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6-20

缘起红线之好女N嫁 (llyujia) 5

by llyujia

  第 34 章

  “芬芳,去把门顶上,把蜡烛灭了。”景憬对她吩咐着,然后摸到寒勖的手,攥在了自己的手心里,对他说:“今晚,你就和我们一起睡,不必回去了,明晚也是、后晚也是,总之没有到家之前都是!!”
  “小姐,你是怕北叔叔又背着你,将他像以前那些一样放生了吗?”芬芳顶好了门,听到她说的话后,了解的问着自己的猜想。
  “嘘!小声点!要让他听到就惨了!”景憬压低了声音,提醒着芬芳。
  “是!”芬芳也学着她,小声的用气呵成音,回答了她。
  “梆!——梆!——梆!——”三更的更响,让景北在椅子上暴亮了双眼。
  他的嘴角勾上一弯无奈:看来……小姐这次是铁了心要带他回去了,要不,不会连留他在房里过夜这招也用上了,只是带他回去真的好吗?刚才……自己就急着踹那小兵走,也没问清楚,他们是哪个府上的,这地方离京城已经这么近了,要是得罪了什么皇亲国戚的,回府后要怎么向大人交待呀!再说,那寒勖的身上还没上“府烙”,回去后他能挺得过来吗?算了,不想了,过了今晚,自己还能有二天的时间呢,希望……还能来得及……
  他和衣上了床,安然的闭着眼,耳朵却警惕的坚着,以防有些没长眼的宵小之人来打坏主意。
  清晨,阳光初升,树叶尖上还带着露珠子,景北在房门口再次整了一下衣襟,才抬手轻敲着房门,扬声问:“小姐,你起身了吗?”
  “北叔叔,小姐起了,我在帮她梳头呢!”芬芳隔着房门大声的回着话。
  “那我在食肆等,芬芳你帮小姐打理好了,就带她过来。”他门外交待了之后,听到芬芳答应了之后,就返身到前面的柜台,先结了账,又叫了些早点,等他们来。
  小二刚在他坐下的桌上,摆放好了他点的东西,他就看到芬芳引着景憬和寒勖,避让着其他人,向自己走了过来,他忙起身接应,扶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等她发了话,他、芬芳和寒勖三人才敢落了座,四人吃过了早点后,景北牵来了马车,寒勖将水袋灌满了水,拿了掌柜递来的包袱,沉默的站在了她们的身后。
  “景北,昨晚我们三个,说着话,不知不觉时间就晚了,所以我就让寒勖在房里歇下了,你……昨晚,没为他等门吧?”景憬没让他将帘子放下,她坐在车厢里,向他询问着。
  “没有,昨晚赶路累了,我很早就睡下了。”他用手里的鞭子,狠狠的抽了一下拉车的马儿,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没有就好!”她对着他甜甜的笑了一下,让芬芳把车帘放下来。
  一路上她是没有亲自对什么事插手或是好奇,只不过她让芬芳插手和好奇,景北不由为自己哀叹,他就知道她不会放过自己的!不过还是没有耽搁太多的时间,毕竟,芬芳不是她,不是所有的话,他都要照办的!第四天的午后,景北将车停在了一座气派的大宅的门前。
  “阿憬!——”宅内传来一声欢喊,一个年约十三岁的少年奔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两个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
  “大哥!——”景憬站在车辕上,听到喊声后,笑得更欢,飞身跳了出去。
  “小心点!”景烜身手不错的接住了她,可是还是不怎么赞同她的这种做法,万一要是哪一天,自己要是失手了,她可就要摔到了!
  “大哥一定不会让我摔着的!”她在他怀里撒着娇,就知道他又担心些没发生的事。
  “这次……你不会带了一车的猫狗回来吧!”他有些担心的看了看景北。
  景北摇了摇头,但脸色却没有一点的放松,他到现在,还没把寒勖扔了,一会不知道要怎么和大人说了。
  “怎么了景北,阿憬这次带了什么回来?”他抱着小小的她,眼光和口气都七分像景骥松,他嘴上说得和气,眼中则少有的凌厉。
  “回大公子,小姐带了个异奴回来。”芬芳跨下了马车,向他禀告着,寒勖也跟在她的身后,轻跳下了马车,观察着大家,知道他们也在打量自己。
  “异奴?!”景烜更仔细的打量着这个穿她衣服的男孩子,皱起着眉头问:“他长得和我们差不多呀!没什么特别的嘛!!”
  “大公子,他眼睛是墨蓝的,不仔细看,是没什么特别的!”景北在一边向他解释,希望他能先大人一步,将他驱走。
  “这样啊!那……小顺,带他去上‘府印’吧!”景烜走上前几步,注意的盯着他眼睛看了一会,点了点头,向跟自己出来的右边那人吩咐了声。
  “大公子……”景北吓出了一身汗,又不敢出声反对。
  “我也要去!”她在他的怀里,摇着他的衣襟吵着。
  “你去做什么?烙房又脏又热的,你又看不见,太危险了,不许去!”他轻轻拍着她背安抚着,要她快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芬芳会帮我引路的!”她开始吵着要下地,就怕他暗地里吩咐小顺,将他带去丢掉,那自己这几天的努力,不就都白费力气了!
  “好了!好了!我带你去,别挣了,芬芳也没去过烙房,怎么带你嘛!”看出她的坚持,他只好亲自抱她过去,让小顺带着那异奴,跟在自己的身后。
  芬芳也不敢怠慢,赶紧跟了上来,景北垂头叹息,先将车向马棚赶去,收拾妥当后,他向书房急行了过去,向大人回禀这一路发生的事情,正要说到寒勖的事,就见烙房的景南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
  “大人!不……不好了,小姐她……她不让……奴才给那异奴上烙,竟用手抓住了烧红的烙铁……”景南嗑嗑巴巴的向他说着。
  “你说什么?笨奴才,那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黄大夫、刘大夫、周大夫和赵大夫来!!”景骥松急急的说完,就向“憬院”大步的奔了去。
  景北翻了翻白眼,也跟在了后面,他就知道,那个异奴是个祸害,这下子好了,才刚到府上还没几柱香的时间,就出了这种事了……
  “爹爹!”景烜忙从她的床沿起身,面对他一脸的怒气,微垂下了头。
  “大人!”小顺、芬芳忙跪地行礼,芬芳见寒勖还愣站在那,拉了拉他的衣服,要他和自己一样,跪下低头。
  “烜儿,你是怎么照顾憬儿的,带她去烙房玩什么?你——跪祖宗去,在郎中说憬儿没事之前,都不许起来!”看到她血肉模糊、翻卷着焦皮的小手和苍白的、微渗冷汗的小脸,双眼紧闭的躺在大床上,他就想起贞娘对自己的嘱托,气愤的对景烜吼着。
  景烜煞白着一张脸,退出了门,向供奉祖宗的屋子走去。
  “大人,不关大公子的事,是小姐自己吵着去的!而且是小姐……”小顺为自己的主子抱屈的申辩,明明都是小姐自己的闯的祸,为什么要主子背黑锅。
  “啪!——”景北一巴掌打断了小顺的申辩,敛眉对他微一摇头,要他闭嘴。
  “什么时候轮到你这狗奴才多嘴了?去领家法!”景骥松转目一瞪小顺。
  “……是……”小顺快哭出来了,怎么自己说句公道话,就这么倒霉!他忙退身向下人房走去,生怕晚了大人会改主意,不知道还要怎么罚自己呢……
  “大人,大夫来了!”大总管景中,一路领几位大夫进门,向大人禀告!
  “黄大夫,怎么样,小女……她……没什么吧?”景骥松见黄大夫低头向桌子走来,起身向他询问着她的情况,怎么这几个大夫诊了这么久,她还没醒过?
  “啊……不妨事,不妨事,没烙得太深,只是她还这么小,就怕会引风邪入体,还有这些天,不能让她喝太多水,过它个十天半个月的,脱痂长了新肉,就什么事也没了!”黄大夫铺开了宣纸,洋洋洒洒的写了一纸药方,交给了景骥松,他也背起药箱,准备走了。
  “那小女……为何到现在还未醒来?”他拦下了黄大夫,不解的提问。
  “大人请放宽心,小姐傍晚就会醒来了!”赵大夫在他身后,轻松的说着。
  “多谢了!”景骥松这下才算是松了口气,将药方交给景中,让他处理剩下的事。
  “芬芳!”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眸底余光扫向了她问:“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
  “……回……回大人,小姐说,她有的,才许寒勖有,所以不让南叔叔给他打印!大公子说,有印子,才许寒勖留下,非让南叔叔上,南叔叔就烧了铁,没想到刚要上的时候,小姐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冲上去抓下了红铁,后来……”她看了一眼床上的景憬,没有将话再继续说下去。
  “哼!起了争执,为什么你们没个人来回报?还有,谁是寒勖?”他一听就这点小事,生气的将茶碗重重的搁在了桌子上。
  “奴婢知错!求大人饶奴婢这一次!”她伏在地上猛磕着头。
  “我是寒勖!”他和她同时也声,目光却不曾离开她只烙伤的小手。
  “……咳……渴……”床上的她沙哑无意思的呻吟着。
  寒勖不理景骥松的眼光,起身走到桌边,打了怀温茶,走到床边,用手指醮了茶水,涂在了她的唇上,却不喂进她的嘴里,然后放下茶杯,为她压好被子……
  “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做?你家原先在哪?”景骥松有些惊讶,这个孩子懂得不少,只是这么一个孩子,怎么会卖身为奴的?
  “以前大船上有个大叔也是烙伤的,爹爹就是这么做的,我原先的家就在大船上,可是……一个月前大船翻了……”他越说,眼眶越发的红了起来……
  “我许你在憬儿好起来之前照顾她,但是,如果她有意外,你和芬芳就要给她一起陪葬!你可害怕?”他严峻的瞪着他放话。
  “小姐不会有事的!她会好起来!”他一点也不害怕的吼了回去,他是她的爹爹,他怎么可以想到她会死去……
  “很好!”他的眼,因为他的回答,闪闪的发着亮,然后吩咐着:“既然憬儿不想你上印,那我就免了你的‘府印’,等憬儿好了,你去景中那选个‘府环’带上!”
  “嗯!”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她的身在,哪有注意听他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他返身回到的书房,让景北去把景烜带到书房来。
  “爹爹……”景烜一进门,就跪在了地上。
  “你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吗?”景骥松眼也没抬,翻看着政务问他话。
  “我不该带阿憬去烙房,更不该和她争执,不让着她,最不该的是,让她烙伤了手……”他像背书一样的,向自己的爹爹认着错,就不明白,别家府上都是妹妹要让着哥哥的,为什么到了自己家里,一切就反了呢……
  “烜儿啊……爹知道你没觉得自己没有错,可是你想想,你娘好歹也陪了你五年,而憬儿……连一天也没有,你应不应该替你娘亲多爱护憬儿一点?!”他放下了手中的政务,抬起眼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耐心的开导着他。
  “是!阿烜错了,以后我会多疼爱妹妹一些,不再与她争执了!”景烜红着眼眶,想着以前娘对自己的疼爱,为什么娘不要自己、不要爹爹也不要妹妹了……
  “烜儿,别怪你娘亲,她比谁都想留下来陪你们的!”他想到贞娘离去前不甘的眼神,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去看看憬儿吧……”
  “是!爹爹……阿憬……她没事吧?”他慢慢从地上撑起自己,揉着自己有些发麻的一双膝盖,向他关心的询问着。
  “大夫说没什么,就怕这两天引风邪入体,你叫下面的人,这几天多注意点门窗。”他皱着双眉对他交待着,明天皇上要自己去江南出巡一趟,她怎么偏是这时候出了事,也许自己……是不是应该续上一房,为家里打点打点……
  “爹爹你就放心吧!我会看着阿憬的!”他在门边郑重的向他保证。
  “去吧!”他对他挥着手,这个孩子很懂事,从没叫自己操心过,贞娘啊,你可将这些都看在眼里了?那你就保佑孩子们,别再让他们受什么苦了……
  景烜出了书房后,一路小跑到了“憬院”,喘着气推开了妹妹的房门,大步跨了进去,看到寒勖还在,没被带去打印,向他吼着:“你怎么还在这?景南是做什么去了?怎么会没有带你走的?”
  “大公子,求你别喊了!大人同意他在这照顾小姐的,还吩咐说,他不必上‘府印’了,只要小姐好了,去爹爹那领‘府环’就好了!”芬芳放下手中的盆,上前将景烜拖了进来,看了看门外,快速的将门关了起来。
  “你,走开!”他就是对寒勖没好感,阿憬是自己的妹妹,哪轮得他这么一个异奴,对她动手动脚的……
  “大公子……芬芳求你,这时候,你就先放过寒勖一次吧,要是小姐醒来没知道他平安,还不知道会做什么出来呢……”她跪下替他求着情,额上由于刚才的磕头,还灰黑着一片呢……
  “芬芳,我在和他说话,他是哑巴吗?他都没出声,你替他急什么劲啊?!”他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她才几岁啊,就急着要出嫁了吗?那也要先看那个叫寒勖眼里,到底有没有她!
  “大公子,你不知道,这一路上,除了小姐问他问题,他每问必答外,对别人的话,他多半时候,是连听也没听进去过!”芬芳焦急的为自己辩白着。
  听了她的解释,他没再理她,自己来到了床前,拉过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压着自己的怒气,对他说了两个字:“滚开!”
  他摇了摇,转回了头,专心的照顾着她,不再看他一眼,仿佛在他的世界里,除了她,再也没有任何的事物,能让他多留恋一眼……
  景烜不怒反笑,居然还有他这种人,比自己还更着紧她,他图的是什么?钱?权?还是……只为了她?看他每过固定的时间,就会醮水帮她润一润双唇,而且小心的捧着她的手,怕它露在在外面凉着,他不得不承认,他给她的照顾,比起自己原来设想的,更加的好上了百倍,他放心的出门离开了……
  “……寒……勖?!……”傍晚醒来的她,为了确认自己的感觉,唤了一声。
  “小姐,我会跟在你身边!”他为她擦了擦鬓角间的冷汗,出声让她知道是自己。
  “……他们……没要硬给你上印了吧?”她暗哑的嗓声里,只有关心着他的话语,没想过自己的伤势如何。
  “没有,你的伤惊动了大人,大人免了我的‘府印’,让我等你好了之后,去景中那领‘府环’。”他见她想起身,轻轻扶起了她,为她在背后垫好了枕靠,取过外衣,轻附在她的身上,小心的没有让她受伤的手碰到任何地方。
  “没有就好了,大哥没被爹爹罚吧!芬芳呢?”她喝了一小口他递过来的水。
  “大公子被大人喝斥去跪祖宗,不过小姐让大夫诊了之后,他来看过小姐,芬芳去取晚饭,顺便向大人回报小姐的现在如何了!”他取了汗巾,为她擦了擦脸和脖颈,又重新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
  “没事的,我现在不冷!”她不想他因为这样,反而让他的双手冻着。
  “小姐……下回……再也别这么做了……”他想起自己突然见到她手的那一刻,他宁愿自己被烙上十个那样的印记,也不要她现在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在她手心里的伤,比在自己身上更难以让他承载,那种心口撕裂的痛楚,几乎夺去了他呼吸,这种感觉,他不要再有第二次……
  “没事的,我不是很痛,再说这让你不必上印了,它也算是没白伤了!”她轻微的笑了起来,她真的没觉得没什么严重,怎么他和爹爹都这么着紧。
  “不管痛不痛,答应我,再也别这么做了,好不好?!”他和她一起靠在床头,要她答应自己的请求。
  “好!”她爽快的答应了他,反正他再也不会被带去上印了,自己怎么还会再受这种烙伤呢!!
