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程石开完会回到办公室,懒懒的靠向他的大椅背,伸手扯松了领带,呼了口气。与叶氏的合作案进入实质筹备阶段,时间又快到年底,正是最忙碌的时候,可他工作了一上午,虽然维持了面上的平静,心头却不知怎的,一阵一阵的烦躁。他呆坐了一会儿,不自觉的便拨了苏磬的号码。
苏磬翻出手机,看到来电便微笑起来,才一接通,那头的人便迫不及待的问:“饭吃了没?”
“嗯,刚吃过了。你呢?”
“没有,一直忙到现在。”
“嗯。”苏磬抬眼看看墙上的钟,工作餐的时间已过,想了想,便问他:“想吃什么?我马上就去公司了,给你带过去。”
程石愣了愣,但心里温暖,嘴上却又说:“你别特意过来了,我不饿。”
苏磬“噗哧”笑了出来,“我可不是特意去给你送饭,我是要去上班。”
“哦……”程石好像才明白过来,停顿了一下,才仿佛若有所思的顺着问:“你要来上班?”
听到他呆呆的口气,她就止不住的笑意,忍不住想开他的玩笑:“程总经理,你是在教唆你的员工偷懒吗?”
他在那头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你来吧,我等你。”
苏磬突然沉默了。我等你。这样简单的三个字。
这么多年,她一直深切的体会着独行的自由和孤独,她的每一次行走都会有一个目的地,可是,心,却从来没有,她甚至无法控制,无法预料下一瞬间它会在哪里。她只是不停息的走,不知疲倦的奔向下一个目的地,接受大自然的洗刷,让自己的心不管在哪里都变得无所畏惧。
程石不经意间吐出的三个字,却意外的,在她的心头无边无际的蔓延泛滥开来,温情脉脉,纷纷扰扰的渗透进她自以为坚固的内心深处。
“苏磬?”他在那头低低的唤她。
“嗯,我在。”她答应着,收拾起自己的心情,深吸了一口气,她说:“我马上就来,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没有,你顺便就好。”
苏磬到了公司,直接去了总经理办公室所在的楼层。赵秘书眯着眼睛对她笑,“快进去吧,程总等你很久了。”话语里隐隐的带了一丝暧昧的感觉。
她知道程石大概是交待过赵秘书了,微笑着对她点头致意。轻轻的敲门。等里面的人应了,她才推门走了进去。程石正埋着头审批文件,等她走近了,才抬起头来。
“来了?这么久?”
苏磬笑了起来,她总共花了半个小时都不到,他居然还嫌久,便戏谑他:“你不是不饿嘛?这么一会儿就等不及了?”
她的笑容还是一贯的轻浅,程石却渐渐的开始发现,这样云淡风轻的笑容里,隐藏着桀骜不驯,深重自持。程石有些愣神,揉了揉太阳穴,站起来走到她跟前,再自然不过的,伸手帮她整理被风吹乱了的发丝,他看着她,却不说话。她就是这样,他其实只是想快些见到她,而她呢,总是自然而然的就拒绝了这样的想法,自动的把她自己隔离出去。
苏磬见他不说话,又笑:“饿傻了?”
他摇头,终于还是没有忍住,问:“江……你哥怎么样?”
苏磬愣了一下,随即道:“没事了,吃过饭他就走了。昨晚上,谢谢你了。”
程石没有忽略苏磬脸上一闪而过的怔忡,但他却只笑嘻嘻的搂她入怀,低沉着声音在她耳边暧昧无比的说:“你昨晚就说过谢谢了,说了半天,你到底准备怎么谢我?”
她推开他,没好气的斜睨了他一眼,塞了一个盒子给他,“盛记小笼包子一盒。”
他低下头看那盒小笼包,苦着脸,可怜兮兮的仿佛是在自语:“就这样啊?”
苏磬哭笑不得,她越来越怀疑,那个整天冷着一张脸摆酷的程总经理是不是就是眼前这个没事就会耍点赖,发点脾气的人,偏偏他的这点把戏在她这里还屡试不爽。很多时候,不得不让苏磬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苏磬决定不理他,“你赶紧吃,我下去上班了。”还不等他反应,苏磬转身就走。
程石也不拦她,站着没动,看着她闭门而出。他叹了口气,很多时候她表现出来的柔顺,其实是一种自闭。她封闭自己,不让自己对外界的任何人和事产生异样的情绪。他一直觉得她是经历过一些事情的,但她看起来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也从不提起。对他的任何事情,她也从不试图了解。可是,程石却渐渐的发现,对她的了解越是多,自己就越是无法从她身边走开。
程石打开盒子,小笼包子一个一个整齐的排列着,白白的薄皮,干干净净,没有撒出任何汤汁,笑容不自觉的浮上嘴角,她总是那么精细的做着一些小事,轻易的就能让人心情愉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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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下班的时间,程石又拨了电话下去,想告诉苏磬他晚上要加班,不用等他晚饭了。
接通了电话,他问:“待会儿下班了要干嘛?”
她似乎很忙碌,简单的说:“加班。”
苏磬的话才一说出,周围能听到她声音的人无不惊异的看向她。
电话里的程石也愣住了,他正要开口,便听到秦小鱼的大叫声:“苏磬你说什么?你要加班?”他皱了皱眉,这个秦小鱼!
秦小鱼这么一叫,办公室所有的人就都知道了,苏磬今天要加班。秦小鱼眼睛瞪的老大,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叫得有点大声,捂着嘴巴坐下来。
苏磬朝她微笑,像是对她解释,又像是对电话里的人说:“补今天上午的班。”
秦小鱼点头。程石沉吟了一下说:“也好。那晚上一起回去。”
挂了电话,秦小鱼便神秘兮兮的凑上来,压低了声音:“程老大呀?”
苏磬把她按回座位上去,“做事!”
办公室里的嘈杂声渐渐消失,只剩下敲打键盘和翻阅纸张的声音。七点多的时候,赵秘书跑下来,朝他们部里张望了几眼,对坐在门口的同事说:“今天剩的人不少嘛,老总今天要破财了。”
那同事笑着问:“干嘛?”
赵秘书走进来,说道:“好事。大家都先别走,程总今天请吃饭,七点半准时集合。”
办公室里像是炸开了锅,突然间个个斗志高昂。赵秘书才一走,秦小鱼又凑过来“嘿嘿”一阵笑:“苏小姐,这都是托你的福吧?”
苏磬被她笑得鸡皮疙瘩乱起,笑道:“谁的福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的吃。有的吃你不是最开心?”一边说一边头也不回的继续打字。
秦小鱼跳起来,从键盘上方一把抓过苏磬的胳膊,“好了好了,别做了,吃饭吃饭了,你看看那群人,都乐开花了。”
苏磬好气又好笑的看着秦小鱼,说:“等我把这一点做完,这不是还没到七点半嘛?”
七点半。程石准时出现在市场部的门口,他往里粗粗的扫了一眼,只有苏磬还坐在那里噼里啪啦的打字,其他人都已经整装待发了。秦小鱼先看到了程石,她扯了扯苏磬,苏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程石正立在那里看着她。身边还站着陆迪非和叶心蕊。
她收回视线,关了电脑,整理好桌子,才对小鱼说:“走吧。”
正好二十个人,坐了整整两桌。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把苏磬和秦小鱼安排到程石那一桌。苏磬看也不看,随便找了空位就坐下了。
“你怎么坐这儿?”直到听见陆迪非低声问她,她才抬头,秦小鱼坐在她右手边,左手边是陆迪非,再过去是部里的一个同事,然后才是程石。程石的那边,是叶心蕊。
她一笑:“我不能坐这儿啊?”
陆迪非摇头叹气:“哎,真是枉费我一片好心,还给你留了位置。”
正说着,她眼角瞥到程石的脸色仿佛不太好,抬起头去看他,正对上他的眼睛,朝他微微一笑,便不再看他,低下头去喝茶。
这顿饭吃的很热闹,敬酒的敬酒,胡扯的胡扯。程石在应付着那些人的间隙,眼睛不时的瞄向苏磬,就算在这么吵闹的环境里,她还是能安安静静的坐着,慢条斯理的夹菜,细细的品味每一道菜。有人来敬她酒,她也不推辞,爽快的一干而净。
叶心蕊突然站起来,对着苏磬举杯,倒也没有废话,只说:“苏小姐,这杯酒我敬你。”
其实在座的人都明白叶心蕊对程石的心思,只是碍着程石的身份,加上苏磬也在场,嘻嘻哈哈的也没人点破,叶心蕊突然的发话倒引得大家都安静下来,等待苏磬的反应。
苏磬微笑着,也站起来,只淡淡的回应:“谢谢!”
两人一饮而尽。才坐下来,不知道谁突然说了一句:“你们有没有发现其实苏磬跟叶小姐长得有些像?”
“是嘛?”转眼间大家纷纷对着苏磬和叶心蕊左顾右盼起来。
“嗯……是有点,特别是眼睛。”陆迪非看了半天,若有所思的说道。
苏磬无奈,抬眼的瞬间撞上叶心蕊的目光,有些尴尬,只得投以一笑。陆迪非说的是真的,怪不得第一次见到叶心蕊的时候,苏磬在第一瞬间就注意到她的眼睛。只是像归像,苏磬总是觉得叶心蕊的眼神太尖锐了。
众人见程石始终一语不发,便不再多说,很快转移了话题,场面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
秦小鱼却拉着苏磬耳语起来:“诶,苏磬,你说这个叶心蕊到底是什么意思?”说着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摸着下巴揣测起来:“我看啊,她就是觊觎程老大的钱财美色,打算跟你单挑了。”
苏磬一听,幸好放在嘴边的那勺汤没有喝下去,不然非喷出来不可,她抑制不住的笑出声,“秦小鱼,多吃少想好消化。”
两个人正乐着,陆迪非也把头凑过来,压低了嗓子说:“我倒觉得秦小鱼说的八九不离十,苏磬,你等着接招吧!”
说完了,陆迪非和秦小鱼还激动的对视一眼,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两个人凑在苏磬跟前“嘿嘿嘿”的贼笑。苏磬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两个活宝,无意之间却看到程石正盯着他们这里看,脸色已经微愠,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后的结果,秦小鱼被单独塞进出租车遣送回家,住南环的陆迪非因为再次顺路,被勒令送住北环的叶心蕊回家。陆迪非是有苦难言,秦小鱼后来总结,她一定吸取教训,这辈子无论如何再也不能得罪程老大。
第 17 章
那天饭后,苏磬有些微醉,早早的就独自立到店门口的梧桐树下,看着不远处的程石将同事们一个一个打发走。
因为都喝了酒,就没有再开车。程石将叶心蕊和陆迪非最后请上出租车,转过头来,夜晚的风一阵一阵,梧桐树的叶子飘落下来,落在她的头发上面,她今天穿了一件有些厚偏大的白棉布衬衣,袖口卷着,露出细细的小臂,水绿色的粗麻长裤直直的坠到脚跟,她垂着头,脚在地上踩啊踩。
程石走近了,她居然也没有察觉,仍旧专心致志的踩着那些落叶,一片一片,发出“磕嗤磕嗤”的声音。程石轻轻的伸手拂去她头发上的那片叶子,她才抬起头来,眯着眼睛对他笑,脸颊有些晕红。程石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喝醉了,笑的时候眼睛就会眯起来,还仿佛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平常笑的时候只是嘴角弯翘的厉害,眼睛却是清亮清亮的。
她问:“都走了?”
他答:“嗯,我们也回去吧。”
她眼睛眯得更厉害了,笑:“好。”
“冷不冷?”
摇头。
程石握住她的手,温温的,这才放心:“我们走回去,好不好?”
点头,还是笑,“好。”
两个人手牵着手并肩走在人行道上。苏磬还是低垂着头,也不看路,却不时的伸出脚去踩落叶,程石看着,也不阻止,只偶尔在她要撞到迎面走来的人时,把她揽到怀里闪过。
“苏磬?”他突然出声叫她。
“啊?”苏磬猛地抬头,眨巴着眼睛看他。
“今天是叶心蕊来了,正巧你也没下班,你们部里最近加班加的多,所以……”他耐心的解释。其实,叶心蕊来,是想找他单独吃晚饭,他是知道的,于是找了犒劳属下的借口,把所有的人都请了。
她笑着点头:“嗯。”
沉默着走了一会儿,程石又问:“那会儿你们几个在嘀咕什么?”
苏磬又“啊?”的一声,仿佛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程石拉着她停下脚步,低头仔细的看她,“是不是不舒服?”
她说:“没有。”突然双手拖着他在路边的大理石凳子上坐了下来,仰着脸对他说:“好累,坐一下再走。”
程石看着她,脸任性的仰着,嘴唇微微的撅着,眼睛里竟是央求,叹了口气,他坐下了,苏磬蜷起双腿抱在胸前,脚跟抵在凳子边缘,头一歪靠到他肩膀上。
程石伸出手臂去揽住她的肩,手上微微的有些用力,苏磬感觉到他的力量,又靠紧了他一点。
她突然“咯咯”的笑起来,说道:“他们说你被打劫了,所以问我要不要美人救英雄?”
程石费解,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陆迪非,秦小鱼,加上苏磬,应该就是这种风格。只是,程石会比较关心结论,他也笑道:“那美人是否打算拔刀相助救英雄于水火?”
苏磬却不笑了,轻轻的摇头,“自古只有英雄救美。美人不救英雄,只救狗熊。”
程石愕然,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沉默。
“程石?”
“嗯?”
“你去过香格里拉吗?”
“去过,就是遇见你的那次。我们就是从香格里拉去的丽江。”
“嗯。松赞林寺去了吗?”
“去了。”
“我第一次去是好几年前了,那个时候花了好几个小时走上去……”
程石一震,苏磬抬头看他,他问:“好几公里路,你走上去?”
