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府邸有情起:第三十一章 笑语背后现企图]
林笙竹静静望了方天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问道:“若我真将妹妹交于你,你可会牺牲自己性命去保全她?”
闻言,方天忙不迭抬头,猛点头道:“小人当然会。”
那侍卫长不着痕迹地讽刺一笑,淡到几不可见。他望了另两位一眼后,吩咐道:“来,方管事,认认看是哪位绑架了我们的筱儿?”随即,他又若有似无地补充道,“这样我们好结案啊!”
此刻,方天已完全抬头望向众人了。他记得廖知秋嘱咐过他,万一有替死鬼上场,一定要死咬住不放,然后,坚守阵地地进行诬陷,来个抵死不改口,那么,那人便当真会无一丝回转的余地了,而他也就可以逍遥法外了。
于是,方天骄傲地瞅了身旁两人一眼,指指赵默,道:“是他,大人!”
“是他啊!”林笙竹略微沉吟,好似不相信一般。
“真的是他,大人,小人亲眼所见。”方天估计是被兴奋冲昏了头,抑或是,因林笙竹的和颜悦色而掉以轻心了,反正,他是说了句让林笙竹不可抑制想要钻空子的话。
很好!林笙竹心道。俊脸之上,渐渐浮起些许狡黠之色。
“那方管事是在何时何处看到的?说说看,可得让人家心服口服才行。”林笙竹慢慢说着。
其余几人,虽被林笙竹的慢腾作法搞得无语凝噎,这侍卫长似乎是完全倾向那叫方天之人了。
着实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何药,众人也只得强装镇定地等待着,即便心焦不已!
方天眼珠一转间,将廖知秋告之的话和盘托出,“宴会前一天下午,在王府后院那个僻静角落处,小人见他将王妃击晕后带走的。”
“你确定?”林笙竹试探。
“小人很确定。”方天忙不迭加重力道点头。
“方天,你倒是挺会诬陷人的嘛!”赵默出声讽刺道。枉费他与宇文靖还誓死不将人供出了呢!他倒好,不但不打自招,连带还将他们两人诬陷了去。
“大人,小人说的句句属实。王妃确实是被他带走的。”方天字正腔圆地坚定着。
林笙竹转头望向不远处的蓝羽,笑道:“筱儿,方天所说可属实?”
蓝羽那一刻正处于游神状态,听见问话,急忙回神,道:“对不起,刚刚问了什么问题啊?”脸上,有着一抹尴尬。
对方轻笑,“别紧张,筱儿。方才大哥是问,筱儿是在宴会前一天的下午在王府后院被绑架的吗?”
“是!”蓝羽答话,“但我当时只觉得后脑勺被人重击,没看清楚那人是谁。”
林笙竹轻应间重调转视线,他笑对赵默,道:“还有什么话说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赵默冷哼。
“你难道就不想为自己辩解一番吗?”林笙竹似乎是在好心提醒对方。
“没什么好辩解的。”赵默无所谓地摊手。
而另一头的段宇轩显然已经怒不可遏了,这么个明显的谎言,林笙竹怎么还不速速戳穿,一直打马虎眼有何意思。他起身快步移至方天跟前,厉色道:“说吧,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那方天一听,顿时傻了眼,他急忙回神解释道:“王爷,小人所说句句属实。”
“是吗?”段宇轩忍住想砍人的冲动,道:“知不知道宴会前一天下午使臣一干人等在做什么?”
方天吞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反问:“在,在做什么?”
“哼,他们在与陛下商议何时回东国签和约书的事。”段宇轩冷眼望着跟前那人,“你说,那时候你身旁那人如何去抓王妃。或者,他有分身术不成?”
方天的额头已有细密汗珠渗出,慌得不知该如何应对。那廖王妃不是说只要这么说便无大碍了吗?那怎么现下会入这般境地。
方天不知晓,廖知秋也不知晓,如意算盘打得太响,过于想当然的时候,往往那微不足道的细节会成为漏洞。他们一直待于王府,当是不清楚那些个使臣在另一处做着什么。
廖知秋以为只消将一切推至那两名刺客之身便可相安无事,殊不知,人家的不在场证明硬得无人能破。
林笙竹本也无心计较此事,反正这么个误会简单得让他看都不想看一眼,但他直觉应该给人个教训,不只是方天,还有方天背后之人。误会的产生,是需要几个人通力合作才能得到阴差阳错的效果的。那么,他想要的,便是那想要陷害林笙筱的背后之人。
他要计较的,不是什么惊天大事,他只是想将林笙筱身旁的威胁铲除了而已。
“怎不说话了?”林笙竹瞥了那胆颤心惊之人一眼,笑道。
“大人,一切都是廖王妃教小人这么说的。小人没抓过筱王妃,小人也没见过使臣抓筱王妃。”方天忽地跪到地上,忙不迭将一切和盘托出。
林笙竹对着宇文靖笑道:“我见你们也挺聪明的,怎么就找了个这么口风不紧且贪生怕死之人了!”
宇文靖无所谓地一笑,“反正只是下毒,我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不说最好,说了我们也无所谓。”这话说的,无关紧要置身事外的紧。
而段宇轩听了方天的话,明显的一愣,廖知秋,那个平日了大方得体循规蹈矩的王妃,竟是这次事件的插足者?
呵,看来,他得好生处理一下他的那些个妃子了!
想着,段宇轩自觉不自觉地掉头望了蓝羽一眼,那蓝羽一对上段宇轩的视线,忽地,就若无其事煞有介事地将头扭向了另一边
现在知道所有事情的梗概了吧?看看吧,你那‘后宫’乱成什么样了!
蓝雨的举动,明显惹了段宇轩,那幽深双眼忽地就沉下了几分。就在他打算迈步向蓝羽的方向走去的时候,身旁蓦地掠过一道人影,速度极快,顷刻,就到了蓝羽的身旁。
“赵默!”段宇轩不禁叫道。
此刻,一把小刀正抵着蓝羽的颈项,而那执刀之人,便是赵默。
蓝羽被对方死死搂着,心下一个大惊,这冤案一平反,敢情她就要与那犯罪之人同归于尽了?!
林笙竹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着,脸上,似乎有抹幸灾乐祸的笑意。
而段宇轩的视线之内只有那赵默与蓝羽,很不小心地就忽略了身后之人眼中的那抹狡黠得意之笑。
林笙竹安排那么场审问案,其实说白了,前头只是演演戏,打发打发他的闲暇时间而已。
而那真正目的,不消说,就是眼前这番光景,似乎,一切才刚刚开始!
望着段宇轩僵在一边的背影,林笙竹若有似无地邪笑开来,看得身旁的宇文靖与方天莫名恶寒。
呵!王爷,既然那晚您的王妃并没反对他乱来,那他便不会因顾及妹妹而再对您客气了……
[南国府邸有情起:第三十二章 虚实真假迷人眼]
这头林笙竹旁若无人地惑人妖娆而笑,那头段宇轩正双眼炬炬,薄唇紧抿间,手握拳头,欲发作却又无可奈何。
这一刻,那莫名心焦之人全然未意识到,若林笙筱真遇到危险,那身后之人怕是早就不顾一切地出手了。
段宇轩的视线,只是紧紧锁着对方手中的利器,生怕一个闪失,对方便会下手划一刀。
对于段宇轩来说,感情,从来是他容易控制的。对于一位王爷来说,感情,从来是需要刻意去把握与控制的。
所以,即便行军打仗陷入绝境,他依旧可以稳坐车辕指点江山化险为夷;
所以,即便只身犯险孤立无援,他依旧可以面不改色淡定自若绝处逢生。
但是此刻,只是在这一刻,他的心内急速不可抑制地浮起点点烦躁与焦虑。这是一种陌生却又似曾相识的情感,四年来,从未出现过的一种情感。
许是好久未有过这般生疏情感了,僵持许久之后,这位名叫段宇轩的王爷竟生生将这份如丝般细腻的情感压下,压得很深很深,直至心内一个早就积满尘埃的角落,才将其小心翼翼地装好。
将所有感情尽数藏好后,段宇轩的脸上便只剩下了讽刺与冷漠的笑意。他望向那执刀之人,寒道:“赵默,本王原打算放过你同宇文靖。看来,是本王多此一举了。”
在见到段宇轩表情突变的那一刻,赵默有一秒的微怔,但也仅仅只是一秒,顷刻间他便又恢复到了往常的吊儿郎当。
他将刀刃贴向蓝羽,笑道:“王爷,我赵默原本就不打算领您情的啊,您又何必自作多情。”
段宇轩忽略掉赵默的讽刺,眯眼瞅向那紧压蓝羽脖颈的利刃,冷言冷语:“原以为你是位侠士,却未想会是一无耻之徒,竟攻击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仅仅只是‘女子’吗?王爷!”赵默有些玩味地瞥了眼怀中女子一眼,笑道,“她可是王爷的正室,筱王妃啊!”
“那又怎样?”段宇轩斜了赵默一眼,满脸阴鸷。那冰冷视线只是定格在赵默与利刃之上,似乎是刻意不去触及蓝羽的目光。
那被莫名挟持的蓝羽,一见段宇轩完全不顾自己死活的态度,忽地,心底的五味瓶就打翻了,那一刻,她竟忽略掉了脖间小刀带来的威胁,扯着嘴角,极度讽刺地笑开:“是呵,对于王爷您来说,妃子没了可以再娶,正室没了可以再立的嘛!何必在意林笙筱这么个不受重视的角儿呢!”话完,蓝羽若有似无地轻笑了一声,那一笑,藏着无尽的讽刺与无奈,似乎还藏匿着些些感伤。
她原以为,真的以为,经过了那下毒事件后,他与她,至少可以稍稍化解积蓄已久的干戈了。却不想,那些都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王爷毕竟是王爷,同帝王一般,若想只手遮天君临天下,便需将一切冷然间狠狠踩于脚下。甚至,连自己那份原本可以存在与升华的感情也一并凌迟了去。
听到蓝羽的讽刺,段宇轩的眉尖不禁轻皱,他终于将那飘忽不已的视线定格在了蓝羽的脸上。视线之内,那张素净小脸,一贯淡然,一贯镇定,只是细细逡巡间,不难发现,那双幽莹双眼,斑斓闪烁间,竟泛起点点水雾。
段宇轩紧抿薄唇,有刹那的安静那是一种死水般的死寂!
林笙竹望着不远处的蓝羽,笑容在不自觉间收起,折扇,在掌中紧握或许,他不该出这么个馊主意的。他原先所要的,是想将一切化为赵默宇文靖同段宇轩的个人干戈。顺便借机测试一下那段王爷到底对他妹妹是怎样的一种态度,更重要的是,他要惩罚那自视甚高冷情至极的王爷。
单看段宇轩先前那一瞬的反应,敏锐如林笙竹,他可以确定,对方并非对他的妹妹只有不管不顾,他能注意到跟前那人那紧握的拳头,能感觉到他隐忍的怒意。只是,林笙竹着实猜不透,这王爷到底是为何会对他的王妃刻意排斥到那般地步!难道,他和他的王妃之间,在许久之前发生过什么?
想至此,林笙竹那双湛湛凤眼中,蓦地浮起一种叫做“审视”的东西来,那独独属于他的不依不饶誓不罢休决计纠缠到底的“审视”!
堂上几人,各怀心思,竟让这诺大的空间有片刻莫名的静谧。
许久,段宇轩才开口道:“赵默,你到底想做什么?”锐利双眼,死盯对方不放。
赵默笑开,不无随意地说道:“其实,我之所以要下毒,完全是因为自身因素,与你那些狗屁叨糟的猜测无关。”
“什么意思?”段宇轩问出,除了要破坏两国和约,他着实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让其大费周章地下毒杀害自己跟随的主子。
“王爷在南国可说是驰骋沙场的功勋之臣,但对于我们东国来说,王爷只是生灵涂炭的代名词。我赵默只是代表民意来杀害王爷而已!”赵默缓缓说着,虽是借口,却多少说出了当时的现实,战争,永远只是百姓受苦。末了,他又重新笑着补充,“只是赵默我用错了方式,早知道,我就直接用刺杀了,何必用下毒陷害那般迂回的破方法,真是失误啊!”说着,赵默还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颇有些可惜的意味。
对于赵默的说辞,段宇轩无法辩驳,因为那些全部属实,他以前带给南国的,确实只有征战时的杀戮。那么,受害之人想杀他当是情理之中情有可原。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因他个人原因,就因他与他人的个人恩怨而使国家的利益受损了……
有那么一刻,段宇轩陷入了无可辩驳的沉默境地。
许久,他才开口幽幽问出:“你如何才肯放了王妃?”
深邃利眼之中,有着一抹倔强与坚忍,好似在表达着自己的誓不罢休……
许久,段宇轩才开口幽幽问出:“你如何才肯放了王妃?”
赵默随意至极地笑了笑,道:“王爷,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如何?”
段宇轩的双眼中,有锐利之色闪烁,好似在猜测跟前那人到底有何企图。半晌,他才开口回答:“涉及南国之事,恕本王无可奉告。”
那执刀之人扑哧一声,很没形象地笑出了口,他望着那一脸面无表情的王爷,打趣道:“王爷,我赵默可没您那般心怀社稷。”说着,赵默望了眼怀中那似乎有些无所事事的女子,继续道,“我的问题其实很简单,王爷可曾爱过这位筱王妃?”
当下,那两位当事人当即呆在了一边。
蓝羽眼神无焦地望着不知名的远处。其实,她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为自己,只是为了这具身体的主人,那个有些些可怜的落寞王妃。
而那王爷,却只是一瞬不瞬地定定瞅着蓝羽,一声不吭着,似乎是在狠狠思考赵默的问题,思考这个对他来说或许是很有难度的问题,也或许是一个他从来没有考量过的问题。
林笙竹站于段宇轩身后,依旧春风含笑,折扇轻摇,只是细细一看,不难发现,他那清澈双眼中,已不自觉多出些些算计的味道。嘴角,弯出一个弧度,带着莫名的情绪。
似乎是过了许久,才见段宇轩恢复一贯冷然表情。他自负地对赵默一笑,道:“若本王回答‘有’,你会怎样?若回答‘没有’,又当如何?”
