,轻颜瞥了门口一眼,轻叹道:“等回城以后我找紫玉问问看。”
下山以后天色已晚,坐上马车,轻颜在原靖宇怀中就睡着了,醒来已经到了将军府,原靖宇将她抱进去,她迷迷糊糊吃了点东西继续睡。
原靖宇好笑地看着她睡得跟个小猪似的,忍不住亲了又亲,只觉得这样的她可爱得不得了。他的轻颜,无论哪一面都让他深深沉醉。
第二日,易轻颜找了周紫玉和魏紫烟,询问她们河西境内盛产哪些药物,而后沉思了好一阵,写了一封密信用蜡丸封好,让周紫玉立即送去益州凌霄阁分部。
晚上,原靖宇回来的时候一脸喜色,轻颜挑眉相询,原靖宇笑而不答。直到夜里他们躺到床上,他才轻声在她耳边说道:“你义父和师傅已经到了,明日就将赶往益州。既然咱们都背了一次黑锅,这一次索性让他属实好了,也不枉我们背了这么久的骂名。”
轻颜点点头,忽然问道:“你不觉得这是小人的做法么?”
原靖宇认真地说:“我只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沉默了一下,他又问,“轻颜,你也觉得这样不够光明正大?”
“本来就是如此啊!你这本来就是小人行径。”轻颜语气虽淡然,却很肯定。
“你……不喜欢我这样?”原靖宇迟疑了下。
“呵呵……”轻颜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艰难的侧身将头靠在他怀中,“景瀚,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是今天才知道的。而我的原则只有一个,你只要记得不触犯我的底线就好,其他的你不用担心。我知道凭我们的实力要想光明正大的夺取天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更何况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其实我反而觉得这样很好,杀了该死之人,我们反而保全了更多的生命。”
原靖宇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高兴地亲吻他,一个又一个的吻从深情温柔到激烈再到温柔,最后他在她颈边长长地叹气。“轻颜,我真想你……”
轻颜温柔地说:“现在不行……”气息也有些不均匀。
“我知道……”所以只能叹气,他又在她脸上亲了亲,“不过能抱一抱、亲一亲总比前两个月你不在身边强。轻颜,你好像又长大了……”
“别闹了,等下又忍不住……”她坚决地将他捣乱的手从衣襟里拉出来。
“我是说你肚子又大了些,说我们的儿子又长大了,你看你,又胡思乱想了吧,真不知道究竟是谁思想不纯洁……”原靖宇一本正经的开头,说道最后自己也忍不住发笑。
“原、靖、宇!”轻颜有些恼羞成怒了,重重地掐了他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连连吸气胡乱叫着“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轻颜冷哼一声,得意地笑开来,枕着他的手臂翻了个身,很快便睡着了。
原靖宇侧身将她的身子拉进怀中,从背后紧紧抱着她,笑得一脸幸福。
第二天,魏紫烟在院子里指导明慧练武,易轻颜躺在屋檐下的躺椅上远远地看着。周紫玉端着保胎药过来,轻颜喝完,扶着她的手站起来,说:“扶我去更衣室。”
到了里间,轻颜复又在躺椅上坐下,轻声道:“说吧!”
紫玉小声道:“昨夜紫烟去了一趟花园,将一枚黑色蜡丸放在一盆兰花盆中。”
轻颜轻轻嗯了一声,脸上浮现出几分淡淡的忧伤。“没有惊动她吧?”
“没有。”
“知道后来是谁取走了蜡丸么?”
“是,肖锐大人已经暗中派人查清楚了。”
秦翼调任定南军步兵统领之后,原靖宇提拔了原近卫队中的侍卫肖锐成为新的亲卫统领。
轻颜静默了一下,闭着眼睛,好像什么都没有想,但更像是在伤心……
“阁主……您不要难过……”紫玉小声劝慰道。
“扶我出去吧!”轻颜睁开眼睛,缓缓起身。
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她也没有精力去伤心难过,为了她的孩子,为了孩子的父亲,为了他们的天下大业,她必须坚强……
当天下午,周紫玉辅导明慧看书写字,易轻颜让魏紫烟将益州的地图拿过来看了一阵,又思考了一阵,疲惫地叹道:“早猜到河西主将要紧急募兵,本以为可以浑水摸鱼,想不到他们的防范竟做得这样好……”
紫烟赶紧劝道:“阁主,这些事情您就不要操心了,让那些男人去烦恼就好了,您只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就好了。”
轻颜淡淡地笑笑,右手撑着前额靠在椅子一侧道:“唉,我哪里愿意整天想这些,只是如今天寒地冻的,我的定南军都是从江南过来的,哪里受得住这个天气,若是悄悄撤回去吧,又担心河西打过来……我也真是的,跟你说这些干嘛?你还是个孩子呢,哪里懂这些?”
“不是一切都还有王爷吗?阁主您不要太辛苦了,还是孩子要紧。”魏紫烟低着头小声道。
轻颜抬头看了看她,又叹了口气。
十月底,天降大雪,四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中州与河西暂时进入僵持阶段,双方都没有主动进攻的意思。原靖宇带着大军驻扎在刚刚夺得的益州云阳城,亲自接见安抚了当地的乡绅豪门世家,同时从邯平府衙中提拔了几位干练的官吏到云阳组织内政管理,城防则交给易明扬长子易允辉。十一月十二日,原靖宇亲自带兵奇袭益州新党。
新党位于上壅以西,平常守军也就一万人左右,因为河西主将战败狼狈退回上壅,云阳被中州占领,云阳周围几个城都很危险,所以最近增派了一万人过来,但总共也不过两万来人。
原靖宇召集易明臣等大将商议出兵事宜,听取了很多建议和意见,却没有作结论。晚上,他和轻颜两个人悄悄商议了一阵,做出了奇袭新党诱骗河西王进攻云阳的决定。
却说河西王带着残兵退回上壅,随即便发布紧急募军令招募新军,弄得整个益州民怨沸腾,而后又在低级将士中查找间谍,更是军心混乱,普通士兵和中小队长尤其愤怒。
后来知道中州暂时不会出兵总算消停了些,抓紧一切时间练兵,特别是新兵。
十一月的天气,士兵们缺衣少食,哪里有心思训练?因此军中怨声载道。将领们知道王爷就在军中,知道河西生死存亡就在眼前,因此不敢偷懒。可是普通士兵不知道啊,他们以为孟祺瑞真的已经死了,如今幼主即位,上个月又打了败仗死了那么多人,哪里还有半点信心?据闻中州王对普通百姓还好,打仗时却不折手段,竟然用毒气,一仗就杀了他们十多万人,简直是索命的阎王。他们这些新兵怎么能挡得住中州的大军?还不如逃回家去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因此,河西的逃兵亦不少,孟祺瑞暗中下令残酷镇压,结果却是越镇压逃得越多。
新党南城外,中州所有将士均披着白色的披风,在雪地里丝毫不引人注意,趁夜来到城墙下的护城河边。
由于天气太冷,护城河早就结冰了,一点用处都没有,所以新党守军在护城河边设了几个岗哨。
疾风营临时受命打头阵,轻而易举就解决了护城河外围着篝火打瞌睡的岗哨,然后借着飞天索跃上城墙。暗夜里不过多了几声闷响,城门已经被打开,城墙上负责守夜的几百人无一活口。
半夜里,疾风营的士兵换上河西军服跑马来到将军府,谎称发现紧急军情。新党主将骂骂咧咧地从热乎乎的被窝里出来,还没听明白究竟是哪里有了紧急军情,就去向阎王爷报到了。
主将被杀,城门失守,新党守军睡眼朦胧地爬起来,慌慌张张地抓起武器就面临生死抉择——是要跟将军一起下去见阎王爷呢还是投降中州?
就在这时,林轻云高声叫道:“中州王在此,尔等还不快快投降?”
连中州王都来了,那肯定是中州的主力都过来了,他们不投降还不是白白送了性命?谁会记得他们?家中父母妻儿怎么办?
事实上士兵们没有考虑太久,他们看着中州将士严整的军容,想着河西的局势,脑子转得快一点的立即就丢掉了武器,脑子慢半拍的看同伴都投降了,也跟着投降。
不过一夜时间,中州就轻松拿下新党。
第二日,新党派兵向上壅求援,称中州王亲自率领大军进攻新党,新党城墙也不坚固,只怕抵挡不了多少时日。
孟祺瑞闻讯,召集大将们商议,不顾将军们的强烈反对,决定放弃新党,破釜沉舟攻取云阳,截断原靖宇的后路,然后再与新党守军内外夹击彻底消灭中州大军。
将军们觉得这样太过冒险,可是他们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如今上壅也就七八万人而已,如何与中州十多万精锐抗衡?
然而孟祺瑞并不觉得自己在冒险,他对自己这一战略很有信心。他知道中州定南军不适应河西的寒冷气候,如今既然原靖宇带领大军攻打新党去了,留守云阳的就应该是成天缩在营帐里的定南军。而且他还知道定难军统帅也就是原靖宇的易王妃就在云阳,原靖宇可是很宝贝那个女人呢,更何况他至今尚无子嗣,而恰巧那个女人此刻身怀六甲行动不便,若是捉到她,换回几个城池应该不成问题。
河西的将领们不太相信一个女人能有这么值钱,有了权势还怕没有女人?有了女人还怕没有儿子?但天下间谁不知道他们王爷向来是不把女人当人的,既然王爷都如此肯定,只怕此事还真有几分把握。
为了激烈士气,孟祺瑞终于现身,并亲率大军攻打云阳,前面等待他的是定南军三万步兵和飞羽营的两万骑兵,而易明扬率领的十五万西北大军突然从左右两边包抄过来……
河西大军一看这个架势就知道自己上当了,军心一慌,阵型就有些乱,中州的骑兵冲过来,步兵就开始跑,孟祺瑞同河西将领们吼哑了嗓子也不管用……
其实河西的骑兵原本相当不错的,否则任他孟祺瑞再狡猾再聪明也不可能从易明扬手中将几座城池都夺了回去。只是河西的骑兵前次在邯平之战中几乎被消灭殆尽,如今仓促组建的新兵哪里见过这个阵式?心里一慌,就引马乱跑,倒是踩死自家的步兵无数。
但奇怪的是今天中州大军虽然气势汹汹却没有如以往般大肆杀人,反而一再高吼着:“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河西士兵正在降与不降间动摇,就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高声吼道:“河西王人头在此!河西士兵还不投降?”
士兵们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黑脸大汉站在王爷的宝马上,一手握着缰绳,一手高举着孟祺瑞的人头……
事后,轻颜问原靖宇为何改变刺杀计划。原靖宇义正言辞地说,孟祺瑞也算是个人物,竟然骗了他好几次,所以就让他堂堂正正死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中好了。
易轻颜不给面子地嗤笑道:“不是因为逼他现身后再在战场杀了他更能打击河西的士气么?”
原靖宇怒瞪着她,说:“你就不能装作不知道?本王就不能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打败他?”
易轻颜皱眉:“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要担心了……”
“担心什么?”
“担心我会不会成寡妇啊!你又要天下,又要当光明正大的大英雄……”轻颜强忍着笑意幽幽地叹了口气。
“你这个可恶的女人,就不能说句好听的……”原靖宇再也忍不住笑着扑了过去。
轻颜呵呵笑着让他抱着转了两个圈儿,而后坐在他膝上任他如细雨一般密密的亲吻……
他们都有太多的喜悦需要宣泄。
第三卷 征伐天下:第七章 瞒天过海产子计
此战之后,河西将士七万多人投降中州,河西再也无力抵抗中州大军挺进,原靖宇率大军连取三城,益州五座城池全部被中州占领,河西的灭亡已成定局。
取下益州之后,原靖宇调拨人手组织完善行政管理,为了安抚地方阀门势力保证中州的稳定统治,他在当地选用了一批名门学子,倒也缓和了一些矛盾。益州世族阀门见中州占领河西以后对自己的家族影响不大,甚至选用各家族的子侄为官,心便安定了。其实谁当政他们不是很在意,他们在意的是家族的地位和利益能不能得到保证,既然原靖宇愿意一视同仁的接纳他们,他们也没有必要提着脑袋跟中州王作对。
益州世家主动投诚示好,原靖宇待他们也甚是温和信任,双方对此都很满意。为了显示出诚意来,各世家给中州大军赠送了大批的军费钱粮,还抽调了几千私兵供中州王驱策。当然,这些世家便顺利将自己的人放到了中州王军中,等将来天下安定之后,这也将是他们安享荣华的资本。
原靖宇也是大胆,竟然将这些私兵划入自己的近卫军,而且还重用了孟氏门阀的子弟孟东旭为心腹谋士,与自己从裕阳带过来的谋士郭俊杰一起负责整个益州的政务。
既然政局趋于稳定,原靖宇就寻思着亲自去云阳将易轻颜接到自己身边。算算她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产了,他不在身边怎么放心?依目前的形势,最好一鼓作气拿下整个河西,他不亲自坐镇不行,而她产后又要坐月子,若他们不在一处,不是又要有好几个月见不到面?再说了,将她们母子留在云阳,他领兵出征也不放心啊。为此,他特意将轻颜的师傅留在了魏昌城,虽然穆雨霏一再说自己并不擅长接生。
将政务托付给谋士郭俊杰和孟东旭,军务托付给易明扬全权负责,原靖宇便带着几十名心腹侍卫上路了。
而在云阳城里,易轻颜收到原靖宇的信已经做好了准备。为了节约时间,她再次不理会原靖宇的警告,带着周紫玉和明慧,在五百名护卫的护送下就上路了。
战后,军中被查出来的奸细都被秘密处决了,只有魏紫烟例外,凤轻尘废了她的武功之后再审问她背叛师门的缘由。
轻颜真的很伤心。虽然她没有明确表现出什么来,表情也总是淡淡的,只是不说话,周紫玉和凤轻尘心里却都明白。
轻颜想不通,魏紫烟是师傅从本派系中挑选出来的亲传弟子,怎么会背叛自己呢?竟然还跟河西王合作……
可是魏紫烟什么都不肯说。
凤轻尘用刑是决不会心慈手软的,他可以让人经脉寸断却看不到半点外伤,于性命基本无碍,此生却休想再练武功,肉体和精神两重打击往往很多男人都扛不住,只能在痛不欲生的苦海中无助地挣扎。但这个年轻美丽的少女却紧咬牙关问什么都摇头,竟是一幅视死如归的样子。那样残酷的刑罚她竟然都熬了下来……
轻尘恼怒了,冷声道:“要不干脆扔军营里算了,那里的男人可是几年没碰过女人了,我看她脱光衣服被一群臭男人围在一起时还这样一声不吭!”