她点头,眼睛迷迷蒙蒙的,她继续说,声音平缓:“我在菩萨面前坐了好久,跟寺里的一个老僧人聊天,他的话真有道理,他说人世的痛苦挣扎,甚至安宁幸福,都会不留痕迹的成为过去,只要洞悉了参透了,凡事就都释然了。他说每天来这里的人很多,上香祈愿,可真正了悟的却很少。”
程石听得叹气,揽紧了她说:“总还是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苏磬往他怀里缩了缩,酒劲有些过了,身体开始发冷,“嗯。但是我很喜欢他说的话。后来就又去了一次……嗯……也是遇见你的那次,可惜没有再找到他……”
程石感觉到她的瑟缩,低头去看她,眼睛已经半阖着,似乎就要睡着了,他问:“是不是困了?”
她似有似无的点头。
程石抬头看了看路,已经离家不远了,他轻拍她的脸颊,轻声唤她:“苏磬,马上就到家了,我背着你走,好不好?”
她困顿的睁了睁眼,顺从的趴到他背上,手臂圈住他的脖子。一路慢慢的走,寂静无言,程石想着苏磬刚才说的话,她几乎没有跟他说过她的经历,他也只是知道她喜欢不告而别,一个人到处跑,跑了哪里,碰了些什么人什么事,他却不得而知。
那天晚上,程石躺在床上格外的清醒,从她睡下去,她的脸一直埋在他怀里,身体有些蜷曲,一动不动,睡得像个小婴儿。程石想,以后给她喝酒只能适量,只是他又喜欢她有些软弱,紧紧依靠他的样子。程石轻轻的叹息,吻了吻她的额头,才慢慢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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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程石开始有意无意的制造一些机会。或者两人吃完了晚饭,什么也不干窝在沙发里,或者房间里暗暗的,两人各自躺在床的一侧,又或者周末阳光好的时候,一起坐到阳台上。闲聊。很多时候仿佛是他不经意间问起,又有些时候苏磬也会自己说。
说她在成都,吃火锅吃到回来以后半年都没有再踏进火锅店一步;
说她在新疆的葡萄园里吃葡萄,一直到现在看到葡萄就想跑;
说她在金沙江边捡石头,她从箱底翻出一堆石头,方的圆的彩色的,一块一块给他看;
说她在古老的镇子上赶集,买一些当地人自制的茶叶,药材和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
她去过的地方又多又杂,让他叹为观止。她平平淡淡的讲,听起来却总是很有趣,有时候她讲着讲着就站起来翻箱倒柜,东西都是小小的,不起眼的,却都有自己的故事。讲着这些的时候,她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散发着异样的光彩。
苏磬从一本书里翻出一张小纸条,纸条已经被压得平平整整的,但仍然可以看出细小的褶皱和纹路。上面的字是用老式的钢笔所写,他看不懂,因为不是汉语。
她说:“这是藏语,吉祥如意的意思。”
他说:“那我知道,扎西德勒嘛。”
她笑:“对。这是我在稻城的时候,稻城你知道吧?在四川西南部,已经上了青藏高原了。”
他点头。她就继续说:“嗯,是我在稻城的时候,一个藏族小伙子给我的。”
他一听,手臂顿时收紧,蹙着眉头说:“以后不准你乱跑。”
她靠在他怀里笑的灿烂,“他叫扎西多吉,很……”,她想了想,“天然。”
他一听也笑了,“人也可以用天然形容的么?”
“嗯,天然的让人自惭形秽,”她回过头仔细的看他的眼睛,墨黑墨黑的,深不见底,她笑着摇头,“你的眼睛不行,多吉的眼睛很清澈,灿烂又透明……”
还没说完,他就亲了上来。很久,他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她的唇,她睁开眼睛,看到他正死盯着她,又恶狠狠的说:“我的眼睛行不行?”
她“噗哧”笑了,“你是嘴巴行,眼睛还是不行。”
然后嘴巴就又被他堵住了,他的嘴唇贴着她的,含含糊糊的问:“行不行?”
她说不出话来,赶忙点头,他才满意的撤开,得意的说:“可以继续讲了。”
她却慢条斯理的把纸条夹回书里,说:“不讲了。”
程石问:“为什么不讲了?”
她不看他,开始收摊在地上的东西,故作沮丧:“都不能讲别人好。”
他笑嘻嘻的拉回她的手,“怎么不能?讲吧讲吧,”他把头埋在她的脖颈处,呢喃:“我爱听。”
她却笑了,眼睛里闪过一丝调皮,重新坐好,她说:“其实那里的人们都有那样的眼睛,会让人的无所遁形。”
“嗯。”
“多吉带我去了亚丁自然保护区,他说那里有最美丽的格桑花。”
“格桑花?”
“嗯,青藏高原的一种野花,一朵一朵,小小的,粉粉的,也有金色的,看着很柔弱,却能耐得住高原雪山的风寒,可以带来吉祥,是幸福之花。程石……”她低声唤他的名字,眼睛迷蒙起来,“那个地方真美,美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她低低柔柔的叙述着,却又突然陷入沉思,程石没有打扰她,只是认真耐心的望着她,等待。
过了好久,苏磬才幽幽的说:“是一种夺人心魄的纯粹,和让人不顾一切的清澈。”她突然的抬头,笑着说:“你知道不?多吉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叫格桑美朵,连人的名字都那么美。”
程石突然问:“人长得美不?”
苏磬白了他一眼,“不知道,没见到。”
程石扳转了她的身子正对着自己,额头抵上她的,说:“下次我们一起去找他们,好不好?”
苏磬闭上眼睛,“好。”
……默然,寂静。一室安好。
还有一些事情,她讲的极其平静,好像不是她经历过的一般,程石却听得心惊胆颤。
比如她在青海碰到泥石流,站在山腰,看着大大小小的石头不时的滚到山下去;
比如她在海拔六千米的地方爬雪山,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窒息;
……
苏磬说着这些的时候,程石就会握着她的手,从身后把她抱在怀里,他沉默着,可是心里,胃里,翻江倒海的难过,她一个人,在经历这些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子?
第 18 章
中午吃饭的时候,苏磬接到秦天宇的电话。离元旦不过大半个月了,秦天宇约她吃晚饭,并给她送喜帖。她答应了,便电话给程石说今天不回家晚饭了。
程石把手机扔到一边,看看坐在他办公桌前的陆迪非,随口问:“晚上有空么?”
陆迪非一脸似笑非笑,“干嘛?我约了人了。”
“那算了。”程石说着就开始翻阅桌上的案卷,面无表情。
陆迪非笑得诡异,掏出手机拨了几个号码,叽叽咕咕的说了一通,挂了电话,对程石说:“好了,搞定。说吧,吃饭还是喝酒?”
程石抬眼看看陆迪非的手机,又看看陆迪非,问:“这样就好了?”
陆迪非撇了撇嘴,无所谓的耸肩,站起来,边往外走边说:“先吃饭后喝酒,你请!”
这个人,程石笑着摇头,低头开始工作。
陆迪非突然又转回来,“哦,对了,今年的圣诞晚宴跟叶氏一起办,你知道吧?”
“知道。让他们积极点,这次的合作至关重要。”程石头也不抬的交待。
“OK!”
苏磬从秦天宇手中接过喜帖,打开来,看完,她笑着说:“恭喜了。”
秦天宇笑:“谢谢!到时候会来吧?”
“一定。”
“小磬,你有空替我好好谢谢你哥。”秦天宇突然说道。
苏磬一惊,不由自主“啊?”了一声,才想起来秦天宇的房子是江唯设计的。
秦天宇看了她的样子,说:“我那房子的事情都靠你哥,帮了不少忙。最后的费用他也没肯多收。”
苏磬“嗯”了一声,又问:“你怎么知道?”
“有一回随便聊起来,他说他看到小鱼的名片,就说他妹妹也在那个公司,我随口问了一句,也真是巧,没想到他说的妹妹原来就是你。”秦天宇看着她有些走神,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你有个哥哥?”
“哦,他是我继父的儿子。我进S大之前他就去了美国,很多年没见了,这一次我也是国庆回家的时候才又见到。”
“原来是这样。”
苏磬微笑着点头。
顿了顿,秦天宇才说:“这事小鱼不知道,她知道了一准找你没完没了的东问西问,所以我就没告诉她。”
苏磬笑出了声,“的确是秦小鱼的风格。没事,什么时候我自己告诉她。”
秦天宇点点头,两个人默默的吃了一会儿,苏磬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苏磬歉意的对秦天宇笑笑,接通。
那头的人问:“还在吃?”
她不禁笑起来,“嗯。你呢?”
“哦,跟陆迪非在吃饭,”接着又问:“你什么时候吃完?”
苏磬看了一眼对面的秦天宇,没有直接回答:“怎么?”
那人含糊其辞,“没事。”
“那我先挂了。”
对方“哦”的一声,苏磬正打算摁键,他却叫道:“苏磬。”
她答应着。
“你不要喝酒。”声音温柔,像是命令,又似乎是请求。
苏磬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没来由的一软,愣了一愣才回答:“好。”
程石那里,陆迪非从洗手间出来远远的便瞧见程石在打电话,故意放慢了脚步,等他把手机塞回口袋才坐下来,故作不知的问:“等下去蓝调?”
程石想了想,说:“好。好久没去了。”
陆迪非只笑,也没有作声。程石和苏磬,或许就是这样了。
苏磬拿着手机有些发愣,秦天宇笑着问:“怎么不吃了?”
她反应过来,笑应:“好。”
“刚才是程石?”秦天宇随口一问,见她肯定的点头,他笑着戏谑:“这么不放心?”
苏磬呆了一呆,脸竟有些发热,垂下头去,轻声说:“没有。”
秦天宇有些惊讶,他的记忆中,她好像从来没有这个样子过,她从来都是浅浅淡淡,神情自若的,每次见到她,他就会想起“人淡如菊”四个字来,形容她,再确切不过。只是,现在,仿佛有什么地方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小磬,你好像好久没有出去旅行了,”秦天宇看着她,好像是在问她,却又说的肯定。
苏磬沉默。真的,除了那一次宏村的三天,一年多了,她竟然没有再离开过,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想要定下来了?”
苏磬微微一笑,老实的答:“我不知道。”
秦天宇看着她,道:“小磬,要不要听我说两句?”
苏磬点头。
他掏出一根烟,问:“介意么?”苏磬摇头,秦天宇点燃了烟,缓缓的说:“小磬,你其实一直生活在现实的边缘,维持一种半现实的状态,我不知道这样好不好,可是小磬,这个世界却是现实的,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现实的可怕。以程石这样条件的男人,不要说女人,连男人都会羡慕,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不会少,但是以你的脾气……”说到这里,他停了停,呵呵一笑,“恐怕对此非但不管,还是放纵的吧?”
苏磬只是笑笑,没有否认。
“我看得出来,也听小鱼说过一些,程石对你很好。这些东西不需要多接触,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感觉一眼就能看清楚。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真的,绝大多数的男人都是需要管的,当然,也看你怎么管。小磬,如果能定,为什么不呢?有些东西,抓住了,可能就是一生一世。”
……
一生一世?或许。
苏磬独自走在深秋的马路上,快要入冬了,天气格外的阴寒,她拉紧了衣领,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依旧缓缓的迈着步子,偶尔想想秦天宇晚上对她说的话,脸上会浮起若有若无的微笑。
对于他的问题,她其实还是不知道。想了,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现在很快乐,生活安稳,会有淡淡的幸福。至于其他,她自己都不相信的东西,又如何让别人去相信?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又怎能要求别人做到?
走着走着,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掏出手机,看着程石的名字,按下了通话键。才响了两声,电话便通了,可是那头吵的厉害,她知道他在讲话,却听不清楚。耐心的等了一会儿,那边的嘈杂声小了一些,才听到他在问:“在哪里?”
“街上。”
“那你站着别动,我马上过来接你。”
她抬头看看路,说:“不用了,我就快到家了。”
“好,那你小心一点。”
挂了电话苏磬继续走路。程石回到吧台,一手拿起外套。
陆迪非正在跟吧台的女侍应瞎聊,看到程石的动作,吐了一口烟问:“就走了?”
程石颔首,拍拍陆迪非的肩膀,又对那女侍应说:“今天的记在我账上。”
陆迪非哈哈一笑,“你真当我寒酸啊!”
程石笑看他,也不废话,打了招呼,转身就往门外走去。那女侍应看着他的背影,问陆迪非:“最近很少见他来,怎么今天来了也急匆匆的?”
陆迪非端起酒杯灌了一口,“他啊?转性了。”
女侍应一边擦着酒杯一边笑:“转性?不是。我看,是心定了。”
“哦?”陆迪非斜着眼瞄她,“说来听听。”
“一个男人,坐在Pub里,意只在酒,有些心不在焉,熟视无睹周围对他虎视眈眈的女性们。你说,不是心定了是什么?当然,前提是他不是Gay。”
陆迪非夹着烟的手指指那女侍应生,吐出两个字:“犀利。”
第 19 章
圣诞就要到了。程石每天忙着加班应酬,苏磬一如既往的在五点准时下班,偶尔会买了晚饭到程石办公室,一起吃完,陪着他加班到结束,然后两人一起回家。
程石每天回家,都会发现一些细小的变化。比如门上挂了红红绿绿的圣诞花环,窗台上多了小小的圣诞老人和驯鹿,窗玻璃上粘了金银色的天使贴花,镜子的边框上镶了圣诞垂花装饰,茶几上摆了金色的烛台……
程石抬手看表,已经十点多了,加快了脚步上楼,取出钥匙开门,一只脚才跨进去,一抬头就看见苏磬站在凳子上踮着脚尖,正往墙上挂什么东西。他心里一急,连鞋都没脱就大踏步的跨过去,拦腰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抱了下来。
程石松开她,皱着眉头问:“你没事爬这么高做什么?也不怕摔下来。”
苏磬开始被吓了一跳,见是他,才笑道:“摔没摔着,倒是被你吓死了,”接着又问道:“吃了晚饭没?给你留了饭菜,在桌上。”说着自己又要往凳子上爬。
程石一把拉住她,“你要干嘛?”