  “小姐,你醒啦!”芬芳端着食盘从外面走进来,一进门就看到靠坐在床头的她,高兴的唤出了声。
  “晚上有什么吃的?”景憬轻声的问着她,就怕她又霹雳叭啦又向自己问一大堆问题,结尾是再痛哭一场。
  “大人让厨房为你炖了雪蛤,我去帮你取来!”芬芳说完,就要向厨房走去。
  “不用了,你现在拿了些什么来,我就吃什么好了,你会陪吃吧!”她的最后一个问题是问他的,她不会让他有孤单的感觉的。
  “我会的!”他坚定不移的回答着,走去桌边取来食盘。
  “红烧鸡丁?!小姐你不能吃,对伤口不好!酸辣白菜?!你也不能吃!烤羊肉?!西湖牛肉羹?!”他为难的看着食盘,这些东西平时是没什么,可是都不适合她现在吃,这些都是对她的伤口不怎么有帮助的。
  “芬芳,麻烦你去厨房取炖盅吧!”他向门边的芬芳求助。
  “我很快回来!”她这回不等景憬拦阻,提起裙角,飞快的向厨房奔去。
  “这些都很好吃的,为什么要芬芳去取炖盅?”她不明白,明明都是好吃的,为什么他要这么麻烦。
  “小姐,这些对你的伤口都不好,别吃它们好吗!”他虽然温柔的询问,但却将食盘放得远远的,不让她能碰到它们。
  “可是我说,我有什么吃,你就吃什么,就一个炖盅,全让你一个人吃都不够,你会饿肚子的!”她嘟起小嘴,还是为他担心。
  “没关系的,小姐没说,寒勖吃什么,你就吃什么,所以那些饭菜,一会我能用它们充饥的。”他倒是没有她的担心,只是没有想到,她那么在意她早先对自己说过的话,难怪在客栈,她真的将她自己的衣服送来给自己穿,他原本还以为,是赶路没空去添新衣,景北的衣服,又明显的不是自己能穿的,她才让自己先将就这几天的……
  “是喔!你好聪明,比大哥还聪明!”她终于又露出了笑容。
  “小姐,我回来了!”芬芳端着一个大炖盅,小心的走了进来,生怕一不小心会打翻了大盅,走近床边时,对他说:“我来喂小姐就好了,你先去吃饭吧!”
  他摇了摇头,从她手里接过食盘,从大盅里舀了一小碗,舀了一小勺,放吹温了,才伸到她唇边,让她张嘴将汤汁喝下去……
  “你也要吃,你一勺、我一勺!”她咽下第一口,要他也和自己一起吃。
  “好!”他嘴上是答应了她,但并没舀给自己吃,而是隔了一小会,才又舀了一勺,让她喝进去。
  “芬芳,他是不是没有喝过?不许骗我!”她摇了摇头,用完好的手,推离了他的喂食,扭头问侯在一边的芬芳。
  “……回……小姐,……寒勖……他……他……他没有吃!”虽然看到他打来的眼神,但她一向都不对景憬说谎的,所以她再三犹豫着,还是说了实话。
  “小姐,这是大人特地为你炖的,我不会吃的,它对你身体比较好!”芬芳不肯为自己掩饰,那他也对她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一定不会吃的。
  他重新将勺子放在了她的唇边,她张嘴吞进了口内,对他勾了勾没受伤的手指,等他向自己移近了些,摸到他的唇,凑过了自己的唇,着自己口中的汤汁渡到了他的口中,而且确定了他吞了下去之后,才放开了他,这在她的想法里,只是要让他和自己吃一样的东西,其他的什么想法也没有过……
  但对他来说,却是不小的震憾,他哑愣在了那里,墨蓝的双眸,波澜起伏的注视着她一双漆黑的眸子,她知道自己这个举动的意味吗?娘对自己说过,只有夫妇之间才能这么做的,他是愿意嫁她的,只是她的爹爹,会让她嫁给自己吗?她呢?不介意自己只是个异奴吗?还是……这对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
  芬芳更是吃惊的掩上了自己张大的嘴,天哪!小姐刚才做了什么?要是让大人知道,不砍了自己和他,那她就改名叫芳芬,不叫芬芳了!还有寒勖,他怎么能用那样的眼神盯着小姐看,这是犯上啊!他和自己一样,永远都只能是个奴,就别妄想什么了,要不连小命也会保不住的,大人就算再怎么溺爱小姐,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小姐又不是大公子,大公子能收许多的奴,可小姐只能嫁一个夫!
  “……小……姐,……为什么……这么做?”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一个自己明知道,却也最怕得到的答案。
  “我说过的,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我是看不见,但芬芳看得见,这一次我原谅你,下一次,不准再骗我了!”她没有一丝羞涩的向他宣布。
  他苦苦的弯起了嘴角,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她会这么回答自己,为什么自己要问?如果不问,他也许能骗自己……她是因为另一个原因,而不是只为了承诺……

  第 35 章

  “我不会了,小姐放心吧,我永远都不会骗你的!”寒勖收起了自己的苦,向她保证着,又新舀了一勺汤汁,吹温了,放在了她的唇边,然后为自己舀了一勺吞下,只是喂她的都是满满的,而自己喝的,就只有浅浅的一层底。
  “你不要给自己少少的,却喂我多多的!”她很快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一脸怒容的瞪着他,收紧了自己没受伤的小手。
  “好,这一口开始,我和小姐吃得一样多!”他满足的对她笑着,就算明知她看不到自己的笑容,是呵!自己在妄想些什么呢?她是小姐啊,自己只是个奴,能不上印都是她牺牲了她的手换来的,现在她都对自己这么好了,自己怎么可以得寸进尺,那么不知足呢?!这一生,只要能看着她幸福,自己不会再奢望什么了!
  入夜后,等她睡熟了之后,芬芳检视了一遍,肯定她不会醒来,拉着他来到屋外,压低着声音,小声的对他训诫:“小姐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你可别以为有什么,还有不许去到处乱说话,更别想些不该想的!”
  “我能说什么?就算说了,他们也会认为是我疯了,会有人相信吗?”他靠着门扉,好笑的看着慌张的芬芳,她是怕被牵连吧,还拉自己出来说。
  “我是为了你好!想在这过得安稳,就得管好自己,不属于我们奴才的事,想都别去想,也别去管,老爷再怎么宠小姐,也不会让她自己选夫的!”见他这么明白,她干脆也就把话都挑明了,这样以后才不会出事。
  他点点头,他怎么会不明白,只是越明白,为什么心就越痛,心越痛,脑子里就越是只有她,和她这一路上的点滴,还有刚才在她以为毫无意义的亲近,也许这些,就是他这一生唯一的珍宝了……
  他的唇起了颤,血色不再流连他的脸颊,而他的耳朵却紧贴门扉,就怕她会有什么,见芬芳再没有话要对自己说了,他先推门回到了房里,移到床边,捧起她又变凉的小手,敞开了自己衣襟,让它静静的搁在自己的心口上……
  夜半时分,景憬的额上,细细密密的渗出了汗,双唇起了一片片白焦的薄皮,脸颊上也燥红得异常,双脚也极不安分地蹬踢着锦被,嗓子眼里呵着热气……
  寒勖一感到心口上的热,就从浅睡里惊醒了过来,绞了把床边的汗巾,先为她拭去了汗,放下了汗巾后,他取过温着的清茶,帮她润了双唇,最后在她耳边轻声诉说着:“不怕……小姐,你会好起来的……”
  就这么一转眼,八个寒暑转瞬即逝,全荥京都知道,每到初三和十八两天,“保安堂”都会有一个寡言少语、妙手回春却俊秀挺拔的少年郎中,在堂里义诊,这不,今天的“保安堂”外又排起了长龙。
  正堂的医案边,三根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搭在了一只满是皱折的老妪腕间,沿着那手指往上看去,还算健硕,但一样白皙的腕上,扣着一圈扁银链,那银链是用许多个相同大小的“景”字扣连而成的。
  “河边婶,你的风咳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要你……”他放开妪的腕,拿来一旁的毛笔,在药方纸上飞快的书写着,口中没闲着叮嘱着。
  门外的队伍,掀起了一阵小浪,穿着藏青色仆装的芬芳,排开众开,向正堂挤去,嘴里不停的陪着不是,请大家让她过去……
  好不容易,她终于挤到了医案前,喘着气,指着“左相府”的方向,口中继继续续的说着:“……小……小姐……”
  她才说出了三个字,就发现眼前哪还有他的人,他已经飞身向府里奔回去了。
  “憬院”不算小的院前,这会簇拥着许多的脑袋,景烜焦急的在她的房门前,来回的走着,心里暗骂着:臭寒勖,坚持什么义诊啊?这下好了,要是让爹爹知道了今个儿的事,你就有得排头和家法受了,芬芳这死丫头,早知道就应该叫小顺去,自己怎么会相信她去会比较快的……
  “小姐怎么了?”一个不算温暖,但很焦急的声音,打断了景烜心底的咒骂。
  “你自己进去看吧!”他恶狠狠瞪了一眼一身雪白的寒勖。
  他也不再追问,推门进去,重新带上门,熟悉的来到床边,轻轻挂起床幔,看到靠在床背上的她,正合着双眼,唇色比他离开时白了些,但并没有什么不妥啊?!自己才离开三个时辰左右吧,她……应该还来不及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才对!
  “小姐?!”轻轻在她对面坐下,出声让她知道自己来了。
  “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展开了一个笑颜问他,仍靠在床头没动过。
  “小姐!”他神色一正,不许她遮掩,严肃的询问:“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没有什么事啊!”她回答得飞快,还傻笑着摇了摇头。
  “说实话!”他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了自己两边的太阳穴。
  “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她肯定的回答,然后一转语锋:“啊!也不是完全没有,就是你出了门后,芬芳不小心打了两个碗、一个花瓶,那花瓶可是爹爹的宝贝,你不许去告密……”
  “我没有问她的事,小姐,要是只是芬芳的事,大公子会那么紧张在外面等吗?”他打断了她的所谓“保密”的要求和她将要细数的“芬芳失手物件清单”。
  “大哥来了?!怎么不进来呢?”她无辜的反问向他。
  “小姐!”他微微提起了音量,眉头皱得更深,凝视着她说:“告诉我,你哪里受伤?不要说没有!要不芬芳不会跑得那么急!”
  看她的样子和神情,他就知道,她又想瞒着身上的伤了,大约从五、六年前开始,她就不喜欢让人知道她受伤了,就连亲如芬芳,她也不让她知道,除非是芬芳发现的,要不她怎么的疼着,也不肯说一点一滴。
  “没什么的,就是让芬芳不小心压了一下,哪也不疼,也没什么地方受伤了!”她嘟着双唇,不情不愿的说着,心里想着:臭丫头,都说没事了,还到处找人!
  “她压到你哪里?怎么会压到你的?”他拉过她的手腕,将手指搭在了上面。
  “记得后院的鹂雀吗?它们的雏雀出来了!”她兴奋的对他说:“我让芬芳帮我去看看小雏雀,可是时候没挑好,它们的爹娘回……”
  “它们的爹娘回来了,芬芳没站稳,打了个滑,就压到了你身上。”他了解的打断了她,替她说完了下面要说的话,才放下她的手,叹了口气对她讲:“小姐,下次不要再叫芬芳做了,还好这次她没压伤你,要不她肯定会让大人赶出府的,你想知道雏雀事,可以等明天,我帮你看啊!”
  “可我就是想今天看!”她霸道的坚持着。
  “好……今天看,那小姐可看够了?要不要我再带你去看?”他无奈,对她,他总是有无限的宠溺和耐心。
  “要!——不过我不要看雏雀了,我要去……城郊的‘牡丹园’。”她高兴的反拉住他的手,坐直了身子,就怕他不带自己去。
  “我先去回了大公子,等他走了,我再带小姐去,好不好?”他温柔的安抚着她,不舍的从她的掌心里,抽出了自己的手,离开床边,走到了房外。
  “她没事吧?”景烜见他出来,拽着他的衣襟喝问。
  “小姐没事,大公子请回吧,要不晚上,公主又要来折腾小姐了!”寒勖拉下他抓住自己的手,拐着弯的赶他走。
  “你……没事吧?”景烜担忧的看着他,不自然的关注着他。
  “有劳大公子挂念,小人吃得香、睡得好,无病无痛!”他垂首回答,眼中暗露疑惑:这大公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会关心起自己来了?
  “没事就好!我先回去了。”他点了点头,转身对着院前的人,大声的吩咐道:“你们听前,今天小姐的事,不许乱说,特别记得在爹爹面前一个字不许提起!好了!都散了吧,该做什么事就做什么事去吧!”
  “是!”所有家奴齐声回答,然后都快步离开了“憬院”。
  景烜不放心的又看了一眼寒勖,见他的确没有什么异样,搓了一搓自己双掌,重重一跺脚,也离开了这里,一直到再也看不到所有人,寒勖才再推门走进了房内,从衣柜里取了一件锦披,为她罩上,抱起她向马棚走去……
  “我们带‘老灰’一起去吧!”她勾着他的颈,贴身到他耳边轻语。
  “好!”他面上涌起红云,将她拉下了一些,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了自己,对她做出什么逾越的举动来,到时候,自己被逐出府是小事,可是如果……毁了她的清白,自己是愿意负责,只是大人肯将她交托给自己吗?
  “你可是有意中人了?”她在他的怀中,酸涩的发问。
  “小姐,好女子不应该问这些!”他不明白,自己做什么不当的举动了吗,让她会有了这种感觉?!
  “那我就不是好女子又何妨?!我就要问!你可有意中人了?”她攥着他胸前的衣服,在心手里绞着,用牙咬着唇,等他的答案。
  “别咬着,会伤到自己的!”他用手指抚过她的唇,将她送到套好鞍的“老灰”背上,让她坐实了,才从马仆手上接过缰绳,自己也一个翻身,落在了她的身后,一手搂紧了她,一手抖了抖缰绳,让“老灰”向城外奔去。
  “老灰”是一匹大宛良驹,虽不能日行千里,不过百里也不在话下,它是去年景憬又让芬芳带自己出府时带回来的,不知道是那个马贩子不识马,还是她运气好,她要买时,马贩子一直劝她换一匹,说它是匹病得快死的老马,活不了几天了,可她坚持就只要它,还当场给它起了名字叫“老灰”,要马贩出价,马贩见她不听劝,就看不起她的出了一两银子打发她,不料她让芬芳给钱,爱不释手的一路牵着它,大摇大摆的回了府,景西一看到它,就直赞是匹好马,倒确是生病了,要是不治也挨不了几天,而且荥京会治这病的人没几个,偏偏景西是其中一个,但是他说,“老灰”还小着呢,离“老”还要好些个年头哩!自那之后,“老灰”就成了她出远门最喜欢的宠爱。
  一出城门,“老灰”就撒开了四个蹄子,欢快的在没什么人的大道上急驰着,直到它让寒勖勒紧了缰绳,才不怎么愿意的停了下来,在他们下来之后,还刨着路边的泥地,鼻子里喷着白气,寒勖拍了拍它的鬃毛,拉着它的缰绳,回身牵着她的手,向前方的“牡丹园”走去。
  “牡丹园”是城郊的最著名的赏花、品茗、用食、打尖之处,能入园赏花的人非富即贵,他们一起来到园前,他将马交给门童,迎面来了个稍长的引路,将他们带入了园,引到上间,为他们上了牡丹茶,退出房外等吩咐。
  “为什么不回答我问的话?”坐在桌前,她垂着眼帘追问。
  “小姐!你是全城最好的女子,不要妄自菲薄!”他蹲在她的面前。
  “真的?!”盈然的笑容又重新挂上了她的双颊。
  “寒勖骗过小姐吗?!”他用自己过往的点滴向她证明。
  “……嗯……”她仔细回想后说:“那次之后倒再没有过,只有我骗你!……可是,为什么在府里,……你一直避忌着我……的亲近?”