轻颜诧异地看着轻尘,却见他忽然红了脸又赶紧将头扭到一边,知道他也就是吓唬吓唬人而已。这个孩子多半还是童子身呢!竟然也知道这样吓唬人,也不知道他们接受的暗卫考验都学了些什么。
轻颜心中有数,凌霄阁的女子无论犯了什么罪也绝对不会扔给男人随意糟蹋,但魏紫烟不知道,直到此刻她才开始慌乱,然后惊叫、求饶……
却仍然不吐露实情。
“好了轻尘,别吓唬她了。”轻颜忽然就明白了。凌霄阁弟子几乎全部都是孤儿,在这世上除了师门并没有别的亲人,如果一个女子到了此刻都不肯说实话,多半是为了自己的情人。
河西王么?肯定不是!而与魏紫烟有长时间接触,又与自己有仇的年轻男子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了!周轻霖——秦雨梦师叔的夫君!
秦雨梦死的时候不过刚刚跟周轻霖成亲,她和师傅一直以为他们没有什么感情,想不到他竟然会为了报仇而投靠河西王。
轻颜忽然叹息道:“你跟周轻霖什么时候认识的?你一直爱慕他么?还是秦雨梦死后他主动引诱你?”
魏紫烟似乎僵了一下,眼神也有些闪烁,但还是不说话。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轻颜嘴角轻扬,飞起一个浅浅的笑容。
“不是,我跟周师叔一点都不熟悉!阁主不要冤枉好人!”果然,一提到周轻霖,魏紫烟立即就着急了。
“好了,我已经明白了。”轻颜小心地站起身来,示意凤轻尘可以结案了。至于最后的处置,却还需将叛徒押回凌霄阁总部,由刑堂的人核实清楚之后昭告凌霄阁所有弟子,最后才根据具体情况处以刑罚。在凌霄阁,死也分很多种的,所以有时候与其活着被带回刑堂还不如早早自杀的好……
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其实轻颜心里也莫名地紧张起来,甚至还有些害怕。她的母亲就是在生育她的时候死的,自己虽然习武,凌霄阁女子因生产而亡的女子也极少,但她还是本能的有些恐惧……一路上她都很小心,乖乖地坐在特制的马车上,一路上都是挑平坦的大路走,保胎药也一直不断。
周紫玉处处小心翼翼,食宿和路线都安排得妥妥贴贴的,明慧也很听话,一路上干脆坐在轻颜身边看书认字,一点都不让她操心。
五日后,她们就遇到了快马赶来的原靖宇。难得这一次原靖宇没有骂人,只是关心地询问了一下路上的情况及注意事项,然后就将明慧赶去另一辆马车,说她会吵到师傅休息。
明慧嘟着嘴下了马车,她哪里吵到师傅了?师傅就喜欢听她说话呢!弟弟也喜欢听她念书的……可是看大家都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难道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好玩的事情吗?
明慧下去后,轻颜狠狠地瞪了原靖宇一眼,然后自己就先忍不住脸红了。他难道不知道外面的侍卫们会怎么想么?一上马车就将女儿赶下去……
原靖宇依旧一本正经地说:“本王不过骑马累了想躺下休息一会儿,明慧毕竟也不小了,坐在一旁看着多不好!不过,本王还是先看看我们的儿子听话没有……”说着,他果真躺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到她肚子上,仔细聆听孩子的动静。
轻颜看着他万分小心的样子,扬着嘴角笑了。
“这孩子这段时间闹得凶吗?”他听了一会儿,只听到孩子有力的心跳没发觉孩子动,是以有此一问。
“一天总有个三五次吧,我也不知道别人的孩子会动多少次……”想着孩子,她脸上自然流露出温柔的母爱来。
原靖宇忽地抬起头来,及时捕捉到她唇边那个温柔至极的笑容。轻颜嗤嗤地笑,忍不住举起拳头捶打他。原靖宇不管不顾,只是急切地亲吻她……
许久之后他才放开她,却在她耳边低喃:“轻颜,我们分开很久了吗?”
“还不到一个月……”她也跟着轻声叹息,实际上她也很想他,所以才会提前出发,只为了早日与他相见。“景瀚,我生产的时候,你会在我身边吗?”
“当然!”他微微蹙眉,“我这么急着将你带去魏昌,就是想在你生产的时候能够陪在你身边,不然我怎么放心得下?”
“可是历来男子都不让进产房的。说是女子生产最是污秽,你又是要带兵出征的,只怕所有人都会拦着你……”她没有生过孩子,也没见过别的女人生孩子,她不想承认,可她确实有些害怕。很小的时候她心里就有那么一个念头,女人生孩子是非常危险的,很多女人都是在生产的时候死的……
“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我是王爷,只要我铁了心要做一件事情,没有人能拦得住我。”他们都太过熟悉,他一眼就看出她的无助和恐惧。
“嗯!”她点点头,安心多了。无论如何,他都在身边的。
一路平安。
腊月十七,原靖宇带着易轻颜总算临近魏昌城,几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轻颜想着很快就能看到师傅了,心里也不那么担心害怕了,只带着些激动的心情期盼着孩子的诞生。
总算平安到达,原景宇也算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头。城里面一切都准备好了,大夫、稳婆、奶娘、孩子的小衣服等等,想着他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他就忍不住心中激动。
这几日接连接到来自益州的快报,郭俊杰和孟东旭也连连来信催促他快快回去主持大局。年关将近,中州王又留在益州,益州的世家们自然不会放过这等联络感情的好机会,借着年关,发了不少请柬过来。二人商议之后,能推的都推掉了,但孟东旭毕竟出身益州豪门,诸多的人际关系缠绕其身,也有些推脱不掉的情面。更何况,他们都清楚,目前中州王对益州豪门主要采取安抚政策,该赏的脸面还是要赏的。
这些日子一直坐马车,轻颜老早就不耐烦了,只觉得浑身酸痛,原靖宇每天三次帮她揉捏四肢按摩全身,虽然也有些效果,但到底是治标不治本的,后来他们发现一个好办法,那就是继续修炼内功。
自从知道怀孕以后,易轻颜就停止了内功的修炼,担心伤到孩子。最近这段时间她总是躺的时候多,动的时候少,越发觉得浑身酸痛发麻,怎么都不自在。后来原靖宇想着都是经脉不通才会浑身酸痛,所以试着以自己的内力引导在她体内循环一个周天,不料效果相当明显。轻颜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四肢也不会觉得麻木了。于是,每天三次的按摩就变成了三次内功修习。
这日午后的内功修习结束之后,轻颜躺在马车上休息,不知不觉中靠着原景宇就睡着了。原靖宇坐在她身边闭目养神,赶紧将被子给她压严实一些。
过了一会儿,轻颜忽然睁开眼睛问道:“景瀚,我们什么时候能到达魏昌?”
原靖宇轻松答道:“以这样的速度,明日就可以到了。”
“估计我等不了那么久,”她忽然用力抓住了他的手,“我想,我就要生了……”
“什么?”原靖宇大吃一惊,吓得差点跳起来,但随即又平缓呼吸放松下来。他迅速摸了摸她的脉象,赶紧掀开马车的窗帘探出头去,吩咐周紫玉准备生产用具,又让侍卫们骑马去四周看看有没有人家,并让人迅速进城向杨夫人报信。
原靖宇看起来倒是没有慌乱,分派人事井井有条的,但天知道他心里其实也着急得要死。虽然他有过很多孩子,但实际上对于女人生产并没有什么实际经验。他知道轻颜心里有些害怕,所以有意装出一幅稳重的样子来,不过是为了给她一些心理上的依靠。
阵痛一波一波袭来,但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痛的时候她就咬紧牙关硬撑着,等这一波阵痛过去了,她就赶紧大口大口地吸气。好在阵痛刚刚开始,中间的间隔还是比较长的,轻颜觉得自己还能坚持一段时间,心里还不是很紧张。
约摸一刻钟之后就陆续有侍卫骑马回来,报说离此不远处有户农家,只是房子不大,屋内设施很是简陋,住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妇人同她五十多岁婆婆。
原靖宇皱眉。条件很差,又只有两个乡下女人,难道他们的孩子就要降生在这样一个地方?可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有间屋子总比野外好吧?而且,两个妇人都应该生育过吧?如今找不到稳婆,但愿那两个女人能帮上点忙。
“前头带路!”
原靖宇吩咐将马车里的东西带着,他抱着易轻颜就跟着那名侍卫走。这条官道倒是平坦,可两边一面是山,一面是树林,骑马都非常勉强,此刻的轻颜如何禁得起这样的颠簸?是以他只好抱着她过去,为了赶时间,他几乎是小跑着跟上前面那个侍卫。
不过一刻钟,一栋农家小屋就出现在山脚下。
前面已经有侍卫过去准备了,所以主人并不惊慌,已经带着人熟练地准备产房了。厨房里已经冒起了烟,有人在生火烧水。
轻颜又经过了几波阵痛。痛的时候她就用力揪紧他背部的肌肉,也有些出气的意思。孩子明明是两个人的,凭什么让女人一个人痛?
原靖宇似乎也明白她的心思,竟然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只是担心地问她:“疼得厉害吗?再忍忍,很快就到了……”
其时不过寅时初刻,到了屋子里,光线却有些暗。周紫玉点了几根蜡烛,屋子里倒是亮堂多了,只是有一股蜡烛燃烧的烟味儿。原靖宇无奈地将整个屋子打量了一番,让周紫玉将窗户打开,又让人隔窗两尺拉上布幔。如此,空气好多了,又不必担心有风吹进来。
老妇人看侍卫的架势就知道自己遇到了贵人,因此处处陪着小心,言语间很是热情,似乎对女人生产十分老道。她说自己生过六个孩子,个个都顺当,频频安慰他们不要担心。而后看到周紫玉进来更是瞪大了眼睛,直呼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貌的小姐,后来才知道周紫玉不过是个侍女,心中更是惊诧。
至于那个年轻的小媳妇,倒是不多言不多语的,因为有很多陌生男子,是以一直躲在屋里面,低垂着头,很没有存在感。
原靖宇将轻颜放到铺好的床上。
那床原本只有几块木板,上面铺了一层稻草,灰色的麻帐看着就觉得脏,所以紫玉让人把床帐取了,又铺上她们带来的干净的枕头和被褥。
躺到床上,轻颜略有些慌乱地望着原靖宇。如果只是痛她倒是不怕,问题是痛过之后孩子就能生下来了么?孩子会平安么?她会平安么?
那老妇人倒是很干练的样子,看产妇已经躺到了床上,就打算赶原靖宇出去,说产房不洁,男人是不能呆在里面的。
轻颜一听,赶紧抬头看着原靖宇。
“胡说八道!”原靖宇一声怒斥,“吾妻生吾子,乃是天大的喜事,让你这破旧的小屋蓬荜生辉喜气盈门!何来不洁之说?”而后,他又低头,紧紧握着轻颜的手,安慰道:“别怕,我不走。”
那老妇人实在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的男人,想继续规劝吧,又畏惧他的威势,不劝吧,一个男人在产房里,实在是不成体统。想了想,还是自己的命要紧,既然人家都不在意了,关她什么事?就算倒霉也倒霉不到自己头上,于是走过去掀开被子打算查看产妇的状况。
“你做什么?”轻颜被老妇人吓了一跳,但随即就反映过来。
不脱去长裤怎么生孩子?更何况都已经见红了。其实她虽然没有经验,于生产一事却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她很清楚生产的过程,知道顺产的艰难,更知道难产会怎样……也是因此,她才在心里存了恐惧。
那老妇人被她一吓,赶紧收回手来,有些尴尬地笑笑,说:“不知道这位夫人发作多久了?宫门开了多少?”
轻颜正要问她究竟会不会接生,不料新一波的阵痛袭来,将她未出口的话全部拦了回去。她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才能控制住自己不痛出声来。
原靖宇又心痛又着急,担心她这样会咬伤自己,于是将自己的手掌伸过去,又道:“痛就叫出声来吧,不必忍着。哪个女人生孩子都是要叫的……若担心叫出声会损了你的威严,就咬着我的手吧!”
轻颜瞪了他一眼。哪个女人生孩子都是要叫的?哼!他有过很多女人生过很多孩子很得意么?那些女人都能平安生下孩子来,她易轻颜更可以!于是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原靖宇看着她眼中的愤怒和倔强,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又看那老妇人站在一边无措的样子,皱眉问道:“你可会接生?”
“老妇生过六个孩子……”老妇人赶紧答道,却在原靖宇严厉审视的目光中低下头去。
“你可会接生?”他又问了一遍。事关轻颜母子的性命,他丝毫大意不得。
“老妇,老妇不会……”那老妇人虽然承认自己不会接生,但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却告诉原靖宇,她即便不会接生,好歹也生过孩子,比起他这个大男人来说也可谓经验丰富了。
事情越是危急原靖宇越是沉着冷静,他知道自己不能慌乱,不然轻颜就危险了。可是,现在他上哪儿去找稳婆来接生?本来周紫玉从医,该是可以借助的,但她偏偏未婚,还没有修习产科一道。
这时,轻颜阵痛稍缓,忽然提醒道:“我有一本专讲女子怀孕生产的医书,紫玉收着……”她松开他的手掌,看了一眼上面见血的牙印,侧过头去,心中忽而感到愧疚,忽而又感到委屈。
紫玉听阁主提及,赶紧将书找出来。
可是这临时抱佛脚能行么?
原靖宇看周紫玉一脸的惊慌犹豫,立时下决断:“给我!”与其将自己妻儿的命交给别人,倒不如交给自己。
这个决定轻颜倒是不觉得什么,却把其他人吓了一跳。周紫玉惊诧,却也明白这是因为王爷不放心将阁主的性命交给自己。而那老妇人同她的儿媳妇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原靖宇。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里,女子来月事都被认为是不洁之身,男人都是要避的,女子生产更被当成是最最污秽的事情,男子不要说接生了,连进产房都认为会倒楣,因此,才传下习俗女子生产男子不得进产房。可是这个看起来如此威严如此尊贵的男子,不但要坚持呆在产房里,竟然还要亲自给自己的妻子接生?
门外及窗外等候吩咐的侍卫听到了,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赶紧劝道:“王爷不可啊!”
原靖宇冷哼一声,怒斥了一句:“都给本王闭嘴!若是你们的妻子要生产,你们就能撒手不管?都把你们的嘴管好了,这件事情不许外传!现在都给我散远点!”
侍卫们无奈地远远散开,一个个却都揪紧了心,唯愿王妃平安生产,最好生个世子……
轻颜分神听着外面的动静,见原靖宇轻松打发了那些多嘴的侍卫,不禁松了口气。只要他在她身边,她就不怕。“先帮我……脱了……”她缓了口气道。
周紫玉过来打算帮忙,原靖宇却让她准备一个布团让王妃咬,又让那个年轻的少妇去传热水,让那老妇人呆一边去随时等候垂问,却不准她离开。虽然知道目前情况紧急,但私心里也不愿意轻颜的身子给别人看到。那三个虽然是女人,但于事无补,轻颜脆弱的一面如何能让她们见到?