苏磬扬了扬手里细细碎碎的红绿两色缎带,“把这个挂上去。”
他看了她一眼,接过她手里的缎带,“我来,”他挂好了,站在上面问:“这样可以么?”见她点头才从凳子上下来,拂了拂她额前的碎发,“以后这种事情等我回来再做。”
“哦,知道了。”
他才笑了,走过去换好鞋。她已经在厨房帮他热饭菜,餐桌的竹枝框里摆放着一叠餐巾纸,纸的一角印着红色的圣诞老人和绿色的藤叶,他笑着摇头,她都是从哪里找来这些东西的?
见她从厨房里出来,他问:“这几天你就忙些这个啊?”
她笑,“过节嘛。”说着把碗盘放到他的面前,说:“吃吧。”
程石拿起筷子默默的吃饭,苏磬没有走开,安静的坐在他对面。程石其实已经在外面吃过了晚饭,只是有她这么陪着,再简单的饭菜也吃得香甜。
程石洗好了澡钻进被子,将她揽到胸前。
苏磬低声叫他:“程石,圣诞夜那天早点回来。”
他一愣,理顺她的头发,笑道:“我就知道你记不住,那天公司有圣诞晚宴,今年和叶氏合办。”
“哦,对,是忘了,那就23号早点回来,好不好?”
程石答应,问:“要做什么?”
她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过了一会儿,又听见她小声说:“24号晚上我不想去了。”
程石往后一退,看到她的眼睛,“你是我的女伴,怎么可以不去?”
她笑,双手圈上他的脖子,“那我更不要去了,你那么招摇。”
他伸手呵她的痒,嘴里不住的问:“去不去?去不去?”
她痒的缩在他怀里“咯咯”直笑,终于讨饶:“好了好了,去去去。”
他才停下来,手臂紧紧的环住她,开始吻她,她却闪开:“不过,我不要做你的女伴。”
程石不说话,喘着气,头埋在她脖颈间,声音闷闷的传出来,“你嫌弃我。”
苏磬失笑,他又来了。耐心的跟他解释:“程石,你知道我不喜欢那些。”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程石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有勉强她,跟着他无非就是跟那些人喝酒寒暄,倒真的不如让她自己躲在她的角落里。抱紧了她,柔柔的吻上去,嘴里模模糊糊的说:“那你要补偿我。”
苏磬被他暖暖的气息包围着,任他从她的发间,额际,眼睛,鼻子,嘴唇……一路吻了下来,她只觉全身绵软,酥酥麻麻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二十三号那天,程石早早的把应酬推了。钥匙才在锁孔里旋转,门便打开了,眼前出现苏磬微笑的脸。
“回来了?”
越来越有家的感觉,工作了一天回到家里,她总是在那里,不再是一室清冷,他觉得温馨,心里被源源不断涌出的暖意和幸福密密的填满,“嗯,”程石边换鞋边看着她的笑颜,“这么高兴?”
苏磬不说话,等他换好鞋子,主动去拉他的手,拖着他往屋里走,她很少这么做,程石按捺住满腔的惊喜,由她拉着,想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
客厅的角落里,立着一棵小小的圣诞树,旁边堆积着各种各样的装饰品。程石想起在英国留学的时候,曾经去当地人家里过圣诞,西方人的观念里,一家人一起装饰圣诞树是一件重大的事情,就好象中国人的团圆饭。
苏磬拉着程石在那棵树旁边坐下,对他微笑,“我们来装饰它,好不好?”
那笑容直直的透透的渗进程石的心底,瞬间心花开遍,“好。”
程石将灯光绳从顶端到根部牢牢的缠绕在树枝上。彩花,铃铛,小玩偶,圣诞袜,大大小小的星星和彩球被一一的挂在树上。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偶尔相视一笑,安静,却美好。
苏磬最后把一个小小的天使固定在树的顶部,退后了几步,笑眯眯的观赏面目一新的圣诞树。程石悄悄的关了灯,打开灯饰的开关。他走过去,坐到她身边,两人紧紧的依靠着。
一室温暖。
就这么过了好久,她缓缓的说:“我送你的圣诞礼物,喜欢么?”
程石明明满心欢喜,却故作不满:“没有其他的了?”
苏磬好笑的看着他,不说话,她慢慢的发现,对付这样耍赖的程石,不搭理最管用,他自己一会儿便找台阶下来了。
程石见她只笑不答,自顾自的转了话题:“我也有礼物给你,你等我一会儿。”
苏磬笑着点头。
程石跑出去,又跑回来,递了一份文件到苏磬手中,开了灯,笑着让她打开。苏磬疑惑的翻看,笑容逐渐收起,居然是她这所房子的房产证和相关契约。这里所有的,竟都已经归到了她的名下。
她说不出话来,一脸震惊,看向程石。
程石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你不是喜欢这里吗?本来要到明天才给你,还记得去年的明天吗?”
苏磬木木的点头。一年前的圣诞夜,他意外的出现在她的门外。一年了,他们在一起,居然整整一年了。
程石握住她的手,笑嘻嘻的:“怎么不说话?你知不知道你的房东有多难说话?我嘴皮都要磨烂了,他才肯松口卖房子。”
她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她知道他一定花了很多钱,她的房东从来都不慷慨,她的租金也从来不便宜,而且,这些文件里唯一缺的就是交易金额。他,是不想她知道。
苏磬摇摇头,叹气:“程石,我不喜欢这样。”价值的平衡一旦被打破,一切都会变得不同。她会恐惧,恐惧天平的倾斜。她一直珍惜的,就是他们之间的公平。
程石将她拉过来,亲了亲她的额头,说:“苏磬,我懂你的意思。记得那天我说过的吗?我想拥有一个真正属于我们俩的地方。就这样,好不好?”
“可是,程石……”
“好了,就这样了。”
“程石……”
“谁让你当时不肯去我那里?”
“程石……”
“我以后不出生活费,你养我……”
“程石……”
他一下子吻住了她,不再让她开口说话。很久,他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她的唇,她睁开眼睛,叹了口气,想张口说话。
“你再来,我就又要亲你了。”
苏磬哑然失笑,叹气,终于妥协。
今年的圣诞晚宴因为两个公司的合办显得格外的隆重。灯光璀璨,人也多了不少。
苏磬照例找了离自助餐桌最近的角落坐下,自得其乐的吃吃喝喝,看秦小鱼来来回回的穿梭,偶尔也会找寻程石的所在,他一点都不难找,挺立在人群里,出众耀眼,他的眼光也不时的向她看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会,相视一笑。程石的身边,总伴随着一个身影,苏磬看得清楚,是叶心蕊。苏磬微微一笑,低下头去喝自己的水果冰水。
自己公司的人熟知苏磬的作风,也没人来搭理她,只有秦小鱼或者陆迪非偶尔兜过来跟她说上几句。倒有叶氏的几个员工,会跑来搭讪,苏磬微笑着,无可无不可的一一回应,礼貌,却淡薄疏离,没有耐心的说了几句也就走了,也有有耐心的,一直坐在她旁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有问她便答,没问她从不主动说。
直到苏磬被一个阴影笼罩,她抬头一看,是程石,他立在她面前,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坐在她旁边的那个人立刻站起来,“程总。”
他略略点头示意,伸手抓过苏磬的手,也不管众人的眼光,把她拉起来就走。
那头的叶心蕊正在找他,却看到程石拖着苏磬走过来。她脸色变了变,克制着自己,叫道:“程石,我爸来了。”
苏磬已经看到了,那个人,十几年的岁月,她居然还能认得。
叶明远上下打量着这个跟在程石身边的人,总觉得似曾相识,他也注意到了刚才两人牵着的手,还有女儿不悦的脸色,寒暄过后,他问:“程总经理,这位小姐是……?”
程石还未来得及开口,叶心蕊便说道:“爸,她是苏磬,是程石公司的。”
苏磬?叶明远的目光锐利的扫过来,有些明白了。
苏磬坦然的跟他对视,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苏磬终于知道叶心蕊尖锐的眼神是从何而来,她和叶心蕊的眼睛又为什么这么相像。叶明远的眼睛眯起来,却不动声色:“哦?你叫苏磬。”
苏磬微微而笑:“是。苏磬。”
她和眼前的这个中年人都明白,她在十一岁之前,一直有着另外一个姓氏。
叶磬。是她十一岁以前的名字。
第 20 章
苏磬由秘书带着走进叶明远的办公室。叶明远指指沙发:“坐吧。想喝点什么?茶,咖啡还是饮料?”
苏磬坐下,微笑:“喝茶吧。”
秘书端了两杯茶进来,放在茶几上,悄悄的退了出去。茶气袅袅的升起,叶明远却不知如何开口,眼前坐着的,是他遗弃十多年的女儿。这么多年,他一直心怀愧疚,没想到再见竟是如此戏剧化。
“爸爸……”
“你……”
叶明远正犹豫着,却不想苏磬居然先开口了他“爸爸”,他心头一酸,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小磬,你竟然还肯叫我一声爸爸。”
苏磬端起茶杯,抱在手里,笑容浮上嘴角:“难道不叫,你就不是我爸爸了?”
血缘的关系从来都不是说斩就能斩断的,何必做无用的挣扎?毕竟他生了她,也养了她十年。
叶明远也笑了,有些宽心,看着她恬淡的样子,知道她生活的不错,他问:“你妈好么?”
“还好。”
叶明远怔怔的重复:“那就好,那就好,”他想了想,终于还是说道:“小磬,其实爸爸当年是有苦衷的。”
苏磬微微而笑,点点头。其实,对她来讲,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早已不再重要。只是,她看着叶明远,她记忆中的这张脸是年轻的,如今却已爬满了皱纹,眉宇间不经意流露着孤独,年老而衰的孤独,眼睛里,闪着急待倾诉的渴望。
“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人老了,就会常常想起以前的种种。” 叶明远停下来,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继续说:“我和心蕊的妈妈是青梅竹马,可是,我们有血缘关系……”
苏磬一惊,猛地抬头,叶明远自嘲的笑笑,对她点点头,“关系虽然不是很近,但也不远,所以硬是分开了。后来,经人介绍,我认识了你妈,恋爱,结婚,有了你,生活虽说平淡,一家人也和和美美的。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你江叔叔和你妈在一起,”他把烟递到嘴边,深吸了一口,呼出:“当时年轻气盛,也不听你妈解释,犯下了让我后悔一生的错误,那天晚上我喝醉了,和心蕊的妈妈发生了关系。当时你才四岁,后来我和你妈和好了,心蕊的妈妈却突然失踪了。直到你十岁那年,她突然抱着一个孩子出现在我面前,那孩子就是心蕊,也已经六岁了。因为血缘的关系,心蕊从小体质就弱,经常会生病,她妈妈走投无路了才回来找我。我考虑了很久,最终决定跟你妈摊牌,那个时候心蕊母女更需要我,你妈没吵也没闹,甚至连话也没有多说,第二天就签了离婚协议给我,条件是走了就不要再回去。”
是的,走了,就不要再回来。原来,这样的决绝,来自母亲。苏磬怔怔的望着手中的杯子,茶叶都已经展开,沉到杯底,安卧。
叶明远掐灭了烟头,长长的叹气:“心蕊的妈妈前几年也去世了。事情过去了十几年,真没想到,我这些话现在唯一能说的人竟是你。小磬,你怪不怪爸爸?”
苏磬抬起头,缓缓的说:“爸,都过去了。”
叶明远轻轻拍了拍苏磬的肩膀,笑道:“有空经常来陪爸爸喝喝茶,吃吃饭,人老了,开始怕孤独了。”
苏磬笑着点头。
叶明远有些犹豫,心蕊对程石的感觉他不是不知道,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小磬,你和程石……”
苏磬没有想过要掩饰,接过话来说:“我们住在一起。”
“什么?”叶明远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样,他愣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那心蕊这孩子还整天……我得说说她,她从小身体不好,所以老惯着她,任性的很。”
苏磬笑道:“爸,你连这也要管?”
叶明远眨眨眼睛,笑眯眯的说:“不管?难道让你们姐妹争得头破血流,跟那个什么电视剧里演的,缺胳膊少腿的来折腾我这把老骨头?”
苏磬不禁笑了出来,叶明远也呵呵一笑,抬手看看表,站起来道:“走吧,今天不是圣诞节嘛,晚上爸爸请你吃饭。”
“好。”苏磬答应,想了想,又说:“那我打个电话。”
叶明远了然,走开了去。
苏磬挂了电话放回包里,笑着说:“爸,要不就去我那儿吃吧?”
叶明远玩笑道:“怎么?怕爸爸请不起啊?”
苏磬摇头,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是程石已经做好了晚饭。”
叶明远哈哈大笑,拿起外套:“是嘛?程总经理亲自操刀下厨,那我可真要尝一尝了。”
程石见到叶明远跟着苏磬一起回家,有些吃惊,却不动声色:“叶董事长,您这是?”
叶明远走进门,伸手拍拍程石的胳膊,故意装得一本正经:“听苏小姐说你饭做的不错,特意来尝尝你的手艺。”
程石一听,总是觉得哪里奇怪,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反应,眼睛下意识的去寻找苏磬,却看到她一闪身已经溜进了厨房。
叶明远饶有兴致的欣赏着屋里琳琅满目的圣诞装饰,拿起茶几上瓷质的圣诞老人晃了晃,“你们的圣诞节过得有滋有味的嘛!”
程石脸上的笑容柔和起来,“都是苏磬弄的。”
苏磬把餐桌摆好,三副碗筷,几道简单的家常菜,“吃饭吧。”
这样朴素的温暖。叶明远好久没有尝试了。心蕊是个爱玩的孩子,父女俩很少在一起吃饭。家里一直请着保姆,饭菜做好了也总是他一个人在吃。
叶明远轻轻的叹息,听到程石叫他:“叶董,请坐。”
苏磬端着汤盆从厨房里走出来,程石上前接过,轻轻的放到桌子的中央。
叶明远笑声爽朗,“程石,苏磬是我的女儿,你就亲切一点,叫伯父吧。”
程石惊愕,脱口而出:“伯父?”