“王爷不妨先回答了再说。”赵默答道。问这么个问题,是身前那摇扇之人的意思。
赵默虽不知晓林笙竹到底有何打算,但他发觉,那位自在潇洒凡事都无所谓的侍卫长似乎很是计较这个问题。他依然记得昨日里,这侍卫长在转身之际强调过的一句话
“若赵默问不出答案,或是不打算问这问题,我林笙竹,定是会将你们那维护之人为难到底。”
想至此,赵默不禁瞟了眼那身着白衣妖娆而让的侍卫长,不自觉用满腔的不满暗啐着,这老天爷还当真是不太长眼,居然给这么个十足十只知胁迫人的卑鄙小人这么一副牲畜无害的皮囊!
才啐完,赵默便收神,望向那迟迟不给答案的段宇轩,催道:“王爷,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难道还真有那么难回答吗?”
段宇轩抿抿嘴,犹豫片刻,才开口道:“本王所能给的,永远只会是否定的答案。”
那隐没在袖口的大掌,握成了拳头,紧紧!
闻言,不知为何,蓝羽竟产生一种叫做“如释重负”的情绪来。先前提着心等待段宇轩的答案,着实有些心焦,心想着,若是对方因情况所逼而回答“有”,那她以后该如何面对他?而现下,她听到了他的答案,他的那个几乎可以说是对林笙筱致命打击的答案,她竟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意外,甚至有觉得丝丝的理所当然情理之中。
也是,既然那王爷已将林笙筱“打入冷宫”四年,若是回答“有”,那才叫一个让人惊叹让人意外啊!
蓝羽这人,生性乐观,说白了,其实就是神经大条。所以,即便是在遭人挟持的情况下,她仍是不可抑制地纷想开来。
这叫林笙筱的姑娘到底是看上了那王爷哪点?他一不爱她,二不温柔的。
想着,蓝羽神情复杂地瞅向了段宇轩。这人,身份倒是高贵地无人敢亵渎,相貌倒是好到无几人能出其左右。
瞅着,想着,蓝羽的心间不觉翻江倒海开来这林笙筱该不会是个只注意身份家世与外貌之人吧?若不然,她蓝羽实在想不出这叫段宇轩的人身上还要那些优点可以让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子死心塌地爱上的!
就在蓝羽胡乱想开的那一刻,赵默搂紧了他的人质,对段宇轩大声说道:“既然王爷这般回答,那我赵默就勉为其难地接收了这叫林笙筱的女子吧!”话里,满满的调侃,亮亮双眼里,尽是玩世不恭。
“你要干什么?”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力道,正神游太虚的蓝羽倏地偏头望向赵默的侧脸,本能反问。
赵默朝蓝羽眨了眨眼,不正经的很,“王妃,既然王爷这般不重视您,您又何必这么执迷不悟。眼前,可有一位最佳人选哦!”这话,当然不可能是林笙竹教的,所以,话刚完,赵默就隐约接收到了一道非常隐晦非常尖锐的警告视线。只见着他笑笑地瞅了眼那白衣之人,用眼神诉说着,侍卫长,这么卖力地为您演戏,总得让他赵默也稍微得点好处吧!
接收到赵默的视线,林笙竹似乎仍是以笑应对着,只是那笑中,已多了浓浓的警告意味,那双凤眼,分外明亮开来
呵,看来,他林笙竹是低估了那人见缝插针趁火打劫的本事了。只是,他还真想提醒他,可别因贪玩而将自己给玩进去了才好!
这两人,暗自用眼神较劲着,而段宇轩,则是一脸寒冰,欲发作却不知该如何发作,就在他打算开口谈条件以将王妃换回时,那赵默却是急速搂过蓝羽,施展轻功,轻身往门口飞去。
经过段宇轩旁侧时,赵默似乎是笑着抛下了一句话,王爷,林王妃便交给我了罢!
这话,惹得段宇轩本能急急转身,随赵默而去。那华服,在空中忽晃;玉冠上,长长发带,忽晃而过。
人心,飘忽若浮萍,无根足,无目标,只靠轻风,只靠本能,只靠心意,奔忙着……
而那些个大堂侍卫,早前因对方有人质在手,无从下手,只得为难地站于一旁。而此刻,见有人这么大名目地欲将人劫走,纷纷涌向门口欲追人而去,还未走开几步,便被林笙竹拦了下来。
“大家不用急,以咱们王爷的本事,难道还救不回王妃?”林笙竹对着众人笑道。
“可是……”一名手下作揖欲发话,却被林笙竹打断。
只见着他踱到那人跟前,笑睇着他,意有所指地提醒:“小寒,若情况真失去掌控,你认为你的侍卫长还会这般自在地待着吗?”话里,满满的自负。
他自认,到目前为止,他林笙竹对所有事情的把握,没有十分,也至少有个九分。
而赵默将林笙筱带走,只是他的一个计划而已!
既然如此,他又有何好担心的。
俯首望了眼跪于地上的方天,林笙竹忽觉正无聊的紧,或许正好借此好好招待一下他,招待一下这与他的筱儿“情投意合”之人……
[南国府邸有情起:第三十三章 最是妖娆眼前人]
赵默等三人一离开,这大堂内便只剩下了林笙竹、宇文靖与方天以及那些个已端正站好的侍卫了。
方天依旧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沉重脑颅,不敢抬起分寸。
林笙竹俯首望着地上之人,眼内,有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采,那是一种捕食者见到猎物时才散发出的光彩。
他摇着手中折扇,笑着打趣:“怎么,方管事不打算去救筱儿吗?”先前不是说得很是信誓旦旦煞有介事的嘛!
方天屈身跪着,着实想不出怎么回答,也便沉默了下来。
林笙竹见其不说话,轻笑间,缓缓蹲在了方天的跟前,问道:“是方管事囚禁了筱王妃?”话里称呼,已有原来的“筱儿”改为了“筱王妃”,那温软问话,隐隐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不悦与威胁。
“不是!”方天猛地抬头,脱口而出。
“那是谁?”林笙竹缓缓问着,颇有点追根究底誓不罢休的味道。凤眼里,满满的审视。
“小人不知。”头重又低下。
“真的不知?”林笙竹重复道。
方天赶忙摇头,无比坚决,“小人真的不知!”
这次,林笙竹倒是没有再问话。
他已然径自想开。
在大牢时,赵默与宇文靖便已坚决否认抓林笙筱一事。按他对那两人的认知,他们应是不会说谎。
那么,囚禁王妃定是另有其人。
所以,无论怎么想,那肇事者应是跟前这人才对。若不是,那么,便只有那名在背后暗中教唆之人了。
方天见林笙竹默默不语,急忙又补充道:“大人,小人发誓,小人真的没有囚禁过筱王妃。”
林笙竹斜了方天一眼,无所谓地站起身来。
“方管事不用这般紧张,我又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断然不会为难无辜之人。”林笙竹笑道。
这话,说得方天的神经倏地又紧了几分。他,应该不算“无辜之人”。
正想着,方天便觉两侧手臂一紧。回神,才猛然发现,有两名侍卫已架起了他。
方天当然知晓这是何意,遂大叫出声:“大人,小人承认当时被钱迷了心窍。但是,后来的事真的不是小人存心的。”末了,他的眼光一决绝,补充道,“是廖王妃,是廖王妃教我这么做的,肯定是廖王妃囚禁了筱王妃,肯定是廖王妃做的。”说话间,方天才惊觉,或许自己真的是着了那廖知秋的道,差点就做了她的替罪羔羊了。
林笙竹不禁轻笑出声,那笑意满满的双眸里,尽是讽刺。呵,到底只是怕死之人呢!他挥了挥宽宽衣袖,道:“先带方管事下去吧!”
但凡是人,都瞧得出,像方天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想的出那些多端的诡计的。很明显,下毒事件变复杂的关键,就在那廖王妃身上。即便不是她,估计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那么,对于廖知秋,不用他来,相信那段王爷自己便会处理。至于如何处理,按他对段宇轩的了解,不将其赶出府应是不太可能的吧!
既然如此,那懂得怜香惜玉如他,便少做回坏人,让那段王爷自己去处理那复杂的家事罢!
望着方天叫嚷着被拖走,那一直静静站于一旁的宇文靖终于开口发话了。
他望着灿烂明亮的门口,缓缓问道:“侍卫长到底要赵默做什么?”
不知何时,林笙竹已踱回座位。他单手支着下巴,有些无关紧要地答道:“只是演场戏而已,宇文公子无需担心。”脑中,忽地飘过先前的一幕场景,他遂又补充道,“而且,看赵默似乎演得不亦乐乎呢!”都开始没大没小,没有半点分寸起来了呢!说话间,那眉间笑意,益发地浓烈开来,竟有些些妖冶气质从眉宇之间缓缓渗出,犹如一朵罂粟,正妖娆而放。
宇文靖只是站在那里,虽觉哪里有不妥,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只觉得,他们两人,似乎是被对方给利用了,完完全全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利用了……
[南国府邸有情起:第三十四章 刀光剑影伊人离]
再说赵默劫持着蓝羽飞出大堂之后,段宇轩尾随两人,跟至一离刑部并不甚远的山林。
那里,季节花木繁茂,视线所及,多是美好风景。
但很显然,三人都无心此地此景。一切,都如浮光掠影一般,从三人身旁忽忽而过。
终于,赵默在一块被苍松包围的空地上落下,扶着蓝羽稳稳站定。
才刚站稳,便听到了段宇轩的大声呵斥:“赵默,若你再这般就休怪本王不客气了!”
赵默无关紧要地一笑,“我从来没要求王爷对赵默我客气啊!”说着,又将那刀挪近蓝羽颈项几分。
蓝羽横了赵默一眼,道:“你到底要怎样?”若是要杀她,大可以速战速决把她给杀了;若是要杀那王爷,大可以直接叫他自刎。
可是,很明显,赵默似乎是在拖延时间。先前在大堂,他挟持了她之后,除将他下毒的目的说出之外,他并未采取任何行动,只是一直在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打着擦边球而已。
难道,他有其他的阴谋?
想至此,蓝羽不禁暗自替不远处那执剑之人捏了把冷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若真有什么阴谋,那那位段王爷很明显的,已在向这个阴谋接近了。
“喂,你不会是有什么别的阴谋吧?”蓝羽小心翼翼地侧首问道。
那眼角余光,似乎是若有似无意有所指地瞥了段宇轩一眼。
不远处那位正一脸冷然之人不禁微眯眼,有些不明所以地瞅向那正微侧头的女子。
听到蓝羽的问话,赵默不觉挑眉,他好整以暇地瞅着身旁之人,笑道:“王妃觉得我会有何阴谋?”他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阴谋呢,难不成身旁这女子知道?
蓝羽暗自嗤鼻,你有什么阴谋,她怎么可能知晓。若真知晓,她就不用这般心惊胆颤了。
不过,此刻,蓝羽决定不懂装懂插科打诨。
“如果我猜对了,你是不是就放了我?”蓝羽这般说道,似乎是在谈条件一般。
赵默挑眉一笑,“王妃不觉得这个要求很可笑吗?”被抓之人以这样的条件要求释放,似乎有些不怎么合乎程序呢!
话刚完,尾音刚断的一瞬间,忽地,有一物体拖着长长亮光直直飞向那正交谈的两人。
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骤然响过。
下一秒,便见赵默已被迫挪开了那把明晃小刀。而蓝羽,则早已捂着脖子跌坐在了地上。
身旁泥地上,有一枚带零星血迹的飞镖,折射着阳光,泛起点点冷光。
先前的对话,其实,只是想拉走赵默的注意力为段宇轩争取些时间而已。
似乎,是起到了一点点的作用。因为,蓝羽确实是躲开了那把架在脖子上的小刀。虽然,她的脖子连带被那飞镖给划伤了。但,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脱离赵默的束缚。
对于段宇轩那出其不意毫不手软袭击自己王妃的行为,赵默竟有些些的怔住,以至于当时的他有些反应不及。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那飞镖要飞穿王妃的喉咙了。这般危险举动,竟发生在一对夫妻之间,还真不知那位王爷是作何感想的。
就在赵默微怔的当下,蓝羽小心翼翼地爬起,打算往段宇轩的方向跑去。还未走几步,便见不远处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飞身到的蓝羽跟前。在蓝羽还没反应过来时,段宇轩已伸过长臂,将其捞至怀中,衣袂飞扬间,蓝羽已被带离赵默身边。
此刻,赵默已回神。只是,他并未采取任何措施去制止段宇轩的行为……
两人在离赵默不远的位置落定。落地的那一刹那,蓝羽明显一个趔趄,段宇轩几乎是本能地收紧搁在蓝羽腰间的大手,稳住了蓝羽的身体。
明显感觉到腰间传来的微紧力道,蓝羽条件反射地伸过双手推开了段宇轩。那只捂过颈项的手,在段宇轩的华服之上留下了清晰的血渍。
很明显的,段宇轩是拧紧了那好看的剑眉,完全不自觉的,眉尖竟微皱起来。
脸色,似乎益发的不好了。
而那名女子,不知是神经大条没注意到,还是故意不去注意,反正,她是旁若无人地计较起自己的伤口来了。
对于现代人来说,这样的伤似乎是没什么机会碰到的。所以,此刻蓝羽只觉得颈间有深深刺痛传来,弄得她以为自己的颈动脉也被割伤,马上就要一命呜呼了般。
她望了望手掌上的血迹,考量间,终是取过怀中手绢,小心翼翼地将其按在了伤口上。现在这种情况下,她只得等段宇轩处理完之后再回去好好处理自己的伤口了。
轻触伤口的一瞬,蓝羽一个抽气,眉头更揪紧了几分。该死的,痛死她了。这王爷即便要出此下策,下手也没必要这么重吧!搞得好像是她绑架了赵默,他要救的人是赵默一样的。
她专心致志地对付着自己的伤口,全然未注意到跟前之人正定定瞅着她。
那乌亮的眸间,有几丝不易察觉的流光溢彩,似乎是独独为跟前那正碎碎念着的女子而闪烁着,竟不自觉闪出了几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如丝情感来似乎,他的王妃并不是一个懦弱胆小怕事之人呢!