  “没有,小姐你多心了!”他别开眼逃避,自己怎么能说得出口,大人已经再三告诫过了,要自己对自己的举动注意着点,如果自己还想在府里呆着的话。
  “我想吃鱼片。”听得出他不想说,她也不再逼问,俏笑着转开了话题。
  “好!”他走到门边,拉开门对候在门边的人说了些话,打赏了些碎钱,再回她的身边坐下,取过茶,放到她手上,等她喝了些,才取回茶碗,在她喝过的地方,将剩下的茶都倒进了自己的腹中。
  “还记得这链子吗?”景憬的手指,轻轻抚着他腕上的扁银链。
  “记得。”他贪婪的嗅着她的淡香,幽幽的说:“八年前,小姐的掌伤好了之后,向南叔叔学的炼造之法,亲手为我打造,也亲手为我戴上的……”
  “喜欢它吗?”她晚了八年,才忽然想起,自己……一直都是将自己的喜好强加于他,从未在意过他到是底喜欢还是不喜欢。
  “小姐喜欢的,我就喜欢。”一如八年前那第一口肉,八年来,他一直给她这个答案,在他的眼中、心里,除了她,什么也不再剩下,就连他自己,他都没有留下一丁一点的空间来容下。
  “我在问你喜不喜欢它,不是问你知不知道我喜欢它,回答我好吗?”她一直轻轻抚摸着那银链,唇角挑着媚惑的弧度,
  “喜欢!”他回答得非常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的犹豫。
  “是吗?!……我还以为……你应该很讨厌它的,要不是它,你就不必拘束在这一片小小的方寸之地……”她为他哀怨着,深叹了一口气。
  “吱!——”厢房门被推开,仆从端着餐盘走上前,将牡丹溜鱼段、凉拌菜心和牡丹银耳汤,小心的放在桌面上,然后躬身行礼,退出厢房,并为他们带上门扉。
  “喜欢外面的海阔天高吗?”听到仆从的离开,她继续着自己的打算。
  “不喜欢。”他轻声的回答,夹断鱼段,捡去里面有刺,伸到她的唇边。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都很向往外面的?以记得以前,你最喜欢听景北讲外面的事,每次都听得入迷,要芬芳三催四请的,才肯回房睡觉。”她吃了口鱼,咽下之后,很吃惊的抬起了头,手指依然放在银链上。
  “喜欢听,并不一定就要喜欢去做。”他婉转的回答着,眼睛里流露着另一个她看不见的答案:因为不论多海阔天高的地方,都不会有你……
  “不管你喜不喜欢,以后你都用不到它了,你——再也不是景家的人了!”说完话,她为他亲手解下了银链子,那条陪了他八年,她亲手制的、亲手为他戴上的“景”字银链。
  “为什么?”他掌一翻,扣住了她往回收的手腕,阻止了她收银链入怀的动作。
  “没有什么为什么,只是我觉得……你不再需要它了。”她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就像当年,她说要他留下一样的漫不经心。
  “小姐,你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了吗?”他放开她的手,端起桌上的银耳汤,一小勺一小勺的喂她和自己喝。
  “没有,但你也同样说过,你吃的东西,我不必跟着一起吃,所以,就算你走得再远,你也不会因为我的话而饿肚子。”她推开了他送到唇边的汤,用手上的小帕子,拭了拭双唇,表示她不想再吃了,才又接着说:“而我……一向最喜欢骗你了,你就当……我多说了一个谎话!”
  “我不喜欢外面!”他放下手中的碗,今天……她吃得比平时都少了许多。
  “你今年……要二十了吧?!”她低头,又细细的轻抚着链子,自顾自的说了下去:“知道吗?我今年十六了,公主嫂嫂十六那年,为大哥添的的櫄铖已经快二岁了!”
  “一直是大人舍不得你出阁的。”他怎么会不知道,早在她及笄起,府里的门槛,就不知道让媒婆踩烂了多少条,但她爹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推了一门,挡去一波,最后甚至下了令,不许让媒婆再进门,这两年,才淡了下来。
  “常听人说,男儿志在四方,我还以为……是它绊住了你的脚,绑住了你的翅膀……”她轻拢了下秀眉,也许当初,应该听景北的,就不会误了他这么久……
  “寒勖是个目光短浅、胸无大志的……奴……才!奴才不需要志在四方!”他昧心的说出这番话,就算没有那条银链,他也愿意断了自己的脚、折去自己的翅膀,只为了能换到一个有她的天地。
  “叩!——叩!——吱!——”厢房的门再次被敲开。
  “景小姐,今晚可要在园里住下?”总管模样的中年男子,推门进来询问。
  “好啊,请方管事支人帮我向家里说一声吧!”她柔声客气的对来人回答。
  “是!小人告退!”他招手让女仆进来布置,自己退身出了房。
  他安静的等她们打点好,退出房门后,伸手为她取下了发钗,用十指为她轻梳着秀发,犹豫再犹豫了之后,才开了口:“小姐,天色还早,能赶得及回府的!”
  “好,你回府吧!”她从他的指间抽回自己的秀发,摸到桌边新上的茶,轻啜了一口,不再关心他有什么举动。
  “小姐你呢?”他真的站起身,准备回府,只是觉得奇怪,她怎么还坐在桌边,她不是要和自己一起回去的吗?
  “我只是叫你回去,没有说我也要回去!”她翩然的笑着,等他有什么反应。
  “小姐!”他知道自己又料错了她的想法,只是今天的她……太不像平时的了,她到底想做什么?她可知道,芬芳不在,她在外留宿……很不方便的……
  “坐下吧!今晚我就要住这了,不走了!”她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又在怀里摸索了下,然后吞了些东西进自己的口中咽下。
  他重新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的小手,抚上了他的脸颊,摸到了他的唇,拉低了他的头,送上自己的唇,启开他的牙关,香甜的喂了他半颗药丸,另一半的药丸,大约是刚才她已经吞下去了,直到她确定他吞下了药丸,她才放开了他,也离开了他的唇,她——由始至终,带着一弯浅浅的淡笑……
  “小姐,你让我们吃了什么药?”他有八、九分能肯定她让俩人吃下的药,只是……她知道吃了这药的后果吗?还是……她又起了什么玩心?
  “你是全京城最出名的郎中,你……不知道是什么药吗?”她就不相信,他会对这药一无所知!他要真不知道,那他也不要再行医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吗?”药效已经慢慢的在两人身上散行了起来,两人的脸都绯红了起来,呼吸慢慢加快,只是……他还继续强忍着,不让自己做些失当的行为,以免会遗恨终生……
  “如果你决定不回府了,……就去把门梢上!”她略带着媚态,轻掀了掀自己的衣服襟襟口,一片嫩白的春光,流泻了出来……
  他让那白刺痛了眼,双眼闭了闭,双唇中吐出一丝灼热,毅然的旋身插上了门栓,他怎么能放心这样她,一个人留在园子里,不论她想做什么,自己都会一直在她身边伴着她的……
  “……寒……勖,……我……热……好热……”她向他伸出手,略带摇晃的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向他的方向摸索着走去。
  “……小心!……”明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最不应该做的事,就是靠近有她气息的周边,但自己就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绊,还理智在站在一边,他快步上前将她搂进自己的怀中,两人都因为这个拥抱,得到了轻微的舒解,可是更巨大热浪,也因为这个拥抱,无情的吞噬着他们……
  “……勖……”她的小手拉开他的前襟,抚向他的胸膛,红唇细碎的轻啄着他的胸膛,她的身体有着自己意思的向他渴求……
  “……阿……憬……”没有药的他,尚且拒绝不了她,就更别说了吃了药的他了,那些药,让他越加放肆着自己的言行,连心底最深处的渴望,也宣之于口……
  “……别……走,……好不好……”她的身子,越加偎近了他,纤纤玉指不安分的在他身上游走,温热的气息在他脖颈深处喷吐……
  他也将她搂得更紧,深墨蓝的眼底里,燃烧着浓烈的挚爱之火,稍嫌凉薄的唇,爱怜的吻住了她不知所措的红唇,抱起她,走向了女仆刚打点好的睡床。
  “……阿憬,……做我的妻子!……”将她轻放在睡床,他覆在了她娇小的身躯上,为自己和她褪去了所有的束缚,只是,有一点,自己要得到她亲口的应允,否则,过了今晚,自己还能看着她与别人幸福吗?
  “……阿憬最、……最、最喜欢……寒勖了!……比喜欢爹爹……还喜欢,……比喜欢大哥……还更喜欢,……比喜欢芬芳……更、更喜欢……”她白藕的双臂,缠在了他的脖子上,身子在他身子下,不安的扭动着,双颊妖红似火,双眼中一片春意……
  “……我的憬……”他宣布投降,迷失在药效里,迷失了他自己,迷失在她的爱语里,迷失在她媚艳身姿里,兴许是为了其中的一个理由,兴许是全部都有些的,总之自己分不清,也分不出,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想要她,从她的那一声“住手”的娇喝,从她那只现在还有着淡淡“景”字的手掌,从她那一晚的“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的强吻,从她那条亲自造的、亲手为自己戴上的银链……
  现在,他真的在要她,他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他要她和自己一样感觉到这幸福,品尝着这幸福,拥有着这幸福,这一生一世……不对!是要生生世世都不再分开,她是自己最珍贵的宝物,明天,他就要向她的爹爹求亲,既然她已经将她自己交托给了他,那她的爹爹,也不能拒绝他的求亲了吧……

  第 36 章

  望着在自己怀中安睡的景憬,寒勖的嘴角挂上了幸福的微笑,他腾出了手,拉过她的一缕秀发,也取过一缕自己的头发,含笑着将它们结在了一起,轻轻的将自己的头靠在了她发间,将她又搂回了自己的怀中,自己刚才,竟对她这般的粗鲁了,她的身子,这会的红痕,明早,怕要转紫了。
  “阿憬,我们是结发夫妻了!”他在她的耳旁呢喃,声音像夏晚的夜风一样轻柔,然后才安然的合上眼帘,与她一同入眠……
  清晨的鸟鸣唤醒了两人,他噙笑解开昨晚结的发,为她穿戴好衣裳后,自己才穿过戴了起来,一切都收拾得当后,他推开了窗子,让清新的气息流入房内。
  “回府后,我就向大人提亲,早日将我们的事办了,你说好不好?”他握着她的柔荑,将银链交至她手中,要她亲手再次为自己扣在自己的手腕上。
  “不好!”她一口回绝了他的想法,然后笑了笑说:“我自己同爹爹说,但我要你帮我去取一样东西来,有了它,我才答应你去向爹爹说。”
  “什么东西?”他微抬抬了左眉,想从她有神情间,猜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还记得我第一次遇见你的那片山崖吗?”她笑意盈然的想起那时的年少。
  “记得!”他怎么可能不记得,那是他这一生的转折点,在那片山崖,他失去自己所有的亲人,但老天厚爱自己的,也让他在那里遇到了她。
  “听厨娘们常说,每到夏至,那里就会开出一大片的‘蓝洋花’,放眼望去,蓝汪汪的一片,就像是大海一样,今年,那片崖上第一朵开的‘蓝洋花’,你帮我带回来,我就向爹爹说我们的事。”她把玩着手中的银链,考虑着要不要为他扣上。
  “夏至离现在还有足足二月有余呢!等我们完了婚,我带你到那住下,一直住到最后一朵花败了,我们再回来,不是更好吗?”他抬手,轻抚着她的脸颊。
  “你现在去、马上去、立时就去!也许不用到夏至,第一朵花就开了!花一开,你就将它带回来,没有看到花,我不会同爹爹说,也不会再见你了!莫忘了,昨儿个,我已经将你逐出景家了!”她拂开他爱怜自己的手,握紧了手中的银链。
  “好,我答应你,你别生气了,等我送你回了府,我就去山崖边等花开!”他扳过她的身子,对她柔声的轻言着。
  “你骑着‘老灰’去吧,它脚程快,至于回府,我自会让方管事备车的!”她回绝了他的提议,要他比自己先离开这个园子。
  “好!那等我们完了婚,我才将银链还给你,要不,等我带了花回来,你连府门也不让我进了,我怎么向大人求亲!”他将手腕伸到她手中,要她为自己上扣上银链。
  她轻熟的为他在腕上扣好了银链,幽幽的呼出了一口气,放开了他的手。
  当她一放手,他轻吻了吻她的脸颊,起身拉开门离开了“牡丹园”。
  “叩!——叩!——吱!——”昨晚进来过的方管事,再次推开了厢房的门。
  “景小姐,车备好了,你现在就走吗?”他客气的向她询问。
  “就走了!”她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轻抚着衣服上的折痕,想让它们消失。
  方管事招来门外的小丫环,让她上前挽扶着景憬,领着她出园,上了园外的马车,当马车夫扬鞭赶离了园子后,他才敢长长吐了一口气,提袖拭了拭鬓角的冷汗,转身回了院内,小丫环不解的看着方管事的背影,不明白这个一向冷静的管事,今天对着一个漂亮的小姐,怎么竟然会流了汗?还是在一个还要穿皮袄挡寒的清晨里,奇怪?太奇怪了!她摇着头,也回到了园子里,回到了园子后,她更惊奇的发现,方管事又去了那小姐昨晚住的厢房,这一次,他亲自将房里所有的东西,帮到后院里去烧了,一点点残渣也没有留下来,那些,还都是新的呀,才用过昨晚一次罢了,若是不要了,赏给自己这些个下人们,她们都会很开心的……
  荥京城•左相府
  四扇朱红色、厚重的门扉,此时,正紧紧的闭着,门外,站着两排各四个精神的小兵,而后门外,芬芳正在门焦急的徘徊着,眼看就要辰时了,小姐怎么还没回来?寒勖不会就这么带走小姐了吧?真要这样,过会大人回来了,自己的小命还能不能保得住啊?小姐啊,你怎么也不等芬芳回来,就走了呢?
  “得、得、得、得……”马蹄轻踩在青石上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提心吊胆。
  “小姐!”她见马车停在自己眼前,赶紧迎了上去,打开车帘,开心的喊了。
  “等急了吧?”她弯上嘴角,走出车厢,让芬芳接自己下车,等她付过了车钱,边走入府内,边轻松的打趣着芬芳。
  “小姐!——”芬芳不依的嘟起了俏唇,愁容挂满了一脸,都什么时候了,小姐还能笑得起来,寒勖也真是的,这时候,怎么他连人影子也瞅不着了。
  “去打桶沐浴水来吧,我沐浴好了之后,你就为我上妆吧!”她回房之后,在铜镜前坐下,伸手在发间一摸,取下了束发的发钗,对身边的芬芳吩咐了声。
  “是。”芬芳不敢多言,顺从的退出门,去厨房打水,再回到房里。
  “你先出去吧!”景憬等她做好了之后,支开了她,才宽衣沐浴,洗完之后,套了件内袍,坐在镜前,才唤进了芬芳。
  “小姐……”芬芳为她梳着头,发现了她一身的青紫,不知道自己该是吃惊还是慌张,是因为这些,所以小姐回来这么久了,还不见寒勖的人吗?!
  “芬芳,这么些年来,我一直没出阁,也误得你嫁不了好人家,你……可怨我?”她幽幽叹了一声,转了过来,拉下芬芳的身子,要她平视着自己。
  “怎么会呢小姐?!能侍侯你,是芬芳这辈子最大的福份,芬芳巴不得能一生不嫁人,就留在你身边呢!”芬芳的眼眶红红的,小姐这是在和自己告别吗?