叶明远大笑,拍拍他的肩膀,戏谑他:“好吧,我就当你叫过了。”
程石看向苏磬,她抿着嘴看了他一眼,只是微笑着,微笑着说:“爸,坐吧。菜都是程石做的,很好吃,你多吃点。”
吃饭的时候,一如既往的安静,只有偶尔筷子轻触碗碟的声音。叶明远突然说话了:“你们平时都是这么做着吃的?程石,都是你做?”
苏磬专心致志的吃菜,笑而不答。程石看看她,知道她吃饭的时候不爱说话,笑道:“能在家吃就在家吃,大部分都是苏磬做,今天是碰巧。”
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苏磬和程石话都不多,叶明远却觉得这顿饭吃的格外舒心。吃完了,苏磬收拾了碗筷来洗。她洗碗,程石从来都是在一旁陪着,帮着把洗好的碗筷擦干收好,可是今天,她悄悄的示意,让他陪着叶明远。两人自然而然的,便谈起了合作案的事宜。苏磬洗好了,泡了三杯茶,给他们端了过去,也不打扰他们的谈话,自己进了书房。
过了很久,轻轻的敲门声响起,苏磬背对着门正埋头看书,她转过身来,叶明远站在门口,笑着对她说:“小磬,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
苏磬抬头看看墙上的钟,站起身,“嗯,我下去送送你。”
父女俩慢慢悠悠的走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斜长斜长。叶明远无数次想象过和苏磬父女重逢的场景,却没有一次是像这样的,不亲昵,但平静祥和。
他拉开车门的瞬间,苏磬突然问道:“爸爸,八年前妈妈是不是找过你?”
“八年前?”叶明远沉吟,仔细的想了想。其实并不用多想,离婚后那么多年,苏磬的母亲苏林只找过他一次,他记得很清楚,是为了苏磬转学的事情。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苏林也没有多说,只是求他为女儿做一件事情。
他点头,又问道:“小磬,那时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苏磬默默的摇头,笑道:“没有,是我自己任性。”
她站在原地,看着叶明远的车拐了个弯消失在视野。八年了,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迷解开了,答案竟真是如此简单,母亲也是心高气傲的人,为了她,还是跟父亲低过头。
苏磬轻轻的开门,关门。屋里却不见程石的人影,兜了一圈才发现他在阳台抽烟,只穿了一件薄毛衣,她给他拎了件外套走过去,说道:“你也不冷的么?”
程石掐灭烟头,“不冷”,却接过衣服给她披上,一边问道:“叶明远是你父亲,那么叶心蕊是你的……?”
“同父异母的妹妹。”
他伸手拂上她的脸颊,轻叹:“怪不得你们的眼睛那么像。”
苏磬微笑。是这样。
程石认真的望进她的眼睛深处,接着说:“可还是不同,一眼就能看出来。”苏磬的眼神,笑容早已不同,像是被洗过的,清水般澄澈,偶尔会闪过一丝忧伤,却坚韧无比。“苏磬,有时候我真的希望你能稍微软弱一点。”
苏磬没有答话,只是偎进他怀里,软弱一点吗?她会不知如何自处,不知如何保护自己。
第 21 章
陆迪非进了蓝调,径直走向吧台。还是上次那个女侍应生,笑着问他:“又是一个人?”
他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坐下,“是啊是啊,闷啊。”
女侍应将手里的杯子擦净放回原处,说:“闷?那就喝酒吧,想喝什么?”
“Gin and Tonic,拿来我自己调。”
女侍应笑得更厉害了,“你果然闷坏了,”反身到酒柜拿了小瓶的Dry Gin和一听Tonic Water放到陆迪非面前,又递了玻璃杯过去,随口问道:“你那朋友呢?”
陆迪非拧开瓶盖往杯子里倒酒,“忙着在家做居家好男人。”
女侍应笑不吭声,开始调酒。陆迪非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问:“调什么?Margarita?”他左右张望,“哪个点的?”
女侍应嗤笑,在杯沿夹了一片青柠,不理他,端起酒杯出了吧台往角落走去,陆迪非的视线跟了过去。
等女侍应送酒回来了,陆迪非问:“她一个人?”
“怎么?有兴趣?事先警告你,她心情不太好。”
陆迪非的兴趣又来了,凑近了说:“你又有什么说法?”
女侍应瞥他一眼,笑着戏谑他:“女人的问题你应该最在行啊,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陆迪非灌了一口酒,摇头,“你错了,这女人可比男人复杂多了,”他转过头去又往那角落看了一眼,她在发呆,有些闷闷不乐,偶尔端起面前的酒杯啜一小口,陆迪非转回来,“不过,对她,我倒可以猜一猜。她爱上一个男人,但那个男人不爱她。”
女侍应笑着摇头:“就这样?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
“你不信?”陆迪非眉毛一挑,嘴角弯起来,笑得诡异,“我们可以赌上一赌。”
“差不多得了啊,小心我轰你出去,”女侍应捞起抹布,擦去吧台的水渍,故意在陆迪非面前扫过,没好气的说:“干我们这行时间长了,别的不行,记住几个人还是可以的。”
“什么意思?”陆迪非不知所以。
女侍应眼睛扫过角落,“她以前跟你那个居家好男人朋友来过,你会不认识她?”
陆迪非恍然大悟,讪讪的笑,端起酒杯,举了举,“嘿嘿,我过去看看她,”他走到叶心蕊面前,他玩笑道:“小姐,我可以坐这里吗?”
叶心蕊却没有听出他的声音,连头都未抬,想也不想就甩了三个字出来:“不可以!”
陆迪非不管她,一屁股在她右侧的沙发上坐下,“叶心蕊,心情不好也不用这么不友好吧?”
叶心蕊这才抬起头来,斜眼看他,“陆迪非?”眼睛下意识的看向四周,在人群中搜寻。
“别找了,只有我一个人。”
叶心蕊有些失望,垂下眼睛开始喝酒。
夜里,程石睡得朦胧,好像听到门铃的声音,以为是做梦,翻了个身继续睡。过了一会儿,响起了“砰砰砰”的敲门声,一声比一声大。
程石随手抓了衣服,套好,开门。一看来人,眉头皱起:“陆迪非你干什么?”
陆迪非一把拉出身后的人,指了指叶心蕊,“喏,她硬要来找你们。”他说着,不再管他们,自己先走进屋里。
程石看看叶心蕊,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闪到一边,淡淡的说:“进来吧。”
叶心蕊进了客厅,呆呆的站了一会儿,说:“我想用一下洗手间。”
程石给她指了方向,走进厨房,面无表情的看着正在翻冰箱的陆迪非,语气冷峻:“陆迪非,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陆迪非拿了面包出来,凑到程石跟前,小声的问:“苏磬真是叶明远的女儿?”
程石讶异,反问:“你也知道了?”
陆迪非啃了一口面包,叹道:“原来真是啊,那苏磬和叶心蕊就是姐妹了,”反手拍拍程石的肩膀,嘿嘿笑:“你小子……”
“吃你的面包,”程石转身出了厨房。
陆迪非跟出来,伸着头张望,有些奇怪,进来这么久也没见到苏磬的人影,就问:“苏磬呢?在睡觉?”
程石往沙发里一坐,答道:“不在。秦小鱼的哥哥1号结婚,她被秦小鱼拉去帮忙了。”程石其实是老大不愿意的,秦天宇结婚,干苏磬什么事情,可秦小鱼硬是说她忙不过来,把苏磬拉去了,连着两天都住在他们家,他想见她,还只能乘着上班时候中午吃饭的空隙。后来还干脆来了电话,说要等到婚礼结束才能回了。
“哦。”陆迪非抬手指指洗手间的方向,轻声问:“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程石假装听不懂的反问陆迪非。
陆迪非斜着眼睛瞪他:“装,就会装,你和苏磬还真是天生一对,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为止。”
程石却笑了,打趣的问:“那依你说该怎么办?”
陆迪非撇了撇嘴,“我又不是你,我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程石眯起眼睛看着他,笑得不可捉摸:“那你总知道怎么送叶心蕊回家吧?”
陆迪非咬牙切齿,狠狠的说:“算你狠。不过,我可告诉你,今天可没那么容易打发。”
两人说着,叶心蕊从卫生间里出来了,看见陆迪非,皱着眉头说:“陆迪非,你怎么还在?”
陆迪非朝程石看过去,摊摊手,好像在说,你看我说得没错吧。他站起来,坏笑,故意说:“我是要走了,叶心蕊,用不用我送你回家?”
叶心蕊摆手:“不用,”四下看看,问:“苏……”说了一个字,却改口道:“我姐呢?”
陆迪非和程石不禁对看了一眼,都有些愕然。程石先恢复了平静,“哦,苏磬这两天不在。”
叶心蕊垂下头,低声说:“是嘛?”过了一小会儿,她抬起头来,直视程石,像是下了决心:“程石,我有话跟你说。”
陆迪非识趣的立即告辞。送走了陆迪非,程石关上门,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窝在沙发里的叶心蕊,她好像出神的在想什么,程石走过去,淡淡的问:“喝点什么?”
叶心蕊缓缓的摇头。程石还是走去厨房给她泡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然后也坐下来,“要说什么?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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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磬简直就怀疑秦小鱼拉她来帮忙的目的,每次两个人正干着活儿,她不是跑去跟她的楚林海腻腻歪歪,就是吃这吃那,时间一晚,她一定是率先睡着的那个。秦父秦母也拿她毫无办法,倒是苏磬,认认真真的帮着准备核对各项事宜。
苏磬自从来到这个城市,认识了秦小鱼,秦父秦母知道她一人在外,总是对她很照顾。她很早便知道人要感恩的道理,所以秦家的事情总是不会推辞。只是,她从来就不知道原来准备一个婚礼是那么麻烦的事情,细小,琐碎,所有的细节都要编排好,统筹好,必须面面俱到。
几天里,苏磬总是觉得疲累。她知道自己是喜欢安静的人,对于许多热闹的事情一般都是避开了去。这段时间里,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多了,竟觉得那么不习惯。所有的感觉汇聚到一起,只剩了两个字:逃离。
中午的婚宴上。苏磬一直有些恍惚,婚礼按部就班的进行着,新郎新娘上台,诉说恋爱史,拥抱亲吻,互诉衷肠,许下诺言。苏磬怔怔的望着台上笑容可掬的一对新人,那么复杂,又那么简单,原本陌生的两个人,就这样,一辈子牵扯在一起了。
他们需要付出多么巨大的勇气?
婚宴结束后,跟秦天宇和秦小鱼打过了招呼,早早的便离开,他们知道她这几日也是累了,没有强留。一路慢慢悠悠的走回去,新年的第一天,虽是冬天,街上却也热闹非凡,苏磬双手插在口袋里,垂着头,淹没在街道人群里。她突然开始强烈的想念外婆的小镇,那感觉强烈到令她无法抗拒。
回到家,程石不在。她匆匆的收拾了一下,留了张字条在桌上,直奔车站而去。
母亲见到她有些惊讶,却也只是淡淡的说:“我以为你们都不回来呢。”
这一次见到母亲,苏磬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轻轻的叫:“妈。”
江唯的父亲见她似乎有话要说,留了空间给她们母女。
“妈,我见过爸爸了,”苏磬还是决定要跟母亲说,见母亲有些不解,解释道:“我是说,叶明远。”
“哦,是吗?”母亲低着头打毛线,语气虽淡,苏磬还是感觉到了她微微的震动。
“嗯。”苏磬看着母亲,知道她并不想谈,就只说:“他挺好的。”
母亲只是点点头,没有再接话。她抬起头看看女儿的脸,手上却没有停:“你都在忙些什么?脸色这么差。”
苏磬笑笑,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一个朋友今天结婚,帮了几天忙,睡眠不足。”
“那等下吃了晚饭早点休息。”
苏林跟别的母亲不同,她从来不问苏磬关于恋爱,婚姻的事情。她是有些明白的,父母的婚姻,包括再婚,加上后来江唯的背叛,苏磬在这方面总是有些阴影的,这么多年,她很少回家来,多多少少跟这些事情都有关系,所以苏林不去强迫她,总是希望有一天她能自己明白过来,也希望能有这么一个人,能让她彻底的从阴影中走出来。
她在心里默默的想着,听到苏磬又在叫她:“妈。”
“嗯,”她答应。
“我想去外婆那里呆两天。”
苏林看看手里的毛线,答道:“明天一早再过去吧,这条围巾是打给你外婆的,我晚上赶一赶,你明天正好带过去。”
第 22 章
苏磬轻轻的关门,下楼。楼道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她细微的脚步声。一月的清晨,空气中笼罩着浅浅的薄雾,小区的大铁门还未开。苏磬走向边上的小门,看门的李大爷从值班室里探出头来,“小磬这么早就出去了?”
苏磬微笑着点头,“去镇上看看我外婆。”
一脚才跨出大门,苏磬便看到斜对面的街上,停着那辆她再熟悉不过的车子。这才想起,她除了给他留了字条,从昨晚到现在,竟然连一个电话也没有打给他,此刻看到他的车子,心里早已一片柔软。
她走到车窗边,看进去,他靠在椅背上熟睡着,眉头紧蹙,一脸的倦意。苏磬沉默的看着他的睡颜,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吃早餐的缘故,胃里突如其来的闪过一阵钝痛,难以言喻。她深吸了一口气,轻敲车窗。敲了两三次,他才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到了站在车外的她。
两个人隔着车窗就这么对视着。长时间的沉默。眼波间,此起彼伏。
过了好久,苏磬叹了口气,绕到另一边的车门,示意他开锁。她坐了进去,扑鼻而来浓烈的烟味,她低头看到若干个烟头,堆积在小小的盒子里。摇下了一点车窗,冬日清晨的空气一钻而入,她抬头去看他,他的眼睛直视着前方,神情阴晴不定,只留给她静默的侧面。她知道,他是在生气。
“程石,”苏磬轻轻唤他的名字。
程石一动不动,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她叹了口气,又叫道:“程石,我……”
她的话没有说完,程石极用力的一把将她扯入怀里,牢牢的箍住。苏磬猝不及防的,他的嘴唇便侵袭上来,狠狠的堵住了她的呼吸,箍着她的手臂也越收越紧,猛烈的,不留丝毫的余地,唇齿间只剩浓重的烟草味道和他独特的男性气息。
苏磬知道,他是在用他的行动传递他的愤怒,所以,她没做任何反抗,忍着微微的疼痛,由他抱着,吻着,却情不自禁的,软软的唤他:“程石……”
听到她的呢喃,他的吻更深了,像是要把她生吞了似的,再也不要放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开她,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呼吸粗重,盯了一会儿,目光却又调开了去看窗外,一言不发。
好一会儿,苏磬的心情平复下来,脸上若隐若现的浮着红晕。她伸出手去覆在他的手背上,却被他拂开。
她无奈,想跟他解释:“程石……”
“我要睡觉。”他粗声粗气的打断她,脸却还朝着窗外,口气像个正在赌气的孩子。
每次他一这样,苏磬就忍不住的想笑,可是现在,她却不敢流露出丝毫的笑意,生怕加深了他的怒气。
“好,”她答应着,伸手去推门。
他一把死死的拽住她,低吼:“你要干嘛?”好不容易等到她,她又想跑到哪里去?