他亲自帮她脱掉染血的长裤,曲起她的双腿,一脸镇定地细细查看了她的身子。他面上虽很是镇静,心里却很是担心。孩子怎么能从那么窄的地方生出来?
他一边问她的感受,一边翻书。
看着他故作镇静的样子,轻颜反而冷静下来,之前心中隐约的恐惧都被感动所取代。他待她这样好,她一定要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那么多的女人都给他生过孩子,他最多不过守在门外,可是此刻他却坚持呆在她身边,亲自帮她接生,这世上有几个女人能得到丈夫这般爱护?危急时刻,他只信任他自己,因为他太重视她们母子了。她明白他的心意,这一次,他输不起。
原靖宇看书很快,一目十行匆匆扫过,却已经将每一句话铭记于心。他深深吸了口气,伸手小心地抚触她的肚子,首先确认孩子的胎位。
细细地摸过之后,他长长地吐了口气。很好,胎位正常,孩子头部朝下!只要孩子胎位正,顺利生产的可能性就有了一半。然后是检查她的盆骨,盆骨的开口虽然不大,但好在孩子的头也不是很大,估计她再让盆骨张开些孩子就能出来了。
书上有些词汇他第一次看到,但并不妨碍他正确理解。从轻颜阵痛的密度来看,孩子至少还有半个时辰才能生出来。从产道来看……他实在看不出跟平常有什么不同,只除了那从她身体里面渗出来的刺眼的鲜血。
“这个……宫口开了多少如何查看?”他问。书上说宫口开了三指宽就表是快要生了,宫口开了五指宽孩子基本上就能出来了,那个时候才能让产妇用力。
紫玉脸一红,不知该如何回答,那年轻少妇羞怯地低着头也不说话,那老妇人干笑着,颤抖地说:“用手……用手查探……”
原靖宇用衣袖擦去轻颜头上的汗水,温柔地笑笑,说:“别怕,我看看,估计没有这么快……”
轻颜信任地看着他,只是因为屋子里还有人而感到有些羞怯。
原靖宇正犹豫着怎样探查的问题,轻颜的阵痛又开始了。这一次宫缩很厉害,疼得她闭上双眼扭过头去,咬着布团也呻吟出声。她想要扭动,想要发泄,可怎么躺怎么动都觉得难受,又担心自己乱动伤到孩子……
原靖宇赶紧抓住她的手,连连安慰道:“别怕,别怕……孩子很快就要出来了,想想我们的儿子该有多可爱……”
轻颜深深吸了口气,感觉那剧烈的疼痛稍稍缓和了一些,只是抓着他的手依旧那么用力。
一个时辰在疼痛和焦急中很快过去……
阵痛越来越强烈,宫缩几乎不间断,轻颜知道,孩子就要出来了。忽然,她明显感觉到有很多水流出来了,于是喘息道:“景瀚……羊水好像破了……”
羊水破了?书上说羊水破了就是孩子要生了的信号。如果羊水破了,孩子久久没能生下来,孩子就危险了。
原靖宇又赶紧侧过身去一看,果然是羊水破了。那就是说可以用力了么?他再次摸了摸孩子,已经到了盆腔口了,只是盆腔的开口仍旧比孩子的头略小……
他看着满头大汗的轻颜,带着几分迟疑道:“可以再把盆骨打开一些吗?”练武之人筋脉韧性更强,骨骼都比较活络,有意识地将盆腔打开些并非不可能的事。
轻颜轻轻点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默运内功牵动韧带打开盆骨……
原靖宇看着她满脸的汗水,满脸的痛楚,心也跟着揪紧,几乎忘记了呼吸,只能默运内功,将一股股温热的内力源源不断地送入她体内,帮着她打开盆骨,帮着她一起将孩子往外推……
“啊……”她忽然高声痛呼了一句,带着几分哭腔叫道,“景瀚,景瀚……他怎么还不出来啊?”
“别着急,不要怕,很快就出来了……”原靖宇也是满头大汗,心慌着急并不比她少。一面要给她输送内力,一面又要注意看着产道孩子出来了没有,同样是手忙脚乱,急得半死。
轻颜忽然摇摇头,抓住他的手道:“我受不了了,还要生多久啊?要不……要不你用刀帮我划开肚子,把孩子取出来吧?”
“胡说!”原靖宇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反手用力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轻颜,你知道这个孩子对我有多么重要,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期盼着他的出生,所以,我们都要竭尽全力把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
轻颜咬着嘴唇点点头,可是她生不出来啊,所以才让他干脆划破肚子取出来好了。她不是没受过伤,如果只是在小腹划上浅浅的一刀,那可比生孩子轻松多了。
原靖宇一看她的表情就明白她想岔了,他温柔地擦去她头上的汗水,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道:“轻颜,你没有明白,孩子对我来说很重要,但是,你比孩子更重要!我绝对不能拿你的生命冒险,我输不起的。轻颜,我们说好要白头到老的,你不能食言!”
轻颜闭上眼睛,忽然觉得那阵痛似乎也不那么痛了。她一定要平安将孩子生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紧咬着嘴唇,再次用力将孩子往外推……
原靖宇紧张地等待着……忽然,他激动地抓住她的手道:“我看到了孩子的头了,轻颜,再加把劲!”
轻颜借着他手上的劲再次用力——
“啊——”她突然用力一声叫喊,孩子终于生下来了。
轻颜只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幸福。孩子,他们的孩子总算平安来到了这个世界。
原靖宇看着孩子的头一点一点被推出来,那种巨大的震撼让他托着孩子差点流出泪来。
原来生命就是这么来的……
原来生育是如此不易……
见孩子生下来了,周紫玉赶紧过来,将孩子接过去放到热水中清洗。
原靖宇感觉手中一轻,看着上面残留的血迹,听着孩子洪亮的哭声,这才清醒过来。他返身扑到轻颜面前,轻轻抚着她脸上轻松满足的笑容,两人相视而笑。
“辛苦你了。我从来不知道,生孩子竟然这么辛苦……”
轻颜觉得好幸福,可是也好累好累。她想睡了,可是,在此之前她必须看一眼她的孩子。“孩子好吗?”
“好!”
“是儿子吗?”
“嗯?没注意,我看看……”原靖宇是高兴得晕了头了,刚才看到孩子从她身体里面滑出来落到自己手中,那种感觉实在太震撼了,他觉得自己仿佛捧着全世界,一时间竟然忘记了看孩子究竟是男是女。
这时,周紫玉已经把孩子清洗干净,割断脐带包扎好放进准备好的襁褓中,却没有立即回答。反而那个帮着清洗的老妇人笑呵呵地说:“恭喜王爷王妃,是位郡主呢!俗话说先开花后接过,王妃这是第一胎,等明年生第二胎就容易了,保准是个儿子……”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原靖宇竟然是个王爷,而且还是个亲自给女人接生的王爷,听了原靖宇先前的话,她心中也是极其震撼的。
原来还有男人会将女人看得比儿子还重要……那个躲在门后面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小媳妇也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原靖宇一眼。
只是这一刻原靖宇和易轻颜都呆了。
“不是儿子么?”原靖宇赶紧将孩子抱过来,打开襁褓一看,果然是个女孩!他知道凌霄阁精于医药,之前他一直说儿子儿子的轻颜也没有纠正反驳他,他就一直以为她能肯定肚子里是个儿子,原来不过是误会。轻颜自己给自己把脉是不太准的,周紫玉却不精通这个,轻颜没有反驳他只是因为她也希望是个儿子……
轻颜也是一脸的震惊失望,看了看正在哭闹的孩子,低声道:“对不起……”
“嗯?”原靖宇回过神来,“不,不怪你。你已经很辛苦了……我刚才本来在想,只要我们有了儿子,以后就不生了,生孩子实在太辛苦了……”
轻颜深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忘记刚才的痛苦,鼓起勇气道:“不要紧的,我再生一个好了……”
原靖宇看着她一头的汗浸湿了头发,脸上还有他刚才抚摸时弄上去的血迹,神情疲惫,刚刚经历了那样的痛苦却说还要再给他生个孩子……他心神一震,从心底深处冒出来的感动像一股暖流流至全身,那一刻,他觉得能拥有她真的是自己这一生当中最幸福的事情。
低头轻轻拍了拍孩子,他忽然道:“轻颜,你看这个孩子是不是很像我?”
轻颜打起精神再看了一眼。孩子头发很好,乌黑浓密,眉毛却很浅,此刻正闭着眼睛哭叫,可是她的皮肤又红又皱,怎么看都像个小老头……
“怎么……怎么这么丑?像个小老头……”这个孩子真的是她生出来的?
原靖宇忽然笑了,说:“还好这孩子是我亲自接生的,不然你还不诬赖人家偷换了你的孩子?我怎么看都觉得可爱,嗯,确实很像我!”说着,他低头亲了亲孩子的脸蛋。孩子皮肤看起来有些发红,其实非常细嫩。他动作很是轻柔,生怕自己太过用力伤到了孩子。
轻颜看他脸上的喜悦不似假装,这才轻轻叹了口气。虽然她很想要个儿子,但既然生了女儿也没有办法。总归是他们的孩子,是她期盼了那么久,那么辛苦才生出来的……
原靖宇将孩子放在轻颜床边,对周紫玉道:“紫玉,你出去报信,就说王妃已经生下了世子!若有人问起孩子,就说因为早产,身子弱,就不抱出去给大家看了。”说完,他满含杀气地看了那老妇人和小媳妇一眼,眼神中满是警告威胁。
那老妇人今天受到的震撼已经够多了,但还是被吓了一跳。读懂了原靖宇眼中的威胁,她赶紧低下头去,小声道:“恭喜王爷王妃喜得世子!”
周紫玉出去报信,外面很快就响起一阵欢快的惊呼声,虽然隔着一堵墙,房间里面几个人都能感觉到那些侍卫的喜悦。
紫玉端着热水回来的时候,易轻颜已经昏睡过去了,原靖宇帮她擦洗身体,上了药,换了干净的衣服和床单,这才抱着孩子耐心地哄着。他一边走一边轻轻地拍着孩子的背,倒是很熟练的样子。孩子一双眼睛特别漂亮,哭了这么久了,依然那么清澈。她哭一阵,看他几眼,又接着哭……
原靖宇让紫玉去煮一点粥过来,这孩子应该是饿了。他笑着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孩子的脸蛋,孩子立即就不哭了,小嘴往他的手指凑,可惜身子还太软,只能动动嘴,始终不能如意。原靖宇忍不住低沉地笑开来,将指腹放在她嘴上。小孩子立即含住父亲的手指开始吮吸,可是半天吸不出奶水来,失望地又哭起来,然后又开始寻找他的手指……
原靖宇觉得有趣极了,干脆将孩子抱到外屋去逗,免得她的哭声吵到轻颜休息。如今只有等轻颜休息好了才有奶水,这么小的孩子不能喝粥,最多暂时唯一点点米汤。他忽然想起他和淑宁的第一个孩子,若还在,如今都八九岁了……
他一定会保护好这个孩子的,他和轻颜的孩子啊!
肖锐进来请示接下来的安排,看原靖宇高高兴兴抱着孩子,忍不住伸长脖子看了看。
原靖宇得意地抱着孩子走到肖锐跟前献宝似的说:“孩子像我吧?”
肖锐细细地看了看那个小小的又红又皱的婴儿,疑惑地挠挠头,嘿嘿傻笑几声,连连点头说是,又问:“王爷给世子取名字了么?”
原靖宇怔了下,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窗外天色,沉吟道:“这孩子生在彩霞满天的落日时分,是我们中州的希望,他会开创一个崭新而辉煌的时代,就叫明晖吧!”
肖锐高兴地将这个好消息传了出去,原景宇笑容虽柔和,心中却有些忧虑。
明慧跑进来,兴奋地看着父王怀中小小的人儿,眨了眨眼睛,迟疑地问:“父王,我可以摸摸弟弟吗?”
原靖宇含笑点头:“可以啊,不过你要轻轻的……”说着,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摸了摸明晖粉嫩的小脸蛋做示范。明晖无端被打扰,小嘴咧了一下又什么都没吃到,不高兴地哼了两声。
明慧却看得很高兴,觉得弟弟怎么看都可爱。
“父王的小宝贝儿,别哭哦……明晖是小男子汗,要坚强勇敢哦……”原靖宇宠溺地笑笑,轻轻拍了拍孩子的小屁股诱哄道。
外面,肖锐等侍卫听着王爷在屋子里哄孩子,一个个张大嘴差点没把下巴掉下来。果然儿子就是不一样啊,又是易王妃所出,瞧王爷这高兴得……
轻颜醒来已经是半夜,屋子里点了一根蜡烛,原景宇抱着孩子睡在靠墙的一张临时搭建的小床上,明慧睡在她脚边,紫玉靠着床边正在打瞌睡,其他的人估计都在外面搭帐篷。
难得原靖宇竟然能哄得孩子没有哭闹,轻颜温柔地笑笑。她做了几个深呼吸,轻轻叫了一声:“紫玉?”
紫玉醒来,高兴地说:“阁主您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轻颜还没有答,原景宇已经走了过来,说:“定是饿了。紫玉,你去厨房看看,不是让灶上熬着红枣粥么?”
紫玉出去,原靖宇在轻颜床边坐下,握着她一只手,低声道:“辛苦你了。还疼么?”