亮亮的尘世,被苍松环绕的空间里,一个颀长身影定定立着,正俯首望着跟前那正埋首的女子,发带舞起,青丝飞扬,安静而恬淡……
不远处的赵默站于原地,瞅着跟前那静谧的一幕,倒是很体贴地未加任何打扰。原本,他就没打算要做这些事,一切,都是林笙竹的意思,只是那侍卫长的意思而已!
蓦地,段宇轩偏过头来,撞上那道一直胶着在他们身上的视线,那双眼睛不禁微眯起来,衬着那一脸的寒冰,溢出了浓浓的危险气息。
呵,他好像得将那肇事者捉拿归案了呢!
“站在这里别动,好好等着。”段宇轩望了蓝衣一眼,抛下这么句话后便持剑飞至了赵默跟前。
听到段宇轩的嘱咐,蓝羽倏地抬头。那已离去的飘逸却也刚毅的背影,忽地,就惹了她的视线,久久没有调回。
刚刚那句话,若是她没有听错,是他第一次用那么柔和的语气说出的,里面,竟有点点的温柔与抚慰,即便几不可察。
离开蓝羽,段宇轩移至赵默跟前,不消说,两人即刻刀剑相向开来,那赵默也不是省油的灯,一看段宇轩拿剑袭向自己,也便撒手与其对搏起来。
蓝羽站在不远处,心惊胆颤。
这样的武打镜头,她只在电视上见过。以前,也只觉得主角们打斗时,多么多么得潇洒与优美。而现在,当所有的一切从荧幕里搬到自己跟前时,除了担心还是担心,生怕两人一个闪失便会被那不长眼的长剑给刺伤了。
此刻,所有一切,全然没了电视里的刺激。
耳际,除却忽忽风声,便只剩剑身相撞时发出的清脆响声,直撞耳膜;
视线内,除却盎然绿意,便只剩剑身反射阳光泛起的冰冷亮光,明晃刺眼。
这一刻,蓝羽只是站于一旁,竟忘了脖间的伤口疼痛,屏息望着那正打斗的两人。
赵默从来不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之人,所以,有人挑衅,他当是全力奋战,不留半点分寸。
段宇轩从来不是既往不咎之人,所以,对于与其有“个人恩怨”之人,他当是全力出招,只求将其擒获交予刑部,以待秉公处理。
这样的两个人一交手,便只剩剑剑相触,堪堪而击,铿锵作响。衣袂飘扬,发带流苏纠结而过。轻巧旋身间,你来我往,难分胜负,只得僵持而战。
那两人,只是这般僵持着,全然未注意到,一个人影正悄悄接近那名带伤的女子……
那蒙面黑衣之人,蓦地,飘到蓝羽身后,仿似是从地底钻出一般。那悄无声息的行为,完全没惊扰到正专心致志注意战局的蓝羽。
下一秒,只见黑衣之人伸过手指,在其背后一个轻巧点过,蓝羽便定定站在了原地,一点无法动弹。
惊觉不对的蓝羽惊呼出声,“谁在我身后?”
“冒犯了,属下只是奉命办事。”身后传来一男声,沉稳,不带一丝危险气息,竟觉客气的紧。
“段宇轩”闻言,蓝羽的心间不禁警铃大作,她不顾一切地朝不远处的段宇轩大声叫道。若是不叫,估计她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凭空消失了。
话刚一出,蓝羽便觉身体直直往后倒去,随后便被身后之人揽着飞身而起。她注意到,段宇轩与赵默已停止手中动作,急急往她的方向飞奔而来。
耳边,忽忽风声呼啸而过。
那一刻,身体无法动弹的蓝羽,只能无助地望着不远处的段宇轩。她似乎看到了,段宇轩脸上有担忧之色浮起一种以前从未见过的表情。
不可抑制的,她的心里涌起很多的希冀。她希望段宇轩能顷刻间到的她的跟前,挡住那黑衣人的去路,然后,救下她。或者,她的穴道可以自动解开,然后在她的拳脚相加之下,黑衣人扔下她,她获救。
但,很显然,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正渐渐离开她的视线。而她的穴道,也并没有自动解开。
她只能任那黑衣人将自己带离,带离段宇轩,带离这个绿意盎然的世界……
苍茫尘世,郁郁苍松,遮了视线,淹没了一切。
望着黑衣之人将蓝羽带离,追赶不及的段宇轩只得停下,站在了原地。下一秒,他手中的长剑毫不客气地架在了同样停下脚步的赵默的颈项。
“王爷,是您追不上那黑衣之人的,犯不着将气撒到我身上吧!”赵默瞅了眼颈间长剑,讽刺道。
王妃被人劫走,是他全然未考量到的。那么,他该如何向林笙竹交代。
其实,他更担心的是,林笙竹一个不高兴将自己要维护的那人给为难到底,这是他最不愿见到的。
想着,赵默的心间不觉一阵烦闷。
段也许冷笑,“那黑衣人难道不是你的同伙?”颈间长剑纹丝不动,未有拿开的打算。
赵默瞥了对方一眼,有些好笑地吐话:“呵,现在倒是将任何人都当成是我的同伙了呢!”若真是他的同伙,他早就转身逃开了,犯不着与这位高高在上的王爷一同去追那黑衣之人了。
“是或不是,到了刑部自会有人审理。”段宇轩这般说道。心内,却早已想开。他得回去,马上派人四处寻找王妃才是。若是让那侍卫长知道他的宝贝妹妹被人劫走,估计又要一番冷言冷语了。
赵默冷哼一声,未做任何反抗。人是从他的手上被劫走的,他赵默无话可说。
“呵,倒是有点骨气,希望那人不是你的同伙。”段宇轩这般说道,眼里,满满的凛冽之意。
既然赵默打算“束手就擒”,那么,那争斗便也自行结束。
段宇轩多少清楚赵默的为人,若他没做任何反抗,接下来他应是也不会再有其他旁的动作了。
两人,手执早已入鞘的长剑,一前一后,各怀心思,走出了那片郁郁葱葱的林子……
[南国府邸有情起:第三十五章 淡语间干戈玉帛]
待段宇轩与赵默回到刑部时,大堂里,已只见林笙竹一人的身影。
那时,他正坐于高堂之上,闲闲地啜着茶。
见外头两人入内,林笙竹放下手中精致瓷杯,满脸笑意地望向入内的两人。
“回来了?”林笙竹笑问,平静无波,好似拉家常一般。
“怎么只有你一人?”赵默不答反问,此刻,他只注意到,大堂内并没有宇文靖的身影。
林笙竹依然坐在宽椅上,未有起身的打算,他无关紧要地问道:“作为犯人,赵默认为他应该待在哪里?”
“呵,这么说你又将宇文靖关在牢内了?”赵默问道。
林笙竹轻轻一笑,没有答话。
这时,一旁一直不吭声的段宇轩终于发话了,“侍卫长,林笙筱被人劫走,还希望你速速派人去寻找。”
林笙竹眼睑微敛,遮了眼内一抹不同寻常的神采。抬头,望向那一脸镇定的王爷,林笙竹忽地妖娆笑开,“刚想问王爷将我妹妹安置到哪里去了,原来,是被人劫走了啊!”一贯笑容可掬,只是不自觉多了一丝讽刺意味。
一直,林笙竹面对世人时,从来都不会有过多的表情,除了笑容,还是笑容。所以,即便天塌下来,即便生命逝去,他依旧会是一贯的笑意荏苒云淡风轻。
段宇轩认识林笙竹已久,自是知道他是怎么号人物。
他全然不理会林笙竹的讽刺,自顾自说着:“方天等人就交由侍卫长处理,至于廖王妃,本王自会处理。”那是他的家事,他自己来处理。而且,他似乎该好好管教管教他那些恃宠而骄的妃子们了!
“那么,”林笙竹瞅着段宇轩,缓缓说着,“筱儿呢?王爷打算将您的妻子扔到我手上,由我来寻找吗?”说话间,眼角笑意肆意泛滥。
段宇轩抿嘴,半晌才道:“本王的王妃,自会好生寻找。”
林笙竹睇着跟前之人,缓缓起身,踱至段宇轩跟前,煞有介事地作揖:“王爷尽管放心,微臣一定尽全力寻找。”即便王爷不说,他依旧会去寻找的,谁叫她林笙筱是他林笙竹宠爱至极的妹妹呢!
“那甚好!”段宇轩答道,“那么,本王就先行告辞了,剩余之事,还烦侍卫长处理了。”
在段宇轩转身的瞬间,林笙竹开口问道:“那王爷希望微臣如何处置赵默与宇文靖?”
“只是个人恩怨,本王不予计较。”段宇轩停下脚步,这般说道。话里意思,再明显不过。大事可以化小,小事当是可以化无。
林笙竹当然明白段宇轩的意思,遂笑道:“微臣明白。”
段宇轩迈开脚步,离开了这诺大的大堂。林笙竹望着那抹背影,若有所思许久。
直到赵默出声,才恍惚回神。
“侍卫长,我们不是要在这里站到太阳下山吧?”赵默一贯不羁语调。
林笙竹转过头,笑道:“当然不是。”他沉吟片刻,才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我将王妃交到你手上,并不是让她被人劫走的。”
“那是意外。”赵默正色道。
“是吗?”林笙竹笑望着他,那怀疑之色似乎在说,是你设计绑了王妃是不是?
“侍卫长在怀疑我?”赵默问道,却是满脸的无关紧要。反正他这个阶下之囚也只有被冤枉的命。
“怀疑不怀疑,等到我们找到王妃便可见分晓。”林笙竹绕着弯子回答道,“所以,可能要让你与宇文靖委屈一下了。”
“又要关押我们?”赵默出声。不是说替他办完此事,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便可放行吗?
看来,这侍卫长似乎也是个说话不算话之人了!
“赵默,王妃的事,你也有责任的。”林笙竹解释道。下毒之事,他尽量往国家利益靠,将其安然解决。至于“个人恩怨”,他便可自行决断了。
那话,让赵默明显一个沉默。他认命地撇撇嘴,“人是从我手上被劫走的,我无话可说。”
“放心,找到了王妃,你们便可相安无事了。”林笙竹似乎是若有似无地安慰着。
“那若是找不到呢?”赵默放话,说出了一个很有可能的结果。
林笙竹顿住正待迈开的脚步,转头,瞅着赵默,嘴角,弧度弯起,“你认为我会让那样的事发生吗?”话里,满满的笃信。
所有事都可以发生,但唯独此事,他不会让它发生,也不可能会发生……
“能找到最好!”赵默抛下这么句话后便转身往门口走去,很快,便跨出了大门,离开了林笙竹的视线。
“倒是挺自觉的。”林笙竹望着空荡而明净的门口,若有似无地轻笑起来。
算计来算计去,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荣誉?财富?地位?
但这些,却只是他所最不屑的。
那么,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许久,他终是收起那一贯的笑容,脸上,只剩淡然,和那几不可察的疲惫。
人前,他风清云净如自在浮云,潇洒飘渺;
人后,伪装褪去,便也只剩那落寞孤寂与那深深的无力了……
[南国府邸有情起:第三十六章 患难之时现真心]
回到晟王府,段宇轩还未坐定,便将各精英手下叫出。大厅里,他吩咐了几句后,那些手下便纷纷离开。此次,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便是去寻找王府的女主人,林笙筱。
只是,那被安置得很好的林笙筱,怕是很难被人找着了。
待吩咐完毕后,段宇轩才让府上老管家将所有妾室唤到大厅。令下不到一刻,那些个花枝招展的女子便纷至沓来。理所当然的,她们面对的,是她们夫君的满脸寒冰。
那一刻,大厅里一下就多出了多样的风景,华丽而明亮。脂粉味,环绕而起,充斥了整个空间。
段宇轩不禁皱眉。
许是今日心情不佳的缘故,不然,他为何觉得那些脂粉味那般刺鼻而扰人。他依稀记得,在怀抱林笙筱时,她的身上总会有一股淡淡的幽香,清幽而飘渺,全然没有这样的浓烈与矫情。
想着,段宇轩不自觉敛下眼睑,片刻,便挥去了脑中这突晃而起的莫名其妙的想法。
此刻,他正满脸阴鸷地面对着下方众人。
“你们应是知晓我们府上发生了好些事情吧?”段宇轩问道。
廖知秋等人只是垂目站着,未出声言语。
“怎不说话了?”段宇轩尾音挑高,望着众人道。准确的说,应是在望着廖知秋与方晴。
“臣妾知道。”这时,众人才异口同声道。话里,有着几丝胆怯。
“知道?”段宇轩冷哼,“只怕有些人知道的太过清楚了,恨不能参与到里面去呢!”这话,明显是对那两人说的。
见众人不敢抬头说话,段宇轩径自提醒着:“本王希望你们能清楚自己的身份,可别因恃宠而骄而将自己毁了去。”
“是!”对于段王爷的话,她们从来只能言听计从。封建女性,面对自己的夫君,习惯性地会遵守三从四德,会遵守伦理纲常,会遵守夫为妻纲。
这些道理,她们都懂。
只是,这些只是对待她们的夫君的。而当面对其他人时,那些礼数教养便被悉数抛到了脑后,她们所表现的,全然会是另外一番光景。
“你们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们的想法吗?”视线逡巡间,段宇轩继续训话着,“太过自以为是只会将你们自己推入万劫不复而已!”呵,想争正室之位?拿出真正的本事撼动他,否则,一切都只是枉然。什么勾心斗角,什么明争暗斗,什么阴谋诡计,只是自取灭亡而已!
段宇轩从来威严,而此刻,已不是威严二字便可将他打发了去了。那满脸的阴鸷,话里那满满的寒意,无不诉说着,他在严厉警告着,警告着那些无论是犯过错还是未犯过错的人。
待段宇轩停下训话,诺大的大厅一下安静下来,空气中,气流紧绷。众人,大气不敢喘一口,只求段宇轩能发话打破这压抑人的沉默。
许久,段宇轩才再度硬硬开口:“谁若是敢在本王眼皮底下犯事,到时,休怪本王没事先警告过。”
既然王爷都放这样的狠话了,她们这些弱质女流哪还敢放肆,只得安静待于一旁战战兢兢地聆听。
“除廖王妃与晴王妃外,其余人都先退下。”说话间,段宇轩扬手示意无关人等退下。
那些未点到名的女子,虽未喜形于色,但心下不免大大舒了口气。她们纷纷行礼后,便很是有秩序地迈着莲步离开了。
不久,大厅里便只剩下了段宇轩、廖知秋与方晴,还有那位老管家四人。
方晴显然已有些担心开来,倒是廖知秋,一脸的镇定。
段宇轩面无表情地出声:“说说看,两位到底做了什么好事吧?”