苏磬回过头,见他一脸怒容,眼底集聚着怒气,她缓缓的摇头,双手环上他的脖子,主动去亲他因为生气而抿紧的嘴唇,轻轻的说:“你一夜没睡,去我家睡一会儿,好不好?”
他也不回答她,自顾自拔了钥匙推了门就下车,站在旁边等她。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小区里走,李大爷又探出头来,笑呵呵的打量着程石,语气戏谑:“小磬,怎么又回来啦?”
苏磬脸微微一红,只“嗯”了一声,便匆匆的往里走。
母亲听到开门声,从厨房探出身子,问:“你没走?我还以为……”说了一半的话在看到程石的瞬间卡住了。
苏磬领着程石走进门,对正在客厅看报纸的江父和愣在厨房门口的母亲说:“爸,妈,这是程石。”
程石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他恭敬的叫:“叔叔,阿姨。”
江父站起来,“呵呵”笑,道:“来,坐吧。”
苏磬走到母亲身边,低声问:“妈,家里有早饭吗?我也还没吃。”
母亲却“噗哧”笑了,“你刚才出去之前怎么不吃?”
等母亲进了厨房,苏磬对程石说:“你先坐一会儿,吃点东西再睡。我去厨房帮我妈。”
苏磬走进厨房,轻声叫:“妈。”
苏林自顾自的忙碌,淡淡的回应:“怎么?”一转身却见苏磬沉默着,似乎不知如何开口,她摇头轻叹,把两碗粥,几个馒头,还有一些小菜放到托盘里,递给苏磬,“去吧。”
江父跟程石随便聊了几句,见苏磬从厨房出来,便站起来说道:“你们慢慢吃,我出去走走。”
苏磬把托盘上的东西一一端到桌上,递了筷子给程石,说:“吃吧。”
程石看了她一眼,方才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从她手中接过筷子,一声不吭,埋头开始喝粥。苏磬看着他,知道他还在生气,便也不再说什么,坐下来吃早饭。
吃完了,苏磬正要收拾碗筷,程石却抢在她前面,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回托盘,端起来走进厨房,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跟她说,苏磬呆呆的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以。
厨房里传来母亲和程石的对话。
“吃完了?东西就放这儿吧,我来弄就好了。”
程石笑容可掬:“阿姨,您忙您的,我来洗。”
苏林也不勉强,微笑着,站在一旁,看着他把碗筷都洗好,擦干净。苏磬和程石的事情,苏林不是没有听说过,她不太干涉女儿这方面的事情,是因为她总觉得,在感情上是她亏欠了苏磬。如今见了程石,心中的石头算是放下了一半。
“阿姨,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听到程石的声音,苏林回过神来,笑道:“没有了,你去休息一下吧。”
苏磬看着他从厨房里走出来,一脸的倦容,叹了口气,走过去拉了他走进房间,关上门,对他说:“你在这里睡会儿,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叫你。”
说完就要往外走,他却又拉住她,问:“你一大早出门是要去哪?”
苏磬笑了起来,“终于肯说话啦?”
程石见她笑得灿烂,气也消了大半,可是一想到他老老实实的在家等了她几天,才出去买个东西的功夫,回来就看到她留的字条说她回家了,心里就又不舒服起来。她总是这样,一声不吭的就跑掉,全然不顾他的感受。他一看到字条,把赵秘书从家里拉出来帮忙查了她家的地址,飞车赶了过来,好不容易找到她家,却已经很晚,怕打扰她的家人,就打她手机,居然还关机,于是在车里呆了一夜。
苏磬见他脸色又阴郁起来,忙答道:“我是要去老镇看看外婆,”说着把他往床边推,“你先睡,然后起来吃饭,吃完饭我们一起去,顺便带你转转,好不好?”
程石也是累了,躺下很快便睡着了,苏磬蹲在他身边,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才走开,轻轻的给他拉上门,一抬头,便触到母亲的目光。
“睡了?”
“嗯。”
“他是在楼下呆了一夜?”
“嗯,车里。”
苏林摇摇头,叹气:“天这么冷,这孩子,待会儿中午给他熬碗姜汤喝了。”
苏磬在母亲身边坐下,叫道:“妈。”
苏林转过身子来面朝她坐着,伸手把苏磬垂在胸前的头发理了理,拢好放到肩后,“小磬,你从小就是能拿主意的孩子,也在外面东奔西跑了那么些年,妈从以前到现在都不太管你,是相信你自己绝对有辨别是非对错的能力。程石这孩子不错,”她顿了顿,叹了口气,继续说:“很多事情,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苏磬望着母亲,点头。苏林笑着颔首,轻轻摸了摸女儿的脸颊,又说:“你爸爸那里,都在一个城市,有空就去看看他,怎么说他都是你亲生父亲。”
苏磬终于安心,微笑起来,“妈,我知道。”
第 23 章
苏磬轻手轻脚的在床沿坐下来,端详他熟睡的脸庞,此刻的他,睡颜里透着满足和安宁,又带着点儿任性和固执。凝视着他,苏磬的手不由自主的抚上他宽阔的额头,她丝毫都没有察觉,自己轻柔的动作里,隐藏着无限的眷恋。
当手停留在他脸颊的时候,蓦地被他抓了个正着,程石一扯,苏磬便跌入他怀里。她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被他搂的紧紧的。
程石的声音闷闷的,哑哑的从她的肩窝里传出来:“你做什么?”
她轻笑,“起来吃饭了。”
程石不放手,也不说话。苏磬只感觉他热暖的呼吸细细的喷在她的颈间,她只稍稍的一动,他便揽得更紧,仿佛只要他一松动她就会消失不见。
“程石?”苏磬动弹不得,只能唤他。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又没了声音。
苏磬轻轻的叹气,不再挣扎,软软的靠在他怀里,半晌,她说:“昨天是我不好。”
程石突然一翻身,把她半压在身下,伸手轻柔的拂开她脸上的一丝乱发,不允许她回避的,直视她的眼睛:“你怎么不好了?”她休想再糊弄过去。
“唔……”她欠了欠身子,却被他牢牢的钳制住,“程石,这样我没法说话了。”
他不为所动,手下丝毫没有放松:“说话只需要用嘴。”
苏磬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想笑,却不敢,嘴唇抿得紧紧的。
“说吧。”
“说什么?”她故意的,看着他的双眸无辜起来。
程石皱眉,这么不老实?他微微的眯起眼睛,散发出危险的信号。
就在他正要有所动作的时候,苏磬突然说道:“我不好,不该一声不响就跑回来。”
他眉毛一扬,“就这样?”
“你没看到我给你留的字条?”
“看到了,”他粗声说,她是变笨了,还是故意跟他装傻,没看到怎么知道她是回家了。
“嗯,那我们出去吃饭吧。”苏磬说着就想要起身,却又被他按住,纹丝不动。
他附在她耳边,咬牙切齿的说:“话还没说完,你休想出去。”
苏磬睁大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知道他是认真的,心中叹息,收起眼里最后一丝顽皮,柔柔的看入他的眼睛深处,“不会了,以后不会了。”
程石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她是说到就会做到的,却还是脱口而出:“真的?”
苏磬轻轻的抽出被他束缚的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笑道:“一定都经过你的批准。”
他俯下头去,轻柔的吻住了那道微笑。
良久,程石终于结束了那个吻,抬起头来,笑着看她红潮未退的脸。两人相对凝视着,过了一会儿,外头好像有什么声音?苏磬嗔怪着推开他,坐起来,“我先出去了,你赶快起来,下午还要去外婆那里。”
一走出房门,苏磬就愣在那里,过了几秒钟才叫道:“哥。”
江唯看着她笑道:“昨晚打电话回来,才知道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叫我一起?”在秦天宇的婚礼上看到她,也没顾得上说几句,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她却消失了。不能去她家找她,打了她手机,关机,才打电话回来,原来,她是回家来了。
苏磬笑笑:“我也是突然想起来才回来的。”
江唯还想说什么,一抬头,看到出现在她身后的程石,愣住了,心里酸涩,不是滋味。
气氛正有些怪异,母亲拿着碗筷从厨房里出来,叫道:“来,都来吃饭了。小唯,去叫你爸出来吧。”
江唯答应,这才走开。
苏磬拉着程石正要坐下,程石却从母亲手里接过碗筷,一副一副摆放好,又笑着问:“阿姨,还有什么要拿出来的?”
苏林笑嘻嘻的看着他,道:“还有个汤,我去端出来,你坐着吧。”
程石却已朝厨房走去,嘴上边说:“我来就好了,您都忙一上午了。”
苏林也不推辞,只是补充道:“小程,厨房那碗姜汤是给你熬的,你喝了再吃饭。”
程石道谢,点头答应:“嗯,好。”
苏磬有些呆愣的看着他走向厨房的背影,这个人,在长辈面前真是乖的不象话。苏林却抿着嘴在一旁直笑,倒有些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感觉来。
程石把汤碗在桌子上放好,江父和江唯也从房里走出来,母亲这才招呼道:“赶紧过来吃饭,”瞥了一眼苏磬,“你们等下还要出去的吧?”
苏磬点头“嗯”了一声,拉过程石在她旁边坐好。
江唯看了两人一眼,坐下来,心绪已经稳定下来,他笑着问:“下午要出去玩?”
苏磬已经开始认真的吃饭,程石见她一副不想答的样子,便笑道:“是啊,以前没来过。”
江父抬头,狐疑的看看江唯,又看看程石:“你们认识?”
江唯点头:“就是上次国庆回去的时候,在火车站。”
江父“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一片沉默,好像都在吃饭,又好像各有各的心思。等吃完了,苏林坚持着没让程石再洗碗,直把他和苏磬往外赶。
苏磬没让程石开车,两人坐旅游专线到了古镇。
先直奔了外婆的老屋,苏磬给外婆介绍了程石。解释了半天,外婆恍然大悟,扶了扶老花镜,仔细看了看程石:“原来是块小石头啊。”
苏磬怎么忍也没忍住,大笑,东倒西歪,头靠到外婆的肩膀,“嗯,外婆,他就是小石头,叫他小石头就对了。”
程石哭笑不得,又毫无办法。于是,外婆就真的“小石头”,“小石头”的叫。苏磬每次听到,都笑得前仰后合。
冬日午后,阳光充足,温暖。两人帮外婆把所有的被褥都拿出来晒着。程石好不容易得着机会,咬牙切齿的在她耳边说:“回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苏磬不理他,笑着跑进屋,扑到外婆怀里,嗔道:“外婆,小石头欺负阿磬。”
程石从未见过苏磬这般模样,他呆呆的站在门口,阳光从他身后钻进屋子,洒在那亲昵依偎着的祖孙俩身上。他看得有些痴迷,竟无法移动脚步。
直到外婆朝他招招手,笑眯眯的唤他:“石头,来。”
程石走过去,蹲下来,外婆拉起他的手,盖在苏磬的手背上,缓缓的说:“阿磬是个苦孩子。石头要好好照顾我们阿磬。”
程石动容的看着眼前的情形。苏磬的脸轻轻的靠在外婆的膝盖上,外婆低头慈祥的看着她,眼里充满了宠溺,布满皱纹的手一下一下的,轻抚着苏磬的头发,身子轻轻的摇晃。苏磬一动不动的呆着,眼睛里,亮晶晶的,隐隐的泛着水光。
程石牵过苏磬的手,郑重的,“外婆,石头记住了。”
外婆笑了,眼角的鱼尾纹像是两朵花开,“好孩子。”
晚上,两人没有回城里去。苏磬跟外婆睡在大大旧旧的木板床上,程石在隔间里打了厚厚的地铺。
第二天两人起了个大早,开始在镇上闲逛,竟碰上一场水乡古镇的传统婚礼。伴着婉转悠远的评弹声,一对凤冠霞帔的新人站在缓缓驶来的花船船头。上了岸,由大红的喜字引领着,一行人吹吹打打的喜气洋洋的走在古老的青石板路上。
两人跟着队伍一路的走,跨过了石桥,绕过小小的广场,走进深深的古巷,最终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了下来。新娘从花轿里出来,和新郎一起拜见公公婆婆,然后牵巾拜堂。
程石看得有趣,低声问苏磬:“你们这里的人都是这样结婚的吗?”
苏磬摇摇头,“我也只是小时候才见过……”说着举起手指放到唇边,示意他不要再讲话,程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新郎正用杆秤挑开新娘头上的红方巾,然后,喝交杯酒。最后,新郎新娘竟用事先安置的卡拉OK开始情侣对唱。
苏磬笑得合不拢嘴,对程石说:“果然是时代进步了,真是先进。”
程石拉了拉她,嘴唇贴到她耳边说:“我们以后也这么结婚,好不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音乐的声音太大了,苏磬好像没有听到这句话,她转过身来,双手扯他的胳膊,笑着说:“走吧,回去了,外婆还等我们吃午饭呢。”
第 24 章
街的一角,坐落着小小的咖啡馆,外观雅致,乳白色的墙壁上写着它的名字:心的咖啡。苏磬轻轻的推开店门,一阵铃铛清脆的哗响。柜台后面的人抬起头,对她绽放了一个笑容,示意她随便坐。她在靠窗的角落坐下,略略的扫视,米色的墙壁,金黄色的窗帘,椅子是藤制靠椅,上面放置着小小的靠垫,所有的灯饰显然都是店主精心挑选过的,散发着柔和的暖色光,温馨,又浪漫。这样的空间里飘散着淡淡的咖啡香和奶香。
叶心蕊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相视一笑之后,叶心蕊问:“喝什么?”