“不要紧的,不动就不疼……”她看着他的温柔,心里总有些愧疚。
“别胡思乱想了,等会儿吃饱了好好睡一觉,至于孩子的事情你不要担心,我会安排好的。只是……”他轻轻在心中叹了口气,明晖是个女孩儿,他自然也是有些失望的,但是怎么会怪她呢?若是她能决定生男生女,自然也是想要儿子的。他只是叹息凡事不能两全,既然决定将明晖当男孩子样,就得加倍小心才行,只怕不能在她身边长大了。
“什么?”她轻声问道。
他轻轻抚摸她的脸,无限怜惜地望着她,说:“明晖的事情我们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连肖锐都一起瞒了,所以……我们不能将她带在身边……”
轻颜眼中闪过一抹伤痛,随即便望向别处。九个月前她抢了柳夫人的孩子,这么快就得到报应了么?她的孩子,她辛辛苦苦才生下来的孩子啊……自己从小就没有母亲,她知道一个孩子是多么需要母亲的爱护。可是为了稳定人心,为了成全她的私心,她竟然要抛弃自己的孩子……她对不起自己的女儿,叫明晖是么?明晖,明晖,她的孩子……
“轻颜……”原靖宇猜到她心中所想,低头轻轻地吻在她面上,叹息道,“我们不是要抛弃她,只是暂时寄养在一个秘密的地方,等她大一点懂事了,就可以回到你身边来了。而且,我们也可以经常去看她的。如今我们需好好想想究竟把孩子藏在哪里比较好……”
别说她不舍,他这个做父亲的也舍不得啊!那么小的孩子,从她母亲肚子里生出来就落在自己手中,他抱着她,哄着她,亲吻她,喂她喝米汤,为她换尿布……但凡他能够为她做的事情,他都会用心做好,因为这一生,他注定了要亏欠这个孩子……
轻颜回过头来,咬咬嘴唇,最后却还是忍不住叫了他一声,哭出声来。
原靖宇小心的将她的头揽到自己怀中,亲亲她的脸蛋,亲昵地用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都是我不好……要不……”
“不!”她忽然抬起头来,吸吸鼻子道,“我都明白的,是我不好,景瀚……我从未想过你会对我这么好……”
原靖宇忍不住心中感动,于是搂紧了她:“你傻啊?明晖是我们的孩子,是你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孩子……你怎么会以为我会不喜欢她呢?我只是觉得愧疚,为了中州的安定,为了我们做父母的能少些麻烦,必须得牺牲她的童年,或许还会牺牲很多很多……所以,当她还在我们身边的时候,我会竭尽所能的爱她……”
虽然不能将她带在身边养大,但是他会爱她的,他不会让这个孩子重蹈自己童年的覆辙,只要有机会,他就会告诉她,她的父王和母妃都是爱她的,很爱很爱……
原靖宇越是体谅,轻颜就越感到愧疚,她越是愧疚,他就越是感动,越是怜惜疼爱她……
“我现在才知道,轻颜,其实你就是个傻丫头……”不管她曾经怎样的坚强骄傲,不管她有多高的武功,不管她有多么能干聪慧,现在在他怀中的易轻颜就是一个脆弱的傻丫头。她有什么好自责愧疚的呢?她为了他那么辛苦的怀孕、生产,他本就应该感激她才对啊……
他从未想过女人生产竟然是那样的惊心动魄,根本就是以命相搏,想着那么坚强的她竟然无法忍受到要求他为她剖腹取子的地步,那该是怎样的痛啊!谁说女子柔弱,每一个母亲都是坚强而伟大的,每一个新生命的诞生都是他们的母亲用自己的血泪甚至生命换来的……
他忽然想起王府中那些为自己生过孩子的女人,虽然到现在他不过才四个女儿,但实际上她们生产过好几次……
“轻颜,”他忽然看着她的眼睛,略带几分犹豫道,“生孩子太辛苦了,所以我想……今后应该对淑宁她们好一点……”
轻颜点点头,嗯了一声,回道:“为了你,她们确实付出了很多。以前我自己没有生过孩子不知道……其实,我这次生产算是很顺利的了,不过一个下午孩子就落地了,我知道很多女人都要生好久的,她们比我更辛苦……”
“等回去以后让淑宁问问,如果有人愿意离开,就让她们出去好了。如果愿意留下,我会竭尽所能庇护她们一辈子。”原靖宇心中感动,他的轻颜,其实一直都是那么善良体贴……
紫玉端着红枣粥回来,原靖宇扶着轻颜起身坐起来,然后一勺一勺吹冷了喂她。两个人目光紧紧胶在一起,天地间仿佛就剩下他们,那眉梢眼角透出的温柔,是他们心心相印的感激和温馨醇厚的幸福……
第三卷 征伐天下:第八章 元宵晚宴暧昧生
正月十五,原靖宇应邀去严氏参加元宵晚宴。
自去年腊月十七日轻颜生产以后,他大半时间都陪在她和孩子身边,正月初三才回城,然后就是没完没了的宴会。他深深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更何况中州多方作战,兵力有所不足,为了保证新占领地的稳定,拉拢当地阀门是非常必要的。
前几次参加了几个宴会,几位家主知道他独自一人在前线,没有带妻妾在身边,所以热心地送了很对歌女舞姬给他,美其名曰给王爷解解闷的,要不然打赏有功的将士也行。
他不好拒绝人家的好意,只好将一大堆女人都带回城主府,然后让人调查了这些女子的来历,身世清白的就赐给此次有功的将领们当姬妾,其余的就编入军妓营送去劳军。
特殊时候,为避嫌疑,他连个侍女都没敢留下。其实倒不是心里害怕,他堂堂正正的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也相信轻颜会相信他,但最后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身子尚未康复,最忌忧思劳累的。
今天是元宵佳节,他本来要赶回城外别院去跟轻颜和孩子一起过的,但严氏乃是益州士族阀门之首,实在不便推脱。
严氏宗长名奕字泰安,四十出头,言谈举止温文尔雅极富大家风范,相貌清俊挺拔有如当世名流,给人的第一印象同原靖宇颇有些相似。但相处之后才知道此人很是精明干练,对原靖宇热情而又恭敬,亲切而又守礼,使原靖宇一见之下就很有好感。
严泰安首先陪同原靖宇及陪同前来的中州将领们去园子里踏雪赏梅,一路上诗词歌赋款款而谈,原靖宇虽然看的书也不少,但说实话于诗词方面不过平平,但经过严泰安几句话,他俨然就成了文化名流,成了严泰安寻觅多年不得的知己。
原靖宇温和的笑着,神情甚是愉悦,心中却很是防备。这个人很不一般呐,需得小心应付才是。
跟在身后的中州将领们大多是粗人,除了易明扬等出身名门之人和原靖宇的亲卫,其他人大多没有见过如此精致的园子,在这天寒地冻中竟然也别有一番意趣。不过前面王爷同严宗长说的那些诗啊词啊什么的他们实在听不懂,好在王爷平时从来不跟他们说这些,不然还不酸死人?
易明扬跟在原靖宇身后,不觉有些担心。看严宗长这个架势,今日这宴会怕是个美人宴啊!前面几家的宗长都送了一群美女,没想到王爷全部打赏给了部将,这一次,严宗长怕是有备而来的吧!
赏了雪,看了花,时间也差不多了,严泰安便引领客人去大厅会宴。
严氏的大厅很是宽敞,说句不好听的话,人家的大厅比起益州魏昌的城主府大厅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魏昌城主府的大厅虽然也大,也很气派,但布置上明显不如此间繁华精巧,处处彰显出主人的富贵和高雅,入眼竟没有一件俗物。
严泰安请原靖宇坐上主位,又请随同前来的各位将军们入座,最后自己才坐到了原靖宇主位下方靠左一席,在他对面坐着的是中州西北军主帅易明扬。
严泰安致开场词,感谢中州王以及诸位将军的光临,然后便示意奏乐,上膳。
刚刚开席不久,管家就悄悄来到严泰安身后小声通报道定南军的统帅刘元帅到了。
严泰安吓了一跳,对中州王以及他坐下将领谋士他是做过详细调查的,这位定南军统帅来历成迷,定南军上下却对他很是信服,而他又很得原靖宇的信任。自中州三面开战以来,定南军出战不多,但每战必胜,却又从不见这位元帅亲上战场。最最奇怪的是近段时间这位元帅并不在军中,有传言说他去东北战场视察指挥去了,也有传言说他生病修养去了,真实情况究竟如何却无人知晓。
这位元帅可是个神秘人物,见过的人不多,别是刺客假扮的吧?他得小心些才好。
严泰安正要向原靖宇请示,就看到今日驻守府中的原靖宇亲卫队副统领雁无痕快步进来,单膝跪地通报道:“启禀王爷,定南军刘元帅求见!”
原靖宇自赴宴以来神情一直是有礼而莫测的,严泰安虽然做了很多布置,花了很多心思,却始终没有找到他的喜好,但此刻,他却明显看到这位天塌下来也不会皱皱眉头的王爷在听到定南军刘元帅几个字的时候明显有了异常的神色。他眼中似乎闪过一道震惊,然后是惊喜,但隐隐还有些愤怒在里面,真是让人猜不明白。
“她怎么来了?”原靖宇反射性地反问了一句。今天才正月十五,她生产还不到一个月呢,怎么就跑出来了?
雁无痕相貌俊朗身体挺拔,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原是严氏门阀收养的孤儿,因武艺高强被严泰安看重,提拔他带领家族的私兵,后又将他派到原靖宇跟前效命。原靖宇此刻正却人马,也就装这不知道严氏的用意,高高兴兴地将人马收下,还将这支三千多人的私兵编入自己的近卫军,又让雁无痕做了自己的亲卫军副统领。雁无痕没有见过定南军统帅刘彦飞,不知道其中内情,本来还有些怀疑他的身份,只是看手下的侍卫们对这位刘元帅很是尊敬,所以才赶紧进来通报。此刻,他对王爷的反应很是疑惑,这究竟是请进来还是另外安置?
原景宇看雁无痕还在那里愣着,不由皱眉道:“人呢?怎么还不带进来?”
这么冷的天,轻颜的身子怎么受得了?唉,真是的,她怎么进城来了?都做了母亲的人了,竟然一点都不懂得照顾自己,人家都说女人坐月子很重要,她怎么就那么不听话呢?就算进城了,也该在城主府里好好修养,派个人过来告诉他一声就是了嘛,何必冒着风雪过来……
众人都安静下来,不说中州将领,就是严泰安以及严氏的陪同俊彦豪贵也知道中州定南军改编自江南义军,共计三十多万人,统帅刘彦飞是个非常神秘的人物,中州王甚至将自己手中那支奇兵疾风营都划拨到他帐下,可见此人在中州王的心里是个什么分量。
刘彦飞身穿白色锦袍,带着一副狰狞的黄金面具,披着一件长长的银狐披风跟在雁无痕身后走了进来,手中牵着明慧。中州将领特别是定南军将领赶紧站起来,恭敬地参拜行礼,可是她看也没有看他们一眼,径直往原靖宇的主位走去。
严氏一干人很是疑惑,怎么还有个孩子?
在外面,众臣面前,轻颜还是很给原靖宇面子的。她是真的打算对他行以君臣之礼的,只是原靖宇不想她受委屈,不给她这个机会。
原靖宇赶紧走下主位,拉着明慧的手却看着轻颜道:“天寒地冻的,怎么就过来了?身体好了吗?”
明慧看到父亲,高兴地叫了一声父王,众人才知道那个小女孩竟然是中州的郡主。
原靖宇温柔地摸摸孩子的头,无奈地笑了笑,抬头却对着易轻颜轻轻叹了口气。
易轻颜但笑不语,眼睛深处却有些哀伤。
严泰安赶紧过来见礼道:“早闻刘元帅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若刘元帅不弃,不如与老夫同桌?”
厅里的席位是早就安排好的,这突然来了一个人,又是个大人物,总不能随随便便在末席加一桌吧?所以,他只能出来圆场,邀请刘彦飞与他同席。以他严氏宗长之位,两人同案而食也算身份相当。
不想原靖宇却皱眉道:“不必麻烦了,彦飞与本王同席就好。”说着,便拉着明慧走到主位,轻颜没有推拒,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今日在此伺候的严氏家仆都是八面玲珑之人,当原靖宇说与他同席时候就有人下去准备了,所以当原靖宇回到主位,一切都安排好了。
明慧坐在原靖宇右手边,轻颜坐在了他左侧。
严泰安有些奇怪。他们炎族的传统向来是以左为尊的。那个孩子虽然年幼,到底贵为中州郡主,竟然坐在了中州王的右侧,看中州将领们的表情似没有丝毫意外,那么这位刘元帅在中州究竟有着怎样的地位呢?
原靖宇首先将案上一盘香软的桂花糕端到明慧面前,轻轻拍拍她的小脸蛋,说:“先吃块糕点,然后喝点热汤。”
明慧确实饿了。
轻颜一行人从城外的别庄进城来,到了城主府才知道原靖宇不在,说是去严氏赴宴去了,轻颜仔细讯问了几句,便带着明慧又赶着马车来了严府,将周紫玉留下安排整理她们带回来的行李。
肖瑞带队护送明晖世子回荣阳,也没有跟她们一起回来,轻颜的定南军帅印也留在原靖宇那里,若不是城主府原靖宇的亲卫中还有些旧人,她们根本连大门都进不去。
明慧看着盘子里香甜的桂花糕,吞了下口水,转而双手端着呈给易轻颜道:“请师傅先用!”
原靖宇怔了一下,与易轻颜相视一笑。“明慧饿了,先吃吧,师傅不喜欢吃这个。”轻颜柔声道,很小声,但很温暖。
原靖宇摸摸明慧的头,安慰地说:“真是个好孩子,知道孝敬师傅了。好了,父王知道你饿了,快吃吧!”
明慧看着父亲脸上温柔的笑容,高兴地吃糕点去了。
原靖宇回头对易轻颜道:“面具要不要取?披风……”
轻颜微微摇头,轻声道:“不能取……”虽说到人家家中做客不取下面具非常不礼貌,好在谁都知道定南军的刘元帅习惯戴面具,据闻除了身边亲近之人无人知晓他的真面目。严泰安心中也是有些不悦的,但既然人家在中州王面前都带着面具,自己不过一方豪门之主也只好认了。
原靖宇一听轻颜的话立即就明白了。这一次她来得匆忙,没有化妆,好在她的面具将鼻子和嘴都留出来了,不会影响用餐。他看了看案上的酒菜,选了红枣银耳汤亲手盛给她。
轻颜也知道自己现在很多食物不能吃,只是那些清淡的补汤这一个月来早就喝腻了,好在今天这个红枣银耳汤还没怎么吃过。空着肚子看着满桌子的好菜却不能动筷,这样的痛苦旁人是无法体会的。
原靖宇的左手在案下拉住她的右手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摩挲。她的手真有些冷。原靖宇忽然侧头对站在身后的侍女道:“去取一个手炉过来,放一点沉水香。”
轻颜用左手执勺喝汤,下面的将军们一个个都安静下来,再也不像方才那般粗鲁了,也不再上前敬酒。严泰安显然也注意到了主席上的异常,震惊的同时他依旧不露声色地站起来敬酒。
“在下仰慕刘元帅久已,可惜无缘得见,今日能请到王爷和诸位大人,实在是严氏之幸事。刘元帅,严某敬您一杯!”