廖知秋瞥了眼身旁女子,道:“王爷,臣妾见晴儿妹妹着实替她兄长担心,便想了个法子想帮帮方管事。”
这话,在方晴听来,确实没有什么不对,因为她当时确实求助了廖知秋,而廖知秋也确实提供了一个似乎可行的方法。
只是,她没料到,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廖知秋的脱身之法而已!
听着廖知秋的回答,段宇轩似乎是很有些遗憾地开口,“知秋,你做事从来懂得分寸,怎么这次倒这般鲁莽了!”这是不是验证了“当局者迷”的俗语呢!
廖知秋微俯身,道:“臣妾只是想帮晴儿妹妹而已。”这话,这名明艳女子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仪态大方,不无自然。看着,竟觉仁爱的紧。
若是以前,段宇轩见到廖知秋这般说话,定会觉得对方是个得体女子。但是,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情,而那些事情不可抑制地涉及到了这位看似雍容大度的王妃,那么,他实在无法再用以前那种眼光进行审视与评价了。
“知秋倒是很会替人着想!”段宇轩开口,语气内敛,听不出是褒是贬。末了,那名冷着张脸的男子将视线调到方晴身上,问道:“晴儿怎么说?”
方晴自然比不上廖知秋的沉着万分,见段宇轩盯着自己,下意识地有些慌张开来。定了定神,方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礼数周全地欠了欠身,道:“晴儿所做的一切都是听姐姐吩咐的。”推脱之意,着实明显。
一旁的廖知秋抿嘴一笑,红唇轻启间,笑意满满的话语飘出,“姐姐可都是为了晴儿妹妹的兄长才会出那下策的。”话里意思,一切都是方晴兄长挑起的事端,她只是好为仁善而已。
“晴儿明白的。”方晴一脸乖顺。
段宇轩听着台下两人的你来我往,不觉一阵烦躁,遂直接插话打断,“谁绑架了筱王妃?”问话来得突兀,让台下两人顿时有些反应不及。
廖知秋首先回神,她出声问道:“请王爷明细,臣妾不是很明白。”
“宴会前一日,筱王妃失踪,这事你们两人怕是脱不了干系吧?”段宇轩懂得周旋,但面对自己的妻妾,着实无需用那些拐弯抹角的连横之术。
“王爷,筱王妃失踪的事晴儿并不知晓。”这次,方晴倒是急急开口了,脱口而出的速度,竟让人觉得她心虚的紧。
段宇轩敛敛眼睑,凝着脸,沉默不语。现在,怕是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因为方天都已招供,那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只是段宇轩多少希望他所选的妃子们能自觉一点,或许秉着坦白从宽的道理,他可以网开一面。若仍执迷不悟,就休怪他家法伺候了!
“王爷,王妃失踪的事臣妾与晴儿确实不知道。”廖知秋强调道。不管如何,她定会死咬牙关不放。
闻言,段宇轩不禁双眉紧皱,“知秋,那真如你所说,那王妃被绑架的地点时间方天从何而知?”
“这个臣妾也不知晓。”廖知秋垂首回话。
段宇轩若有似无地轻哼一声,道:“方天可说了那些话都是知秋教的呢!”怎么现在倒推得一干二净了!
就在廖知秋绞尽脑汁想着推托之词时,门口突然传来禀告声。
“王爷,齐护卫要求见王爷!”那人作揖说话着。
齐枫杨?他过来做什么?
段宇轩沉吟半晌,才道:“让他进来!”
得到允许后,只见着齐枫杨跨入大门,那高束的长发随步调微微扬动着,清风一般,移近众人。
廖知秋望着他缓缓走近,不知为何,竟有些些紧张。难道,齐枫杨要将所有的事说出?那双明艳杏眼里,忽地,涌起担忧之色。
齐枫杨似乎是若有似无地瞥过了廖知秋,以一种非常随意的眼色飘过。那从来清澈若池中春水的双眼,似乎,有一抹淡不可察的安慰之色。
待在廖知秋身旁站定,他作揖行礼。
段宇轩望着台下那清风般的男子,道:“枫杨,你过来有何事?”这个叫齐枫杨的护卫,与姚琳一样,都是在很小的时候便跟随在了段宇轩的身边。直到林笙筱与廖知秋嫁入王府,他们两人才各易其主,开始分别侍奉那两位王妃。
在段宇轩的记忆里,齐枫杨是一个雷打不动到几乎可算是没心没肺的无情之人。曾经有一段时间里,他几乎以为齐枫杨会誓死效忠在自己身边了。直到廖知秋出现,段宇轩将其安排在了她的身边。
当时,齐枫杨难得地露出了一丝为难之色。
但,既然是自己主子的命令,那么他便没有权力违背。
况且,对于段宇轩的命令,齐枫杨从未违抗过,也从未打算违抗。
他与姚琳,完全走两种极端个性,一个死寂,一个冲动。但有一方面是完全一样的,那便是他们俩都是不惧权势之人。无论面对谁,姚琳从来直言不讳,而齐枫杨从来淡定自若。
而在这个时候,这么个置身事外之人来到跟前,到底是为他而来,还是为她而来?
看到齐枫杨进来那一刻,段宇轩的面色难得的缓和了一些。他的问话,凛冽之意明显降下了许多。
齐枫杨昂首面对着段宇轩,回答着他主子的问话,“王爷,筱王妃的事与廖王妃无关。”
“什么意思?”段宇轩双眼微眯,竟可见依稀闪亮之色。为何,他觉得在齐枫杨那从不起波澜的眼内竟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莫名情感?
齐枫杨稍稍思忖片刻,才道:“上次劫走筱王妃的是手下。”脸色,平静无波;话语,波澜不兴。
段宇轩的脸上,突地,竟闪过一丝笑意,浅浅的笑意。何时,他的这个手下竟也这般关心他人了。
但是此刻,他并不打算去计较这个问题。他只想问齐枫杨一个问题,心里想着,也确实问出了口,“枫杨为何劫走筱王妃?”
“为了我的主子。”齐枫杨这般说道。
段宇轩不禁挑眉,他饶有兴趣地开口:“枫杨所说的主子是指我还是廖王妃?”
“廖王妃!”齐枫杨简介了当地答过。
身旁的廖知秋,微怔。她瞅着齐枫杨,欲言又止。
“枫杨,我不得不说,你确实是个难得的好手下。”段宇轩说道,话语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叹息。他以为,齐枫杨字里行间的意思,是想替廖知秋顶罪。
“既然王爷将我安排给廖王妃,那么,我就有义务和责任保护廖王妃。”齐枫杨定定说着,“身为廖王妃贴身护卫,当然希望王爷能多多注意她。所以,我擅自做主劫走筱王妃,只是希望王爷到时能带廖王妃赴宴而已。”末了,齐枫杨又强调了一句,“仅此而已!”
“呵!枫杨,没想到你也有这么鲁莽行事不计后果的时候。”段宇轩淡淡一笑。对于他这个手下的话,他段宇轩其实真的不知晓当信不当信。因为,按齐枫杨独断独行的个性,确实可能会擅自采取这般措施来;但按他誓死效忠主子的个性来看,也很有可能会为主子而独背黑锅。
对于他,段宇轩读不懂。
若是齐枫杨不松口,估计宴会之前劫走林笙筱的事就真的会变为齐枫杨一个人的擅自行动了。抑或是,事实真的会是齐枫杨擅自的行动而已。
“那廖王妃可知晓枫杨这般为她?”段宇轩径自问着。
齐枫杨睇了眼身旁红颜,依旧云淡风轻地诉说着:“事后,王妃质问过我,我无法隐瞒,便全部告之了王妃。”
“是吗?”段宇轩本能出声,他望向廖知秋,问道:“是这样吗,知秋?”
廖知秋低首,咬咬红唇,犹豫间,终是缓缓吐话,“是的,王爷!”
饶是用尽手段如她,但对于真心护她之人,心内仍是会不可抑制地浮起真心相待之意。
她出身青楼,从小看尽世间丑恶百态。舞心机耍手段几乎已成她的习惯,人不危机天诛地灭,她素来如此。在那尔虞我诈鱼龙混杂的青楼,你若不耍人,自会有人找你麻烦。
所以,她用那些肮脏的算计武装了自己。
但是,她所要的,只是希望能争取到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让世人相信,她虽出身卑微,但仍然可以得到一身荣华,仅此而已!
身旁那名跟随自己四年的护卫,她不知道为何他要那般为她,实在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呵!”段宇轩轻笑,“本王安排这么个鲁莽的手下在知秋身边还真是有欠考虑啊!”他望了望廖知秋与齐枫杨,继续道,“虽然枫杨劫走了筱王妃,但多少间接使那下毒事件无法得逞。本王从来赏罚分明,所以,这次枫杨劫走筱王妃的事我就不予计较。但是,”段宇轩顿了一下,瞅着齐枫杨许久,才缓缓说道,“作为一名贴身护卫,如此不顾主子意思鲁莽行事着实不该啊!”话里,有浓浓的责备。
齐枫杨作揖,道:“明日,我便离开王府。”
闻言,段宇轩的眉头倏然皱起,“枫杨,你刚刚说什么?”
齐枫杨直起身,坚决道:“明日,枫杨便离开王府。多谢王爷这些年的厚爱,枫杨有愧与心,所以自请离去。”
段宇轩的心里忽地扬起一股怒火,这个齐枫杨到底怎么回事,他都打算既往不咎了,他居然还要“自请离去”。他难道就看不出他这个王爷的包庇言行吗?
看着段宇轩满脸的怒意,齐枫杨定定望了他许久。忽地,他撩过裙摆,单膝跪在了地上,依旧清风般的神情,却莫名多出了几丝歉意。
“王爷,抱歉!”齐枫杨埋首这般说道。
这是第一次,他跪在了那名叫段宇轩的王爷跟前。
座上的段宇轩倏地站起,神色复杂的望向那下跪之人。从来,他的印象中,那个桀骜不驯的齐枫杨是从来不跪任何人的。
廖知秋侧过身,凝着齐枫杨,明艳眼内,熠熠。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般?回忆,一幕幕飘过,那个男子,如清风一般伴在自己身侧,听凭她差遣,无论好坏,他都无怨无悔。
久了,她竟忽略了他这抹清风的存在。
就像春日凉风,它的存在,再自然不过,自然到可以完全将其忽略。
只是,当意识到那风不再扬起,当意识到长发不再随风而舞,当意识到身侧不再有清风扑面时,心底泛起的满满酸楚与不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一味地追求出人头地,一味地追求荣华富贵,一味地追求幸福,却独独,独独忽略掉了身旁之人那潜移默化的关心。
那么,她到底得到了什么,到底失去了什么。
廖知秋紧咬嘴唇,盯着那下跪之人,久久……
[南国府邸有情起:第三十七章 黄泉碧落生死随]
“既然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枫杨为何还要那么鲁莽行事?”段宇轩面无表情地望着齐枫杨,神色复杂。或许,他的这个手下早就想好要离开他,离开这个晟王府了。
齐枫杨依旧下跪着垂首,闷闷话语缓缓而坚定地传出,“既为手下就应为主子而活。”
这话,其实连他自己都有些不信了。或许,在早前他可以这么想着去做每一件事,去完成每一个任务。
但是,直到身侧女子出现,直到她悄无声息地走进他的心内,那时起,他便不再是一个称职的手下了。
那名女子,总会呆呆坐于窗前,遥望着漆黑苍穹发呆;总会静静坐于梳妆台前,等候着那位朝思暮想的王爷;总会附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地吩咐着,即便那些吩咐算计压过了一切,但他知道,里面隐藏着她对王爷多大的希冀与无奈。
她会在他回来时,笑着与他问好;会在他受伤时,派人送上疗伤之药;会在他淋雨时,递上一把油纸伞。
或许就是从那一刻起,那把早已积满灰尘的油纸伞遮了阴霾世界,却不经意地撑起了属于他齐枫杨自己的天空……
这份感情,藏得很好,却怎么也压不住,时间推移,竟愈渐浓烈开来。
直到有一天,
他发觉,
他竟有些不能接受廖知秋翘首期盼段宇轩时的那份心心念念了。
那一刻,他忽地就觉得自己亵渎了他的廖王妃,亵渎了他的段王爷。
所以,他在最后,最终选择了离开,离开王府,离开王妃,离开王爷,离开这份不该产生的感情……
段宇轩静静望着那埋首之人,静静负手站着,沉默不语。想动怒,却又不知以何动怒。
廖知秋呆立在一旁,欲言又止。但此时此刻,她又要以何立场说话。
主人?上方站着的段王爷才是他真正的主人;朋友?呵,永远不可能在他们之间出现的一个词;那么,她到底要以怎样的立场出声,才能挽留他,挽留这个倔强到几乎钻牛角尖之人……
廖知秋有些无奈地发现,这个时候,她竟连平时一半的精明与算计都用不上了。
方晴立于一旁,她能隐隐感觉出空气中那压抑人的气流,遂识相地不发一语。
许久,才见段宇轩缓缓开口,“既然枫杨去意已决,那我也不强求。”叹息之意不可抑制地浮起。
“多谢王爷!”段宇轩微鞠躬后,直直站起。
站起的齐枫杨,复又作揖,随后,才转身,毅然离去。
走时,他未看廖知秋一眼,只留给那名女子一抹桀骜不驯潇洒自在的背影。
齐枫杨到底还是错过了,如果他转身,如果他望一眼身旁红颜,他会注意到,那个名叫廖知秋的女子,双眸已不再熠熠明艳……
齐枫杨离开许久,大厅里,只是沉默。
“对不起,王爷!”突地,那静寂的空气中,飘过一个满带歉意的女声。
话完,便见一姣好身影,往门口奔去,快步奔去。长发玉簪,腰间流苏,袖口缎带,随跃动的身影飞舞着,逐渐地,跃出了身后之人的视线。
廖知秋知道,她的这一离开,面对的可能会是王爷的滔天大怒,也可能会是自取其辱,更甚者,可能将会是杀生之祸。
但,她已管不了那么多。
她现在只知道,她不想齐枫杨离开她的视线,不想那阵清风在没经她允许的情况下飘远,不想……
齐枫杨的一切,她都不想……
段宇轩站于高台,双手不觉握紧,紧紧握着,将满满的怒意握进了拳内。
这样的一番景象,他若是还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他就是个十足的笨蛋。呵,原来,他的王妃竟与他最钟意最信任的侍卫……
想来,还真是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许久,段宇轩突地兀自莫名一笑,浓浓无奈随之飘出,那双手拳头,不知何时已放开。
他,身为王爷,身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可以掌握一切,却唯独不能掌握人心,那飘忽不定若随风浮萍的人心……
最是那高高在上之人,最怕的就是孤独,而独独最不缺的就是那不得人心的孤独……
仿佛是过了许久一般,段宇轩才收回那望着门口的视线,缓缓坐回了宽椅。
他扬手,身旁老管家何等眼色,马上,将耳朵附了上来。
段宇轩嘱咐了几句,惹得老管家脸色突变,但他仍是尽职地颔首,道:“是,王爷,小的这就去办。”
随后,老管家退开身,转身,离开了。
大厅里,一下便只剩下了方晴与段宇轩两人。
方晴不可抑制地紧张起来。
“晴儿,明日,你便离开王府吧!”段宇轩自顾自说着,“休书,我晚上命人送于你房内。”晟王府,不需要这样的王妃!