  “这次我要去的地方,你就别跟了,等寒勖回来了,我让爹爹做主,将你许给他为妻,成了亲之后,你们就离开这京城,走得远远的,再也别回来,安心的过你们的小日子去,你为他多生些胖小子,他这一生,最怕寂寞,偏生让我带回了景家,在这家里,除了他想要的幸福,什么都不缺,以后……你,……代替我继续的爱着他、好好的爱着他……”她拍了拍芬芳的手背,算了交待完了话,又转回身子,背对着芬芳,让她继续为自己上妆。
  “小姐……你让芬芳跟着一起吧!那里要没了芬芳,你以后要怎么办呀?!”她吸着鼻子,抹去自己不争气的泪,哀求她改变主意。
  “到了那里,还怕没有个服侍的人吗?再说,这事,也不是我点头就能行的,好了,动作快点吧,大哥快要来了吧……”她对着铜镜,绽放了最绚丽的笑容。
  芬芳看到她的笑,直是觉得两眼发花,只能依言站起了身子,用衣袖抹去了泪,自己要好好的记着小姐现在的样子,以后,若想再见她一面,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机会了,只是,寒勖要是回来了,他……真的会如小姐所言,娶了自己吗?想到这,她有脸是飞起了两驼晕红,心底有些期盼着……
  她细心的为景憬绞着辫花,用珠钗定好发式,再取过昨晚送来的衣服,一件一件的为她披褂了起来,刚扣好最后一个环佩,房门上就轻轻响起了敲击声。
  “大哥吗?进来吧!”景憬知道这个时候,除了景烜,不会有其他的人的。
  “阿憬,你真的决定了吗?要是你不愿意,现在还来得及……”他也忧心的劝说她改变主意。
  “来得及吗?大哥可想过后果呢?以后的日子,我们全家都要过着逃亡的生活吗?公主嫂嫂可会愿意?櫄铖还那么小,他能否捱得过来?爹爹这十几年的奋斗,就要这么化为泡影?更何况……这天下再大,也全是他的,我们一家能逃到哪去?”她打断了他的劝说,她何曾未想过逃离,只是“和尚”逃了,那“庙”呢?能如神话里一般,一夜之间消失无踪吗?
  “一入宫门深似海,那里面,爹爹保护不了你,我照顾不到你,就连芬芳也不能继续跟在你身边,你……一切小心!”他紧紧拢起了双眉,知道自己这一次的确欠了考虑,但他……实在不忍心、也不放心她入宫去,皇上能接受一个心里有着别人的妃子吗?她……怎么能在那个地方生存下去呢?就以她这温良的性子……
  “放心吧大哥,只要我不争宠,没有人会为难我的!”她为了让他放心,让自己笑得比往日越加的绚丽,只是她这会越笑,他越加的不放心。
  “就怕你无争宠心,人有害你意!……对了,寒勖呢?怎么我来了这么久,就是没见过他的人?”他奇怪将眼光的在四下搜了搜,这种时候,那小子人去哪了?
  “他不在这,他让我支开了,对了大哥,答应我一件事!”她难得向他提出要求,并且还这么的恳切。
  “说吧!大哥什么时候敢不答应你?!”他无奈的笑笑,从来,都是自己对她妥协的,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她有对自己妥协过那么一次。
  “等寒勖回来了,不要告诉他我的去向,让府里的人……一个字也不许对他提起!”她紧紧的握起自己的拳头,怕自己一不小心,会流露出怯懦。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吗?”景烜没想到,她竟然瞒他到最后一刻,甚至还想继续瞒着他一生,可是……堵得了府上人的口,但这全京城的口,自己如何能堵得?
  “有的时候,……不知道……就是一种幸福!”她始终带着一抹绚丽的笑,让人不知道她这会,在想的是些什么,也让人不了解现在她,究竟是幸?抑或是不幸!
  “好!我替你瞒着,倾尽我的所有,也不会让他在府上得到一丝一毫的消息!”他郑重的答应了她,虽然自己平日里,是不怎么喜欢寒勖,但有些时候,自己还是很欣赏他的,景烜也明白,他其实和自己一样,都是将她呵护在心底,自己是她的兄长,而他……却是用一个男人的爱。
  “谢谢大哥!”她感激的道谢,然后从镜前站起身,走到门边,最了他后一个问题:“大哥,今天……阿憬美吗?”
  “美!阿憬一直都是全京城最美的女子!”他一瞬的眼花,看得不是那么的真切,他心底竟冒出了这是见她最后一面的想法。
  不需要引领,她走过长廊,穿过池畔,跨入了书房,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等爹爹退朝回来,到底还等多久,她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她不在乎,能不能等到见过一面才走,她明白也肯定,自己——无论如何也一定在等到的!
  “憬儿!”景骥松在大门外听到芬芳的回禀,大步的赶来了书房。
  “见过爹爹!”她起身一撩裙摆,双膝一屈,跪在了冰冷的石板地上。
  “起来!起来!又不是再不能见了,行这么大礼做什么?”他要扶她起身。
  “爹爹……阿憬不孝,从小到大让你操尽了心,不知愁白了多少头发,及笄之后,更是让你得罪尽知交故友,如今……女儿要出阁了,将来不能承欢你的膝下,不能回报爹爹的养育大恩,不能再听到您的教诲,就是走,阿憬还有件事……想求爹爹……成全……”她“咚、咚、咚”飞快的磕了三个响头。
  “说吧……不管什么事,爹爹都成全你!”知道她不将话说完,是不会起来的了,他爽快的应承了下来,这些年下来,除了这一桩,还能有什么是他做不到呢……
  “求爹爹将芬芳收做义女,让她用‘景家小姐’的身份,堂堂正正的出门,嫁给寒勖做他的妻子!”她跪得笔直,笑得绚丽,没有人知道她心底在滴稳血。
  “小事,爹爹答应你。”他释怀的一笑,还以为会是什么大事,不就是两个小奴的婚事吗!也就她这性子,临走还是这么的上心这种小事。
  “爹爹……寒勖去取‘蓝洋花’了,你交待门房,等他一回来,就带他来书房见你,你只管答应将‘景家小姐’嫁于他,其它的……什么也别问……好吗?”她还是不肯起身,怕自己算漏了什么,会功亏一篑,白白连累了一家人。
  “……好!我答应你!”景骥松锁上了浓眉,自己这几年在外的忙碌,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他仔细打量着这个女儿,想从她的眼中、神情里,发现一些端倪。
  “爹爹!宫里的人来了!”景烜在书房门外扬声,让里面的人知道。
  “爹爹……女儿要入宫了,您就不用再为我操心了!”她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拉开了书房门,从门外射入了久违的冬阳,冷得不让人感到一丝丝暖意。
  芬芳送着她在景府的最后一程,引领着一身华丽的她,送她上了停在正院里的宫轿,恋恋不舍的亦步亦趋的一直跟着宫轿来到了大门口……
  “姑娘请留步吧!”尖锐的声音在出门前,客气的对跟来的芬芳开口。
  “公公……你行行好!让我再跟一程吧!”芬芳抹了把泪,哀声向来人恳求。
  “姑娘这是何苦,你家小姐这是去享福的,你快别这么哭哭啼啼的了!”那声音不屑的挥挥手中的拂尘,这丫环还是“景府”的呢?这么没见识!
  “芬芳,你别跟了!”轿中传出的声音,对她下最后一道命令。
  “……是……”芬芳让自己的声音充满喜悦,只是满脸的泪,任她怎么擦拭,还是不断的涌出,她就这么呆站在大门外,等到再也看不到宫轿,等到太阳收起笑脸,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奢望着有一天,能见到那宫轿能再将小姐送回来……
  一直到那个骄阳的午后,一条白色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眶。
  “芬芳?!你在门外等什么?阿……小姐又溜出去了吗?你没跟上吗?”寒勖一身的风尘,一手抱着个花盆,“老灰”自己认路的向马棚跺去……
  “寒勖!”她微惊的看着眼前的他,他那么的意气风发,那么的幸福,可是小姐,你好狠的心,你可知道,就算自己能全心全意的爱着他这么一个少年,自己也永远也不可能代替她在他心里的位置……
  “怎么了?不是小姐又出什么事了吧?”他见她没什么反应,心不由的提在了半空上,阿憬不会在自己离开的快二个月的日子里,出了什么大事了吧……
  “寒勖!大人吩咐过,你一回来,就去书房找他!”景中急急从内庭奔出,抓起他的手,就将他向书房拉去。
  “中叔叔,小姐怎么样了?我先去看看小姐,再去书房见大人好不好?”他想挣开景中的手,芬芳在门在门外表情太怪异,他要先去“憬院”看看。
  “放心吧,小姐什么事也没有,要是小姐有什么,大人还会要你去书房吗?早要你先去‘憬院’为小姐诊视了!”景中口中安慰着,掺杂着些许白色的眉也紧了紧,人老了……连说个谎,都是提心吊胆的,脚下更是加快了自己脚步。
  “是吗?”他还是不怎么相信,欲待再问个清楚,已经被景中推入了书房。
  “参见大人!”他躬身行礼,是自己的错觉吗?怎么觉得大人苍老了许多。
  “寒勖,你到府上也有许多年了吧?”景骥松放下手上的案卷,再次仔细打量这个让憬儿在意的异奴,一直都以为她对他……只是出于义气的同情,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错了,憬儿……是爱着他的吧,他是一个出众的人,有出众的容貌,有出众的才情,有出众的医术,但是……没有一个出众的身份,可惜、可惜……
  “回大人,寒勖到相府已经足足八个年头!”他不明白大人是怎么了,这么的看着自己,是小姐和他说过些什么了吗?想到这,他微扬起唇角。
  “府里可有亏待你?憬儿……可有亏欠你?”他捋着自己的长须,端起茶碗,喝下一口后放下。
  “不曾!求大人割爱,让小姐下嫁寒勖,寒勖会全心全意的疼爱小姐的!”他一撩衣袍,双跪下,向他求亲。
  “好!我答应你,我将‘景家小姐’下嫁于你,但你如待她不好,哼!”他重重的搁下茶碗,眸中冷光一闪,憬儿呀,这可是你求的?
  “谢谢大人成全!”他重重的一磕头,欣喜的想告诉她这个消息,她爹爹同意了,他认可自己了,他承认自己是个能给她幸福的男子了!
  “等等!你要去哪?”景骥松喊住他想要离开的身形。
  “我送‘蓝洋花’给阿憬……小姐,她说要我带第一朵开的花回来给她!”寒勖止住了身形,向他回禀,奇怪他为什么拦阻下自己。
  “大婚前三日,新郎和新娘是不许见面的,这是规矩!”他冷冷的说着,有别于寒勖的是,他没有一丝的喜气。
  “可是花……”寒勖为难的看看怀中,他是欢喜,没想到大人决定在三日内完婚,但自己还没给她花,到成婚当天,不知道她会不会不高兴。
  “你交给景中,让他送去就好了!你去‘烜院’过了这几天吧!”景骥松对他吩咐着,又伏首于案间,不再看他一眼。
  “是,寒勖告退!”寒勖明白,大人一定不喜欢阿憬下嫁给自己,因为他最重视身份的,现在能得到他的同意,自己已经觉得很意外,没指望他能爱屋及乌的喜欢上自己。
  “嗯。”他头也没有抬的,轻轻应了寒勖。
  寒勖开门离开书房,将手中的花交给景中,千叮咛万嘱咐的要他一定送去给小姐,自己则一身喜悦回到了自己的房中,洗去了一身风尘,换了套干净的衣裳后,才向“烜院”走去,他不明白,大人为什么特地要他住“烜院”去,自己在府上有自己的屋子的,只是离“憬院”较近,难道……大人是怕自己按捺不住的偷溜去看阿憬?!他轻笑出了声,是吧!自己还真有些按捺不住了,快要两个月未曾见过她了,不知道她可有顽皮了?她那日之后,可有轻减了?可有……什么不适?
  “寒勖,你回来了!”景烜出声,惊醒了深思的他。
  “大公子,大人要我在‘烜院’住三日,然后和小姐完婚!”他欢欣的向景烜说自己的喜事,再不介怀他曾对自己莫名的敌意。
  “那你就好好在这住下,这三日也别乱跑了,安心的等着做新郎就是了!”景烜陪着他一起欢欣,能拖多久就拖着吧,阿憬,这可是你想要的?
  “可明天是初三,我要去‘保安堂’坐堂,我已经欠了三次了!”他猛然想起了日子,有些为难的打算着。
  “反正也欠了三回了,也不差多欠这一回,等以后再补上就是了!京里那些老百姓,要知道你要完婚了,替你高兴还来不及,不会怪你的!”景烜不在意的随口说着,就不明白,他对义诊怎么就这么在意。
  “那我……现在去跟堂里掌柜说一声!”他也只好应下,笑一直挂在他的脸上。
  “早去早回,这几日,还有许多事要你忙的!”景烜不怎么放心的交待。
  “我会的。”他没进“烜院”,转身又从后门出了府,向“保安堂”走去。
  “这位公子,算一卦吧!看你一脸喜色,好事近了吧!”寒勖回来的路上,一个快要收摊的老算命,叫住了他的急促的脚步。
  “好啊!让你算算!”他今天心情好,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
  “公子四日内必有大喜!”老算命摸唇上的八字胡,点着头说着,并向他贺喜。
  “喔!是什么大喜呢?”寒勖有些吃惊,自己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人生小登科,洞房花烛夜,不知道这算不算一喜?”老算命老神在在的道破,看来面前这个公子,还没相信自己的话。
  “老人家好眼力,在下的确将在三日后完婚!”他算是信了,这算命的还挺准。
  “可惜、可惜、可惜……”老算命端详了他一阵后,忽然摇头大呼“可惜”。
  “可惜什么呢?”寒勖不明白的注视着老人,他刚才不是还在向自己道喜,怎么一下就转了话锋。
  “可惜公子……注定不能娶到心中所爱!”老算命摇头哀叹,仿佛是他自己痛失所爱一般。
  “老人家,这下你可看走眼了,三日后我是要与我这一生最挚爱的女子完婚!”他也不介意,在怀里取了些碎银,放在老算命的桌子上,轻笑着离开了。
  “公子莫要不信,不妨去多看一眼!须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啊!”老算命对着他的背影,向他喊出最后一句忠告。
  寒勖没回头,可是那幸福的笑,轻轻地从他的唇角被抽离,他的离去身形,平白的添上了几分凝重,明知道自己不应该乱想的,但是回府到现在,的确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不让自己见到小姐,不会的、不会的!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的,阿憬不会骗自己的,大人也答应过,让景家小姐三日后成为自己的妻子!
  当他走远了之后,老算命的背后,走出一个鲜衣玉冠的少年,他将一绽沉甸甸的金子留在了桌上,得意的轻笑着,跺步向皇城的方向缓缓散步而去……
  皇城•雨荷宫
  “雨妃娘娘,您该用晚膳了。”一脸木然的春雨,如果往常一般,来到荷花池边叫她用膳,这位娘娘从入宫起就这样,在这池边一坐,就是足足的一日,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这想些什么,从不见她吩咐妆扮自己,虽然她不妆扮也比其他妃子更美上几分,可她这样,怎么能得到皇上的宠爱呢?除了她进宫的头一天,总管公公来宣旨说她被封为雨妃后,时至今日,已经快要二个月了,从没见皇上来临幸她一回。
  听说她被封为雨妃,是因为她进宫的这一路上,别的地方都出的大太阳,就她的宫轿所过之处,才下着磅礴的大雨,不论公公选哪条路走,那雨就死赖上她了,一直到她下了轿,那雨才止了下来,所以她被皇上封了个“雨妃”的称号。

  第 37 章

  “又过去一日了吗?再过些时候,该是夏至了吧!”景憬从池边站了起来,也许是因为坐了一天,身子也有些僵了,站起身的她,竟有些微的不稳。
  “回娘娘,再过六日就是夏至了!”春雨还以为她早不记得日子的转换了,原来,她还是知道的啊!她上前扶稳了景憬的身子,怕她一个不稳,摔进了池子里。
  “只差六天了吗?春雨,我到这里……有多久了?”景憬让她引着自己向膳间走去,春雨不像芬芳,芬芳像个老妈子,管这管那的,而她只是一个被牵线的木偶,线的那头动了,她才会去做些什么,只是她身上的线头,不在自己的的里。
  “到了后天初四,娘娘入宫就足两个月了。”她为她的碗里添了菜,平淡的说。
  “别忙了,坐下陪我一起吃吧!这也没外人在!”她拿起小勺搅着参汤,却没有一丝丝进食的欲望,明明自己一点也不得宠,可怎么送来的膳食却一日好过一日,就连菜式,也像是有人挖空心思安排过的一般……
  “奴婢不敢,请娘娘快用膳吧!”春雨一如既往的拒绝,这雨妃娘娘怎么每天都叫自己陪她进食,该不是她以为自己在她的膳食里动什么手脚了吧?