“卡布其诺。”
叶心蕊抬头交待了站在旁边一个大学生模样的服务生,笑着问她:“怎么样?都是我自己设计的。”
苏磬略显惊讶,浅浅一笑,“很温暖。咖啡也很好喝。”
“你喝过?”
苏磬点头:“很久以前,进来过一次,不过没有看到过你。”
“嗯,我有时候上午来,有时候下午来,不会一直在。”
苏磬微笑。这时候,服务生端了咖啡来,巧克力粉勾画出小小的心型,漂浮在卡布其诺的表面。
叶心蕊笑得有些骄傲:“这是我的特色。”
苏磬笑着回应:“我知道,”看着叶心蕊从服务生手中接过一杯橙汁,好奇的问:“你不喝咖啡?”
叶心蕊摇头,“我从小缺钙,医生说不能喝咖啡。”
原来是这样。苏磬沉默,低头轻啜了一口那杯卡布其诺,想起叶明远跟她说过的,因为血缘的关系,叶心蕊身体不好。
叶心蕊却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可是我又太喜欢咖啡的香气了,所以才跟爸爸要求开了这家咖啡店,”她吐吐舌头,“虽然自己从来不喝。”
苏磬微笑着点头,眼前的叶心蕊跟她以前看过的竟截然不同,眼中的锐利消减了许多,倒添了几分小姑娘的天真活泼。
叶心蕊突然叫道:“姐。”
苏磬猛地抬头,一脸惊异,随即便反应过来,笑着答应。人与人之间,可以如此简单,真好。
“爸爸都跟我说了,没想到我还有个姐姐,更没想到的是,居然是你,”叶心蕊一边感叹一边说,可是说着说着,她自己却先笑了起来,“我本来打算跟你不共戴天的呢,可是现在连爸爸都不帮我了……”
还不等苏磬反应,她马上又接着说:“姐,你的话一直都是那么少的嘛?上次吃饭见你也是,几乎都不说话的。”
苏磬也插不上话,一直认真的听她讲,此时却“噗哧”笑出了声,“你哪有给我说话的机会?”
叶心蕊突然凑近了,一脸诡异的说:“姐,你说你这么不爱说话……”她突然有些黯然的垂眼,顿了顿才说:“程石的话也是少的惊人,你们俩呆在一起不闷的嘛?”
真的,程石和她,都是话少的人,相处在一起,沉默的时间总是多于对话的时间。太多的时候,他们呆在一间屋子里,能够一句话也不说,连续安静几个小时。
不闷吗?她居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好像那样的安静与沉默,生来就是理所当然的。
叶心蕊喝了一口橙汁,说:“你看,给你机会你还不是不讲话,不如……”她又凑过来,似乎半开玩笑,又似乎半认真的说:“姐,不如你把他让给我算了。”
苏磬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猛地听她这么一讲,低叫了出来:“啊?什么?”
叶心蕊笑嘻嘻的重复:“我说让你把程石让给你妹妹我。”
苏磬一听却笑了,“这事你得去问程石,我做不了主。”
叶心蕊长叹了一口气,“你们还真是一对。”
苏磬漫不经心的微笑,低头去喝咖啡,没有接话,她的话还没有讲完吧。
“姐,其实我去找过程石了,还是元旦前了,那几天你不在家。”叶心蕊的语气终于慢慢的严肃起来。
苏磬点头,是她在秦小鱼家那几天吧。事情过去那么久,程石居然连提都没有跟她提过。
“那天,我喝了点酒,就跟他表白了,可是……”叶心蕊重重的叹气,“其实之前,我对程石的感觉,彼此之间都是心知肚明的,只是从来没有挑明过。那天都说出来了,反倒给了他明明白白拒绝我的机会。”
苏磬静静的听她讲,小小的勺子在杯子里搅啊搅。她还记得,第一次在程石办公室见到叶心蕊,那样的暧昧。那个时候,她的脊梁骨挺的笔直笔直,冷静到连自己都佩服,没有流露出任何内心的彷徨。如今,他拒绝了叶心蕊,她的心里竟毫无来由的松弛了下来。自己终究还是在乎的。
“姐,你知道嘛?他这么直接的拒绝我,我反倒轻松了,难过了几天,也想明白了,这样东西既然从来不属于我,我就也没有失去什么。退一万步讲……”叶心蕊突然嘿嘿的笑起来,“这肥水也没流了外人田。要是换了别人,我一定力争到底,绝不退缩。”
苏磬伸出手去握住叶心蕊放在桌面上的手,姐妹俩相对而笑。苏磬微笑的望着那双长得跟自己极像的眼睛,原来,自己还是幸运的。
“姐,你知道我怎么跟他表白的嘛?”
苏磬笑着摇头,等她说下去。
“人一喝酒果然就会变得冲动。我说,程石,苏磬是我姐姐,你现在必须在我们姐妹俩中间挑一个,你说,你要我,还是我姐姐……”叶心蕊一边说一边笑,“后来酒醒了,觉得自己傻极了,我跑到你们俩的家里,质问他到底要选谁,傻瓜都知道结果了。”
叶心蕊突然问道:“姐,你爱他嘛?”
苏磬愣住了,爱?她和程石在一起那么久了,这个字,从来也没有被提起过。她只知道,他们彼此做伴,没有明确的表白,却会有莫名的心动。相处起来平平淡淡,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寻常,相互之间很熟悉,即使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但是聊起天来又有很多话可以讲。在一起的时候觉得安全,很容易就能宽容彼此。
这样,就很好了。爱,是太沉重的字眼。
叶心蕊推推她,暧昧的眨眼:“好啦好啦,这些话留着你们俩自己说。后来,程石送我回家,临走的时候,叮嘱我不要告诉你我去找过他。我问为什么,他就叽咕了一堆什么英雄救美人,美人救狗熊,反正我也没听明白。”
苏磬手一抖,勺子掉入杯中,叮铛作响。只不过是她随口说的话。那个时候,她只是想告诉他,他和别的女人之间的事情,她没有必要,也绝对不会插手,如何解决,都是他自己的事情。
一个男人应当有足够的能力和气度,处理好这些事情。她不需要知道。原来他记得,也明白了。
叶心蕊还在说:“他真笨,我不告诉你,你怎么知道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
心蕊,有些事情,不需要告诉,甚至,连暗示都不需要,但是,就是会知道,这种感觉异常的奇妙。
回家的时候,他为她开门,随口问道:“又去哪闲逛了?”
“没有。在心蕊那里喝了杯咖啡。”
他拿过她脱下的外套,眉头皱了起来:“叶心蕊?她跟你说什么了?”
苏磬靠近他,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腰,头轻轻的靠在他胸前,程石有些意外,但心下一暖,悄悄的将外套放到一边,手臂也拢住了她,她的笑语从他胸前传出:“程石,她是我妹妹。”
两个人就这样拥抱着,很久,谁也没有松手。
“苏磬?”
“嗯?”
“快过年了,我要去英国陪我爸妈过年,你跟我一起去,见见他们,好不好?”
她没有声音。过了一会儿,“你爸妈怎么在英国?”
程石笑起,“我才一毕业,他们就迫不及待的要享清福,在英国乡下买了一栋房子,从此乐不思蜀。”
“是这样啊。”她突然仰起头,笑容灿烂,“程石,我饿了,我们吃饭吧。”
他抓住她,“你答应了?我明天让小赵办手续订机票了。”
苏磬闪了闪神,逃避的,“好饿,先吃饭,吃了饭再说。”
第 25 章
快要过年了,人们的忙碌也变得喜气洋洋起来。只有苏磬依然故我,安安静静的上班下班,偶尔陪叶明远吃吃饭,到叶心蕊的咖啡馆坐坐。总是很沉默,像是浸在她自己的时光里。
行至年关,公司大小事务总是很多,程石几乎天天都要加班到很晚,只是再忙,他也注意到,苏磬总是有意无意的在回避跟他去英国过年的问题,每次他提个头,她就像泥鳅一样的迅速滑开。
她究竟在逃避什么?她能毫无畏惧的面对那么多事情,却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上一直表现的像一只鸵鸟?还是,她根本就不愿意……
晚上十点半。程石开了门,朝屋里看去,屋角的落地灯亮着,电视屏幕的荧光一闪一闪,却没有苏磬的动静。他收回准备去开客厅大灯的手,放轻了脚步,餐桌上放着给他留的饭菜,而她自己,却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只盖了一条薄毯子,头微微的垂着,靠在沙发扶手和椅背之间,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无奈的摇头,轻轻的放下钥匙,走过去,才弯下腰想要抱她起来,她却幽幽的醒转过来,睫毛闪了闪,眼睛困倦的睁开,只细细的一条缝,看到他,哑哑的发出声音:“唔……你回来了?”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拂开垂在她脸颊的乱发,小声的说:“我抱你去床上睡,好不好?”
她的眼睛又阖上了,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身子往沙发深处缩了缩,像是要继续睡。程石叹气,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抱她,她小小的挣扎,想要躲开,他垂下头,在她耳边说话,好像哄小孩子一般:“阿磬乖,我们去床上睡。”
她真的就不动了,身子乖乖的落在他的怀抱里。帮她盖好被子,程石正要转身离开,手却被拉住,他回头看她,见她半睁着眼睛对他讲:“程石,饭菜在桌上,记得吃。”
程石的心里一股暖流缓缓流过,他反身把她的手塞进被子里,掖好,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答应:“我知道了。你乖乖睡觉。”
等程石一切收拾停当,钻进被子,正要将缩成一团的苏磬揽进怀里,出乎意料的,她竟一骨碌自觉的钻进他的怀抱,双手环上他的腰,脸趴在他胸前一动不动。
她是从不会这样的。程石觉得有些奇怪,低头看她,看不见她的脸,却能感觉她的鼻子在自己的胸前蹭啊蹭的,他笑道:“苏磬,你这种睡法我很难受。”
她终于抬起头来对上他的脸,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程石伸出双臂,把她整个的包裹在怀里,嘴唇在她额上吻了吻,柔声问:“怎么了?”
她没有声音,过了一会儿,“程石,”她深吸了口气,“我想辞职。”
她感到那双抱着她的手臂在一瞬间僵硬起来,她垂下眼睑,不敢看他,却知道他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他说:“不想做了?辞就辞了吧。”语气依旧温柔。
苏磬咬了咬嘴唇,继续说:“程石,我是想离开一段时间。”
又是片刻的沉默,他的声音再响起的时候,已听不出任何情绪:“我们一起去英国,不算离开么?”
苏磬想从他怀里推开,他的手臂却坚实异常,紧紧的缠住她,她低声唤他:“程石。”
他无声,依旧没有放手。
“程石,我……”她轻叹,终于说了出来,“不想去英国。”
“好,不去。”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三个字,声音里已透着无限的忍耐。
“程石,我……”
没等她说完,他几乎是用甩的放开她,掀开被子自顾自的站起来,看也不看她,径直走到窗边,“哗啦”拉开窗帘,瞬间,整个城市的灯火在黑暗的夜空下,璀璨闪烁。他背对着她,眼睛默默的望着窗外,站了一会儿,打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苏磬叹了口气,走过去轻轻的拉上窗帘,给自己披了件衣服,又给程石拿了一件,才跟了出去。他靠在沙发的一角,一声不响的抽烟,她能看到烟头闪耀的火星,却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她走过去,把衣服递给他,默默的瞅着他:“别着凉了。”
他仍旧不看她,伸手拿过了那外套,随手丢在一旁,继续吸烟。
她蹲下去,靠在沙发沿上,抬起脸来凝视着他,叫他的名字:“程石,我只是想离开一阵,出去走走,还会回……”
程石将手中的烟头狠狠的掐灭在烟灰缸里,终于看她,他打断她,声音清晰,冷静:“苏磬,你究竟在怕什么?”
她愣住了,怕什么?视线落在他刚刚掐灭的烟头上。
是的。她怕。很多年,她无所畏惧的兀自生存,淡薄自处,内心坚韧到沉寂。可是,渐渐的,他就这么一丝一寸的进驻她的生活,点点滴滴,霸道的盘踞在她心头,日夜相随。她是怕,怕自己再也离不开他,怕那些脆弱的东西不知何时又会破碎满地,那时的她,又会无可遁形,无处可逃。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已没有平时的温暖,“你在怕什么?怕我会一直缠着你?怕摆脱不了我?”
她呆呆的望着他,完全说不出话来。他竟是这么想的。
他怎么能不这么想?玩笑似的提起结婚,她岔开了话题去。三番两次的征求她要不要跟他去英国,她从不给答案。现在,她竟然要辞职,要离开……
他眸光一闪,想起离开古镇的那日。
镇口,有一棵枝杈上挂满了红丝带的古树,他指着那棵树问她:“来的时候就注意到,这树是不是有什么讲究?”
她抬起头朝树枝间望去:“传说恋爱中的男女一人拿一根红丝带,写上名字系到一起,再挂到这棵树上,就能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他笑:“那我们也去弄两根。”
她拉住他,白他一眼:“你还信这个啊?不准的。”
他说:“你怎么知道不准?试试,就当玩了。”
当时她硬扯着他,嘴里叫着:“走啦走啦,都是骗游客的。还要赶车,快来不及了。”
就这样,把他拉走了。
一丝苦笑浮上程石的嘴角,她如此明显的躲避,一次又一次,他还能怎么想?他以为,每天清晨醒来,看到彼此的笑颜,抓住彼此的手,是他们一起认定的幸福。
她垂下头,伸出手去抓住他的手,缓缓的说:“不是的,程石,我只是……”她停了停,温暖的脸贴上他冰冷的手背,“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需要时间,在没有他的空间里,想明白一些事情。她还能不能重新捡起那些在她生命里丢失已久的东西?