闻言,方晴傻愣愣地呆在了原地。
段宇轩站起身,不管不顾地转身往里屋走去。
除了方晴一份休书,他这个段王爷似乎还得写一份休书,算是给那位与他出生入死尽忠职守的手下的离别礼物吧……
[南国府邸有情起:第三十八章 白衣乍现谁人是]
段宇轩坐于桌前,手握瓷杯,若有所思。
窗外,天空如洗,湛蓝清澈。不似人心,复杂纠缠,难解!
国事,段宇轩素来可自在应付。但家事,唯独那家事却是他最为难对付的。
方晴被逐,廖知秋放行,那从来不屑的林笙筱,此刻也不知去向。
派出的手下已寻觅许久,现下竟一点消息都未得。
起初,段宇轩怀疑是赵默的同伙所为。但从赵默的一言一行以及他的为人来看,赵默断与那黑衣人无关。
那么,到底是谁劫走了林笙筱,又为何要劫走他?难道,又有另一个阴谋正在等着他?
想着,段宇轩眉头越收越紧,蓦地,他端过茶水,猛灌入口……
*
若说蓝羽现身处何地,怕是段宇轩想破脑袋也猜不出了。
蓝羽被黑衣人劫走后,便被带到了一个华丽玉白宫殿。
诺大的豪华宫殿,孤寂、清净、落寞,竟不见几丝人气。这么个地方,在蓝羽看来,还真有点像名胜古迹,若不是她早已知晓自己已穿越,她肯定以为自己在哪个无人问津的胜地旅游观光着。
黑衣人将蓝羽带到后,便转身离开了,走时,他嘱咐了几句,无非也就是诸如“王妃先在此休息片刻”“手下这就为王妃去取疗伤之药”之类的客套。
看着黑衣人离开,终于解了穴的蓝羽全身酸麻,她本能地活动活动了筋骨。颈项上的伤口因天冷,早已凝结,虽仍有微微刺痛,却已在能忍受范围之内。蓝羽倒也无心计较,遂开始在这华丽透亮的宫殿闲逛开来。
视线所及,有玉白石柱井然而立,其上,有上乘白纱,轻扬,竟可见斑驳烂漫,美轮美奂。地上,由玉石铺垫而成,自己的倒影,清晰可见。尽头白墙之上,有一窗户,白色玻璃珠垂挂,折射着窗外煦日,微荡间,有五彩光晕幽幽泛起,晶莹一片。
蓝羽不由自主地任由视线逡巡,所及之处,无不是精致华丽摆设。一切,不可抑制地让她觉出一种神圣不可亵渎的朦胧静谧与超脱来。
这里,若非仙境,又能是何地?
蓝羽从来不排斥独自一人安静享受生活,若可以,她宁愿选择波澜不兴的平淡生活而尽量不去涉足那纷繁复杂的扰人尘世。所以,她虽被绑架至此,却并未感觉到丝丝害怕,兴许是那黑衣人的客气导致,也或许是这里的一切冲淡了原先心间泛起的点点惧意。
这里,有着沁入人心的安然抚慰……
蓝羽就这么闲闲踱着,全然未注意到身后黑衣人已至。
“王妃!”身后传来沉稳男声。
正沉浸在漫天思绪的蓝羽猛地一惊,缓了口气,她转过身来,下一刻,她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又倏地兀自向后退了一大步,躲开那黑衣人老远,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什么事?”蓝羽问出口。
黑衣人递上手中的药瓶,平静道:“这是给王妃疗伤的。”
蓝羽警惕地睇了那药瓶好半晌后,才道:“没关系,我的伤口已经没事了,不用上药的。”笑话,虽然觉得这黑衣人客气的紧,但并不代表她可以那般松懈,若是那药中有毒,那她不就小命休矣!
人,偶尔也会有犯迷糊的时候,就像此刻,蓝羽完全没意识到,若那黑衣人想毒害于她,犯得着那般麻烦,凭他的本事,一个手指头就可以轻松捏死她了。
黑衣人读得出蓝羽眼中的不信任,他也无心多做强求,遂随手将药瓶放到身旁雕花紫檀木桌之上,道:“若是王妃有事吩咐,随时可来后院厢房找我。”他不用担心跟前之人会否逃走,因为这个诺大的宫殿外围,高墙环绕,连唯一的出口也已上锁,她,筱王妃除非有钥匙,否则,只得乖乖呆于此地。
“晚些时候,我会送晚膳过来。”黑衣人抛下这么句话后,复又离开了。真当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蓝羽望着那抹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内后,赶忙四下寻找起逃脱之法来。
但她从里屋找到屋外,除了那华丽奢侈一切,除了找得自己气喘吁吁之外,她一无所获。
折腾了大半天之后,她才垂头丧气地回到了那诺大的宫殿,颓然坐到了木椅之上。
虽然她是喜欢这里的一切,但是,她仍是想离开,试想,被莫名其妙软禁于此,有哪个人可以安然享受的,搞不好,迟点就会有一个传说中的邪恶之人来此地,然后,她就一命呜呼了。
想着,蓝羽的手上,鸡皮疙瘩突起,难道,她就要命丧于此了吗?
正聚精会神担心着的蓝羽,全然未注意到,身后白纱漫天飞舞之间,有一男子正悄无声息地缓缓移出。
来人,一袭胜雪白衣,颀长身影静静而让。那长发已随意束起,只留几丝不羁发丝,随白色束发缎带在空中飞舞,与白纱纠缠而过。
注意到蓝羽脖颈处的红惺一片,他缓缓伸手,宽大水袖轻晃桌面而过,修长五指触过那桌上药瓶。
微倾身间,耳际,长长玻璃珠轻轻碰撞,发出低低润润响声,晶莹,闪现……
“筱儿!”背后,蓦地响起一轻柔男声,轻羽般缓缓飘过,却是直直砸进跟前之人的耳膜。
那正苦思冥想如何逃走之人不免猛地一惊,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蓝羽慌张站起,转身,望向身后发声之人。
“侍卫长?”蓝羽本能惊呼,她知道跟前这人是林笙筱的哥哥,是侍卫长,但到此时她才发现,她居然不知道“自己哥哥”的名字!
蓝羽的这一呼,倒是让林笙竹那两道好看剑眉微皱起来。
林笙竹凤眼微眯,轻笑间,那略带不悦的问话缓缓送出,“筱儿方才叫我什么?”
蓝羽瞧着跟前那眼睑微敛魅意横生之人,莫名其妙地,竟觉危险的紧,她咽咽口水,赶忙改口道:“大哥!”不管了,随便敷衍一下吧!
不过,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是来救自己的?或者,根本就是他绑架了自己?后者,蓝羽想都不敢想,也觉得不切合实际,哪个哥哥会这么费劲心思去绑架自己妹妹的!
林笙竹眼中笑意复又泛滥开来,他敛了敛衣袖,凤眼凝着蓝羽,脚步迈开,绕过雕花木椅,轻移间,到的那椅子的正面。
蓝羽随他转过身来。
林笙竹只是瞅着蓝羽,瞅到蓝羽以为对方已完全走神时,才忽地见对方薄唇轻启,缓缓吐话,“都受伤了呢!”心疼之意,溢于言表。
蓝羽伸手虚抚颈项,笑道:“没关系,已经没事了!”没事才怪,还疼着呢!只是,她本能地就这么说了,其中,抗拒推脱之意明显。
“没事了?”林笙竹轻问,只见着他不无自然地伸手握过蓝羽的手,微弯腰,缓缓靠近,将那伤口细细逡巡了一番后,才温言软语道,“筱儿,伤口是马虎不得的。”
已放下的手,仍轻轻握着。
蓝羽能感觉到,对方掌中的温凉正隐隐传来。本能想挣脱,却发觉对方以一种极轻柔的力道倔强执意地握着。
林笙竹无法忽略手间传来的抗拒之意,但他的注意力大部分停留在了蓝羽的额头。
那里,有着一个伤疤,一个已被刘海遮过的伤疤。
若不及时上药,颈项的伤口应是也会留下一个伤疤吧一个永远无法从心底褪去的伤疤……
蓝羽被林笙竹瞅得全身起毛,她使力,挣脱开那双温凉大手,退到一边,道:“真的已经没关系了。”这个哥哥,真的是有恋妹情结,居然用那种眼神注视自己妹妹的。
这次,林笙竹倒是没有急着去在意对方的刻意躲闪。他嘴角微勾,道:“筱儿好似坚强了许多。”曾经,那个在家时需要旁人倾尽一切呵护的姑娘,不知不觉间,眼里竟已多出一抹坚强与洒脱。
到底,那个段宇轩到底是让他的妹妹急速成长了呵!
“只是一点小伤,根本不碍事的。”蓝羽瞎掰着,这在那些闯荡江湖的人来说确实是小菜一碟,但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来说,无疑是大大的伤害啊!
不顾蓝羽话里的拒绝,林笙竹伸手拉过那名倔强女子,将其定在自己跟前,“听话,别乱动!”
当下,蓝羽的心间不可抑制地翻江倒海。这侍卫长与林笙筱到底是如何相处的啊?看这态度与言行,哥哥必定是宠那妹妹宠到天上去了的。被这么个哥哥宠坏的人,居然会嫁给一个冰山一般的王爷,前后那么强烈的反差,那个弱不禁风的王妃怎么习惯的了啊!
就在蓝羽浮想联翩时,林笙竹早已打开药品。他瞅着跟前出神之人,莫名轻笑间,将沾于指腹的药膏轻轻涂于伤口之上。
那一瞬间,正游神的蓝羽刹那间回神,猛地条件反射抓过那正上药的手,抬首,正好对上那双湛湛凤眼,只见着林笙竹展颜一笑,好言好语:“忍一忍,马上就好。”
蓝羽点点头,躲开对方那过于凝灼的视线。轻应间,松开了林笙竹的手。
俯首望着跟前女子,犹豫间,林笙竹终是再度抚上了那伤口,只一下便惹得那受伤之人嘴唇紧咬。
该死的,蓝羽不自觉在心下咒骂,那个死人王爷还真是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的,下手居然这么重,改天见到他,她非报了这个仇不可。真是疼死她了,早知道就不上这什么疗伤药了。
蓝羽偏着头,强忍痛意,任林笙竹上着药。此刻,从林笙竹的角度看过去,注意到的便是蓝羽那下敛的长睫,正微微颤动着,硬是遮了眼内神采。
林笙竹不觉在心间轻叹,筱儿,那样的王爷,为何你要这般心心念念难以割舍呢?为何,你就看不到跟前这默默守候你之人?
他习惯去呵护一个人,习惯去保护一个人。他用最云淡风轻的笑,努力隐去无尽奢求;用最纤尘不染的爱,默默守护无望感情;用最虔诚不堪的情,长久献上永恒祝福!
原本,他也以为自己可以就这么默默地守候一人直到最后、直到一个取代之人出现。
但是,他的心里其实是清楚的,说到底,他只是在一味逃避,逃避一个事实他想得到对方的在意,想得到对方的回应……
[南国府邸有情起:第三十九章 最是不堪独守候]
“好了吗?”蓝羽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出。
轻应间,林笙竹收回了手。
蓝羽感觉到,脖颈处似乎有冰清凉意沁入,薄荷一般,凉彻伤口,却丝毫不觉难过。
“不痛了吧?”注意到蓝羽的眉头已舒展,林笙竹问道。
蓝羽点点头,随即像想到什么一般,急急盘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笙竹不觉好笑,“筱儿早该问了的。”真是后知后觉的紧啊!但白衣男子似乎并不急着回答问题,他转首,望向窗外明媚怡人风景,顾左右而言他般问道:“喜欢这里吗?”
蓝羽顿时反应不及,愣愣点头,现在似乎不是话家常的时候吧?
林笙竹淡淡一笑,“喜欢就好!”那笑,使原本魅惑妖娆的脸庞生生清淡了几分。
蓝羽实在佩服这侍卫长,说话当真温吞。她盯着一脸平和的林笙竹道:“大哥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话里,带着急急催促意味。
闻言,白衣忽地调回视线,耳际,那精致玻璃耳环微荡,熠熠皎洁。他凝着蓝羽,似乎是玩笑着问道:“如果,我回答我只是想和筱儿单独相处一会儿,筱儿信吗?”
“那么说,是你抓了我?”蓝羽提取了一个最重要却也是最不解风情的信息。
“抓?”林笙竹挑眉,他好似不怎么喜欢他妹妹那般理解呢!
“难道不是吗?”蓝羽反问,派人将其掳至这里,不是抓又是什么!
林笙竹定定望进蓝羽双眼深处,细细逡巡,用带着审视的目光逡巡着。良久,他才开口:“生气了?”回头想想,他似乎是“抓”了他的妹妹呢!