轻颜抬起头来,看了看自己案上的酒杯,刚刚端着准备站起来,就被原靖宇抢了过去。
原靖宇道:“多谢严宗长的厚爱,只是彦飞身体不适,这杯酒就由本王代饮了吧!”说着,他遥遥对严泰安举了举杯,继而一饮而尽。
这时,侍女送上手炉,原靖宇接过,感觉温度正好,便转手递给轻颜。
这时,侍女又送了几道菜过来,都是清淡滋补的,还有一碗红豆莲子八宝粥。
原靖宇面上很是愉悦,心里却有些忌讳。这个严泰安也太精明了些。不过给轻颜盛了一碗红枣银耳汤,他就知道彦飞喜欢吃清淡的菜,赶紧吩咐厨房送了过来。这份眼色当真不简单啊!
既然王爷都说了刘元帅身体不好,其他人也就不去敬酒了,甚至大家心里都有一个念头,今晚这宴会还是早点散场比较好,刘元帅也好早点回去休息。
但是刘彦飞一直没有提体乏需要休息的话,因此饭后严泰安按照预先的安排请王爷欣赏歌舞。
易轻颜冷笑了下,这才到重头戏吧?难怪今日原靖宇这么反常呢,原来有这个打算。他以为让严泰安误会他们关系暧昧人家就不弄美人计了?搞不好人家还会将美女临时换成清俊少年,到时候看你的脸往哪儿搁?不过以严氏宗长的见识应该不会做这种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的事情才对……
原靖宇暗自叹气,为什么政治的联合一定要用女人来维系呢?这世上又有多少男人会因为一个女子而放弃政治利益?他一直认为利益本身才是最好的合作基础。
歌舞是很不错的,不过原靖宇看得多了,也就没什么惊羡的了,唯一出彩的一个节目是一群装扮各异的女子提着各式花灯表演的灯舞,既赏了灯,又赏了舞,还看了美人。
那些舞女的姿色自然是不俗的,艳丽、清纯、娇柔、娴静,各类气质的都有,确实胜过前几次各家送的歌舞姬,但以原靖宇对严泰安的了解,今晚的重头戏只怕尚未开演吧?
果然,几支歌舞以后,严泰安再次起身道:“今日有幸请到王爷大驾光临,实乃严氏阖家之喜。王爷以尊贵之身亲至益州苦寒之地,勤政爱民之心旷古难寻。今日,下臣谨代表益州士族向王爷表达我们由衷的敬意,献上几分小礼物,希望王爷不要推诿。当然,王爷有如清风霁月般高洁,下臣也不敢用平常的俗物玷污了王爷的眼睛。”
说着,他双手击掌,三名轻纱蒙面的少女便潺潺缓缓地走进来,那若柳扶风般的身姿说不出的优美,那含情脉脉的眼波说不出的动人,华美的衣裙,淡雅而高贵的装扮,一看就知道不是平凡女子。
三名少女手中均托着一个托盘,却以红绸盖起来,想见就是严泰安所谓的“小礼物”了。
严泰安掀开第一个托盘上的红绸,里面是尊紫水晶观音像。当然,如果是一般的水晶观音像那也不会拿来献给中州王了。这尊观音像的奇异之处在于这块水晶并不纯粹,里面有白色乳液形成的莲花,隐约间似乎还可以流动。只见观音脚踏一大朵白莲,身前还捧着一朵白莲,甚至胸中还有一朵白莲,脑后却是一条飘动的乳白色头纱。
“这份礼物确实贵重!”原靖宇听说过这尊观音像,确实是佛像中的精品,据传凝神避邪特别灵验。
“那王爷是肯赏光收下了?”严泰安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原靖宇点点头。很多时候人家送礼是推辞不得的。
严泰安很高兴,又掀开了第二个托盘。
第二个托盘里面是一只雕工精美镶金嵌玉的红木匣子。光看这匣子众人就知道里面的宝贝必定不俗,因而很是期待。严泰安在众人专注的目光中打开匣子,里面赫然是一颗夜明珠,乳白色中透着一丝淡淡的绿,碗口般大小,在辉煌的灯火种竟然也泛着淡淡的荧光。
严泰安又用一块黑绸盖住珠子,下令灭了近处的灯火,那荧光竟朦朦胧胧的透出黑绸来……
在场诸人均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有的甚至惊叹出声。
严泰安掀开黑绸,众人均觉眼前一亮,那珠子竟然好似一盏明灯,光线明亮而柔和。
“皎月?”原靖宇虽然不好这些,却也听说过那颗绝世明珠的大名。
“王爷果然好眼光!”严泰安示意点灯,将夜明珠收回匣子中放好,道:“请王爷笑纳!”
原靖宇含笑点点头,心中却有些不安。人家送了这么重的礼,所求只怕也不小。只是自己如今实力尚有不足,也不得不与他们笼络周旋。
这时,严泰安又来到第三个托盘面前,却伸手请道:“请王爷亲自掀开红绸如何?”
原靖宇笑笑,谅他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于是伸手掀开红绸——
原靖宇呆呆地看着托盘中的东西,这一次他真的失算了。
不但原靖宇,几乎所有人看了托盘里面的东西都忍不住张大了嘴……
严泰安眸中有几分算计得逞的笑意,面上却依旧笑得温和:“王爷觉得如何?”
原靖宇依旧淡淡地笑,似乎很有趣味地说:“确实是三件礼物中最重的一件。”说着,他状似不经意间扫了众人一眼,特别看了看易轻颜的眼睛。她还带着面具,他看不出她的神色来,只能通过她的眼睛探究她的想法。
“那王爷是愿意赏脸收下了?”严泰安赶紧追问道,言语间已经有些胁迫的意味了。就看王爷你赏脸不赏脸了!
原靖宇不动声色地拿起托盘中的庚帖打开看了看,忽然又抬头看着面前这个拿着托盘的女子。细细看来,这个女子果然比另外两人更动人一些。凹凸有致的身段,白皙如玉的肌肤,细细的柳叶眉,一双明媚的凤眼,厚薄适中的红唇,娇媚中透着清纯。此刻,她敛眉含笑,微微颔首,羞涩中似乎蕴藏无尽的情意,果真是国色天香。
原景宇又将手中的庚帖放回托盘中。
“严宗长果然出手不凡!”易轻颜含着几分冷笑道。
听到她的声音,严氏族人倒不觉得什么,中州的将领们却有些担忧了。
刘彦飞与王爷的暧昧关系在高层将领中本来就不是秘密,定南军将领更是深知其中真相,他们都担心刘彦飞的反应,他若不同意,只怕王爷还真不敢将这么重的礼收下。但若是王爷真的不收礼,只怕益州士族心生二心。
原景宇看着易轻颜,没有说话。
严泰安也不由得有些紧张了,虽然原靖宇拿起庚帖看过了,连人也猜出来,最后却又将庚帖放了回去,难不成他对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时,孟东旭轻轻咳了一声道:“王爷,此乃我益州世族一片心意,您就不要推辞了。”
易明扬虽然很不屑此类费尽心思的联姻,但想想王爷若真的纳了益州世族之女为妃,对加强益州的统治还是很有好处的。这些大族阀门都是地方的强大势力,若不能纳为己用,只怕多生事端。如今中州看起来强大,但三面作战,南方又有强大的南王虎视眈眈,确实没有铲除这些豪门势力的实力。
不能完全铲除就只好拉拢安抚了。易明扬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也进言道:“王爷,虽说中州已经有了世子,但您子嗣单薄,确实也该广纳妻妾的,严氏乃益州世族之首,严氏贵女堪为王爷良配。”说着,他也看了看易轻颜,神色间有些焦虑,也有些着急。
原靖宇不觉面上有些难看。忽然,他回头看了看,问道:“明慧呢?”
听到他问起明慧,易轻颜心中一沉,忽然一声轻笑,看了看面前已经有些紧张的绝色少女,抬头对原靖宇道:“严氏贵女,绝世之姿,王爷还在犹豫什么?”
见刘彦飞开口,中州将领都不禁松了口气,但原靖宇却丝毫没有放松的迹象,反而沉吟了一下,认真地看着她道:“彦飞也觉得本王应该广纳妻妾以求后嗣?”
易轻颜一口气憋在心里,此刻却不得不答,几乎所有的人都看着她呢!她沉吟道:“王爷志在天下,沉湎于女色自是不该的,不过严氏高门豪贵,自然比不得一般庸脂俗粉……”
原靖宇这才松了口气,和煦地笑着对严泰安道:“如此就多谢宗长美意了!也请严宗长放心,本王定不会亏待了益州世族,但凡本王统御之下,无论裕阳、中州、河西、河间,本王一视同仁,论功行赏,断不至于厚此薄彼!”
严泰安这才放下心来。他走这一步棋也是在赌,赌中州王现在不敢得罪益州世族,赌中州军方权贵会因为政治权益妥协。他曾经想过原靖宇可能有些反感政治联姻,且不说前面几家送过去的人他一个都没有要,人家甚至连中州的郡主都不肯要,想来与他的出身和成长有关吧。严泰安唯一没有料到的是中州定难军统帅刘彦飞此人。他虽然看出原靖宇同刘彦飞两个人关系暧昧,却没有想过这个刘彦飞对原靖宇的影响力竟然这么大。他早就知道原靖宇不重女色,但他还是想着凭自己女儿的才貌与出身,总能在中州王的后宫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如今看来他却没有什么信心了。
原来中州王不重女色的原因竟然是喜好男色?
不明真相的人均如此猜测。
既然原靖宇已经答应下来,众人便都拥上来恭贺了,原靖宇一律淡淡含笑打发了,目光有意无意间却总是在刘彦飞身上打转。
严泰安趁热打铁,问道:“不知王爷何时离开益州,婚期安排在什么时候好?”
原靖宇微微皱眉,他才答应了这桩婚事就要定婚期,是不是逼人太甚了?
易轻颜想了想,道:“王爷纳妃,严氏嫁女,也不能太草率了。以彦飞看,不如就定在下个月吧,具体日子再好好斟酌,总要选个黄道吉日才好。”
原靖宇看了看她,点点头道:“嗯,如此甚好。”而后,他又对严泰安及孟东旭说:“具体安排就麻烦严宗长了!对了,东旭,这件婚事就由你负责吧,有什么不清楚的问问俊杰。”
严泰安满意了,孟东旭也领命,原靖宇便带着众人告辞回城主府。
第三卷 征伐天下:第九章 偷天换日入洞房
离开严氏的时候明慧已经睡着了,原靖宇让雁无痕抱着她,自己却牵着易轻颜的手,也不说话,神色间有些严肃。
轻颜觉得这样不好,身后一大群人呢,可是挣扎了几次没有挣开。她忽然觉得自己闹情绪很没有必要,今日的事情不能怪他,事已至此,现在最重要的是考虑后面的事,这一次是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了。
刚上马车,轻颜还没坐好,就被原靖宇抱到膝上,取了面具,搂在怀里。
两个人紧紧拥抱了好一阵,都没有开口说话。他将头埋在她耳侧,用自己的脸轻轻摩挲她的秀发。
生产之后,杨夫人不让她沐浴洗头,她便不让他靠近。他明白她在顾忌什么,心中有些感动,也觉得有些可笑。她以为自己在乎这些外在的东西么?她狼狈的样子他又不是没有见过。
轻颜忽然觉得眼睛有些泛酸,他的怀抱很温暖,让她贪恋。她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易轻颜了,感情让她变得软弱。但他要是真的背叛她,她要怎么办?可是今晚,他再一次让她感动,为了遵守对她的承诺,他竟然想让明慧与严氏联姻,明慧才七岁啊!
“杨夫人把明晖带走了?”他问。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心中再次泛酸。想着孩子,忽然间觉得奶有些发胀。本来师傅带了奶娘来的,可是她坚持要让孩子吃自己的奶水。她能为这个孩子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为了路上孩子不哭闹,这段时间师傅每天都会抱抱明晖,不过二十几日,孩子就已经不认生了。最近几天,师傅还让那奶娘将奶挤出来,明晖也吃得很欢,师傅说这个孩子很好带,叫她不要担心。轻颜不担心,她只是有些伤心,她甚至怀疑这几天明晖能分清谁才是她的母亲吗?
“不是说等三月才上路的么?”今日看到轻颜到来的时候原靖宇确实很震惊。看到她和明慧,他就知道杨夫人一定将明晖带走了。
“师门有事,师傅要赶回去,所以提前走了。”轻颜觉得奶胀不适,于是轻轻推开他。
“那你也该在别院里养好了才过来,天气这么冷……唉,你真是一点都不懂得照顾自己……”原靖宇无奈地叹了口气。以前一直以为她独立坚强,现在才知道她依旧需要人操心,但为了她,他也觉得甘之如饴。他理解她的心情。明晖走了,她感觉空虚难过,所以才想要找他,尽快找到他……
他再次搂紧了她的腰,一手轻轻抚摸她的脸蛋,然后低头轻轻地吻她。他不敢太投入,怕自己控制不住,她的身体尚未复原。
相比之下,轻颜反而更热情些,孩子离开了,她只有在他怀中心才能安定些。她现在明白为什么女人总是难以成大事了,因为女人不仅仅是女人,女人往往还是母亲。女人做了母亲会变得坚强,但同时女人也会因为孩子而变得心软。
“轻颜……轻颜……”他不敢继续下去,只能放开她的双唇紧紧抱着她。
轻颜也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些,师傅千叮咛万嘱咐身体复原以前是不能行房事的。想着自己刚才的热情投入甚至期待,她不由得红了脸,继而又是满满的感动,他一直如此体谅她。
城主府离严氏主宅并不远,不大一会儿,马车就停下来了,雁无痕请原靖宇下车。
原靖宇自己先下了马车,然后才将易轻颜抱下来。可是,他抱着就不放,径直往自己的寝殿走去。诸将各自告辞回去休息,只有雁无痕跟在原靖宇后面。作为原靖宇的亲卫队副统领,如今肖统领不在,他是必须每时每刻都在原靖宇身边保护的。
轻颜要羞死了,挣扎着要自己下来走,他却很是严厉地斥责她道:“别闹了,你身体不好,不宜多动。先前走了那么多路就不跟你计较了,从现在开始,没我的允许,不许你出房门半步!”
“哪有那么严重?”她小声嘀咕。
原靖宇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板着脸瞪了她一眼。轻颜忽然忍不住笑开了,柔顺地靠在他怀中,也抱紧了他。有人管,有人关心的日子原来这么好啊!与师傅对她的关心爱护完全不同,这就是男人对女人的爱么?不仅仅出于身体的亲密喜爱,更多的是心的关怀与付出。
周紫玉抱着明慧跟在他们身后,虽然见得多了,但还是不敢抬头看。
雁无痕也料不到王爷与刘元帅竟然亲密到如此地步,红着脸东看西看也不敢往前看。他心中很是复杂,既感动于王爷对自己的信任,又无法背叛抚养自己长大的严氏和栽培自己宗长。这样的情况究竟要不要如实上报宗长呢?