  “你也不想吃吗?那就撤了吧,我今天不怎么想吃这些!”她放下手里的勺,轻轻、小心的移到了窗前,茫然的依着窗子,想着自己这些日子一直在考虑的事。
  他……快回来了吧?她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慢慢带上是闷热,太阳射在身上,已经不再是那日的冰冷了,床上,春雨早早已经换下了厚被,第一朵的“蓝洋花”……是不是已经等不及了怒放了呢?当他揭开喜帕,看到芬芳的那一刻,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他,是会怨她多些?还是恨她更多一些?还是……如他性子一般,淡漠的接受她的安排,从此忘记她,带芬芳远离这片土地,再也不踏上这块伤透他心的地方呢?她的手,十指紧扣着窗棂,眼帘轻轻的合起……
  “芬芳、芬芳,你一定要好好的爱他……”她轻轻的呓语着,原来,自己没有自己想像的那般放得下,离得他越远,自己心底就越怕他忘记自己,却又知道自己不能再这般对他不放手,只希望……自己给不了他的,芬芳能为自己弥补给他。
  “娘娘,你要歇下了吗?”春雨不知道在她身后站了多久,但却在更鼓响起了之后,准时的出声询问,从没差过一丝一毫。
  “……睡?!……是该睡了……”她放开窗棂,缓缓转回身,又带上了浅笑。
  春雨扶她在床上躺好,为她打点好一切,灭了寝宫里的烛火,轻轻走出屋子,一拉开门,就看到鲜衣玉冠的他,正要伏身行礼,他却只是挥退了她,扣上了门,才缓步的走到了她的床,撩开床边的纱帐,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手指掠过她削瘦的双颊,眼底涌起一片怜惜。
  “你怎么又不吃饭了?可知道你入宫这些日子以来,清减了多少?”他对着已然入了睡的她,放柔了声音责问着,他不需要她的回答,只是自己想说说她。
  “……勖……寒勖……”睡床上的她,拧紧了秀眉,痛苦的轻咛着,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什么不好事,慌乱的摸索着,直到抓住床边他的手,才又安心的熟睡了去。
  “既然舍不得,为什么要在进来前做那些安排?不过你放心,他这一生,都不会有大婚,你的苦心安排,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这么苦,他有什么资格能得到幸福?就算是你期望的,也不可以,你苦,我就要他比你更苦十倍、百倍、千倍、万倍,放心吧,不论出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的……”他轻轻在她的唇上印了下,和衣在她身边躺下,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
  景憬呢?她梦到一片黑暗,那原是她最熟悉,一直所拥有的黑暗,可是这一次,这片黑暗让她害怕、让她恐惧,她听到寒勖在喊她,声音那么孤寂、那么悲凉、那么离索,她不能让他这样,她在拉他出去,所以她喊他的名,向他伸出自己的手,总算他也寻着了她,她牵着他,紧紧的牵着,不再放开……
  第一声鸡叫的时候,春雨准时的在屋子外轻叩了叩门扉,不敢推门进来,她知道自己的本分,在皇宫这片地方,自己知道的越多,就越没有一个好下场,约过了一刻,她等到他拉门走出,不看她一眼,也不等她跪礼,整着自己的衣服,就离开了,一直到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形,春雨才进寝宫,重新为她打点了一下被角,轻轻松了半口气,眼睛疲惫的合起:还好,昨晚……总算是个平静的夜……
  “……春雨?!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她摇着沉重的头,撑起自己的身子,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进了宫后,自己总睡得特别的深沉,害她前些日子,自己夜夜入睡前,还以为明日不用再起身了呢!想到这,她挑起唇,收起自己的双膝环臂抱着。
  “差一刻该是午时了,娘娘洗漱了后,就能用午膳了。”她边说着,边端来一早就已经备好的洗漱用品,服侍着她,然后扶她到镜前坐下,为她挽好了发髻,插了两朵清淡的粉兰花,转身要为她取膳食去。
  “不用了春雨,你带我去荷池边吧,我还不饿,不想吃东西。”景憬叫回了她,不想她忙碌了一番后,还是浪费了食物,那是折寿的事。
  “娘娘,您昨晚也没进食,怎么会不饿呢,奴婢去取碗血燕粥,您多少吃了些再去池边吧!”一大早,他就差人来吩咐了,要是自己没让她吃点什么下去,晚上自己也别想有安身日子过了,为了自己,还是难为她一次吧!她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门外,一心只想快些取粥食来,让她吃了。
  景憬垂头轻轻自嘲的一笑,怎么自己老忘记了,这不再是自己家了呢?她站起身子,走了快二个月的路,多少是有那么些印像的吧,平安的摸到门边,拉开了门,抬脚跨出门槛,小心的探着步,这里有两个台阶的,自己记得……
  “娘娘这要去哪?让小路子领您去吧!”边上伸过一双手,轻轻扶住了她的手臂。
  “谢谢,我想去荷池。”她点了点头,告诉他自己要去的地方。
  “娘娘,以后啊……春雨姐姐要是没空,您又想上哪了,只管喊小路子就成!……哎呀……小心,这有三个石阶!”他一边扶她向荷池走,一边向她提醒脚下。
  “你是今日当值的吗?”小路子是她在皇宫里,除了春雨外,第二个认识的。
  “娘娘真爱说笑,奴才是‘雨荷宫’的专司太监,这些日子以来,春雨姐姐侍侯得好,娘娘没用上奴才的地方,现在娘娘总算是知道还有一个奴才在了,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下来,奴才定当尽心尽力,为您办得妥妥当当!”他机灵的很,一路上说着,带她到平时最喜欢呆坐的地方,扶她坐稳了后,又安静的退到了一边,一句话也不再多嘴,看着她又将心思神游到了方外。
  春雨取了粥回来,再没了她的身形,就知道她肯定又是到池边去了,跺着脚折身赶了去,原来自己还是小瞧了她,没想到没了自己的引领,她瞎着眼也敢跑去荷池,不好!要是她掉池里了,那自己可就更惨了!心思辗转的她,更是加紧了脚步子。
  远远的,小路子看到春雨的身影,忙赶过来拦下了她,将她拖到了边上的矮树丛子,轻掩上了她的嘴,对她交待:“春雨姐姐,您轻着点,小心吓到娘娘!”
  “狗奴才,挪开你的狗爪子,回去看我怎么罚你!”春雨恶恨恨的训着他。
  “是!小路子是狗奴才,只是姐姐你……也没比小路子好上几分,娘娘要有个闪失,只怕姐姐遭的罪,比我有过之而夫不及吧!”小路放下了手,冷冷的顶着她,她以为她做的那些个事,就没人知道了呀?自己可是个明白人呢!
  “哦!敢情春雨走了眼,没想到这‘雨荷宫’里……红人还不少嘛!”她仔细打量起这个小太监,越看就越是眼熟,自己肯定是在哪见过他,可这答案到了嘴边,偏生就是叫不出口,他到底是哪一路的?会不会对自己构成危险?
  “小路子和姐姐一样,不过是听人差遣,为人办事,为了娘娘着想着,也只想保着颈子上这颗小脑袋,姐姐只管放宽心!”他乐呵呵的对她陪着笑脸,先向她放下了身段子,表明着自己的立场,以便日后的行事。
  “好啊,那这粥……你给娘娘送去!”她将手上的托盘向他送了送。
  “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就别难为人了,我哪有那本事啊?”他立时苦起脸,避得老远,仿佛那是害人的毒药,碰也不敢碰一下下。
  “你刚才不是拦我拦得特起劲吗?怎么真有事给你了,你倒闪得远远的了?”春雨冷冷的收回盘子,越加的看不起这个小路子。
  “姐姐有所不知,娘娘刚才想事想得走神了,你这冒然然的上去,要惊扰了娘娘,我们可都没好日子过了,不如等娘娘回了神后,你再送粥去,反正这天,吃凉东西……坏不了人!”小路子倒是狡猾得紧,乍听之下,倒全是为了景憬着想着。
  “那还不去池边候着,在这能看到娘娘回神吗?”春雨一瞪他,先出了矮树丛子,走到景憬的身后等着,就怕错过了她回神。
  景憬呆坐了约有一个时辰,才微微收了些心,春雨连忙上前,舀起盘里的粥,跪在一边求她进食:“娘娘,您别为难奴婢好不好?好歹您也吃几口吧!”
  “春雨……我真的不想吃,要不你放下,等会我想吃了,自己吃好不好!”景憬推开她的伸来的小勺,微一叹气,别开了脸。
  “娘娘,您可别饿坏了自己,您要不高兴,可以打奴才、骂奴才出气,就是千万别跟自己的身子呕气,您就听春雨姐姐的,好歹也意思那么一、两口吧……”小路子也跟着跪在一边,帮衬着春雨一起劝说她进食。
  “娘娘,您要不吃,奴婢也使不得强,只是您不吃……奴婢这安稳日子也就算是到头了,奴婢只得等您进食了,方敢起这身子,粥,奴婢搁这了,您想吃了,唤奴婢一声!”春雨直挺挺的跪在了那儿,也不再多劝说,只有面色沉得比快下暴雨的天还黑。
  “起来吧,我吃就是了!”景憬无奈的讪笑着自己,原来她比自己还了解自己。
  “谢娘娘体恤!”春雨难得的笑着回答,双手俐落的将碗和勺放在了她手里。
  她端着碗,挖了满满一勺粥,慢慢移到唇边,皱紧着眉,轻启了双唇,含着一口在嘴里,老半天后,才一闭眼,忍着作呕的气息,硬生生的咽了下去,然后又飞快的再挖了一勺,含入吞下,一下一下的重复着,直到碗里再也挖不出一粒米,她才将碗轻轻放到了边,用绢帕擦了擦嘴角。
  “我吃完了,你们都下去吧,不用看着我了,我飞不掉的。”她心里明白,他们要不是另有主子吩咐,这宫里,哪个人愿意侍候一个没见过皇帝的嫔妃。
  “是。”春雨收了碗,倒没多在意她的态度,向着来的地方远离了池子。
  “你怎么还没走?”她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但回神的她能感觉到,他还在。
  “奴才实在放心不下娘娘一个人呆在池边,娘娘您就只当没奴才这个人,奴才吵不着您的!”小路子小心而卑微的笑答,然后又退回了一边。
  “我不想呆了,引我回去吧。”她轻轻的站起身,掸了掸身后的拽裙,向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是,娘娘小心!”小路子走上前,搭上了她伸出的手,小心的在前边为她带路。
  才没走出几步,景憬另一手掩上胸前,弯下了腰,忍了许久的反胃,终是没忍下,一连几口喷了出来,先只是早上吃下去的粥,到了最后竟挂了几丝血沫星子,她就觉得手脚一软,再没了知觉。
  “娘娘!娘娘!”小路子轻摇了她几下,见她没有醒转的迹象,向前探了下她的鼻息,算了放下些心,抱起她的身子,向她的寝宫走去。
  “娘娘怎么了?”春雨见小路子抱她回来,不解的迎上去询问。
  “不知道,娘娘说是要回来,才没几步,就吐了起来,最后你也看到了,姐姐还是差人去请御医来为娘娘诊一诊的好!”小路子边走边说,一点也不敢耽搁。
  “我这就去!”春雨急急的走出寝宫,小步跑着找人去请太医来。
  小路子趁着空,打来了水,稍稍为她清理了一下,取了些备用的药膏,在她的鼻下和额上轻抹了些,望她早些醒转过来,可千万别生什么大病……
  他为她涂的药膏,还是有些用处的,她嘤咛着,渐渐醒转了过来,然后歉然的对照顾自己的小路子笑了笑,努力的坐了起来,他在她的身后为她垫了个枕头。
  “娘娘,您吓死奴才了,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起来!”小路子拍拍心口,算是定下了些神,为她捧来一碗漱口水。
  “病了吗?”她漱了口后,摸了摸自己的额,疑惑的开口说:“没有啊,没生病啊,可能是我晚上又蹬被子,着凉了吧!”
  “娘娘,您可别不当回事,这小病不医,大病可就难医了!”小路子为她操心的叮咛,心下里说:您是当没什么大事,可主子那可该又担心上了!
  “乔太医来了!”春雨领着老太医,推门走了进来,扬声禀告着。
  “老朽乔舯寿……参见雨妃娘娘,娘娘万福!”老太医颤微微的下跪行礼。
  “免礼了吧!”她背靠着床,无力的挥了挥手,让老太医起了身。
  “娘娘让老朽号个脉吧!”老太医起身后,走上前,拦过景憬的右手,仔细的诊起了她的脉相,渐渐舒开了眉,露出了笑脸。
  “乔太医,你倒是给个准话啊,别尽只是笑呀!”小路子在一边催促,替春雨问了她想要问的话,当然也是他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不妨事、不妨事……”老太医摇着手对景憬说:“娘娘的这些个不适,只是心中郁结引起的,只要平日无事时多出去走走,多和其他的嫔妃说说话,别把事都闷在心里,这病呀……不药可愈、不药可愈!”
  “多谢老太医百忙之中赶来,春雨你送老太医回去吧。”她轻声吩咐,轻轻闭上了眼帘,不想再知道下面的事了。
  “娘娘!奴婢不该逼您用膳,您罚奴婢吧!”春雨送走了老太医,走到景憬的床边,双膝一屈,跪在了床前,手上高举着一根藤条。
  “你也只是做自己的本分罢了,起来吧!只是以后,别再动不动就去请御医,这事……由不得你、我能做得了主的,下回……别再这么做了。”她靠在床头,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只是双眼疲惫的合着,也不曾张开过。
  “谢娘娘饶恕,奴婢知道了!”春雨苦着脸站起来,将手上的藤条收起,使了个眼色,让小路子先离开,她自己接手了剩下来的事。
  “春雨……告诉我,你是谁的人?”景憬忽然开口问了一个突兀的问题。
  “……娘娘,您这……问的什么怪话呀,春雨当然是‘雨荷宫’、您的奴婢呀!”她有一些诧异,没想到她问得这么直接,只是她的这个问题,她一早就有备着答案了。
  “那我还真是好福气,能有你这么个神通广大的奴婢……”景憬也料想到,从她身上探问不出什么,只是习惯了以前一问就有答案的毛病,一疲惫下来,就忘记了自己现在身处宫闱,不再是自己的家里了……
  “奴婢能有什么神通,娘娘不要抬举奴婢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为她裉下了外衫,重新取了件纱罩,为她覆在身前。
  “这两个月来的晚上,都是谁睡在我身边?”她忽然抓住春雨想要收回去的手,直起上半身,用一双黝黑无神的眸子,冷冷的贴近了她。
  “……娘……娘,当然是奴婢啦,除了奴婢,还会有谁能留在这寝宫里!”春雨这下是真慌张了小一阵子,自己一直按主子吩咐的量,每晚放的迷烟,为什么她会察觉出来的?她不是每晚都睡得一样的香沉的吗?