蓝羽不禁头疼,“我没有生气。”跟前这人就不能好好回答她的问题吗?怎么感觉一直在打马虎眼说些无关紧要的事的。
蓝羽不知道,林笙竹的问题,或许对她这个第三者是无关紧要,但对于林笙竹,却是不经意间实实在在暴露了他的心意。
“没有就好。”林笙竹笑道,“筱儿是不可以生大哥气的。”他不希望,也不允许。
“大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蓝羽不依不饶着。她知道,他抓她,绝对没那么简单。今天,她一定要问出来。
“大哥不是已经回答了!”林笙竹温和道,“筱儿不信?”
蓝羽只是摇头。
见状,无奈若有似无闪过,林笙竹那素来春风含笑的凤眼,顷刻间,暗淡了些许。只觉着,窗前珠帘耳际珠链,似乎霎时明亮了起来。
望着蓝羽满脸的疏离,林笙竹顿觉心内升起一股挫败感,他真的很希望他这个名不副实的妹妹能相信他的话。
下一秒,白袖划过,思想还没运作,他便已伸出了手。那只大手忽地扯过那毫无准备之人,一把将其揽进了怀中。
那一刻,在那个白纱飞扬的玉白宫殿里,
白衣男子怀抱素衣女子,情不自禁。怀中女子呆然而立,不知所措。
完了,蓝羽的心内,只有那么两个字。
“抱歉!”轻柔话语,很轻很轻的飘过。
他,利用了他的妹妹。
他将她带来,确实另有目的。
赵默与宇文靖的首领,因为他们被抓而有所顾及,毕竟他也算得一有情有义之人,所以,那人并没有选择轻举妄动对赵子翔的合约书下手。
既然林笙竹已打算将国家利益化为个人恩怨,而且,段宇轩也打算不予计较,那么,他就得在保全赵默与宇文靖的情况下,让合约顺利完成。只是,若是此刻放他们回去,他不敢保证那首领不会肆无忌惮地采取措施将手伸向合约书。
所以,他只得把赵默诬陷为抓了筱王妃的嫌疑犯而将其暂时关押,直到赵子翔顺利回国,顺利完成所背使命,到时,他便还人清白将其释放。届时,赵默他们想怎么样想采取什么措施在东国兴风作雨都将不再是他这侍卫长的责任了。
说白了,他这个侍卫长也只是为了南国而已!
只是,诬陷人有很多方法,林笙竹也可想到很多。可他独独选择了这么个借口,其中,多少藏了他的私心,那保守不堪的私心。
当林笙竹看到林笙筱再次因段宇轩而受伤时,心内早已作了自私打算。
他会给段宇轩时间,但是,他只给他五天时间。若是那人不倾尽全力将人寻回,就休怪他耍手段将人带走了,即便林笙筱只当他是哥哥。四年,整整四年,他已不愿再见到他的妹妹因那王爷而再受到伤害了!
林笙竹心下这般打算着,只是蓝羽并不知晓。她以为林笙竹的道歉是因为“他抱了他的妹妹”,是因为他作为哥哥的“不伦之恋”,所以,在反应过来的下一秒,蓝羽便猛地使劲全力推开了那抱她之人。
“既然知道不好,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蓝羽嚷道。虽然她不知道林笙筱对于她这个哥哥有什么想法,但是,既然现在占据这具身体的人是她蓝羽,那么,她便不允许那样的“不伦之恋”发生在自己身上。
被推开那一刻,林笙竹难得的一脸错愕。少顷,他才缓缓恢复过来。无奈摇头间,他淡笑道:“又被拒绝了呢!”话说得直白,全然不顾跟前女子的尴尬。
又?蓝羽疑惑。敢情,跟前这人以前有过这样的举动?
林笙竹异常坚定地缓缓诉说着:“筱儿,我可以当你是妹妹,可以当你是亲人,但是,”末了,他微顿,斟酌半晌后才继续道,“在那王爷对你用真心之前,我不会承认你是他的筱王妃!”
语毕,林笙竹看都未看蓝羽便迈开了脚步,从那心烦不已之人的身侧缓缓而过。
玻璃珠相撞的轻响,飘忽而过……
留下一人,陪伴那狂扬而起的白色上乘白纱……
[南国府邸有情起:第四十章 为谁风露立深秋]
既已知抓她之人,蓝羽便也不再惧意横生。只是莫名的,蓝羽就是觉着那个哥哥会给自己带来另一层面的麻烦。
当下她就下了离开的决心,爬也好飞也好蹦也好,横竖她得离开这危机四伏之地。只是,她该怎么离开?先前已在外摇晃半天,却无所得,现出门寻路,应是也会无果。但较之坐以待毙,蓝羽还是打算死不认输的再接再厉。
踏出那白纱缭绕之地,蓝羽大大方方地在回廊上挪动着。能不大大方方嘛,现四下无一人,她又深谙抓她之人不会加害于她,那还叫她怎么偷偷摸摸?估计林笙竹是料定蓝羽飞不出这座宫殿而对她听之任之了。
蓝羽重又开始在园囿找寻起来。她一直自我安慰着这么诺大的院子总会有出口,即便没有,总会有条缝隙让她钻钻吧!
可是,寻遍每个角落,结果依然如故。到最后,蓝羽颓然放弃,垂头丧气地靠坐在了一棵大树之前。
视线转悠,只见着满园静谧,不着丝毫生气,竟让人觉落寞的紧。正待她百无聊赖间,突地注意到一个身影横入房间之内。
那人,有些眼熟。蓝羽不觉有些好奇,她一骨碌爬起,静候片刻,方蹑手蹑脚往目标地移去。远远望去,很是鬼鬼祟祟。
蓝羽悄无声息地接近房间,里头对话早已开始。她附耳静听着,希冀着能听出些蛛丝马迹来。
“莫不是欧阳觉得我这打算有失妥帖?”林笙竹特有的绵密语调响过。
打算?蓝羽心下一个激灵,大哥,你还不如直接说是阴谋好了。估计她错过的那段剧情,应该是对方想劝说侍卫长什么,而那侍卫长我行我素抵死不从。
“属下并无此意!”一声音应道。
蓝羽认的这个声音,正是那抓她之人。
“那是何意?”林笙竹反问,听得出话里有一贯的柔柔笑意。只是在外头之人听来,竟隐隐有几丝咄咄逼人。
“属下只觉会很难。”那人实话实说着。
“呵!”只听的林笙竹莫名轻轻一笑,随即柔声道,“难又何妨!总有办法的啊!”
“那侍卫长想作何打算?”那声音问道。
“不急,”林笙竹语气缓缓,“王妃不就在我身边嘛!”
蓝羽忽地紧了紧身体,扯到她了,终于扯到她了,这个哥哥,她发誓,这个剧本里最会算计之人非她哥莫属!
话完,那名手下倒是不回话了,大概是在等林笙竹发话解释。
房间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良久,林笙竹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如果,”这两字与下面之话近乎脱节,似乎是顿了许久,它才被继续,“王爷及众人看到的,是王妃的尸体,欧阳觉得我所做打算能否实现?”
闻言,蓝羽骇然,她只觉得好似有几条冰凌从天而降直直砸向其身,陡然一寒间,呆在了原地。
完全呆掉。
里头那被称为欧阳之人也许是呆掉了,至少,他并未对林笙竹的话作出回应。也或许,他正在细细揣摩林笙竹那话里的意思。
“怎不说话了?”林笙竹的声音幽幽而起,略带玩味,“我还想听听欧阳的意见的。”
“属下不敢!”那声音只是这般回答,听不出话里是何情感。
“不敢?”林笙竹重复道,随即笑笑着提醒,“既然欧阳这般守口如瓶,希望在有些事情上也能如此呢!”
“属下明白!”对方回话,果断坚定,誓死效忠之心昭显。
“那往后,欧阳可要好好帮助我这个侍卫长啊!”话语,软弱棉絮般,云淡风轻着。
“是!”对方答话。少顷,那声音旋即问道:“侍卫长还有何吩咐?”
那话刚问出,便听的门外一阵轻响。
那蓝羽,震惊呆楞间,不小心轻撞门面,发出了轻微却也明显的响声。
当下,蓝羽本能撒腿便跑,这次真的是死定了!
还未跑几步,便惊觉被人轻拉而过。猛地趔趄着后退了几步,愕然转首,对上的正是那命里煞星。此刻,那人正似笑非笑地瞅着自己,春风含笑的凤眼,分明可见斑驳复杂之色。
“筱儿,为何跑那么急?”林笙竹明知故问着。
蓝羽心下直翻白眼,大哥,哪个人知道自己要被宰了还会不跑的。敢情,她还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送上门去任人宰割?
“我没跑啊!”蓝羽干笑,她翘首望向蓝天,打着哈哈,“今天天气很好,所以出来走走,呵呵!”欲盖弥彰之意很是明显。
对方居然也很是配合地抬头望望澄澈天空,嘴角好看弧度扬起,好似自言自语般低喃:“是很好呢!”
“我也玩够了,就先回房休息了。”蓝羽挣脱开林笙竹的手,说道,“大哥回头再见!”刚想转身离开,便见对方开口唤了声自己名字。一个心惊,只觉那好不容易渐起暖意的身体又再度从头凉到了脚。
跟前之人眼睑微敛,沉吟片刻,不顾蓝羽反应地兀自抛出一个惊天大雷,“方才,筱儿应是听到了吧?”
听到林笙竹的问话,蓝羽她当真想哭,那微弯嘴角已然僵住,定格在了脸上。一张哭笑不得略微扭曲的脸,就这么生生展现在了林笙竹的跟前。
看来,老天爷不让她死在这里是不罢休了。
她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又咽了咽口水,才恍恍惚惚地装傻:“你们刚刚有聊什么吗?”此刻,她多么希望自己是耳聋人士啊!
林笙竹莫名无奈一笑,微叹气间,轻声话语送出,“听到也无妨,反正到时筱儿总会知道的。”虽然他那么做的最终目的多少对他妹妹有些残忍,但若真无法,他便只得那么做,毫无转圜余地。
蓝羽无语,如果不是刚才无意听到,估计她到死才会知道自己竟然被亲哥哥这么有爱这么莫名其妙地给杀死了。
“筱儿若是累了,便先回房好好休息罢,晚些时候大哥会派人送晚膳过去的。”林笙竹也只是这般说着,并未再强调方才蓝羽偷听一事。
蓝羽心下早已慌乱不已,见其那般说道,当是高兴地几欲喜极而泣,只道了声“大哥再见”便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那白衣之人只是定定瞅着蓝羽消失的转角,默默不语。
园囿,伴着深秋凉意,竟益发清冷起来……
[南国府邸有情起:第四十一章 嗟余悲苦谁能见]
蓝羽被劫第三天,晴空,依旧潋滟;水落,依旧石出,但那湛蓝天空却依稀可辨斑斑划痕,恍惚间,竟觉摄人凉意沁入心脾。
那鲜少有人问津的清风祠,依旧华美肃穆,艳红枫叶漫天飞扬间,渐渐迷了人心窍,惹得人莫名落寞。
段宇轩孑然一身,踩着满地的秋意,窸窣中,那有些孤寂的身影缓缓移进了清风祠内。
里头,有他的母亲。
那位端庄贤淑的妇人,因她心爱之儿而搅入血腥宫斗,从此匍匐在了佛祖脚下,长伴青灯,只待有朝一日轮回间重回人世。只是那时,怕是她已不是她,他亦不是他了……
踏进祠内,渗人冷意直直扑面而来。
这么个深秋,这么个冰窖般的空间里,段宇轩只着了件素色单衣,却未觉丝毫寒冷之意,抑或是,人心沉寂兀自独存,早已排开空气中丝丝冰冷气流了。
视线内,漫漫灰暗,那瘦长单薄身影缓缓移向案几之前,上香烧烛,下跪叩拜,三叩首毕,他却并未起身。
他只是跪着,笔直跪着,那桀骜不驯的脊梁,背负了一切,早已锤炼坚韧到千石负压亦不弯。
灰黑幕布,沿柱沉沉垂挂;白烛摇曳,悄然荡出蜡油。
时间汨汨而流,只有袅袅升腾的白烟伴着那下跪之人,将他的思念带向遥远的未知国度。
许久,段宇轩都只是默不吭声地跪着。直至双腿见麻,仍是执意不起。
那一刻,这个寂静的灵堂,伤悲环绕,摇摇不止。
段宇轩从来坚强,那刚毅冷峻的脸庞,虽依稀可辨纯然之色,但若不仔细逡巡,怕是早已不可察。只因,它早已被奔波带来的隐忍与倦意所盖。
他难得的未束发,任由着乌亮发丝沿背而瀑。
那三千烦恼丝呵,若是可以,他真想将其焚烧殆尽,那么,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顾忌与烦恼了。
想着,段宇轩莫名淡淡一笑,无边苍凉在他的嘴角不可抑制地漾开。那子夜般从来炯炯的双目,此刻却只是垂望着地面,黯然无光,不见丝毫奕奕神采。双手,早已紧握成拳头,死死置于双腿之上。拳下衣摆,皱了一片。
今日,是他母亲的祭日。
段宇轩积压整年的苦楚,在此刻,若滔天洪水倾轧而出,淹没了一切。
他的宇宙中,原本就只有母亲,其余的,从来未曾有过。
他的父皇,呵,应该是先皇吧!那人只是将他当成护国之臣,几时将他当儿子来看过?为了讨好父亲,他四处征战,硝烟弥漫间只见生灵涂炭,大片疆土打下,却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久了,他竟也只当自己是护国之臣了!其余的,他还能奢求什么?母亲发起的宫斗,早已否定了他这个做儿子的一切。他是该庆幸的,因为他仍呆在朝野之内,为国鞠躬尽瘁,抑或是,为宫斗中牺牲之人赎罪着。
命理,他注定只是孤单之人。
若不然,为何母亲不顾一切撒手离他而去,徒留他一人承受这铺天盖地侵袭而来的无力?
若不然,为何他戎马几载杀尽争斗之人,仍是换不回他极度渴望的亲情?
若不然,他为何娶回一个誓死为他人守身如玉的女子,既然已有所属何苦来到他的身边让他直生恨意?