雁无痕不知道,原靖宇原本就没打算瞒着他,既然任用雁无痕为亲卫队长,他和轻颜的事情就绝对无法保密,反正这件事情在军中高层也不算秘密,给严泰安知道了也没有什么。让那些人发现他原靖宇也是个有缺点的人他们才更放心些。
到了寝殿,周紫玉自带着明慧去安歇了,雁无痕也止步,留在外面安排查看今夜的守卫。
原靖宇带着轻颜梳洗后回卧房,吩咐说从今晚开始不需要人值夜,早上也不用人服侍。
脱掉外袍换上寝衣,床上暖烘烘的,床下面先前加了碳,此刻却已经取走了。轻颜不习惯睡北方的暖炕,但西北的天气确实太冷,所以周紫玉想出这样的办法来。
原靖宇看她翻来覆去的似乎有些不适,担心地摸摸她的额头,又抓起她的手腕为她把脉。
轻颜不敢再翻身,乖乖地窝在他怀中,小声道:“我没事。就是……有点胀……”
原靖宇顿了一下才想明白她的话,原来是孩子走了,奶胀了。“不是有回奶的药?”
“今天还没来得及……”
“哦……”
“……”
这次换他睡不着了,脑子里总出现她为明晖哺乳的画面来,想得他心痒难耐。
“要不,我帮你吸掉,明日再熬回奶的药?”
轻颜想了想,羞涩地嗯了一声。
他摸索着解开她的衣襟,推她平躺在床上,有些急切地含住了一颗樱桃。因为哺乳,她似乎长大了不少,但之前的柔软此刻却有些肿块。
没奶的时候吧,她着急,可是奶胀了孩子不在,她又难受。如今有人将发胀的奶水吮吸出来,确实很舒服。她忍不住轻轻吁了口气。
原靖宇原来就极爱她柔软滑腻的乳房,如今禁欲已久,倒真有些控制不住得架势。
他有些无助地磨蹭着她的身体,残存的理智不断告诉自己现在还不可以,不可以的……因此最后他也只能紧紧抱着她喘气,以一个又一个的深呼吸来平缓自己的欲望。
“轻颜,要不然你先别喝回奶药,每天我帮你吸出来就好……”说话是转移注意力极好的方式,只是他好像选错了话题。
她没有回答他,许久之后才小声道:“我帮你吧!”说着,一只手便沿着他的胸口往下抚摸……
他不住地亲吻她,在久违的快感中感叹道:“轻颜,轻颜,你真好……”
第二日,原靖宇单独见了雁无痕,询问严氏之女的具体情况,最后却很严肃地告诉他说:“如今肖统领不在,你长期跟在本王身边,有些事情需要谨记。彦飞与本王的事情军中将领大都心中有数,但禁止任何人谈论,因此,本王身边,你调派以前的人就好,严氏出身的私兵就不要弄到我跟前了。你要记住自己现在身份是本王的亲卫军统领,而不是严氏的私兵统领。”这话说得有点严重了,雁无痕额上冒了些冷汗,有些惶恐,也有些感动。王爷今日对他敞开了心胸说这些话,是已经将他当作心腹之人了。
“属下明白!”雁无痕是当真佩服原靖宇的胆量和心胸,他什么都知道,却还是将他们这支私兵纳入自己的亲卫军中。
“还有一点,”原靖宇稍稍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你今后也必须听令于刘元帅,要保护他、敬重他如同本王一样!特别是在本王不在的时候,他的命令等同于王令!”
雁无痕这次是真正的震惊,他不明白王爷何以如此信任那个刘彦飞。就算刘彦飞是王爷的人,也不必宠爱到这个地步吧?等下个月严氏小姐嫁给王爷之后,只怕会找刘元帅的麻烦,到时候他要站在哪一边?
原靖宇看着雁无痕呆愣的样子只是淡淡的笑笑。他如何不知雁无痕的目的和想法,就是因为看穿了雁无痕的本性,他才敢重用这个人。雁无痕是个不甘人后的人,不足三十岁就成为了严氏的私兵统领,为此,他勤奋练武苦读兵书,连家室都没有。如今自己重用他,也是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一个彻底摆脱严氏的机会,相信他够聪明,知道如何选择。
“属下明白!”雁无痕很快就做出选择。刚才王爷的话就是告诉他,从今往后要抛弃自己的出身,完完全全以王命行事,只有这样王爷才会信任他,他想要的才能得到。
原靖宇欣慰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道:“好好干吧!想想你的前任,如今都是手握重兵的军中统帅,前途不可限量!”
婚期很快就定下来了,二月初八,黄道吉日,宜嫁娶。
原靖宇看着孟东旭呈上来的详细礼单及婚礼的具体安排。
聘礼是郭俊杰和孟东旭一起筹备的,严氏不缺钱,丝毫不看重这个,但礼轻了也不符合一方藩王的身份,所以这聘礼算得上是原靖宇所有妻妾中最重的了。当然,严氏的陪嫁也不少,这笔买卖原靖宇一点都不吃亏,若换了别人肯定是要得意好久的。
严氏竟然将新娘的两位堂姐妹当做媵妾陪嫁过来。据雁无痕的消息,这两名媵妾中只有一位是庶出的小姐,另一位跟新娘子一样也是嫡出的小姐,均出自严氏嫡脉一支。
原靖宇跟轻颜商量娶亲的事,希望她给点意见。他心中是明白的,轻颜这次算是让了一步,但也只是一个名分而已,她的底线在那里,是绝对不可能让步的。
她老早就跟他说过,在这一点上,她寸步不让。他一直记在心里,从不敢忘。可是,新婚之夜要怎么过?
他已经打算好,等婚礼过后,他就尽快安排人手送那个女人回中州王府,王府中有简王妃在,不用他操心。可问题是,那个女人总要在城主府里住几天才会走的。他总不能连着装醉好几日吧?轻颜熟知药理,定然有更好的办法。
轻颜看着他焦虑,没心没肺地说:“自己的事情自己想办法!”语气中依旧有些赌气的成分。
原靖宇无奈地叹气,抱着她道:“轻颜,你这样是不对的。你想要什么,不用你开口,我都会竭尽所能为你办到。可是如今我遇到了困难,你怎么可以袖手旁观?想要一份一心一意的感情是我们共同的坚持,如今有了麻烦我们也该共同面对、合力解决才是。”
“真的要我帮忙?”轻颜忽然笑了,笑得有些狡黠,甚至还有几分阴险。
原靖宇心里没底,却很是好奇。他知道轻颜心里恨极了严泰安此人,因此迁怒到他那个本有些无辜的女儿也不奇怪,但她会怎么对付那个女人呢?
“本王一切都听从王妃安排!”他笑道。
轻颜忽然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挣开他的怀抱背着手跺了几步,又忽然对着他鞠躬行礼,正色道:“如此,就让臣妾为夫君大人分忧好了!只是,王爷到时候不要心疼就好!”
原靖宇看着她的表演,笑着摇摇头。这个女子,究竟有多少面呢?每一次他都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了解她了,但她却总是不断给他惊喜。不过难得今天她高兴,他也愿意配合她玩闹一下。
自孩子离开后,她就很少这样开心地笑了。
忽然,她又带着些伤感扑到他怀中紧紧抱着他,好久才说:“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
原靖宇哑然失笑,动情地回报着她,用低沉的声音复述了一遍:“我是你的,是你一个人的,永远……都是你一个人的……”
“那这件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一切就交给我吧!我会让严氏有苦说不出,只能乖乖地回王府去。哼,竟然想抢我的人……”她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占有欲,若按照当前的女德,她这就是善妒,会让丈夫休弃的。只是,原靖宇却爱极了她的小心眼儿,她是如此在乎他,让他的心那般温暖甜蜜。
二月初八,天气晴朗,果然是个好日子。雁无痕代表原靖宇去严府迎亲,用一辆装饰一新的大红马车将新娘子带回了城主府。之所以选用马车而不用轿,主要考虑到娶正妻才能用八抬大轿,严氏女子再贵重也不过是个侧室,若用四人大轿抬回来,反而落了严氏的面子。因为是侧妃,所以很多礼仪都可以免,但出于尊重严氏及益州士族的目的,原靖宇还是尽可能地给足了严氏脸面。藩王纳侧妃可以不必拜堂,只在堂前宣读侧妃诏书就可以了。严泰安对此本有些不满,但孟东旭解释说王爷身份贵重,除了娶正妻,向来都只有一纸诏书的。在傧相宣读侧妃诏书的时候,原靖宇忍不住想,自己和轻颜还没有拜过堂呢,这个女人也配?虽然轻颜不太在乎这些,但他还是觉得很愧疚,只想用更多的爱去弥补她。
礼成,新娘子被送入洞房,原靖宇在大厅里接受众人的祝贺。
军中将领是真诚的喜悦,王爷与益州士族联姻,对稳定益州局势是很有意义的,而且王爷确实子嗣稀少,如今不过只有易王妃所出一个世子。谁都知道原氏同萧氏一样在子嗣上很是艰难,难得有儿子,有了儿子还得担心是不是傻子,不是傻子还得要平安长大才行。因此,王爷多生几个儿子是很有必要的。
益州士族也是真诚的高兴,益州士族有了中州王这个强大的依靠,自然能在这个乱世中站稳脚跟。
易明扬坐在易轻颜对面,看着她嘴角淡淡的笑容,却有些琢磨不透。别人不清楚,他可是明白自己这个侄女有多么善妒。虽然当时迫于无奈答应了这件婚事,可单看王爷当时的言行就知道她心里定是不舒坦的。那为何她今天还会笑得这么开心?
满堂臣属宾客纷纷向原靖宇敬酒道喜,同时也忍不住观察这位在今天这个场合依旧带着面具的定南军统帅刘彦飞。刘彦飞作为军中的最高统帅,就坐在原靖宇下方第一席,原靖宇目光微微一扫就能够看到她。
既然大家都向中州王敬酒,她好像也不宜例外啊!想到这里,她也端起酒杯站起来道:“臣也恭贺王爷新婚之喜!”说完就自饮了一杯。
这话说得有些不伦不类的,但放在她身上偏偏让人感觉正常得很。若她也同其他人一样恭恭敬敬地说些吉祥祝福的话,反而显得不真实了。
原靖宇微微皱眉,他还没同意她喝酒呢!这些天可把他折腾够了,她一如以往的温柔深情,有时候他都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在撩拨他,可是每到关键时刻她就非常抱歉地说身体尚未康复,请他体谅。他想起她生产的艰辛,自然也是体谅她的。算起来她离生产还不足两个月,确实是他太急切了些。但既然身体尚未康复就不宜喝酒的,她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就在这时,轻颜忽然冲他遥遥举杯,用口型说了一句:我身体已经好了,你不要担心。
原靖宇读懂了她这句话,心便再也不能平静下来。直到此刻他才依稀摸到她今晚的安排,他一直差她一个洞房花烛夜的,她是想今晚赔给她?
中州王的神情忽然间变得很是兴奋愉悦,与先前高贵礼貌的浅笑完全不同。这才像个即将进洞房得新郎官嘛!男人们心知肚明地笑笑,敬酒也更热情了,那些新婚的祝福、为原靖宇歌功颂德的赞颂就更多了。
原靖宇终于“不胜酒力”,脚步略有些踉跄地站起来与诸位告辞,他要进洞房了。虽然他的酒壶里面装的都是水,但喝多了也是难受的。
众人恭贺,然后闹了很久才离开。
这样的机会也不是常常有的,益州的士族拉拢了中州王,自然也不会放过中州的军界权贵。原靖宇提拔的很多贫寒子弟也未必人人都能抵御富贵的诱惑。
中州王面前的红人,定南军统帅刘彦飞自然是他们拉拢的首要对象,只是当他们端起酒杯准备敬酒的时候人已经找不到了。
原靖宇首先去了洞房。
洞房安排在城主府的西院,原靖宇和易轻颜住了东院。
洞房里红烛高照,新娘子静静地坐在喜床上,身边站着两名相貌清秀的侍女,床边不远处还有一位半老徐娘的女傧相,等待着完成婚礼的最后一个步骤。
原靖宇浅浅含笑走过去,用秤杆挑开新娘的盖头。
新娘子微微有些紧张,双手放着膝上绞着喜色的手帕。
“叫什么?”他问。
“臣妾小名梦莲……”
“嗯,果然比较有诗意。是你父亲取的吧?”原靖宇亲自走到桌前端来合酒,示意所有人都退下,随意而又关切地说,“凤冠太沉,先取了吧!”
两名侍女红着脸静静地出去了,那女傧相原是严泰安派过来的探子,看王爷对新娘子似乎很好的样子,便含笑退下了。出门时,她顺便将门也带上了,几乎是悄无声息。
原靖宇见人都离开了,便小心地尝了一下那酒,果然有问题。却不知道是轻颜的意思还是严泰安的安排。随即,他又放了点东西下去。
将酒杯递给严梦莲,原靖宇诱哄道:“喝吧,喝了这酒就算礼成了。”
两只银质的酒杯用一根红线相连,两人各执一杯将酒饮下。只不过在严梦莲没有注意的时候,原景宇将酒都倒在了衣服上而已。
严梦莲含羞带怯地偷偷打量着自己的夫君。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能嫁给一位王爷为妃,更想不到的是这位王爷竟然如此英俊儒雅,有如朗月清风般风姿高雅,风神如玉。她想,能得这样的男子为婿,定然是自己几世修来的福气。
看着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头晕,难道自己喝醉了?她摇摇头,努力想要清醒一下,却还是无力地倒在了床上。
原靖宇嘲讽地笑笑,放下酒杯,关好门,换了一身黑色的外袍,却飞身上了房顶,通过横连来到隔壁的一个耳房,然后打开窗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易轻颜身穿枫红的绣袍坐在桌前无聊地转着酒杯,虽然知道原靖宇不会对那个女人做什么,心里却总是不舒服的。
窗户细微地响了一下,轻颜嘴角含笑,很快便被搂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你身子真好了?”他有些急切地问,而后便发现她今日竟然细细打扮过了。
轻颜笑而不答,只是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他。
原靖宇与她交臂饮下,颇有些急切地看着她。“轻颜,要我还你一个洞房花烛夜么?”他搂着她的腰不放手。
轻颜羞涩地笑着低下头靠在他怀中,却轻轻说了一句:“今夜,我要你毕生难忘……”
原靖宇动情地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颇有些急切地解开她的衣襟脱掉碍事的衣物扔到地上。他真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自他们在荣阳凌霄阁别院分开之后,因为她怀孕,他已经很久没尽兴了。想她想得要发疯,饥渴的身体几乎要被欲火焚烧炸开来……
他迅速脱掉自己的衣物覆上她的身体,含着一颗殷红的樱桃吮吸挑逗,一只手已经摸索着来到她身下,抚摸那个自己渴望了很久的地方……
她刚有些湿润,他便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却意外的发现她竟然一如往昔的紧致,引他倍加疯狂……
这一夜,她异常的热情与温柔的迎合都让他疯狂,看着她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他心中升起一种极致的满足感,怎么要都要不够她。确如她之前所言,这一夜他毕生难忘。他最心爱的女人带给他的身体极致的快乐……
原靖宇从来没有这么疯狂过,就算是初尝人事时也不曾这般纵欲无度,可是,面对轻颜,他忍不住。她是那样的柔情脉脉,又是那般娇媚,她似乎也在有意地撩拨迎合他。
当他抱着她准备入睡时她就温柔地靠在他怀中,一双柔滑的手极尽深情地抚摸他的胸膛小腹和背脊,似乎对方才的性爱有些意犹未尽之意。他想着他们很久没有这样疯狂了,或许她也是忍了太久,所以还想要。一个男人怎么能容忍自己女人露出这样意犹未尽的表情呢?他自然要打起精神奉陪到底的……
天快亮时,两个人筋疲力尽刚刚睡下。轻颜忽然道:“景瀚,好累啊,我们双修吧!”