他抽出手来,又点燃了一支烟,吸了一口,问道:“好,你需要多久?”
她讷讷的摇头,“我不知道。”
“一个月够不够?”他吐了一口烟,见她不说话,“还是两个月?还是你想要更久?”
“程石……”她又想去抓他的手,却被他甩开。
“三个月,苏磬,我最多等你三个月。”
她低下头去,紧咬着嘴唇,不再吭声。沉默,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蔓延。
过了好久,他终于打破了近乎死寂的沉默,“你不打算在家过年了?”
她猛的反应,“啊?”随即笑了笑,“嗯。”
“那什么时候走?”
“等你去了英国以后吧。”
“不行。”他几乎是斩钉截铁的立刻否决了她,“我二月四号走,你要走只能在我前一天走。我送你走。”她休想跑的踪影全无,那会让他连个方向都没有。
不等她回应,他又问:“你要去哪?”声音始终冷硬。
“成都。”
“好,我会帮你订机票。”语气坚决,不容她任何的拒绝,说完,他站起来,抓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扯起来。
苏磬在地上坐的时间太长,脚下一软,被他扯了一个趔趄,不禁叫道:“程石,你干嘛?”
他皱了皱眉,扶住她,等她站稳,才拉着她移动脚步,头也不回,硬邦邦的甩了几个字给她:“不干嘛!睡觉!”
第 26 章
原本话就很少的两个人,更安静了。大半个月里,程石忽然不再加班,每天按时回家,两个人一起做饭,一起吃饭,一起洗碗,默默的,不说话。
饭后,程石自顾自钻进书房去做事,苏磬会泡两杯茶,有时候,也会是咖啡,一杯放到他手边,自己捧一杯坐在书桌旁边的沙发椅上安静的看书。
有时候,苏磬偶尔抬起头来,看到程石的侧脸,会一直看到发呆。时光流转,这么温和平煦的生活,是她一直期冀和珍惜的。却不知道为什么,每每觉得不真实,心里总飘浮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恐慌……她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她只是需要相信,会有永恒的存在,或许不用永恒那么久,一辈子就好,把自己的手交付到这双温暖的手心,然后相濡以沫。
程石抬眼,见她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随口问道:“怎么发起呆来了?”
苏磬嘴角一弯。摇头,站起身来:“我帮你倒水。”
她走出书房,程石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的背影,他们在一起那么久,她已经改变了太多。没有那么孤僻了,笑容清朗了,眼神温暖了,对他的言语也越来越多,会等他,会依赖他,也会迁就他。
只是,他慢慢的开始发现,她的内心最深处,结结实实的存在着一种东西,根深蒂固,现时现今,也许连她自己都无能为力。她不愿意讲,必定是觉得讲了无济于事,或者,她是害怕提起,既然她需要时间,他就给她。如果在作出彼此的承诺之前,必定要克服,那么他愿意等。他想,他或许也需要时间,需要时间去了解那些她掩埋在内心和时间深处的东西。
不知何时,她端着茶杯站在他面前,笑问:“你怎么也发起呆来了?”
他从她手里拿过茶杯,喝了一口,低头去看桌上的案卷:“我在等你帮我倒水。”
说完了,两个人忍不住相对笑了起来。
程石把她拉过来坐到自己腿上,搂进怀里:“明天就走了,要带的东西都收好了没?”
“收好了。”
“你要去的地方现在都很冷,衣服要多带一点。”
她看着他,她要去哪里,他都知道么?她笑着点头:“嗯,知道了。你也是。”
“嗯?什么我也是?”程石正思索着种种要关照她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
“你也要多带点衣服,英国现在也很冷。”
“哦。”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又说:“还有,不许再做那些危险的事情。”
她眨眨眼睛,顽皮一闪而过,“什么危险的事情?”
程石眯起眼睛,前一刻还柔和着的脸冷峻下来,“苏磬,你以后再敢跟我装傻乱扯试试看!”
一瞬间,她感到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底涌上来,就要破眶而出,却笑起来,把脸埋入他的脖颈间,轻声说:“好了,我都知道了。”
有东西悄悄的滴在他的颈间,然后慢慢的滑落,他伸手轻轻的抚摸她的后脑勺,声音暖和下来:“还有……”
她猛的抬起头,泛着光的眼睛里水汪汪的,她皱皱鼻头,好像很委屈的样子:“还有啊。”
很少看她这副模样,程石心里喜欢,却佯装严肃:“是,还有。”他是发现了,很多时候,不对她凶一点,她我行我素惯了,根本不当回事。
她继续委屈:“好吧,还有什么?”
程石扯了一张便签纸下来,在上面写了一串数字,塞给她:“拿好,不准丢了。”
苏磬低头看:“是什么?”
“我在英国的电话。想我了就打这个电话。”
苏磬看着他,他板着脸,一丝笑意都没有,哪有人摆这种脸说那种话的?她就也一本正经的回答:“是,总经理。”
迅速的,那双眼睛又眯了起来,果不其然,声音冷冷的响起:“你皮痒了是吧?”
她拾趣的低头,仔细的叠好那张纸,放到口袋里,然后双手环上他的脖子,认真的跟他对视:“好了,程石。你说的我都记住了。”
程石不再说话,两个人静静的拥抱。
过了一会儿,她想起来,就问:“你什么时候从英国回来?”
“过了正月十五就回。”
“哦。”她想了想,又问:“公司不是初八就上班了吗?”
“嗯,都丢给陆迪非了。”
哦,是这样。“那……”
程石皱眉,她怎么突然之间那么多问题?粗声打断她:“不许再问了。”此时此刻,他只想这么好好的,静静的跟她呆一会儿。
她小声的说:“我只是想说,那我们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
程石无奈的瞥了她一眼,伸手把她的头按到自己肩膀上,“现在开始不许说话。”
她老老实实的靠在他肩膀上,轻轻叹气,却不再作声。
空气,静好安稳。时间,缓慢,又迅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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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磬在成都下了飞机,独自站在机场大厅里,看人潮涌动,来来往往,竟第一次觉得孤单,觉得心里空落。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她在柜台买了直飞丽江的机票。
丽江的春节很热闹,游人如织,多是来过年的。苏磬依旧找到那家坐落巷子深处的私人客栈,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妇,老板姓吴,老板娘姓宋,苏磬叫他们吴哥宋姐,他们还记得她,乐呵呵的接待了她。因为客栈的位置不显眼,所以房客很少,除了她,还有一对新婚的小夫妻。
这里的冬天,空气虽冷,却整日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下。客栈的走廊上,天井里,摆满了各式花草。清晨,苏磬洗漱完毕,开始帮主人浇花。阳光透过天井徐徐的洒落,宋姐示意她在竹躺椅里坐下,自己则从一棵植物上摘下一些叶子来,泡了一杯花草茶给她。
苏磬顺着天井的屋檐向晴朗的天空望去,这时候,英国应该才是半夜吧。他都做些什么呢?笑意不知不觉,爬上她的面容。
宋姐从屋里走出来,也捧了杯茶,在她对面坐下,笑着问她:“这么开心,想情郎呢?”
苏磬从躺椅中直起身子,只是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宋姐笑意更深,眼光斜睨过来,“真被我说中了?”
苏磬笑笑,略略点头,低下头去喝茶。
“那你怎么还是一个人?也不跟他一起来?”
楼上传来欢欢快快的对话声,那对小夫妻起床了,正走下楼来。宋姐抬头看了一眼,道:“你看看人家,这样多好!”
苏磬顺着宋姐的目光看过去,年轻的妻子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丈夫宠溺的笑,认真的听她讲话,却又细心的留意着妻子脚下窄窄的楼梯,怕她不小心摔到。苏磬转回头来,见宋姐正望着她,颇有深意的笑,也不隐瞒,“他去英国陪他父母,年后才回来。”
宋姐点头,呵呵的笑:“我就觉得你这次来跟上次不太一样了,开朗了许多,身边还是有个人比较好。有什么事情,别总是一个人扛着。你现在还年轻,或许比较向往自由,等老了,到了我们这把年龄,碰到任何事,哪怕是丁点大的小事,知道身边总有个人陪着你,那感觉不知道多好……”
宋姐话还没说完,门口便传来吴哥洪亮的嗓音,“什么感觉不知道多好?”
一听这声音,宋姐便站起来,转身往门口走的时候不忘弯下腰对苏磬悄悄的说:“老归老,耳朵还真不是一般的灵光。”说着走过去,接过吴哥手中刚从集市买回来的东西,放去厨房。
吴哥拍拍手,拿起几上的水杯一饮而尽:“小苏起来了啊?”
苏磬抿嘴笑,说道:“嗯,跟宋姐聊天呢,正夸吴哥你呢。”
吴哥浓眉一挑,好奇心大起:“哦?都夸我什么了?”
“你有什么好夸的?真好意思问,”苏磬还没来得及回答,宋姐就从厨房走出来,白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又轻推了他一把,“还不去洗手,吃早饭了。”
等吴哥瞪着眼睛走了,宋姐才朝苏磬眨眨眼睛,“就跟坏话只能在女人背后说一个道理,夸奖男人的话,只能在他们背后讲,不然他们就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了,偶尔让他们知道你知道他好就行了。”
苏磬失笑,宋姐的理论还是一如既往的多。苏磬跟着他们一起早餐,丽江粑粑,加上酥油茶,这么吃着,在冬日的早晨,特别温暖。
大年夜的时候,吴哥宋姐的儿子女儿来了,客栈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年夜饭是大家一起准备,一起吃的,吴哥一大家子,那对小夫妻,加上苏磬。
饭后,苏磬悄悄的退了出来,慢慢的在古城的巷子里走。城里到处都挂着红灯笼,红光打在光滑的石板路面,闪闪发亮。新年即将到来的夜晚,鞭炮声阵阵,街上热闹非凡,露天的酒吧,萍水相逢的人们抛却矜持陌生,欢快的聊天喝酒,歌舞升平。
苏磬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就快要十二点了。苏磬抬头望向天空,满天繁星,新的一年,就要这么来临了。
她把手机塞回口袋的时候,指尖触到纸的边缘,顺手拿了出来,打开,是一串号码。
再听到那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才发觉,原来自己早已思念成灾,久久说不出话来。
那头的人“喂”了两声,沉默了一下,小心的试探:“苏磬?”
脸颊上有两行冰凉的东西一滑而下,这久违了的东西。苏磬用手背抹了去,吸吸鼻子,答应:“嗯,是我。”
她听到他把话筒拿远了,好像对旁边的人交待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又听到他的声音:“好了,怎么了?”听到她这里的鞭炮声,又笑道:“你那里好热闹。”
她笑,却阻止不了还在涌出的眼泪,只得平稳下声音:“嗯,马上就十二点了。”
他抬手看表,是啊,没几分钟就是国内的十二点了,他却只想知道她打电话给他,是因为……于是,他问:“怎么突然想到打电话给我?”
“我想你了。”
没有任何犹疑的,这句话脱口而出。原来,竟是如此简单。“砰”的一声,烟花在头顶华丽的绽放,却惊动在心头。一霎那间,心中所有的情意,如花竭力盛放。
电话里很久没有声音。十二点已到,所有的声音都湮没在此起彼伏的鞭炮烟花声中。
等安静了一些,擦干了眼泪,灿烂的笑起,她说:“程石,新年快乐!”
那人却一本正经的问:“你刚刚说什么?”
她笑,没有听清楚?大声了一点:“我说,新年快乐。”
传来的声音已包含微微的烦躁:“不是,前面一句。”
她继续笑,“我说,程石,新年快乐。”
他终于恼怒了,憋着气:“苏磬,我说过的话你记不住是不是?你信不信我……”
“程石,我说,我想你了。”她歪着头想了想,又补充:“特别想。”
第 27 章 (结局)
远远的,程石就看到她坐在那里,跟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时间过去了很久,眼前的场景却未曾改变。还是那层石阶,依旧是一个人,清净恬淡,悠然飘逸。
他默默的立在那里,清楚的知道,他这一辈子,再也放不下她,因为懂得了她所有的背负,所有的害怕,他再不忍心,也不允许让她孤独,以后所有的,他都要和她一起承担。
他迈开步子走过去,轻轻的抽走她手中的啤酒瓶。苏磬缓缓的转头看向侧后方,愣了好久,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看清楚了来人,讷讷的像是自语:“你不是在英国吗?”
程石在她身边坐下,拉过她早已冰冷的双手合在掌心,笑道:“本来是。可是,有人想我,还是特别想。我就想,不能让那个人想我想到茶饭不思,寝食难安,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她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微笑的脸,眼泪又不受控制的涌出,她最近怎么这么爱哭?好像要把这么多年没有流出的泪都流尽似的。
他腾出一只手来给她擦眼泪,戏谑她:“要是早知道把你一个人丢到这么远的地方,能让你为我流这么多眼泪,我早应该把你打包扔得再远点。”
她突然笑了起来,用力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哽咽:“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跟陆迪非似的这么油嘴滑舌了?”
程石哈哈大笑,手臂一伸把她揽入怀里,说:“告诉你,其实他是跟我学的,我一直怕他被我比下去,所以才不说。”
泪终于止住,她开怀而笑。
他扶起她的下巴,细细的审视她的脸:“好了?原来你哭的时候也可以有那么多眼泪,我一直以为你冷血呢。”
苏磬从来没有像此刻那么认真,认真的望着眼前的人。
回头是岸。
她一路走,一路停,无数次的回头,从来没有看到过她的岸。当她终于决定不再回头,他来了。
她低声唤他:“程石。”
“嗯?”
“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
他揽紧了她:“什么事情?”
“唔……都是我过去的事情。”
他在她发间微笑,低沉的声音传出,“怎么办?我都知道了。”
“啊?”苏磬惊愕,猛地抬头,磕到他的下巴。
他揉着下巴,大叫:“苏磬,你要谋杀亲夫啊!”