若不然,他的身边会无一人真心待他,不是为权便是为财,除了这些,似乎他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他笑了,那清俊脸庞,笑意复苏,明明是天人容颜,却偏生衍出漫天苦楚。
若有似无地摇了摇头,段宇轩缓缓站起,眼里,已只剩深邃幽远之色。
原本,他或许可与赵子翔把酒言欢几度。但就在昨日,赵子翔与使团携合约书重回了东国。
他们并未带上赵默两人,甚至并未打算等两人“冤情”昭雪。
只因那侍卫长答应过,他保证尽快寻出筱王妃下落查清此案,待还赵默宇文靖公道之时便是他们归国之日。
好友拜别那一刻,段宇轩忽地就觉自己周遭的空气凉下了许多。
即便现下魏靖淳一直在府上混着,但一旦他自己的事情解决,便也将漂泊江湖、重新潇洒自在去了。
该离开的,总会离开。
段宇轩就这么望着母亲的灵牌发呆着,那乌黑双眼无一丝波澜在其中泛起。
良久,他才恍惚笑开,微屈身,朝他唯一的亲人拜了拜,缓缓低喃道:“既然母亲那般喜欢您的儿媳,孩儿一定将其寻回。”虽然,孩儿并不能给予她什么,但既是母亲心愿,孩儿自当尽心完成。
语毕,他撩过额际微乱发丝,整理间,复又恢复到了众人眼中那骄傲不可一世的晟王爷段宇轩。
推门,走出。
又轻轻关上大门,将一切不甘与苦涩尽数关进清风祠之内。
那个叫段宇轩的男子,他可以很坚强,可以站在山峦之巅,君临天下般俯瞰大地。但是,若是可以,他希望能在母亲的羽翼之下,任性地成长,不愿坚强,不愿勇敢。
他的伤悲与苦涩,只有她能看到!
[南国府邸有情起:第四十二章 段氏王府笙竹殿]
段宇轩坐于案几之前,跟前,几名着墨绿衣裳的男子整齐并排站着。
“王妃失踪已有四天,你们可有消息?”段宇轩微昂首问出。此刻,乌亮长发已被整齐束起,玉冠而置,其上长长缎带饶过耳际随意垂到了胸前,看着,竟觉几分淡淡儒雅书卷。只是那微挑双目,依稀可辨凛冽,让那清俊脸庞生生浮起点点肃杀之气。那是身为一位王爷独有的高贵威严,挥不掉抹不去亦学不来。
“属下办事不利,至今仍无任何消息。”一墨绿作揖回答,看样子像是几人中的领导者。
段宇轩倒是也有几分奇怪,按跟前这几人打探消息的本事,应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让他们找寻四天而不得人的情况,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他垂目,随意扫过桌上书籍,缓缓道:“有无可能已出城?”
“没有!”对方相当果断地回答,随即解释道,“王妃被劫的下一刻,王爷便吩咐属下加强出城人流的盘查,属下可以确定,王妃定是还在国都之内。”话说得决绝,让人不信服也难。
“那么,只要将国都翻过来,王妃便能找出了?”段宇轩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着,他并未将视线定格在跟前之人的身上。
“我们很难将国都翻遍!”属下这般直言。国都之内,多得是达官显贵,戒备森严,他们着实不可随意进行调查。
“那如果本王要你们翻遍,你们做的到吗?”段宇轩忽地抬头,凝神问道。那双目中,有尖锐闪亮之色,咄咄逼人着。
跟前那群墨绿微怔,少顷,那位带头人拱手郑重作揖,“若是王爷命令,属下自当尽力完成。”
段宇轩扬手,道:“不忙,本王并不是叫你们每家官宦之家都查遍。”
众人静静等着段宇轩继续发话。
只见那位身着华服之人站起,思量间,负手踱至窗前。
外面,风霜高洁,天空如洗,一派湛澈。
良久,才见段宇轩缓缓吐话:“林侍卫长的行宫你们可有办法进去?”
此话一出,惹得众人面面相觑。
侍卫长行宫,以其本人名字命名,冠为“笙竹殿”。自四年前此殿竣工完毕之日起,便鲜少有人能有幸进去一睹里头华丽。那殿,只有林笙竹批准之人方可进出。即便南国陛下,也无任何权力强行进入。抑或是,那南国陛下根本无心计较一个宫殿,也便随了林笙竹去!
久而久之,所有人都在不自觉间有了共同的认知那笙竹殿只是个侍卫长平日里休息、若无它事旁人无法进入的私人领地。
即便如此,即便里头似乎并无多少守卫人员。但旁人若是想偷偷摸摸进入,势必会莫名其妙地被横空而出的黑衣之人赶出。那严密隐蔽滴水不漏地守卫手段,几乎让任何一人无法随意潜入殿中,即便只是打探消息。
“怎么,没把握?”段宇轩转过身,瞅向那群噤声之人。
那带头之人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这不是有无把握的问题。而是,他们从未与林笙竹硬碰硬过,自是对笙竹殿的防卫系统无任何概念。即便如此,他仍是带头替众人回答道:“属下定当竭尽全力!”至于为何要他们去调查林笙竹,自是不言而喻。他们当是不会笨到将那潜在的问题折腾到台面上来。他们主子吩咐的事,只要尽力完成便可,无需计较清楚。
段宇轩清俊脸庞之上忽地浮起些许零星笑意,那是狩猎者见到猎物并将其纳入囊中的得意笃定之色。惹得身前众人一阵寒意,直直从脚底窜上了身。
“你们只要打探清楚便可,无需采取任何行动。”段宇轩吩咐道。
“是!”众人作揖领命。
“下去吧!”段宇轩扬手示意众人退下。
“是,属下告退!”众人应道。随即,墨绿流动,逐渐流出了这诺大的书房。
望着大门缓缓关上,段宇轩复又踱到了窗前。
有秋风乍起,卷入房内,吹皱了他那本就不平静的心湖。
段宇轩无所谓地理了理额前被风吹乱的细碎发丝,遥望那漫天的澄澈,他的嘴角不自觉扯出一丝笑意。
差一点,他就被那叫林笙竹的侍卫长给蒙混过去了。
驰骋沙场多年,多的是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的本事。但就在那一刻,在蓝羽被抓那一刻,他莫名失了分寸。当时的他竟完全未注意到,那赵默劫持蓝羽时,只有他一人执剑意图行搭救之实。
之后冷静下来仔细思量,却是只有自己独自一人演独角戏的意味。
当时,不管是林笙竹还是宇文靖,都表现出了过分的镇定。对于宇文靖,他多少有些了解,虽然那人很是淡定,但自己兄弟做出那般过火举动,他段宇轩委实不信他还可以那般镇定不发一语。
至于林笙竹……
一想至此,段宇轩的眼里顿时搅过一丝波澜。
在碰到林笙筱被抓的情况,别人他段宇轩不敢说,唯独林笙竹,饶是风清云净如他,决不可能那般置身事外那般沉着而不采取任何措施!
除非,他早已知晓一切。
而后,本可以被放的赵默与宇文靖因林笙筱被抓一事而重入刑部大牢。
一切的一切,交织在一起,虽看似无关紧要,却隐隐有些许牵扯。段宇轩不能完全清楚,但直觉告诉他,里面必定有蹊跷。
那么,他只得冒险试试了!
忽地,又一阵风扑进房内,那一刻,白色缎带纠缠三千发丝肆无忌惮飘扬开来,段宇轩视若无睹地平视前方,瞅着遥远天际,莫名轻哼一声
呵,林笙竹,你到底在玩何把戏?
[南国府邸有情起:第四十三章 为卿夜闯笙竹殿]
夜色当头,黑影纷呈。山峦早已黑压一片,唯见月色映下,为它蒙上一层如纱般似梦似幻,明朗而又模糊。半山腰上,有一块空地直直从里探出。其下,黑沉空洞空无一物,阵阵凉风忽忽而过。
段宇轩独自一人站与空地之上。往常披散的长发已被尽数禁锢在玉冠之内,唯有略长刘海若有似无地微摇。如此寒冷之夜,呵气成霜,从来衣着单薄的段宇轩此刻也已多加了件深色披风,将自己围了个紧实。
那团人影,挺直傲然而立。他正从高处俯瞰那个静寂苍白的宫殿,那个早已成为他目标的笙竹殿。只是它似乎经过特别设计,从他的角度望去竟完全看不到宫殿内的一景一物。
到底是林侍卫长亲自监督竣工的建筑物!段宇轩那黑亮眸间,竟起了些许赞赏之色。在夜色中,显得尤为流光溢彩。
许久,苍生都是静寂的,段宇轩额前刘海似乎也因夜雾的浓重而微湿起来。那映着月光的脸庞,清俊依然,却也早已冰冷一片。
平生第一次,那名叫段宇轩的晟王为了一名女子独立中宵独受寒意独伴寒山冷月。
蓦地,他深邃双眼微眯起来。幽然月色之下,似是要发生些什么了。只见着有几个黑影斜掠而过,往笙竹殿飘忽而来。段宇轩的嘴角微扬,他的手下看来是开始行动了。只是,这么直接的试探应是会受到笙竹殿防卫系统的注意吧!
果然
笙竹殿周遭有四个黑影轻跃而起,鬼魅般突然出现。惹得高山之上的段宇轩猛地跨前了一步,双眼莫名幽亮开来。一直以来,段宇轩都没怎么在意笙竹殿的一切,反正它与自己无关。时至今日,他才赫然发现传闻中殿阁那缜密难破的防卫系统原来是由它周遭四棵茂盛古木组成,那些拥有过人武功之人原来就藏于古木之上。
这么个寒冷深秋,还真是难为了这些守至清晨之人。
两路人马一相遇,顿时剑剑相向,冷光突闪。屋檐之上,黑影飞掠,纠缠不休,奋力抵抗开来。段宇轩站在高山之上,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对于自己培养的手下,段宇轩的把握即便没有十分,也当是有个八九分。他的直接目的,很明显,便是想试一试笙竹殿的防卫系统到底强到何种程度。此刻看来,似乎那位林侍卫长的人确实不容小觑。两拨人互相抵挡,有进有退,竟顿时开始难舍难分开来。
段宇轩莫名一笑,那笑,让那清俊脸上凝结的冷意顷刻间化开、淡去、直至消失。月光之下,那拥有天人容颜之人,自负笑着,眼眸瞅着笙竹殿,似是要将其看穿,将其看破!
很好!他在心里这般说道。
此前,他已去过刑部大牢,美其名曰拜访盘问顺带安抚那两位“劫走王妃”之人。而他的真正目的,只是想让赵默与宇文靖想方设法拖住林笙竹而已。在牢内迂回半天连横许久,赵默与宇文靖才终是答应了下来。那两人着实想不透林笙竹与段宇轩这两人为何都那般莫名其妙隔三差五地来牢房探望他们。即便来了,照理讲,也当是问些实质性问题,却不想每次都让他们丈二摸不着头脑。
林笙竹生性温吞。对于要知晓之事,他从来以打太极之势客气有礼温文儒雅地将当事人请进自己的圈套,然后无声无息毫不手软地将人玩到死为止。这是他的习惯,无法改,他自己也不觉有哪里不妥,所以并不打算改。只是这样的习惯,或多或少会让那受审之人觉得,这个侍卫长完全是个不着边际不切重点的角儿。
而段宇轩,身为驰骋沙场连众各国的晟王,当应威严等身,自是不能如林笙竹那般散漫不羁。所以很多时候他给人的,多半是那浑然天成的威严所带来的莫名压迫感,那是一种经过时间历练不断积淀下来的压迫感,很容易将人压至心虚,压至喘不过气来。当然,这种威严只对那真正心虚之人产生作用。所以,当段宇轩站于赵默与宇文靖跟前时,那两人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盘问筱王妃被劫一事,自是一身轻松事不关己,反正又不是他们劫走了王妃。
但让他们颇感意外的是,那王爷竟是来谋求合作的。闹腾半天他们方知晓,那位王爷的目的,原竟是让他们去拖住那位笑面虎般算计到家的林侍卫长。而对于筱王妃被劫一事,段宇轩只是这般说道,若你们点头表示你们真未劫走筱王妃,本王选择相信你们,绝不怀疑。那话,或多或少让那被冤枉的两人产生了些些的唏嘘些些的触动。于是,冲着王爷紧接着的那句“相信你们也不愿看到筱王妃发生意外”的话,赵默与宇文靖点头答应了下来。
既然,正主已被人狠狠拖住,防卫系统也已被他手下搅乱。那么,他这个夜探之人应是可以多出几分把握了。想着,段宇轩紧了紧肩上温暖披风,垂目望了眼下方的空洞黑沉,终是轻点脚尖,微使力横空飞掠空气而过。视线里,只见着一团黑影急速往山下落去,矫捷飞掠间,时不时点过崖壁,终是腾空跃向山下茂盛森林,跃向那被森林围绕的笙竹殿。
他,以无几人能出其左右的绝世轻功,悄然靠近了那美轮美奂的笙竹殿……
[南国府邸有情起:第四十四章 觅觅寻寻终遇卿]
这么个寂静夜晚,那剑剑相击之声便益发清脆清晰开来。饶是笙竹殿再大,厢房隔音效果再好,但那屋檐上方传来的打斗声仍是情理之中的惊扰到了那位一直无法安然入睡之人。
那些黑衣人闯进之前,蓝羽都只是躺在床上长吁短叹辗转难眠。白天林笙竹的话一直在她的脑中环绕,挥之不去。想着,蓝羽竟觉得自己似乎要立马死在这个华丽宫殿了一般。
直至有打斗声似是从遥远苍穹隐隐传来的那一刻,即便蓝羽心里如何如何害怕,但希望获救的急迫心情硬是压过了一切,以至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毫不犹豫地冲到门前推门而出。
房外,流光苍色,华美异常。这就是笙竹殿的夜晚,被月色照亮的乳白夜雾,肆意缭绕,朦朦胧胧,映得笙竹殿犹如仙境,虚幻异常。蓝羽倒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美景,顷刻间竟有些恍惚。
白天便已美至极端的宫殿,夜晚看来竟觉更胜一筹。看着眼前一切,恍惚中的蓝羽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始皇,那位野心勃勃的千古帝王,可以提着装有饺子的提篮去讨好自己的心仪女子,更为其耗尽民力财力倾尽一切在骊山修建了阿房宫。那么,眼前这座华美至极的宫殿,是否也是其主人为了心中女子所筑?