这个时候双修?原靖宇此刻只想睡觉。
“双修之后就不会这样累了。”她劝说道。
“那好吧!”他打起精神来。
同以前一样,他先将自己的内力送入她体内,顺着她的行功路线循环一周。按照正常的步骤,接下来就该她将内力送入他体内才对,可是,她忽然中断了修炼。
“好累啊,我想睡了,明天再接着练吧!”说着,她就滑进被窝里打算睡觉。
原靖宇愣愣地看着她,实在不明白她又在搞什么。轻颜当然不会对他的功力感兴趣,可她为什么要让他在这个时候内力全失呢?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景瀚,你回新房去睡!”她竟然在这个时候赶他走?
“轻颜……让我在这里好好睡一觉吧!”他疲惫地抱着她,此刻只想睡觉。
“不行,一定要回去睡!”她很坚持,“要不我让人送你回去?”
他有些愤怒地瞪着她,缠了他一晚上,又吸了他的功力,她竟然还要赶他下床?
轻颜满怀歉意地吻吻他,在他身上蹭了蹭,撒娇道:“你自己说过这件事情由我负责的,我要让那个女人有苦说不出,你就配合一下吧,好不好?景瀚……夫君……”
轻颜从未在原靖宇面前撒娇过,效果自然不必说,好得不得了。原靖宇暗自在心中叹气,换了别的任何时候他都绝不敢想象轻颜这样强势的女子会对他撒娇,可如今这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却实实在在变成了现实。在她的万般柔情下,他的心从未曾变得如此柔软如此甜蜜,听着她的娇言软语,所有的疲惫恼怒都化作烟云,这一刻,他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请求。
事后原靖宇醒悟过来,暗自庆幸轻颜不常撒娇,不然他肯定受不了。
原靖宇披上外袍打着哈欠从窗户翻出去,正在考虑是走花园方便点还是走房顶隐秘些,却诡异地发现外面竟然一个侍卫都没有。忽然他就明白了,轻颜一定早安排好了。
顺利回到新房中,其间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遇到,不能不说轻颜的安排天衣无缝。他忽而想到:难道雁无痕也已经完全听令于轻颜了?
新娘子似乎睡得很熟,他听到平缓的呼吸自喜床上传来,可是掀开床前的帘幕他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新娘子的喜服被乱七八糟地扔在地上,他自己先前换下了的喜服也混杂在其间。一个女子躺在凌乱的喜床上,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浓郁的情欲气息。他轻轻掀开大红的喜被看了一眼,里面的女子果然没有穿衣服,雪白的肌肤上布满了欢爱的痕迹……
轻颜竟然找了人替他洞房?
虽然之前说了一切都听她安排,但看到这个景象,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喜。难怪她今夜如此温柔热情,还跟他撒娇……
难道她也要学那些肤浅的无知女子将自己的聪明才智用到这些内院争宠的阴谋诡计中吗?心底竟突然冒出一些失望来……
原靖宇摇摇头,忽然觉得很疲惫,尽管眼前的喜床实在让人有呕吐的欲望,他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上床躺下。这也是她的意思吧?反正都这样了,就成全她好了!
第三卷 征伐天下:第十章 烽烟再起战神出
原靖宇本来以为在那样的地方肯定是睡不着的,谁知道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他第一反应是昨晚实在太累了些,轻颜是真的耗尽了他的精力,而且还吸走了他的内力,所以才这么疲惫,可是很快他就发觉到不对劲——
“王爷,您醒了?”
原靖宇微微眯着眼睛,诧异地发现守在自己床边的竟然是随军的老御医。
“怎么回事?”难道他睡了很久?
老御医一本正经地规劝道:“王爷醒了就好,您一定饿了吧,药膳马上就送过来,您修养几日就好,也不必服药。只是往后……往后还请王爷爱惜身体,虽说您与严夫人新婚燕尔,但纵欲过度伤了身体就不好了……”
原靖宇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如今依旧睡在西院的喜床上,只是床单被褥都已经换过了。他皱皱眉,疑惑地问道:“本王究竟睡了多久?我怎么记得好像刚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老御医也慎重起来,想起原靖宇素日的品行,略微迟疑地说:“老臣今早过来请脉的时候也闻到房间里依稀有一股迷药的味道……”
原靖宇脸色一变,阴郁得有些吓人。易!轻!颜!她竟然还在屋子里放了迷药,让他昏睡了这么久,竟然劳烦到请御医的地步。也就是说,如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洞房花烛夜因为纵欲过度而陷入昏迷中……可恶!她究竟是想对付严梦莲还是对付他?果真是好计策啊!难怪她之前什么都不肯说呢!他一个男人的尊严,一个藩王的脸面全都没有了……
老御医猜测着多半是新夫人为了邀宠所以用了迷药,王爷不知不觉中中计,所以愤怒。是啊,自王爷继位以来,于女色一事上向来知轻重,深得臣子爱戴,哪里闹过这样的笑话?就算是之前专宠易王妃之时,精神也是极好的。
“严夫人呢?”原靖宇黑着脸问。
“呃……”老御医有些尴尬地说,“因为今天早上您怎么都叫不醒,后来臣又诊断出您的身体……这个……所以,所以诸位将军对严夫人颇有微词……这个,严夫人就搬去侧房了,诸位将军让老臣在此服侍王爷……”
原靖宇一双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心里又惊又怒。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轻颜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刘元帅呢?传他过来!”他想起身,这才发现自己全身无力,心中更是恼怒。但想着昨夜的甜蜜,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还是先听听她的解释吧!她最好有个好的解释!否则……
“这个……据臣所知,今日一大早刘元帅就搬去军营了,说王爷您娶了严夫人,他一个外臣住在内院实在不合礼制……”刘元帅与王爷的事情他们这些人都是心知肚明的,难道刘元帅为此跟王爷闹别扭了?
“什么?”原靖宇满眼愤怒,她竟然跑了?害得他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她竟然还敢跑?那一刻,原靖宇真想立即跳下床找到她好好打一顿!这个女人也太无法无天了!都怪自己以前太宠着她了。其实先辈们老早就说过,宠女人是要有限度的……
“来人,扶本王去东院!”他不信她竟然就这样走了,他要亲自过去看看,难道他只是做了一个春梦?难道昨夜那些温柔恩爱全都是她装出来的……
二月初十,原靖宇总算恢复了些力气可以下床了,严夫人一脸欣喜地过来请安,眼中颇多忧虑和委屈。原靖宇早已经冷静下来了,但看着她还是忍不住想起新婚之夜自己见到的景象。直到此刻,他才带着几分嘲讽佩服起轻颜的计策来,有了那一幕,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碰这个女人的了。她道就对他这么不放心么?非要用这些手段?
想起易轻颜,他就忍不住心痛愤怒,他对她如此掏心掏肺,她竟然用她的信任和宠爱来对付他!伤害了他之后还一走了之!难道女人真的没有心么?
他用温柔的语言略略安抚了一下严梦莲,又陪着她一起用了午膳,这才以自己还需要休息为由打发她回去。而后,他便传了雁无痕进来仔细询问自己昏迷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以及刘元帅的去向。
因为他昏迷未醒,所以请了御医,然后诊断出的结果是纵欲过度,众将便迁怒到严夫人身上,大家都知道原靖宇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一致认为是严夫人用了什么药才让他把持不住以至伤害了身体,恰好御医在房间里闻到一丝迷药的味道,又在合酒中验出有催情药。对此,严泰安脸上也很不好看。
严泰安无力辩驳,因为他确实是特别训练过自己的女儿,而且新婚当晚也确实吩咐在焚香和合酒中加了一点东西。他唯一料想不到的是原靖宇好似从未用过此类的药物,那么一点药性竟然产生这么强的效果,他真的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随后他便得到刘彦飞搬出城主府内院的消息,不由得有些得意,但同时也有些担忧。若是自己的女儿能得到王爷的宠爱也就罢了,若是今后刘彦飞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他这个女儿的日子只怕不好过。更何况自己的女儿新婚之夜便引发众怒,短时间内只怕王也不会再宠信她,出了这样的事情,陪嫁的两名媵妾多半是要另外赐人的。
严泰安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多那些心眼儿了,如今他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好在王爷是个成大事的人,应该不至于迁怒益州士族吧?
原靖宇身体逐渐康复,但因为失去内力,看起来还是不如从前精神好,在诸将的强烈要求下,将严氏陪嫁的两名媵妾赐给了有功将领。
严梦莲的姐姐严飞烟赐给了定南军将领杨晋,妹妹严雪落赐给了自己的近卫军副统领雁无痕。原靖宇原本是想将严雪落赐给喻炀的,可那傻小子竟然不要,魏秋虎年纪还小,秦翼因为严梦莲的事情也对严氏之女有了偏见,而肖锐又不在,最后便宜了雁无痕。
雁无痕为此对原靖宇感恩戴德,发誓此后效忠王爷宁死不辞。他是孤儿出身,在严氏不过是家奴,在此之前,他哪里敢妄想严氏嫡出的小姐?
这几日军中将领都三番五次过来探望原靖宇,唯独定南军统帅刘彦飞一次都没有来过!听闻刘元帅去了军营练兵,原靖宇便板着个脸前去视察。
到了军营,原靖宇不让人通报,径直去了练兵场。
早春的阳光下,刘彦飞带着他的标志性黄金面具正在给士兵们训话。原靖宇远远地站在辕门外,听到她正训斥道:“……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让你们加强训练也是为了让你们能留着小命回家乡与亲人团聚!这么点苦就受不了了?你们也敢妄称男子汉?告诉你们,到了如今你们已经别无选择,是要死在战场上还是努力活下去与父母妻儿团聚,你们自己选……”
原靖宇询问陪同过来的一个副将才知道这几日刘元帅似乎心情不太好,不但陪着大家一同训练,还一再加大训练强度。刘元帅武艺高强内功深厚自然能从容应对,可是那些普通士兵哪里能跟她比?因此这几天军营里怨声载道,一个个都在暗中骂这个元帅不是人,所以今天就被集中起来训斥……
原靖宇面无表情地听完,心里颇不是滋味儿。她还心情不好?还是知道自己做错了又拉不下脸面跟他道歉?
终于,刘彦飞训完了,又让大家接着训练。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抱怨了。刘彦飞亲自传授打斗技巧,如何以最省力的方式杀死敌人,如何躲避敌人的刀剑……
这些东西哪里需要她来教?那些中级将领是拿来干嘛的?原靖宇在心中冷哼一声。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方式确实很好。她的打斗经验极其丰富,又是从医的,总结起来的东西确实更实用一些。
易轻颜老早就发现原靖宇过来了,但她装作没看到,专心致志地练兵。现在还不到和解的时候。
原靖宇不相信易轻颜到现在都没有发现自己,唯一的解释是她希望他主动和解。但错的明明是她,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轻易原谅她!这一次,他非要她认错不可,不然以后还怎么管教她?……
眼看时近正午,原靖宇已经很不耐烦了,但为了自己男人的尊严王爷的面子,他还是憋着一口气先到主营中,然后正式传令定南军统帅刘彦飞觐见。
易轻颜时刻注意着原靖宇的动向,看到他往主营方向去了,自己也赶紧开跑。
原靖宇左等右等最后得到的消息却是刘元帅刚才去疾风营了……
“可恶!”这下子他完全肯定了,那个女人果然是装作没看到他,她究竟想怎么样?难道她还在跟他使气!她有什么资格使气?
愤怒不堪的原靖宇摔了茶杯午饭也没吃就回城主府了。
如此,军中将领都知道刘元帅因为王爷纳妃的事情跟王爷闹别扭了。
这天晚上,易轻颜宿在疾风营主营中,林轻云严肃地问她:“您跟王爷究竟怎么回事?”
虽然外面都在传刘元帅因为王爷纳妃之事闹别扭,但他和凤轻尘都清楚真相是怎么样的。没有他们两个人相助,哪里能搞定城主府那么多的侍卫?
“没什么,他恼我了。”易轻颜不以为意地笑笑,似乎还挺愉悦的。
“你不是说有办法让他平息怒火?”林轻云和凤轻尘早就劝过她别做那么绝,说王爷肯定要生气的,可是她坚持要这么做,还说什么她自有办法平息他的怒火。又说什么只有这样狠下心来才能一劳永逸……
林轻云忍不住想,若是王爷这回被气疯了,狠下心来,只怕就真的要“一劳永逸”了。早跟她说过对男人来说,面子是很重要的,男人在私底下让让你也不要紧,可是事关尊严和脸面,是个男人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发怒的。
轻颜神秘地笑笑,说:“现在还不到时候。”
还不到时候?等他伤心失望之下有了别的女人就是时候了?林轻云又劝了劝她,可惜毫无效果,也只好作罢。
轻颜辗转在定南军各大军营中巡查士兵的训练情况,时不时地来一个亲自指导,若有人敢抱怨她就再来一个元帅训话。不提本来就对她甚为忠诚的定南军骑兵营和步兵营,甚至那批出身江湖草莽的疾风营战士也被她的武功所折服,乖乖地训练起阵型配合来。不过短短半个月,各营均收效甚大。
原靖宇听了关于刘元帅近日的行踪汇报,陷入沉思中。
他之前一直以为轻颜在跟自己耍小脾气,虽然是她犯了错,却依旧想要自己去哄她,但如今看来不像。这一次,他猜不透她的心思,他们相爱这么久,他不愿意相信她也会跟其他女人一样恃宠而骄,并且用他的爱来伤害自己,他无法接受这样陌生的、毫无信任感的易轻颜。他已经退让了一次,可是她没有靠过来,到如今,他不想再让步了。再让下去,他就不再是原靖宇了。
他只是不断在心中企盼:轻颜,不要让我失望……
二月二十五日子时,原靖宇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惊醒过来。习武之人的感觉总是很灵敏的。
他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看到一个熟悉的女子的身影掀开床幔走进来。
他不禁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轻颜咬着嘴唇慢慢走近。原靖宇总算清醒过来,重新躺回床上,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等着她先开口。
两人冷战这么久,说不想她是骗人的,但当一个人的心受到了伤害,满是愤怒的时候,身体的需求便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轻颜也不说话,缓缓脱去自己的外袍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原靖宇有些紧张,因为心里充满了期待。这一次,总是她先求饶了吧?半个多月不见,她想他了吧?