  春雨不知道的是,就因为她每晚放一样分量的迷烟,所以景憬才会渐渐对这迷烟有了抵抗,才会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边,但却全身无力,怎么也反抗不了。
  “今晚……你不必侍候我入寝了,我想去池边赏新月,晚上不回来了!”景憬淡淡一笑,滑下了身子,她不愿说,没关系,自己会找他出来的!
  “是,娘娘您先歇下吧。”春雨的眉眼垂得更低,原来她……一点也不如她外表这般的柔弱,看来……是自己太小看她了!
  昏沉的寝房,氤氲的薰香,低垂的纱帐,鲜明的大床上,景憬在锦缎的薄被下,急促的呼吸着,眼睫下带着零碎的泪沫子,她自己也计算不出,这是她第几次做这个梦了,梦中的黑暗,总是那么肆虐的揪紧着她的心绪,他总是用那悲切、寂凉的声音,一声声的呼唤着自己,她不想他这样的,只是为什么,自己明明寻他的着声音过去的,可就是不能在这黑暗之中找到他呢……
  荥京城•左相府
  “大公子,寒勖求您,以前我错了,我给您磕头赔罪……您告诉我小姐的下落好不好?”他拦在景烜的面前,撩袍欲跪,真切的恳求着。
  景烜不理他,转身背对着,大步的向前走去,他答应过阿憬,绝对不会让他在自己的范围之内,得到关于她一丝一毫的消息,他自己又怎么能为了他的一、两句话而被打动呢?!不可以!绝对不可以的!!!
  “大公子……至少,……您告诉我……小姐可还安好?”寒勖大步追过了景烜,两眼泛红的注视着他看,他明白了,景烜是不会对自己说她的下落的,为什么……她可以这么的狠心,连一点点的消息也不让自己了解到。
  “再过两日……你就要做新郎倌了,你娶的就是‘景家小姐’,到时,你自然就知道她好还是不好了!”景烜看着他墨蓝的眼,拍了一下他的肩,对他轻颔了下首。
  “我不是问芬芳!”寒勖两手攥拳,双眸冒火的吼了声,旋又哀声说:“大公子……你知道的,我想问的是阿憬小姐,要是小姐不愿我知道她的去向,好!我就不闻、不问,我相信小姐是为了我好,但最少……她应该让我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这是她欠我的,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做……”
  “寒勖!阿憬她……真的欠你的吗?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才对!”景烜很认真的探入他的眼底,他怎么可以说她欠了他,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他真的以为那一晚的事,他不说、她不说,就没有人会知道了吗?他绕过他,大步走出了府邸。
  “我不会娶芬芳的!”寒勖对着他的背影喊着,这一生,除了她,他不要其他任何一个人成为自己的妻子,因为,那一夜……她已经是他的结发之妻了!
  “你自己对爹爹说去!”他离去的步伐一窒,嘴角轻掀了一下,没有转回头,又迈开了步子,只是不大也不小声的说了一句。
  “你一定要娶我!”芬芳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站在他的身后,坚持着对寒勖说,这是小姐最后交托给自己的事,她会用自己的所有去爱他,给他……他想要找寻的幸福,就算他的眼里看不见自己,就算他的心里容不下自己……
  “够了!我不会娶你,你也不会嫁给我!”他开始感到有些疲惫了,不想和她争论下去,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心里连他自己都容不下了,又怎么会有她!
  “我会嫁给你,因为小姐要我……替她好好的爱你,她说过,这个家……除了你要的幸福,什么也不缺,她要我成亲之后就带你走,再也不要回到京城来!所以,你一定要娶我,我也一定会嫁给你!”芬芳学着她那日离去的笑,轻轻弯起了双唇的弧度,小姐,这就是你想要我做的吗?
  “我不会、我不会、我不会、我不会……”他先是小声的呢喃,渐渐越说越大声,最后边怒吼着,边从相府的后门拔足狂奔了出去。
  阿憬,你在哪?为什么要安排下这些?你可是怕我的心里……没有你爱我那般……一样的爱着你?所以你想考验我是不是?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没有用嘴告诉过你,但我会证明给你看,除了你,我谁也不要,这世上没有谁能够代替得了你!!
  “你想景憬吗?”路边的小巷口,垂着的藤蔓下,一个年轻人轻声的开口向他询问着。
  “你是谁?”他笃的停下了身形,仔细的打量着这个轻年,他有着一身的富贵之态,眉目清俊,可是自己……从来不曾见过这个人。
  “我能带你去见她,你愿意跟我走吗?”鲜衣玉冠的人,再次向他提问,却不回答他向自己提出的疑问。
  “我跟你走!”寒勖相信他能带自己见到她,见了之后他会要自己做些什么,他不在乎,这世上,他只在意她,除了她,自己根本就一无所有,那自己还有什么可怕的?他想要的,无非也就是自己的这条命而已!
  “先把眼睛蒙上吧。”他从袖子里抽出一方黄绫,夹在指间,伸向了寒勖。
  他伸手接过了黄绫,平整的折成四指宽的布条,横上了眼前,在脑后系了个小结,那个人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证实了他的确看不见了之后,伸手招来身后的侍卫,让他们架起了寒勖,闪进了巷子边的一间府院后门,没多久,这府院里奔行出了一辆马车,在城外逛了一圈后,驶入了位于皇城西面的一座中上人家的院落,车帘一掀,鲜衣玉冠的男子从车厢里钻了出来,先行跳下了马车,后面一个孔武的侍卫,抱着进入晕睡的寒勖也从车厢里钻了出来,跟着主子跳下了马车,面无表情的等着他下一步的吩咐。

  第 38 章

  “诚皇子……这事污秽着,您看……您是不是避避?”满头白发却没有一根胡须的净事太监,小心翼翼的向鲜衣玉冠的男子提出建议。
  “不!我要亲眼看着他净身!”梁涵诚的唇,肆虐的轻弯着,仿佛目睹这个过程,能给他带来无比的欢欣。
  “忠王爷……您不能进去!……您进去……会带上秽气的!……”门外传来推搡的争吵声,梁涵诚的侍卫,正尽力阻挠着另一个王爷的闯入。
  “狗崽子!你的狗胆倒了越来越大了!连我……你也敢拦着了?!”梁璞忠冷着脸,抬脚踹开了紧闭但却不怎么结实的门扉。
  “涵诚皇侄今日倒是雅兴不小,有心思来看这桩子事!”他一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大椅子上的他,面对着他的特制铁床上,一个赤裸的男子,四肢正被紧紧的锁在四角的镣铐里,而一边的净事太监,手中执着一柄亮晃晃的小弯刀,正一步一步的向那个男子走去,脚步因为自己的闯入,停了下来,回望向自己,认清了之后,屈身要行礼,他轻挥了下手,免了他的参见礼。
  “小皇叔的雅兴……也没比我小多少!”梁涵诚头也不回头,端起桌上的茶,随意的啜了一下,挥手示意净事太监继续做他的事,不要停下。
  “慢着!”梁璞忠喝停了净事太监的行动,走上前,拦在了寒勖的面前说:“此人来历不明,没有资格净身入宫!”
  “他入宫后,只是做些苦役,没有机会见到父皇的!小皇叔多虑了!”梁涵诚一派悠闲的说着,心底里恂思着,为何他阻挠自己做这件事?
  “那也不成,他一旦入宫,谁也不能保证他日后的举动,他不能净身!”梁璞忠冷笑,他还真以为自己不知道他这段日子以来的荒唐行为吗?现在居然还想再种下个祸根,他就不怕他们会……祸起萧墙吗?
  “奴才斗胆!”净事太监开了口:“诚皇子、忠王爷,奴才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请准奴才告退片刻,有事只管传奴才!”
  “你先下去吧!”梁璞忠挥了手,准了那老太监的恳请。
  “是!奴才告退!”老太监躬着身后退,退出了门口,带上门扉,才敢出了口大气,看来……今天这事……自己还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好!
  梁涵诚抬眼看了看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皇叔,从小他们就一起上一个太傅的课业,一起掏一个鸟窝,一起钻同一个地洞偷溜出宫游玩,长大了后,他们一起游侠京城,一起为同一个案宗伤神,甚至后来,一起为同一个女子动情,一起上同一户人家提亲,他一向……都赞同着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怎么现在,他开始反对起自己了?他皱眉取过茶碗,又轻啜了一小口。
  “涵诚,你不能带他入宫!”他坐进了他边上的椅子里,不赞同的再次申明。
  “小皇叔倒是说个你真实的理由给我听听。”梁涵诚闭上双目,轻轻瘫进了椅背里,双手交叠在胸前,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地板。
  梁璞忠也合上了眼,缓缓靠向了椅背,片刻之后悠悠的说:“你不能让他用这个身份入宫,她……会接受不了的,我来之前,听宫里传来的消息……说她……病了。”
  梁涵诚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什么话也不再问,准备回皇城去了。
  “涵诚!”他开口喊住了他欲走的身形:“她现在,是我皇兄、你父皇的妃子——‘雨妃’娘娘,不再是景家的小姐了!有些事,不是你、我能够和应该做的!”
  “父皇怕早将她忘到九霄云外了吧!你不信的话,可以向父皇提起试试,看看他还记不记得在他的后宫之中……还有个封了妃,却一眼也不曾看过的女子!”
  “就算他不记得,……这个事实……也不会改变的!”自己如何不知皇兄的性子,自从“丽妃”辞世了之后,他何时曾正眼瞧一下哪个女子来过!
  “既然他除了母妃,已容不下任何女子,为何一定要强迫她入宫……”他咬牙切齿的从唇中挤出了声音,恨他召她入了宫,又对她不闻不问,让她在那深宫里虚耗着青春和生命,他眼见着她一日比一日消沉,一日比一日萎靡,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在一旁心碎神伤,自己空有的这身名号,正是抢夺她最大的障碍。
  他背后的人,轻轻一叹气,皇兄要她入宫,是怕自己和这皇侄子起了嫌隙吧!这些年下来,每年自己和他都在想同的时间、同时派人到她府上去提亲,弄得京城里满城皆知,甚至每年时间一到,都有人开局下注,让他父亲左右不是人,又不能将她嫁给其他人,因为那摆明着不给皇家面子,说穿了,不是皇兄逼她入宫的,逼她入宫的……其实是自己和他!
  梁涵诚等了会,没听到他有什么动静,就拉开了门,急急赶回了皇城去。
  梁璞忠依旧闭着眼,窝在椅子里,一手抵住自己的下颚,没有唤人进来,他自己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偶而的,他会微微张开一条眼缝,看一下铁床上的寒勖,只是很轻、很淡的一扫,又闭上了眼。
  天色开始暗淡下来的时候,寒勖拢紧着眉,费力的张了墨蓝的眼眸,定了定心神,四下搜寻了下,才仔细的打量起坐在那闭着又眼养神的人,这个人……自己是认识他的,虽然自己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他和下午的那位公子……两人之间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不见了那个人?而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子被栓在了这里?小姐呢?他不是说带自己去见她的吗?小姐在哪里?他们对她做了什么?他们伤害了她了吗?所以他们才这么对自己的吗?是怕自己为小姐报仇吗?
  “你醒了?”梁璞忠轻轻绕到了他的头顶,伏在了他的耳边吐息。
  “小姐呢?他说过带我去见小姐的!”他从自己的思量里走出,瞪了他一眼。
  “你……还记不记得我?”他的手指,轻轻游走了一遍他的脸廓。
  “你是小姐救的第二个人。”寒勖冰冷的回答了他的疑问,他不喜欢被一个男人抚摸,不管对方有没有恶意,他的脸上也明确的表现了出来。
  “第二个呀?!那第一个是谁?你吗?”他收回自己的手,为寒勖打开了手脚的镣铐,取来一边的衣服,扔了给他,又坐回椅子上,等他穿戴好衣衫。
  “小姐呢?”见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他也不准备回答他的问题。
  “现在不是时候,过些日子……我试着让你远远的看她一眼。”他对他笑了下,对他示着好,表达着自己对他是无害的,他会尽力帮他达到愿望。
  “小姐到底在哪?她……过得好不好?”他忧心忡忡的追问。
  “她现在过得还好,吃的饱、穿的暖,住的是高墙绿瓦,只是人清减了许多……”梁璞忠重重的一叹气,然后奇怪的转头看着他问:“你不好奇我是什么人吗?”
  “你和他是什么人关我何事?我只关心什么时候能见到她!”既然他回答了自己的疑问,他也不大方的满足了他的好奇心。
  “我算不算是你的第一个医好的病人?”说完了正事,他此刻轻松的回忆。
  “不是,第一个是小姐!”他推开了窗子,看向窗外新升起的钩月。
  “这些天……去我府里住下吧!”他走到身边,和他一起看着窗外,也是在这么一个新月下,他丢自己的心,自那以后以后的日子里,自己终于有幸一尝了“相思”的滋味,每到夜深人静时,他总是会问问自己……是不是后悔了?!
  “我要回去和大人禀告。”他只看新月,不看他一眼。
  “我已经遣人去过‘左相府’了!”他有些奇怪的看着寒勖,他怎么知道……她今晚也在看着这一弯新月?!是他太熟悉她的习惯?还是他们之间那千丝万缕的情意,让他感觉到的?
  “王爷,王妃差人来请!”门外他的侍卫大声的禀告。
  “一起走吧!”他交待了他一句,向门口移了过去,他没要他蒙眼,也不让人迷昏了他,反正早晚也会知道他们的身份的。
  一路上,寒勖的头从车厢上小窗里探出,双眼发直望着天空,那一片黑幕上,挂着一钩淡淡的新月,群星在月牙边缓速的明灭着,她可是想自己了?所以才清减得厉害吗?她可知道,五年前……她救了个不得了的人物呢?他是王爷呢!只是她到底在哪?为什么连王爷也要安排了之后,才能让自己远远的看她一眼?难道说她……不,不会的,当今圣上,已经年过半百,他这十年都不曾再选过妃子了,他怎么可能会召小姐入宫呢?
  “到了!下来吧!”梁璞忠淡淡说了句,率先挑帘出了车厢。
  “参见王爷!”他一路走进府里,两边的侍卫、仆从纷纷跪倒行礼。
  “妾身见过王爷!”饭厅外,端庄清丽的年轻王妃,迎上行礼,她的眉宇间,染着淡淡的轻愁,全身散着一股浓浓的哀怨。
  “免了吧!”他的手轻摆,然后拉过身后的他,指着面前的她介绍说:“这是我的妻子——姚淑兰!淑兰来,这是景寒勖,我的救命恩人!”
  “多谢义士仗义援手!”姚淑兰得体的微屈了屈身子,感激的看向他。
  “不敢!寒勖只是小姐听吩咐!”他同情眼前的女子,侍候这么一个丈夫,不容易吧?!而她还要在人前强颜,她是怎么做到的!