半晌,蓝羽眼中的惊艳才缓缓褪去。那时,那些黑衣人早已打斗到另一头的屋檐之上了。蓝羽所在的位置,倒是正好可以将那些人的一举一动纳入眼底。只是为了防止危险发生,她便一直躲在了圆木柱之后。她微探着头,睁大双眼注意着,不打算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她希冀着,那打斗人群里有可以救她之人。
……
因着自己手下的极力周旋,再凭借自身无几人能匹及的轻功,段宇轩才畅通无阻悄然无息地潜进了笙竹殿。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笙竹殿,见到里面一切的那一刻,段宇轩不免一怔。这一怔,全然不是因为它的虚幻,也不是因为它的华美,而是因为它的布局它的装扮。
这个笙竹殿,像极了一个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他好似在哪里见过?为何他会觉得那般眼熟?为何,他完全想不出那是何地?
许久,埋在黑暗中的段宇轩都在计较这个问题,但即便挖空脑袋,他仍是记不起来。久了,他微恼地皱眉,终是打算不在这个问题上打转了。他抬首望了望周遭,除了莫名有些熟悉的一切外,无任何下人或是守夜之人的影子。幽黑深沉的眼中,空荡一片。
这一刻,这叫笙竹殿的行宫在段宇轩看来,其实只是一座空无一物的石头城,只是一座无丝毫人气的空城而已。他不禁讽刺一笑,那侍卫长还当真是打算建一豪华宫殿来供他消遣供他打发供他奢侈了。想着,段宇轩的眉尖不觉又开始揪紧,那般耗费人力财力的建筑,竟就这么空荡地闲置着!
段宇轩敛了敛眼睑,丝丝敛去脑中浮起的郁郁之意。轻轻迈开步子,他开始在这美得益发清冷的宫殿里找寻开来。屋檐之上,那些人仍在打斗着。虽守殿之人的注意力几乎已完全被不分伯仲的对手引走,但段宇轩仍不敢怠慢。他在暗色中慢慢逡巡着,偶尔也会施展轻功在殿中各个空间穿梭。
一刻钟之后,段宇轩终是停下了脚步。黑暗中,那双亮色眸子里有笑意流转波澜轻掀幽幽莹莹。好似那初春清晨嫩叶所带晨露,清澈晶莹,纯然无一丝杂质隐匿其中。春风荡过,那平静安然的晨露忽地便微动开来,益发熠熠闪亮。
那道春风来得突然,却也来得理所当然。
呵,王妃,你还真是让本王好找!
此刻,在段宇轩的视线里,已不期然多出一道人影。在这清幽静寂的宫殿之内,她兀自为其平添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暖和之意。
发现她的那一刻,段宇轩注意到,他似乎是莫名松了口气。但他并未注意到,他的嘴角正因不远处那正翘首注意战局的女子而不自觉扬起,那是一个从心底泛起的笑意,直达眼底,温和而清淡……
[南国府邸有情起:第四十五章 此情脉脉悄然起]
正待蓝羽聚精会神之际,她的身后,那弥漫浓重夜色的身后,忽地,伸来一只大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只见着它缓缓靠近,最后一刻,它倏地加快速度,不期然急速圈过身前女子。蓝羽还未惊呼出声,她的嘴便已被蒙住,同时,她被轻拉至一个温暖的怀抱。
见其惊恐挣扎,段宇轩微俯身不无自然地在其耳际沉声道:“是我!”
蓝羽顿时怔住,还未等其反应,段宇轩便已将其揽进了房。身后卧房,大门敞开着。段宇轩带人闪进房时,是抬脚将其踢上的。也不知他使了何种把戏,那大门关上时,却是未发出任何哪怕一点点的响声。悄然无息中,它被稳稳当当地关上,不见一丝缝隙。
才获得自由,蓝羽便忙不迭地跳开急急转身面对那掳她之人。
“段宇轩!”虽早有心理建设,但双眼真正望见段宇轩的那一刻,她不免睁大双眼一脸的惊讶,全然未觉自己的口无遮拦。
暗色中,看不清段宇轩是何表情,但听的他这般说道:“几天不见,王妃倒是开始直呼本王名讳了!”过分生硬的话语,一如他本人那般清冷寒洌。话虽如此,他却不可抑制地记起被劫那一刻所喊的“段宇轩”三字!当时,那王爷倏倏然地产生了些些莫名其妙的情感。
沙场上政场上王府里,他被人敬仰被人期许被人重视被人众星拱月着,但那不是段宇轩本人,他只是王爷只是大臣只是夫君而已!而那被自己冷落许久的女子情急之下所喊的那声“段宇轩”,却突地让他感觉到,他似乎是被人在意着的,以“段宇轩”的身份被人在意着,不是什么王爷不是什么大臣,更不是什么夫君!
但此刻的蓝羽哪有功夫计较段宇轩动气与否,她神经质地扯住段宇轩披风一角,扑闪着大眼不放心地求证:“你真的是段宇轩,不是我的幻觉?”话里,是真正的慌张与急切。
当人溺水时,哪怕是稻草都会紧抓不放。何况那直觉被囚禁将被杀之人,怎会放过跟前这救她之人?她清楚,他会骂她、会关她、会给她摆脸色,但是她知道,他不会杀她。只这一点,在现下处境看来便已足够了。只是。希冀越大期待越高便越怕失落越怕是自己产生的幻觉。于是,蓝羽便表现出了身在惴惴不安中的女主所应该有的担心与反应。
若是平时段宇轩见身边女子这般动作,怕是早就大动肝火了。但这次,他只是微抿薄唇定定瞅着黑暗中那双莹莹大眼,犹豫许久才硬是吐出了两个字,“不是!”淡然无波的两个字,回答了蓝羽那有些无理取闹杞人忧天的问话。
闻言,蓝羽扬唇笑开,放心地笑开,明显地松了口气。看来,她是不用再担心再辗转难眠了。蓝羽并未立刻放开段宇轩的披风,只是那么紧紧握着。
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就那么无言地站着,似是在感觉体会消化心底浮起的莫名情感。男子疑惑诧异着自己见到对方那么拽着自己衣摆竟未起丝毫排斥之意,相反,心间竟不可抑制地泛起点点零星虚荣与骄傲,那是一种很陌生的情感,细腻微妙暗藏隐隐欢喜的情感。不似沙场点兵的极度荣耀,不似纵横捭阖的极度得意,更不似挥斥方遒的极度风光。
从古至今,自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段宇轩深谙此道却并未深刻知晓,气短情长可以由许多方式开始,比如一见钟情,比如默默付出,比如刻意追求,再再比如那无端而来的零星不自觉依赖!
段宇轩朝一个极度深刻的方向考虑着,但他似乎并没有体会出个所以然来。他将此间升起的情感归结为他终是找到了筱王妃,终是完成了作为夫君的义务和责任,也终是完成了母亲从来有之的心愿。
抑或是,聪明倔强固执如他,压根是在刻意埋去心间突起的陌生情愫……
而另一头那名女子,就显得不解风情多了。这么个美好的夜晚这么个浪漫的情境,她却只是心有余悸着,所想的也不外乎是那些自己终于获救的琐碎。不是她神经大条,而是基于她对自己的自知之明基于她对段宇轩的短暂接触所得来的认知,他和她,全然不可能会因这么一个小小的浪漫而产生那些有的没的情感。即便她不自觉地有些些的心神微荡,可是跟前这高高在上之人应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吧!
“敌不动吾亦不动”的原则,她蓝羽,从来小心翼翼地秉承着……
“走吧!”段宇轩的声音突兀响起,划破了原本沉默的气流。
正兀自庆幸着的蓝羽顿时有些反应不及,她本能拽过段宇轩的衣摆,急道:“外面还在打斗,我们先等等吧!”这么出去,不成为别人的目标才怪。
段宇轩似乎是轻哼了一声,随即自负话语传来,“王妃尽可放心!”话里,似乎隐隐有安抚意味。正欲迈步推门,却硬是再度让身后女子给制住了脚步。他转首,问出:“怎么,不舍得离开这里?”硬硬的语气问出的一句话。
闻言,蓝羽禁不住直翻白眼,拜托,她巴不得直接飞出这个地方,若不然还要心甘情愿留下来任人宰割不成?只是,虽然她并不懂什么武功,但明眼人都看的出,外头那些人的功夫绝对不是盖的。蓝羽望了望那扇紧闭的大门,解释道:“他们武功很好,硬碰硬不怎么明智。”
“本王的武功也不差。”前头那颀长身影闷闷答话。对于武斗,他段宇轩从来不会畏惧。今晚,他之所以这般偷偷摸摸潜入,最关键的是因为他没有把握断定林笙筱是否真在这座笙竹殿内。若是林笙筱不在殿内,那他被人发现岂不是无法与殿阁主人解释。但是现下不同了,既然林笙筱确实在此处,那么他便可大大方方出的门去,他有十分的把握将人安然带走!
听着段宇轩那自负到不行的话,蓝羽真想直接告诉他,大哥,现在不是你逞一时意气的时候,要是被人发现,或是被人抓住,那大家该怎么办?
虽这么想,可蓝羽说出口的却是另一番话,“那走吧!”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在漫不经心地自我催眠着,既然人家王爷都指明自己武功不差了,那她还纠缠个什么劲?按跟前这厮的脾气,只怕是在这里待个几分钟都不怎么可能。既然如此,那她蓝羽就少磨点无谓嘴皮少浪费点口水得了。
语毕,那抹娇小身影轻轻从那颀长身影旁侧走过,定在了他的跟前。
此刻,屋外,皓月不断游弋,皎洁之光益渐盛满,似是无处可去得直往卧房里窜,窗棂缝隙里,依稀可见斑驳月白细线,条条钻入房内,顿时激起些微亮色,零零星星朦朦胧胧却也细致入微。
那两人,不知不觉地开始渐渐适应此间的黑暗了。
蓝羽抬首,望着跟前之人,客套地嘱咐:“小心点!”
对方清俊脸庞,在微亮空间里缓缓晶莹明澄开来。完美却从来冷然的五官,茫茫然竟晕开点点不似往常的恬淡与清雅。
忽地,那流光溢彩的双目,却蓦然定定注视起了蓝羽的肩膀,没错,它们正有些古怪地瞅着跟前女子那略显单薄的肩膀。那抹身影似乎是微动了一下,悄无声息不着痕迹地退开了蓝羽几分。
跟前女子发觉古怪,便皱皱眉转首望向自己的肩膀。赫然发现,一只斗大的蜘蛛正停于自己肩膀处休憩着。蓝羽素来大胆,但突兀地发现那生物正与自己近距离接触着,也免不了冷不防地一个抽气。缓过气来,便见着她无所谓地伸过手指将那优哉游哉的动物弹到了地上。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我身上的?”蓝羽嘀咕间重新抬首调回了视线,那一刹那,她发现跟前男子的表情似乎益发的古怪了。这么张绝世容颜配上那般古怪的表情,绝对的格格不入绝对的奇怪!
蓝羽心下一个好奇,难道这位高高在上的王爷与蜘蛛有故事?害怕?讨厌?她笑嘻嘻地瞅着寒着张脸的段宇轩,煞有介事地说道:“那些小东西如果不随便往人身上跑的话,其实还挺可爱的。王爷,您觉得呢?”无比认真的表情,但双眼里明显是莫名的笑意。
段宇轩倏地又将脸拉下了几分,他拉了拉肩上的披风,嘴角扯出一抹笑,“王妃的品味倒是异于常人。”有促狭之意隐匿话中,明显是报复蓝羽的故意纠缠。
蓝羽见段宇轩似乎未有发脾气地打算,遂缓缓靠近,笑吟吟找死道:“王爷,臣妾今日也才发现,原来您也异于常人哪!”鲜少有男子会害怕蜘蛛的吧?
段宇轩微俯首瞅着跟前靠近之人,本是相当欠揍的表情与言行,却不知为何竟让人觉着有三分纯然,三分娇憨,三分灵性,一分可爱,恁是让他欲发作而不得。眼睑微敛长睫微闪间,有一丝恼然自眼底隐隐兴起何时,他竟也对那不管不顾的妻子起了类似儿女情长般的勾当了?
“王妃不害怕?”话问的自然,却也一如往常的生硬。
害怕?害怕什么?蜘蛛?蓝羽稍稍退开,不无紧要地摆摆手:“我想那些小动物见到我跑都来不及呢!”
良久,只见段宇轩望了望身后大门后才缓缓接话,“我的意思是,王妃难道不害怕现下的处境?”若没弄错,他们现在应是要奔命的吧,怎的竟开始计较起小动物小打小闹起来了?
闻言,蓝羽无比认真地盯住那说话之人,几欲望进他的双目深处,那里似有一汪深潭,幽亮幽亮,分外好看。蓦地,蓝羽嫣然笑开:“王爷不是说您的武功不差的吗?”那么,区区一个她,应是能保护周全的吧!
段宇轩莫名地就笑了,笑得自负,笑得不无得意,清俊冷然的脸庞,风采无尽,高贵不堪。
她已被劫走过一次,他段宇轩断然不会让它再发生第二次。
这次,他会尽全力保全对方。
习惯了段宇轩面对自己时的那张冷脸,对于对方难得大方的破颜一笑,恁是让蓝羽有些反应不及,竟就那样施施然呆在了段宇轩的跟前。
见其呆楞,段宇轩却是垂目敛袖径自越过了她。就在那短暂时的时间差里,一团黑影飘忽间盖住了那发呆之人。
突来的黑暗让蓝羽倏然回神,她急急拉下那覆她之物,定睛一看,原是件披风。暗到几欲与夜色相融的颜色,触感柔软异常,似是残留着丝丝暖意,透过冰冷双手缓缓传遍全身。
她急急转身,却见那着墨黑单衣之人已在门前站定。
那一刻,莫名地,有暖意自心底零星泛起,直达眼底,逐渐转为嫣然华美笑意,恬淡而满足!
良久,那墨衣才冷声道,“不打算离开?”
“没!”蓝羽急忙跟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