他依旧冷冷的不说话,双手自然下垂老老实实地放在自己腹部。
轻颜缩进温暖的被窝,很自然地拉开他的手臂枕了上去,冰冷的脸蛋便靠在他胸口。她一手搂着他的腰,微微有些用力,小脸在他胸口蹭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便不动了。
原靖宇等了又等,始终不见她开口,也没感觉到她搂在自己腰上的手乱摸乱动。
然后他便听到平缓而均匀的呼吸,她睡着了。她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这算什么?
她到底想做什么?
原靖宇满心的愤怒,可是看着她安静的睡颜还是狠不下心来摇醒她问个清楚。他想,等明天早上睡醒了看她还有什么好说的。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轻柔地曲起手臂回抱着她,她睡得很香甜,似乎好久没有睡一个好觉了。难道这些天来她也跟自己一样失眠吗?
原靖宇其实恨极了自己的儿女情长,恨自己被她左右情绪,可是,面对她的时候,他总是狠不下心来。难道她注定是自己的劫数?
清晨,原靖宇早早地醒来,静静地看着轻颜。鼻间萦绕着她温暖馨香的气息,让他的心跟着柔软起来。难道就这样原谅她了?这就是她的目的吗?不行,这一次他不能让步!
他放开了搂着她的手臂,平静的目光也变得冷漠。
轻颜似有所觉清醒过来,看着他的面无表情,她似乎有些伤心,但依旧没有说话。她忽然将他拉起来坐好,握着他的手,缓缓将内力传给他。
原靖宇随着她摆弄,只是不说话。他倒要看看究竟谁最先忍不住!
恢复了功力的原靖宇显得神采奕奕双目泛光,只是表情依旧淡漠。
轻颜也不说话,径自起床穿好衣物就往外走。
原靖宇忽有所觉,沉声道:“站住!”
轻颜应声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原靖宇缓缓走到她身后,想伸出手拉住她,却终究还是握紧了拳头没有动。那个最先忍不住的人还是他么?这个女人果然是非同一般的聪明!“你就打算这样走了?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轻颜的身体似乎颤了一下。她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他的目光依旧是温柔而深情的。她说:“这话我只说一次,即便将来我们再有误会我也决不再说第二遍。”
原靖宇紧紧锁着她的目光,凝神听着。
轻颜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为我付出了很多,甚至超越了你的身份和责任,我一直铭记于心。可是,我为你付出的、我能为你做的和我将要为你做的,决不会比你少。”
原靖宇怔了一下,想不到她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似懂非懂,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审视她每一分细微的神情。
轻颜忽然笑了笑,说:“我所做的全都基于你的信任,我所倚仗的也是你的信任,当然,还有我对你的信任。如果你想不明白,如果你暂时还无法原谅我也没有关系,我会取一件礼物慎重向你道歉。”
原靖宇似乎就要抓到什么关键的东西,可惜的是此刻脑子里太乱了,没能理出个头绪来。
轻颜深情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雁无痕看着一个容貌俊美的少年从王爷卧房里出来,吓了一大跳。昨夜可是他亲自值守的,竟然没有发现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进去的,而且,夜里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他正在担心王爷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时,却见其他的侍卫们正躬身对那少年行礼。
雁无痕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跟王爷闹别扭的刘元帅!可是,他得到的消息不是说刘元帅在军营吗?
原来这个刘元帅长得如此俊美,胜过无数红颜,难怪能得王爷宠爱……
当天夜里,原靖宇满怀期待地等着轻颜悄悄回来爬进自己的被窝。
今天早上她的那番话他虽然没有听得很明白,但有两点是肯定的,她一直都相信自己,她对他的感情并不比自己对她的少。只要确定了这两点,其他的都可以原谅。他想好了,这一次不管她说不说话,先吃了她再说!昨晚她就逗得他心痒难耐,今晚他要把之前半个月她欠他的都补回来。食色性也,他遵从自己得本性有什么不对?既然是她主动过来找自己的,那不算是他让步吧?轻颜面子薄,估计这已经算是她的道歉了,他是个男人,总该大度些才对。
正在做美梦呢,就听雁无痕在门外轻声喊道:“王爷,王爷,紧急军报!”
“拿进来!”原靖宇原本就没有睡着,听到这样的紧急军报便赶紧下床来。
雁无痕进门,迅速点亮的蜡烛。
“哼!”看完急报,原靖宇冷哼一声道,“倒是看不出来河西还有些人物!原本还想让他们再逍遥几日的,看来我们肯人家也不肯啊!传令各军将领及孟先生他们立即过来开会!”
这是原靖宇安排在河西凉州的探子传回的消息,因为事情紧急,所以标示成了紧急军报的式样。探子回报说,凉州已经招募了十五万人秘密往益州方向而来,此刻估计已经到达益州边境。如今整个益州都因为中州王的喜事而欢欣,难免疏于防守,情势很是危急。
雁无痕得令退下,原靖宇这才穿好衣服去议事厅。二月晚间的寒气还是有些刺骨的,他忽然想起昨夜轻颜就是在这样冷的夜里独自跑了那么远的路过来,只是为了在他怀中睡一觉。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心里暖融融的,有些感动。他竟然还在怀疑她的感情,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如今只希望她的身体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才好。
很快,军中将领便到得差不多了。
原靖宇左看右看:“定南军是怎么回事?”
定南军的将领竟然一个都没来。
这时,雁无痕硬着头皮答道:“回禀王爷,定南军……定南军军营全是空的,所有士兵和将领全都不知去向……”
“定南军几万人,离开了竟然没有人知道?风组的人都死光了?”原靖宇大怒,一掌将面前的红木书案打下一个角了,变成了粉末。
雁无痕缩缩脖子,他还是第一次见王爷发怒呢!之前被人算计丢了尊严面子都不见他这么生气。
不但雁无痕,众人也都大大吃了一惊,而后便议论纷纷。
定南军怎么会消失不见?他们去哪儿了?都在传定南军的刘元帅正在跟王爷闹别扭,莫不是他一怒之下带着人马跑了吧?
此时,原靖宇却逐渐冷静下来。
他忽然想起临走前轻颜说的那句话,她说要去取一件礼物来请求他的原谅,难道她早已得到消息,所以带着定南军去边关了?定南军不过几万人,河西好歹还有十几万呢,这个女人真是胆大包天……
“易允耀听令!”
“末将在!”
“命你即刻点兵三万前往丹凰支援!若遇到定南军即听候刘元帅指挥!”
“末将遵命!”
易允耀即刻告退出发。
“熊飞听令!”
“末将在!”
“命你即刻点兵三万前往商南支援!若遇到定南军即听候刘元帅指挥!”
“末将遵命!”
……
很快,原靖宇就调派好支援益州边境的兵力,然后立即与孟东旭、郭俊杰等谋士们商议各地的行政措施及行政人才的召集与使用等问题。
因为早就有心一统天下,因此原靖宇在行政人才上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的。只是,随着占领地越来越多,他手头的人才便越加吃紧,为此,他不得不在河西归降的官吏中保留了一部分,又在各地世家中挑选了一部分人才。
孟东旭与郭俊杰对定南军的失踪本来有些担心的,但是看王爷如此沉着,一点都不担心战局,反而着急战后取下新城缺少行政人才,如此才彻底放下心来。
其实说不担心是假的,毕竟自己心爱的人在战场上,而且兵力上并不占优势。只是,他不仅仅是一个丈夫,他还是中州的王,这个时候,他不得不考虑大局。
二月的最后一天,易轻颜带着定南军疾风营和飞羽营到达凉州与益州的边城商南。自占领商南以后,原靖宇再此布置了五万步兵用于守城,实力并不弱。因此,河西大军号称十五万人在首战偷袭不成之后,接连三天强攻也依旧没有攻下这座防御能力只是一般的城池。当然,商难守军的伤亡也很重。
这一次河西年幼的新王在母亲的辅佐下,在几位臣子的忠心里倒是坐稳了位子,只是谁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中州与燕王战事已平,同河间的战事也处于主动地位,只是目前没有发动强烈进攻而已。而中州王过年也没有回王府而是留在河西益州,傻子都知道他要做什么。河西众臣与王太后商议,与其如此被动,不如主动出击,趁中州王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中疏于防备,说不定他们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经过紧张的准备,河西齐集凉州与青州两个州的所有兵力作拼死一搏。
看到援兵到了,商南守将冯衍几乎就要喜极而泣,他就快守不住了。他相信王爷会派援兵过来的,但是没有想到援兵竟然到得这么快。而事实上他的求援信昨天晚上才到达原靖宇手上。
冯衍是冯文宣的远房子侄,几年前就放到军中历练,直到此次出兵河西才被提拔起来封为骁骑将军,可统帅万人。
也许是知道中州援兵已经到了,河西方面暂时停止了进攻。
易轻颜带着黄金面具,一身戎装英姿勃勃上了城楼,远远地望着河西的军营以及城墙下杂乱的尸骨,心情有些沉重。
随后她便召集所有将领开会讨论河西的实力及应对措施。
众将大多抱着守城的想法,想着凭他们七万多人难道还守不住这小小的商南城?他们唯一的担忧是粮草问题。
这一次中州四处用兵,粮草不够,多仰赖河西世家阀门的支持,这次出来他们只带了几天的军粮,可是商南城小,存粮不多,他们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只怕冯将军负担不起。
冯衍自然负担不起,但目前他更想守住城池,他想着过几日王爷若不送粮草过来到时候哪怕去抢他也会让定南军的兄弟们吃饱肚子。
易轻颜在面具下面扬着嘴角笑得有几分神秘,还有几分得意。看大家都讨论得差不多了,她敲了敲桌面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站起身来,轻描淡写而又豪气万分地说:“至于粮草问题诸位将军就不必担心了,我们没有,河西大营里有嘛!定南军明日休息一天,养精蓄锐,后天咱们就一举拿下对面的西川城!”
冯衍帐下诸将都因为刘元帅的自信而激情万分,仿佛血液里的好战因子都被她的话激了出来,只是效用不长,等散会之后大家回到军营里看着疲惫的士兵才发现河西的兵力并不弱,而己方士兵却已经疲惫不堪了。若是定南军无法打败河西大军,反而给人家赶了回来,只怕商南城守不住。
相反,定南军对他们的元帅却是一心信服的,既然刘元帅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有把握的。他们期待着这场战争,期待着属于定南军的荣誉和功勋。
三月初二。卯时初刻,定南军起身梳洗;卯时二刻早饭,卯时四刻集合准备出发。
易轻颜站在点将台上,身材纤细而挺拔,映衬在晨曦暗蓝的天幕中,大红的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脸上的黄金面具在火光中更显狰狞。
宽阔的练兵场上,三万骑兵肃立在战马旁安安静静等待着主帅训话。
“此战,是我定南军大势出动的第一战,是本帅亲自指挥的第一战,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此战,不需要悲悯,本帅将与你们一起化身修罗,不是敌死就是我亡!”
“此战,你们只须跟在本帅身后,便无所畏惧!”
“此战之后,中州将彻底扫平河西残余势力,我们定南军将扬名天下,成为大炎战争史上新的神话!你们的亲人都将因为你们的英勇而自豪!”
“将士们,请随我高呼:中州无敌!定南军无敌!”
易轻颜用上内力,使得整个练兵场上每个人都感受到她的自信与坚定,众人齐声高呼:
“中州无敌!”
“定南军无敌!”
易轻颜跃上马背,拔剑高呼:“定南军的勇士们,出发——”
此战,定南军统帅刘彦飞一马当先飞驰在众人之前,穿过河西密密的箭雨,三尺长剑所向披靡,狰狞的黄金面具仿佛死神的召唤,所到之处无人是她一合之敌,一路腥风血雨……
疾风营紧跟在易轻颜身后,轻松挡下迎面的箭矢,迅速冲进河西大营,正面迎战河西骑兵。
这一支河西骑兵是河西最后剩下的一支强大力量,来自青州边防守军,长期与草原上的羯族骑兵交战,战斗力极强。如今河西领地都快要被中州完全占领了,河西众臣们也就顾不得暂时安定的外族边防,将其抽调回来与中州军作殊死之战。
这是相当艰苦的一战,面对如此劲敌,若不是有身为元帅的刘彦飞身先士卒彻底击碎了敌军的士气,若不是有出身江湖草莽的疾风营打头阵,飞羽营这支组建不久的骑兵根本不够人家砍的。
易轻颜的所向披靡大大鼓舞了己方士气,又因为脸上狰狞的黄金面具,给河西骑兵留下一个恶魔出世的恐怖印象,让后面的疾风营骑兵也捡了不少便宜。他们跟在主帅身后,成功打乱敌人的阵型。这些人原本就武功甚高,骑术甚好,如今又强练了小阵型配合作战,一路冲过去也是势如破竹,无人能挡。
河西骑兵后面就是步兵,虽然他们有盾牌有阵型,又哪里挡得住骑兵的冲势,阵形一乱,也就剩下等着挨宰的命运!
激战近两个时辰,河西三万骑兵几乎被消灭殆尽。定南军飞羽营的目标是河西的步兵,由于疾风营成功拖住并消灭了河西的骑兵,飞羽营的伤亡较小,在疾风营的配合辅助下成功完成了歼灭河西步兵的艰巨任务。
此战,定南军以三万余人的兵力歼灭了河西十五万人,没有接收一个俘虏。商南城外,血流成河,被肢解和践踏的尸体已经完全失去了人的外形样,只有那属于人类的鲜血浸润了脚下的土地,染红了头顶的天空……
浓郁的血腥气随风飘入城中,连守城的士兵都忍不住作呕……
此战后十年,路经此地的商人仍然会感觉阴风阵阵,据传到了夜间,处处都是鬼火……
此战之后,河西最后凝聚的力量也被消灭,局势已经分明,河西在实际意义上已经灭亡。
此战之后,定南军真正成为军中的神话,其主帅刘彦飞因为其英勇无畏被称为中州的黄金战神,而在河西民间,却被传为来自地域的使者——鬼面修罗,是吓唬小孩夜哭的第一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