  “王爷,可以开饭了吗?”她轻轻走上前询问,想挽上他的双臂。
  “开饭吧!”他抢身步入饭厅,避开了她的接近,也避开了她讨好的双手和笑脸。
  她的眼底闪过难堪,但依旧笑着让寒勖先进了饭厅,才轻移莲步,也跟着后面入了饭厅里,她知道他每年都会去“景府”提亲,她知道他极不愿意立自己为正室,但她不明白自己是哪做错了,她极尽所能的表现得贤良淑德,为他打点府里的一切,让他毫无后顾之忧的在外面意气风发,为何自己做所做的一切,换不到他一声关爱的问候,留不住他一个爱怜的眼神,甚至得不到一个妻子应有的一夜……
  “吃饭吧!你不要客气!”梁璞忠动了筷子,对坐自己身边的寒勖关照着,偶而也帮他添一、两筷子的菜,就是不看做出这桌饭菜的她一眼。
  “王爷!景义士晚上可要在家里留宿?”她插了一句问话。
  “‘寝不言,食不语’!你的礼仪全忘记了吗?!”他有些生气的回了一句。
  她的眼眶迅速的一红,她忍着没让泪坠下眼眶,为什么连说一句话也错了?那景憬究竟怎样的一个女子?原以为她入了宫后,他也该回头看自己一眼了吧?可从她入了宫之后,他越加的仇视自己了,只是……不是自己求皇上召她入宫的,他不该将气发在自己的身上啊?自己是全心全意的为了他着想的啊……
  “我要在王府盘亘几日。”他放下碗筷,回答了她的询问,暂时的缓了缓她的尴尬,看到现在的她,想到若自己和芬芳成了亲,仿佛就能见到日后憔悴得和她相同的芬芳。
  “我让人去准备房间!”她向一边的丫环招了下手,小声的对她吩咐了下。
  匆匆的一顿晚饭后,梁璞忠让下人带寒勖回了房,自己也回了书房,就像往常一样,没有留话给她,也没关心她一下。
  寒勖关上了门,重新洗了澡,从衣柜取了套白袍换上,没想到的是大小倒是很刚好,他随意的将湿发搁在了一边,又推开了窗子,看向了天空中的月。
  “景义士!”姚淑兰咬着唇,远远的在花园里,和窗边的他打了个招呼。
  “王妃!”他极不愿意的转回了头,向她点了点头,算是回了礼。
  “左相的千金——景憬姑娘,……她,……她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她不安的绞着手里的手绢,垂头问出了自己疑惑,她听到过许多关于她的传言,只是不知道自己要相信哪一种才对,难得现在难遇到她身边的人,自己要问个清楚。
  “王妃以为……小姐应该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想到阿憬,温暖的翘起双唇。
  “……我、我不知道,我听说……她时常在街上游荡,行为没一丝女子的德范,大家都说……她是狐狸精转世,来这世上魅惑众生,……连……连王爷……也叫她勾去了魂儿……”说到这的她,眼底闪现出再也掩饰不住的嫉恨,片刻后,她温柔的转首问他:“……她……和传言里的女子一样吗?”
  “王妃以为呢?”他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她想要自己怎么回答?赞同她?还是听实话?这实话……就是说了,只怕她也不会肯相信的吧!
  “我不知道……不过你在她身边呆过,……你能为我解惑吧!”她期盼的看着他。
  “小姐……小姐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若美就是狐狸精,小姐会挺胸告诉你‘我一定要做狐狸精’!若德范限制了她的自由,她偏头会说‘我就是不懂德范’!若她上街就算游荡,我想全京城需要帮助的人,一定天天求菩萨,让她就以街道为家,再不要回府了!王妃要是想从寒勖这……听到你想听的话,只怕要让您失望了!至于王爷的魂,小姐从不曾勾过,小姐也不知道王爷的心思,大人从没对小姐说过上门求亲的都有些什么人!她也不想知道!”他知道她很可怜,只是她的苦和阿憬没有丝毫关系,她怎能为了自己的苦,就将恨全放在了她的身上。
  “你也不知道吗?那些上门求亲的人?”她不相信,原来自己的恨,竟然这般肤浅。
  “小姐不想知道的事,我也不想知道!”他实话实说的告诉了她。
  “原来……是我问错人了!”听了这个答案的她,冷冷阴阴的笑了笑,转身离开了花园,自己差点就要相信了她是个好女子,还好自己聪明,原来他不过也是个丢了魂的人,从他的口里,怎么可能知道真正的她呢!
  他幽幽一叹,重新抬起头,不多做解释,她认定阿憬是哪种人,自己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分别,就算自己说破了嘴,她又岂会改变看法……
  皇城•雨荷宫
  “娘娘,夜深了,您还是回寝宫吧!”春雨为池边的她披了件外衫,不死心的劝说,天是开始转暖了,可晚上还是会冷的,要她染了风寒咋办?
  “春雨,你在‘雨荷宫’这么久了,可曾下池子玩过?知道这池子深吗?”她银铃般的笑着,开心的转头问向她。
  “奴婢不知道,奴婢没空闲玩。”她有不好的想法,这个娘娘不会心血来潮的要玩水吧,这池子她是真也不知道深浅,但她可听过这池子淹死人的事。
  “以前你是没空,但现在有了啊,我们去试试!”她说着,动手褪下了自己的鞋袜,决定了要下水去。
  “娘娘使不得!”春雨一把拦住了她,天哪!这个娇小的娘娘……怎么能有这么多的想法,她不禁要开始怀疑,也许……她的眼瞎是装出来的!
  “为什么?你不会游水吗?”她兴致特别的高昂,挣开她的手,已经向池子里伸下了莲足,让水一凉,轻轻收了下,又小心的探了下去。
  “早些年前,奴婢听老宫女说……说这池里……早些年时……是淹死过人的!”春雨说完全身抖了抖,仿佛那冤魂还在,随时会冒上来捉替身,也许娘娘就是让它们上了身?!
  “是吗?可这池……一点也不深啊!”景憬这会已经站在了池子里了,她感觉有小鱼在轻啄她的腿,咯咯的笑出了声,抬起了脸,迎向了那一钩新月,高高的举起了双手,仿佛在等从天而降的天神,带她返回那有他的地方。
  春雨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才走神那么一下下,娘娘怎么就已经下到池子里去了,不过还好,那池子的水,确如她所说,不是特别的深,春雨看她站的地方,也才刚淹没了她的双膝,她这才稍稍放下了点心,走到了池边候着,怕她有些个闪失!
  “春雨,你要下来吗?”她站在池子边上,仰着削尖的脸,合起眼帘享受着月光,嘴里随意的又问了她一遍,不过自己知道,她十有八、九是不会下来的。
  “不了,奴婢在这等娘娘上岸!”果然,春雨一口回绝了她的邀请。
  她飘忽的弯起了嘴角,仰着脸,脚下却一点、一点、非常缓慢的向前探着步,这池底是鹅卵石铺成的,好像有还有台阶,这池中心……该有多深?那个被淹死的人,是在哪遭的灭顶之灾?会不会是让人弄死后扔在这的?
  “娘娘,您还是回来点吧!”春雨在池边焦急的喊着,这娘娘怎么这么顽皮?可是自己实在讨厌弄湿了自己。
  “没事,不深的!我再向前一点点,要是深了,我就回来!”景憬安慰了她一下,稍稍加大了些脚步向前探去。
  景憬还以为这池再深也深不到哪,她却不知道,有铺石子的只是岸边的一小点地方,再往前去,就是忽然深下去的一片大池,早年,这个断层可要了不少的人命,直到后来,皇帝下了令,不许人再下池采荷,宫里的人才渐渐忘记了这个要命池,还记得这池的,也就是些老宫女了……
  她不知道,再加上心思根本没在脚下,就这么没有一点防备的踩入了断层,一下子没了身影,她是真没学过游水,挣扎了下,渐渐向池底沉去……
  “救人哪!救人哪!……娘娘落水了……”春雨扯开了嗓子喊了起来,她也没学过游水啊!就知道她不会是安分人,只是她也太会惹麻烦了点吧!
  一个玄色的人影越过了春雨,“卟嗵”一声飞进了池子里,捞住不再挣扎任由自己下沉的她,奋力拉她出了水面,托住她的下巴,缓缓游回了池边,摸到石子后,抱着她慢慢走上了岸边,放下了她,按出她喝下的水,看她醒了下,又沉下了眼帘,才放心的抱起她,向她的寝宫走去。
  “……冷统领!”春雨看清了玄色的人,有些意外,有些心喜。
  “小姐怎么会落水的?”他抱着她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口中担忧的询问春雨,她不会是自寻短见的吧?那自己在怎么向大公子和大人交待?
  “小姐?”春雨凝目看了他一眼,纠正着他对她的称呼说:“娘娘要下池戏水,我劝过娘娘了,但娘娘执意如此,奴婢拦不住!”
  “你去打些热水,一会让娘娘沐浴,再去煮些姜汤,好让娘娘驱寒,寒勖不在,别让她染上风寒,她对这病不肯好!”他将她放在了大床上,轻轻拍着她的脸,希望她再次清醒过来。
  “……咳……咳,你是谁?”她轻咳了几下,一醒转过来,就疑惑戒备的问他。
  “小姐别怕,您不记得小七了?”他拍着她的背,为她顺着气,柔声问她。
  “小七?景七?景东的小儿子?”她有些印象的抬脸问他,不明白他怎么也到宫里来了?他离开景家已经好些年了,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听到他的声音,还是那年自己在“烙房”学打银链,那时他无意间闯了进来,之后就再没听过他的声音了。
  “是啊小姐,只是现在我不叫景七,我叫冷七,是皇城的侍卫统领,今天……刚让皇上派来‘雨荷宫’,以后小姐这的防卫,就都由我来负责了!”他取过薄锦裹住了她,怕她觉得冷,自己真的好些年没再见过她了,她……越来越美了,无怪诚皇子和忠王爷都为了她魂不守舍、意乱情迷了!
  “冷统领,水打好了,娘娘可以来沐浴了!”春雨轻柔乖巧的走了进来,她没想到娘娘还会识得他,要早知道这样,自己会用心的对她更好一些。
  “娘娘好好洗个热水澡,再把姜汤喝了,小七知道你最不喜欢姜,可你一定要喝下去,要不你会生病,他会难过的!”他将她抱到大桶里,转身走到门外候。
  “冷统领……你也换身衣服,喝碗热姜汤吧!”春雨跟着他走了出来,一手上捧着碗冒着轻烟的姜汤,一手递上一块干布。
  “我一介武夫没什么,你还是进去侍侯娘娘吧,她眼睛不听使,做很多事都不方便,娘娘打小脾气就犟,很多事她比谁都明白,只是她宁愿自己苦着,也不多哼半声……”他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她,明明手上被烫满了水泡,可就是一定要将寒勖的“府环”自己亲手做出来,从那一刻他就发誓,无论自己失去什么,也要好好呵护她的幸福,只是命运弄人啊……她终是没争取到自己的幸福!
  “是,春雨进去了!”春雨明白他眼底的一些东西,因为在诚皇子的眼中,那些东西比他的更强烈、更灼热、也更噬人,所以她灭了心底刚起的火苗。
  “参见诚皇子!”冷七单膝屈地,对急急赶来的他行礼。
  “冷七?!你怎么在这?”他有些诧异,父皇还记得这有一个她吗?还是他那得了什么风声了?要不怎么把他身边最信任的侍卫统领也派了过来?
  “卑职以后是‘雨荷宫’的侍卫总领,诚皇子若要见娘娘,还是明个白天再来的好,再怎么说……娘娘也是皇上的妃子!”他有意无意的,刚好挡住了梁涵诚欲闯入寝宫的去路,也对着有些事点到即止。
  “我做什么事,还轮不到你不管,滚开!”梁涵诚冷下了脸,轻轻喝斥着他。
  “皇子自重!”冷七依旧挡在门外,没有因为他的喝斥而退让分毫。
  “冷七!你不要太放肆!”梁涵诚轻轻从牙缝里挤出了声音。
  “卑职只是在做份内的事,望诚皇子海涵!”冷七拱手赔礼,就是不挪地方。
  “那你也别怪我!”他一掀外袍转身装走,在冷七稍放松时,他飞速回身一砍,打晕了守在门口的冷七,轻轻推门走进了屋子里。

  第 39 章

  “出去!”一进门,梁涵诚就对着欲行礼的春雨冷着脸吩咐。
  春雨微一敛身走出了寝宫,帮他们带上门,看了眼被打晕在地的冷七,幽幽一叹,还是去取了件披风,为他盖在了身上,然后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为什么要投水?”他有些愤慨的质问她。
  “你是谁?春雨?!小七?!”她偏着头,试探的喊了他们一声。
  “他们进不来了,别唤了,告诉我,为什么投水?谁欺负你了?还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事?”他走到了她的身边,轻轻偎着她,在她身后坐了下来。
  “你到底是谁?你把他们怎么了?你是刺客吗?你不要伤害他们!”她毫无畏惧的挺直了背脊,转过身面对着他询问。
  “刺客?!”他漂亮的弯了弯唇角的弧度,然后贴近她的耳边说:“我是皇十六子——梁涵诚,你说我……需要行刺吗?”
  “你是诚皇子?!”她有些吃惊,微愣了下又道:“但不知皇子……深夜造访,所为何事?我这‘雨荷宫’里……可没藏着皇上!”
  “我不是来找父皇的,我来……是来看你的,为什么要投水?什么事让你这般看不开?要寻了短见?”他痛心的闭了闭眼,她竟能为那人相思入骨。
  “我没有,只是一时没注意到脚下,不是寻短见!”她认真的辩驳着他。
  “别担心,他不会有大婚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她不就是记挂着这件事嘛!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她轻轻摇了摇头,半湿和秀发在她身后摆动。
  “景寒勖,他不会有婚礼,他不会娶芬芳,要是你想他,我明天就让他入宫来陪你,让他像小路子一样,这一生都陪在你的身边,只要你不再伤害自己!”他伸手将她拉近自己面前,恶声恶气的对她说。
  “不要!你不要伤害他,他和你不一样,你什么都不缺,可他却在一个眨眼失去了所有的一切,你不要再伤害他了,我没有想他,我不要他陪!”她挣开了他的掌握,剧烈的摇着头,一步步向后退着,气息不稳的起伏着。
  “我什么都有……却永远不能拥有你,他一个眨眼失去了一切……却能换得有你相伴的八年晨昏和你一心一意的真情!你要我别伤害他,那你能不能忘了他?不再伤害我?”他一步一步紧逼着她,不让她离开自己气息所笼罩的范围之内。
  “景憬愚昧,不明白诚皇子在说些什么!”她面色煞白的止住了人声脚步,猛然的抬起了头,秀眉局促的拧起。
  “你怎么会不明白?整个京城人都知道的事,你告诉我……你不明白?”他也止下了紧逼着她的步伐,注视着她的眼睛,想看入她的心底,想知道她心底里,都在想些什么?是不是除了他,就什么也不再有了?
  “我不明白。”她肯定的回答了他,又退了一小步。
  “不是你让你爹爹拒绝的我和小皇叔的求亲吗?”见她快碰到烛台了,他拉着她的腕,将她又带回了桌前。
  “爹爹从没对我说过都有些什么人来提过亲!”她娴静的坐在桌子前,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淡雅而不在意的继续:“但我相信爹爹,他既然不答应,一定是为了我好!今夜多劳诚皇子费神了,我……累了,皇子请回吧!”
  “你累了就歇下吧,我陪着你!”他微微打了个哈欠,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诚皇子,这里……是‘雨荷宫’吧?!”她向他的方向,微抬起脸,冷着眉宇间的神情提醒他。
  “是啊!这里是‘雨荷宫’,你的寝宫,没有错!”他双掌轻拢,点着头肯定。
  “不论皇上有没有来过这,我现在是‘雨妃’,你父皇的妃子,诚皇子还请自重!”她站起了身,面上神色比刚才更加冷沉了一些。
  “自重?!晚了,你不知道吗?自你入宫到现在,每个夜晚……我都是在你身边过的,这些日子……都是我陪着你的!你以为父皇……一点也不知道吗?”他也站起了身,伸手轻轻拽过她半湿的秀发,让她的脸埋在他的胸膛里。
  “那就从今夜起改变,之前……就谢谢皇子的关心,以后……还请皇子莫要再来了!”她抢回自己的发,重重推开了面前的他,向着门边摸去,一把拉开了门,迎面而来的风,扬起她的几缕发丝,清清淡淡的月光洒了她一身。
  门外的春雨吓了一跳,她没想到主子不但没对她下药,还由着她生起了事。
  梁涵诚扫了眼冷七和他身上的那件披风,只是微微沉了沉脸色,轻轻走到她的身后,手穿她的颈侧,再次将门扉重重的关上,隔绝了春雨惊讶、恐慌的眼光,阻挡下那弯清淡朦胧的月光,缓缓收起的双手,箍牢了她的身形,他的下巴熟悉的找到了她颈侧的位置,像只小猫似的蹭了蹭,才沙哑磁性的对她说:“要改变的是你,我要以后都只想着我、等着我,我要你!(他空出手掩上了她的唇),……先别说急着‘不’!要知道……我不但能让他受宫刑,我还能让他成为男人的玩物,或者……你想让他看着我要你?我想……只要能见到你,他一点也不介意的!”
  “为什么?就算我被召进了宫,也不会对你日后承袭大统有所阻碍,若你是因为被爹爹拒婚而感到不堪,那么皇上没来我这还不够还吗?为什么一定要把他也带进这件事里?这和他没有丝毫的关系!他只是想要个温暖家,用他自己医术济世悬壶,有几个孩子承欢膝下,你……放过他好不好?”她耷拉下了双肩,她可以不在乎自己,但她不能容忍他因为自己受到伤害。
  “本来……他要如何,是和我没有丝毫的关系,可是他想要陪他的那个人是你,就凭这,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容下他?更何况……今年的二月初三,你没忘记这一天吧?!”他的唇角的痛恨的弯了弯,搂着她离开了门边,他们的身形,缓缓的向床边移去:“我想你不会忘记的,你以为……那夜在‘牡丹园’里,就只有你和他这两个客人吗?你还敢说……他是个清白的、毫无关系的人吗?!”
  “……那……不关他的事,是我逼他的,皇上若容不下,大可赐死我!”她的脸煞白煞白的,她明白那事一定会有人知道的,她就没打算能活着从这里出去了,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和她说这件事的是他,而不是正殿上的他。
  “若他不想,就那半颗药能逼得了谁?”他轻轻将她抱上了床,伸手为她松了腰扣,双唇若即若离的在她耳珠下吞吐。
  “他是被逼的!你不知道的,从小到大,就是我欺负他,我将我所有的想法强加于他,也……一直欺瞒着他……”她想起从前,任由他在那做些无用的事。
  “是也好,不是也好,以后忘了他,只要想着我就好了!”他俯下唇,轻柔的印上了她此时带着青色的、寒冷的打着颤的双唇。
  “离开她!”冰冷的三尺青锋,穿过他漆黑的发,坚定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想造反吗?冷七?”梁涵诚没有一丝毫惧怕,反而兴奋的轻笑了起来。
  “皇子现在离开,卑职不会向皇上提起的!”他没有将剑从他的颈上移开。
  “我若不走呢?你要杀了我吗?还是你也想看我要她?只是你想看……怕也还够格吧!”他再印上她的唇,双手在她的身上游走……
  “离开她!”冷七手上剑向下压了压,一串血珠子沿着剑锋,滴在她雪白光洁的胸前,衬得她特别的妖艳、魅惑人心,他们的呼吸都不由的一窒,眼前微花。
  他舔尽了她胸前的血珠子,拉过薄被掩住了她,恨恨然的离开了床,站起身和冷七对峙着:“你和她到底有什么关系?”
  “皇上让卑职负责这里的防卫!”冷七和他慢慢互换了置,见他离得她够远了,他才缓缓的收了剑,平静的陈述着。
  “只是父皇吩咐,你就敢伤我?你真以为我会相信吗?”他冷冷一哼,这冷七,也太小看自己了吧!自己第一次见到她,可也是在那一片的刀光剑影之中呢!
  “卑职只是克守本分!”他不为所动的淡淡回答。
  “那你可要看好她,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拿你抵命!”他一甩衣袍,转身离开了这间寝宫,这是她进宫后,第一个没有他相伴的夜晚!
  “小姐!你没事吧?”他关切的撩开了床帐,轻轻在床沿坐下探问。
  她木然的摇了一下头,今夜自己算是逃过了,可是他呢?他会不会真的将他……想到了这里,她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拉着他的衣袖说:“我要出宫去,我要离开这里!带我离开!”
  “小姐!……对不起!”冷七为她拉好了衣衫,难过的别开了眼。
  “对不起,是我失言了,我累了,你先出去吧……”她又轻轻躺下了身子,双手死死攥紧了薄被,自己今晚是怎么了,为什么总说错话?做错事?
  “小姐放心吧,诚皇子他……今夜不会来了!”他握了握她被外的手,想给她一点力量,也是想让她放心,自己是无法带她离开,但自己会尽力保护她。
  “小七,谢谢你!”听到他拉开了门,她在帐后诚恳的道了声谢。
  “我就门外!”他迎着月光轻轻一笑,自己这一生能她这句话,够了!
  荥京城•忠王府
  “怎么还不睡?”梁璞忠要回房,路过他窗外,见他依旧盯着月亮发呆。
  “我在想……照在她那的月光,是不是也一样这么光洁?!”他转头看了他一下,然后又继续远眺向新月。
  “……一样的吧……”他也抬起头看了一眼,有些迟疑的回答着。
  “小姐……是在皇城里吗?!”他认真的盯着他,肯定的猜想着。
  梁璞忠回头看了他一眼,转头又看向了月亮,脸上一片平静,四周也一片的平静,只是偶而有一、二下的蛙鸣,他不准备回答他的问题,所以两人之间,很久也没谁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为什么学医?”他突然冒出了一句问话,一问就后悔的摇了下头。
  “为什么是小姐?只因为她救过你?”他不明白他,他已经有一个妻子了,为什么还要纠缠着阿憬,就算他是真心的,他娶了她,也只会让她受苦。
  “你相信命吗?以前一个算命曾对我说,我这一生……想要的人得不到,不想要的长伴到老!我不相信,所以对什么都满不在乎,涵诚要玩,我就和他一起疯,什么凶险,我们就找什么玩,直到五年前那个新月的夜晚,终于有人不再忌惮我们的身份……在那之前,我连自己的命,也从没在乎过,可那之后,我很在乎,也很小心,甚至害怕受伤,因为死了,就连想看她,也不可能再看不到了!”他苦涩的笑了一下,到现在,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是对她这么执着,若说只有救命之恩,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姚淑兰对自己……可也有过“救命之恩”!
  “是不是我受宫刑……就能陪着小姐了?!”他很认真的向他询问。
  “不可能的,你若那样了,她会越加自责的!”他轻轻扫了他一眼,他为了能一直陪着她,竟连这个也不在意了吗?
  “那么……怎样才能一直陪在她身边?”他紧紧盯着他看,不让他躲避。
  “为什么不按她为你安排的去生活?”他没有避开他的眼,只是微微叹了口。
  “明天能见到她吗?”寒勖微笑着问他,他怎么会不知道为什么呢?!
  “休息吧!”梁璞忠也真诚的一笑,对于他的问题他没有答案,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适合他见到她的机缘,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继续保证他的平安。
  看似漫长的一夜过得飞快,景憬在那之后没睡着过,她一夜都在为他挂怀;冷七和春雨各守着一扇门扉没有合过眼,冷七怕他去而复返对她不利,春雨知道自己没有希望,只求能多陪着他一时片刻也是好的;梁涵诚回到自己“承德宫”的书房后,窝火的坐在椅子里,这一夜,他没有心情入睡,要不要放过他,一直困扰着他;梁璞忠走进了自己的卧房,躺在了床上,可他的眼前一直闪过那一夜自己见到她时的情景,他的心分成了两半,一半想帮寒勖见到她,一半想帮涵诚毁了他;寒勖更是没有睡,他考虑着她是不是真的在那个地方;姚淑兰在自己的卧房里又一次空等了一夜,她在第一线的阳光射入房间时,再一次落下了一滴哀怨的泪水;芬芳在相府之门外枯守了一夜,她不相信他不肯回来,他怎么能这么快就将小姐放下了呢;景烜在窗边皱了一个晚上的眉,他答应过阿憬的,他一定要让寒勖和芬芳成婚的。
  皇城•承德宫•书房
  一抹纤弱的小人影小心翼翼的闪了进来,轻手轻脚的为梁涵诚添了件披衣,尽管他做得极尽小心,他还是极不悦的转回了头对着他吼:“谁让你进来的?”
  “……皇爷子,……您,……您二个月……没回过寝宫了……”他委屈的垂着眼回答。
  “喔!”他一挑眼眉:“什么时候起……我的事轮得到你管了?嗯?”
  “安镜不敢!”他慌忙跪下:“安镜不敢……安……镜只是……想爷……您了!”
  他边说着,边他移近,伸出双手环上了他的腰,将头埋入他的胸膛,就像以前许多个分别后重逢的清晨一样,他知道他最喜欢自己对他表现出依恋……
  “回你该呆的地方呆着去,别来打扰我!”他自腰后掰开他紧扣自己的双臂,将他从自己胸前推开,不带一丝感情的赶他离开。
  “爷?您不要安镜了吗?”他不信的再次搂上他的身子,用自己的唇挑逗他,用自己的身体厮磨着他,希望他能再次回到以前宠爱他的那个“梁涵诚”!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了吗?”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么放肆了?是自己平时太宠他了吗?他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她替代品罢了!现在她就快要在自己身边了,也许也到了他回自己归宿的时候了!
  “……爷……”安景愣了神,他本以为隔了二个月,他一定会像以前那样暴燥难奈的要了自己,让自己又是几日下不了地,可是想不到的是,他就这么阴冷的喝退了自己,是他……另结新欢了吗?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能比自己更迎合他吗?五年了,这五年来他只宠幸自己一个,是谁只用二个月,就占去了他的心?
  “回去吧,我会抽空去的!”他拍了拍他的背,算是让他先安心回去等。
  “……是,安镜告退!”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惹他不高兴了,要不这五年算是白白浪费了,甚至于连自己这条小命,也会跟着玩完的!
  安镜一走远,他唤进了一个心腹,对他小声的交待了些事,就挥手让他离开。
  皇城•雨荷宫
  “娘娘,您要用膳了吗?”春雨帮她绾好了最后一缕发,退身站在一旁问。
  景憬点了点头,什么话也不多说,在她走后,起身摸起来到了桌边坐着等,虽然说答应了春雨用膳食,可这一刻的她没有一丝的食欲,但不吃也不行,他不在,也不能让他还为自己操心着,所以就算春雨不逼,她自己也要逼自己吃……
  春雨小心的将饭菜在她面前摆放好,盛了碗鱼羹放在她面前,将汤匙塞到了她手里后,就退到了后面候着。
  “春雨,让小七进来,你和他陪我一起吃吧,人多点……这饭吃得才香……”景憬轻笑着转头吩咐,这一次她不会再拒绝自己的要求了吧?!
  “回娘娘,冷统领有事离开了,您快用膳吧!奴婢们都用过了,您别就挂心了!”她客气的又一次拒绝了景憬的好意。
  她疲惫的深吐出一口气,开始吃面前的鱼羹,不自觉间思绪又掉回了“牡丹园”的那一晚,自己那时还是真的没有考虑过后果呢……这鱼羹……这鱼羹的味道,怎么……怎么也有那一晚的味道?
  “……春雨,你为什么这么做?”她推开了面前的碗,紧紧抓住桌边的布。
  “娘娘,春雨什么也没做,要是您不喜欢,奴婢将膳食收拾了就是!”她说完上前将桌上东西收拾了,退出了屋子,然后将食笼里剩余的鱼羹全部倒了。
  屋子里就只留下了景憬一个人,她喝下的鱼羹,被下了极重的媚药,就算她没有喝太多下去,可药效还是渐渐吞灭了她的意识,她伸手拉开了自己的衣襟领,轻呓从她的双唇吐出,她知道自己要去找冷水,它能让自己安静下来,摇摇晃晃的她,带翻了椅子,推碎了花瓶,脚下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被皇帝召去问话的冷七,才接近屋子,就听到里边发出的声响,他急切的推门进入,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忘记了应有的礼仪。
  “小姐!”冷七捞起摔倒在地的景憬,完全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勖……寒……勖……”她有手环上他的脖颈,轻吐出灼热的气息。
  “小……姐……”看到她妖绯的双颊,很快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他为什么忍了这么久才做?还……下了这么重的药?
  “……热……”她搂紧了冷七,意识早已经不复清明,只是觉得搂着他就不会再这么难受了,而且……她以为回到了自己家,守在自己身边的是寒勖!
  冷七的身子因为她的亲近灼烧起来,但他的心却如针刺般的疼痛,他取了条薄锦裹住了她,掩上了她的脸,抱起她离开了“雨荷宫”,她想的那个人……此时应该还没离开“忠王府”,他穿过重重宫闱,带着她向那里走去……
  荥京都•忠王府
  “冷统领,王爷还没有回府!”总管事从内里赶来迎着他说话。
  “不妨事,我找的是府上的客人——景寒勖,请问……他还在吗?”冷七忽然不是很有把握了,自己这一次做得对还是不对呢?
  “在、在!冷统领随我来!”总管事一路将他领到了寒勖的屋子前,怪异的看了眼他怀中看不到面目的人,没有多问的就离开了。
  冷七没有敲门,直接闯进了屋内,看到听到声响走出来的他,将紧箍在自己怀里的景憬向他的怀里不舍的一塞,转身出了屋子。
  “喂、喂……”害寒勖不解的对着他的背影喊,他这是做什么呀?
  “……唔……”锦布下的景憬,失去了禁制,难捺的扭动着身躯,掩着她面貌的锦布轻轻滑落下了她的面颊……
  “……阿……憬……”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低声呢喃着她的名字,怕声音一大就会惊散了她的影像……
  “……勖……”她轻呓着他的名,双手从锦布中挣出,拂过他的胸膛,攀上了他的颈子,脸颊贴上了的胸膛,因为这样能让她感到特别的舒服……
  他思渴的拥紧着她,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是谁?是谁对她下了这么重的药?是刚刚送她来的那个人吗?不,不应该是那个人,若是那人的话,他为何还将她送到自己身边来?那会不会是昨天那个人?那这药……也是他下的吗?他想要自己帮他做什么事呢?不管他有什么阴谋,总之自己能见到她,这就够了!
  冷七笔直的站在门外,听着屋子里传来的喘息和轻声的欢语,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这是正是她想要的不是吗?为什么当真的听到这一切的时候,自己的心还是会痛?自己不是早就下了决心的吗?只要她能幸福,要自己牺牲什么都可以的啊!所以自己才什么也不想的就带她来找他的不是吗?!
  “是谁对她下这么重的药?一下就下了五种?”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寒勖从屋子里出来,拎着冷七的衣襟口质问。
  冷七扳开他的手,整好自己的衣衫,没有理会他的质问,绕过了他的身形,走进了屋内,为床上的景憬穿上了衣衫,重新裹上了来时的锦布,抱起她走向了屋外,才刚到门口,就看到他堵着门扉的身躯。
  “让开!”第一次,冷七向他开口说了话,语气冰冷而生疏。
  “你要带她去哪?”他一步也不退让的在门外逼问。
  冷七眉一紧,一言也不发,腾出了一只手,直直的对着他的面门劈去,等他闪身避让的空子,抱着她闪出了屋子,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寒勖后悔自己下意识的闪避,连忙转身伸手,刚来得及搭到冷七的肩头,他手一用力,拉抓住他的衣领,想要留下他,冷七一点也没有停留和回身的打算,依然向前走着,就这样他的衣服让他拉下了一大片,然后寒勖突然像被蛰到了似的放了手,对着他的背影轻声说:“给她下药的人,在药里还加了‘五石散’!”
  冷七一滞,但很快又再次起脚继续向他要回的地方走去,只是越加的拥紧了怀里的她,拉好自己的衣服。
  寒勖一直看着他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到分毫,他刚才放了手,是因为他知道,这个人不会伤害她,因为他的肩头上,有一个深烙着的——“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