她丝毫没有注意他的用词,只想弄清楚他是怎么知道的?都知道些什么?
程石望着她笑,语气却不再玩笑:“那天送你走了以后,我去找了江唯,所有的事情,他都跟我讲了,”感觉到了她的僵硬,他沉稳的,更紧的拥住她,在她耳边清晰的说:“苏磬,都过去了,我不想你因为旧事重提而难过,所以才去找他。现在,我只想问你……”
听他停了下来,苏磬从他怀里抬起头,“问我什么?”
他正视她:“你现在还信不信那些东西,我是说诺言,爱情还有婚姻?”看着她一脸愕然的样子,程石勾起嘴角,笑意渐深,不等她回答,他便说:“其实我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任何东西即使曾经失去过,也可以再找回来。”
无法再言语。幸福,轻轻的飘落,落定在心头。
“反正你现在有我了,就算一时找不回来,我们也可以慢慢找。”他想了想,继续说:“有人让我转告你,如果你可以找回那一切,他就连嫉妒的心都没有了。”
苏磬看着他,点头,微笑。眼前的人,才是她的岸。所以,她终于要回头是岸了。
他却突然抬高了声音说道:“所以,我正式通知你,你不准再给我乱跑,要跑只准跟我一起跑。”
苏磬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答应:“好。”
他却故意朝她低吼:“好什么好。我只是通知你,你没有资格回答好不好。”
她笑倒在他怀里,“程石,你知不知道,你霸道起来很可爱。”
他瞪着眼睛,扯了她起来,看着她笑颜如花,嘴上却仍然凶巴巴:“你发个誓。”
她笑得调皮,举起右手,信誓旦旦,“我发誓,程石霸道起来很可爱。”
他气结,脸一沉,不再说话,站起身来,把她拉起来就往前走。
她由他拉着,脸上春光明媚,心里无限欢喜。他们的掌心合到一起,不再跑了,她回头看一眼他们刚才落坐的地方,他们的起点……
古城里人潮汹涌,喜庆喧闹。她忽然被路边摊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了目光去,停下了脚步,那是一对朴实到毫无雕饰的银戒。就好像他们之间,一切都那么简单,自然。曾经失去的东西,是回来的时候了。
苏磬抬起头,看向人群中程石的背影。程石也刚好回头,找寻她的身影,却看见她安然立在灯火阑珊处,微笑等待。
——全文完——
番外一:求婚
程石开门,进门,换好鞋。屋子里一直静悄悄的,他没有立刻开灯,眼睛扫了一圈,只看到书房里有灯光隐隐透出。
他轻轻的走进去,苏磬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脑屏幕,不知道在忙着什么,见了他,也只是微微的抬了抬眼睛,笑了笑:“你回来啦,等我一下,马上好。”
程石走到她背后,弯下腰,下巴点在她肩膀上,脸颊贴上她的,她本能的一缩,却被他一手箍住,他轻问:“忙什么?这么认真。”
“唔……找工作。”
他往电脑屏幕上望去,满满一屏五花八门的职位信息,眉头蹙起:“你干嘛要找工作?”
苏磬笑,手上却没停:“失业了嘛。”
他从键盘上抓起她的双手,交握,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你要想工作,跟陆迪非说一声,回公司去做就好了。”
她抽出一只手来关机,轻轻挣开他,转过身子站起来,笑嘻嘻的说:“怎么听起来有呼风唤雨的感觉?”
程石挑挑眉,笑道:“你不喜欢呼风唤雨?”
摇头。“不喜欢,”拉了拉他,又说:“走了,吃饭了。”
程石低头挽起衬衣袖子,拉着她往厨房走,边走边说,口气装得完全公事化:“那明天到人事部交中英文简历各一份,等待面试通知。”
苏磬一听就想笑,这人,又来了。她加快了两步赶到他身前,刻意忽略他假装紧绷的脸,拉起他的胳膊,帮他把刚挽起的袖子放下来,扣好扣子,低着头说:“我们今天出去吃。”
“怎么突然要出去吃?”
苏磬拿来两人的外套,递了他的过去,漫不经心的回答:“唔……庆祝。”
程石不解,庆祝?想了想,不是她生日,不是他生日,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想不出来,他穿上外衣,问她:“庆祝什么?”
若无其事的瞥了他一眼,苏磬语气如常,平淡:“结婚。”
结婚?程石愣在原地,有些摸不着头脑,傻傻的问:“谁结婚?”
苏磬心里好笑,让你老跟我装深沉装正经,她不动声色,答道:“我。”
……
她看看他,面无表情的继续:“哦,对了,你要不要也结?”
……
苏磬走回书房,从抽屉里拿了几张纸出来,走到他跟前,“你以前没有结过婚吧?”
摇头。
她把那叠纸塞给他,“你要是跟我一起结,就把这个拿好,带好身份证,这个礼拜有空去做个体检。”
他“哦”了一声,低下头去,婚前体检介绍信。他们是在讲结婚?怎么觉得这么怪异?
乘他还没有回神,苏磬走到玄关去换鞋,经过他的时候,顺手扯扯他,“走了,吃饭,饿死了。”她背对着他,不敢笑出声,脸上却已是止不住的笑意泛滥。
终于,那人反应过来了,心里乐开了花,迈开步子追了过去,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她,暖暖的气息喷到她的脸上,苏磬再也忍不住,笑弯了腰。
他咬牙切齿:“你逗我玩,是吧?”
苏磬笑得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她笑完了,在他怀里转身,双臂环上他的脖子:“谁逗你玩了?你不要结婚啊?”
他气结,“不是说要结婚逗我玩,是你……”说不清楚了,他叹气。
“是我怎样?”苏磬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有些调皮的看他。
看着她的笑颜,程石无可奈何:“你很好。不过,有人像你这么求婚的嘛?”
她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辜:“求婚?我哪有求婚?”
他挑了挑眉,还带这样赖的:“你没有吗?”
苏磬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回答:“我没有。我的意思是,我要结婚了,问你要不要顺便跟我一起。你不要就算了好了。”说着就要去夺他手里的文件。
他闪开手去,叫道:“算了?你想得美。”
她眨眨眼睛,笑:“我想得不美,所以你不要忘了去体检。那现在可以去吃饭了吧?”
他不动,也不让她动。相视微笑。他沉默的望了她一会儿,小声问:“终于想好要嫁给我了?”
苏磬歪着脑袋想了想,点头笑道:“所有要找的东西都找回来了,所以我们应该要尝试一些新鲜事物了。”
苏磬从他怀里退出,在口袋掏啊陶,掏出来两枚简单朴素的银戒,拉过他的手,将大一些的那个套上去,端详了一会儿,把他的手反过来,将另一个放在他掌心,自己伸出手去……
番外二:公公婆婆
苏磬端了杯茶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程石坐在沙发里,抓着手机也不知道在发什么呆。她坐到他身边,笑道:“电话打完了?”
“没有,说等下再打来。”
“哦,”苏磬仔细看了看他,“那你干嘛一脸凝重的样子?”
程石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歪头看她,“有吗?”
她笑笑,把手中的茶递给他,“有,来喝口茶压压惊。”
程石对她“嘻嘻”一笑,“有老婆真好。”
油嘴滑舌。苏磬瞪了他一眼,沉思了片刻,说道:“程石,我们去趟英国吧。”
他把茶杯放到几上,笑眯眯的腻过来,“丑媳妇想见公婆啦。”
苏磬好笑又无可奈何的瞪着他,领完证以后,这个人是耍嘴皮子耍上瘾了。正要再说什么,他的手机响起。
程石接通,叫:“老爸。”
苏磬正要站起来走开,让他讲电话,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用力扯入怀中,挣扎了一下,那家伙揽的死死的,抬头去看他的脸,却严肃的可以,似乎被教育的很惨。她是不想偷听的,可是离他的手机实在太近,一些诸如“翅膀”、“飞了”、“结婚”、“媳妇”、“爹娘”之类的字眼还是清晰的飘入耳中。
她轻叹,心里有些担忧。直到程石推推她,他按住话筒,很小声的对她说:“我爸说要跟你说话,想不想说?不想说就帮你推掉。”最后那句声音小到连她都差点没明白。
苏磬朝他微笑,摇摇头,把手机接过来,“伯父,您好,我是……”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那头的人显然也是故意压低了声音在讲话,“那个臭小子是不是说如果你不想接电话就要把我推掉?”
苏磬一愣,想笑,却憋住了,悄悄看了一眼程石,真是知子莫若父,她“嗯”了一声。
“这死小子,看我不狠狠教训他一顿,真是越大越不像样了……”
苏磬听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敢吭声。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有女性的声音响起,“死老头子,你有完没完?不讲我讲,别把好好的媳妇儿给我吓跑了。”
苏磬终于忍不住,笑意浮上嘴角,电话里渐渐的安静下来,好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她听到程石的父亲在很不情愿的咕哝:“那你赶快,我还没讲完呢。”
再次传来的声音很温和慈祥:“是小苏吗?”
苏磬笑应:“嗯,阿姨,您好。”
程石的母亲笑道:“这孩子,都嫁给我们家小子了,还阿姨呢。”
苏磬有些不好意思,正要改口,却被程母突然阻止,“苏,先别说话,把程石那小子支开我们再说。”
她闭上嘴巴,看了一眼正若有所思的程石,推了推他,央求:“渴了,帮我重新泡一杯茶好不?要换茶叶。”等程石拿着杯子走了,将手机重新放到耳边,说:“阿姨?”
“咳咳,苏,你叫我什么?”
呃,苏磬抿了抿嘴,轻轻唤道:“妈。”
程石的母亲笑哈哈的答应:“诶!苏,你不知道,我可等这声妈等到皱纹都有了……”旁边传来程父的声音:“哼,死老婆子,居然被你抢先了,还好意思说,你本来就满脸皱纹。”
苏磬终于没有憋住,笑出了声。这样的初次接触是苏磬始料未及的,她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扩大,如此幸福。有些明白程石的那些可爱是来自何处了。
“死老头,你说什么?待会儿再跟你算帐。”恶狠狠的说完,程母又立马笑嘻嘻的叫她:“苏?”
“嗯。我在呢。”
“我们长话短说,苏,你得在程石那小子面前装出我们是恶公公恶婆婆的样子。”
“啊?”
“就这样决定了,一直得装到你们下飞机为止,记住了啊,千万不要露馅。”
苏磬目瞪口呆,愣愣的叫:“妈……”
“我对你有信心,能收拾了我们家这个小子的姑娘一定没问题。”
苏磬还没来得及答应,那头的电话就被程父抢了去,“苏,程石回来了嘛?”
“还没。”
“赶紧赶紧,叫声爸爸来听听。”
苏磬笑出声,柔声叫道:“爸爸。”
“嘿嘿,好好好,乖媳妇。”程父乐不可支,随即又说道:“我刚刚狠狠的教训了程石一顿,估计他正紧张着呢,所以你千万要演得像一点,不能让他识破,知道没?”
苏磬抬眼正看到程石从厨房里走出来,赶紧答应:“嗯,我知道了。”又沉下声音讲:“爸,他回来了。”
“好好,那就先这样了啊,苏,我们英国见了。拜拜。”
电话挂了。程石在她身边坐下,苏磬在心里哈哈大笑,却无比同情的望着他,你可惨了!
“我爸妈……”他有些担心,犹豫了一下才问:“都跟你说什么了?”
苏磬垂了垂眼睛,叹了口气,轻声说:“程石,你说你爸妈会喜欢我么?”
程石一手揽她到怀里,“怪我不好,结婚前没有事先跟他们说,”他扶她起来,苏磬赶紧收起笑容,哀怨的看他,他说:“要不我们先别去了。等过一阵,他们气消了再去。”说完了又自己皱着眉头嘀咕:“这老两口,我还一直以为他们挺通情达理的呢。”
是很通情达理。苏磬在心里点头,却装的很无奈,说:“程石,别再拖了,越快越好,你难道还想他们更生气?”
程石点头,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怜惜的说:“其实所有的手续我早都办好了,就是怕你去了受委屈。”
苏磬觉得自己快要憋不住了,双手一把圈上他的脖子,埋头到他肩膀,使劲摇头。她真是迫不及待的要去受委屈。拿什么拯救你,我亲爱的老公。
幸福呵!
===============
英国。巴斯。石头砌起的矮矮的围墙,包围着一个精致的小花园,花园里栽种着姹紫嫣红各种花草,留出小片的空地,摆放着一张木制长条椅。极具英国特色的小房子,蜂蜜色的石砌外墙,尖尖的红瓦屋顶,宽大的老式落地窗户……苏磬站在院门口,几秒钟不到的功夫,便爱上了这里。
程石拖过她的手,低头问她:“累么?”
她笑着摇头。
“那我们进去吧。”
“好。”
程石掏出钥匙,开了门进去。厚厚的地毯,暖色的壁纸,简单的家具,却点缀着各式各样的装饰品,字画,照片,小玩意……宽大的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茶具,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奶香味。她,喜欢极了。
程石粗粗的扫了一圈,嘀咕:“人呢?”又对身边的苏磬说:“不管了,我们先把箱子放到房间去。”
才弯下腰去,就听见程父冷冷的声音响起:“你是越活越有规矩了,结婚不打招呼,现在连回家来爸妈都不要叫一声了,是吧?”
程石抬头,气憋,老实的叫道:“爸。”又把苏磬拖上前来,笑嘻嘻的说:“爸,这就是苏磬。”
苏磬微笑,清脆的喊:“爸。”
程父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却只淡淡的瞥了一眼苏磬,“哦”了一声,便自顾自的坐到沙发里去看报纸,苏磬心里明白,偷偷的看程石的反应,他歉意的对她笑笑,又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
程父头也不抬,突然严厉的说道:“你妈在厨房,先去打个招呼。不要一点规矩都不懂。”
“哦。”
程石拖着苏磬往厨房走去,苏磬边走边回头,程父也转过脸来看她,笑眯眯的朝她眨眨眼睛,食指举到嘴边示意她噤声,苏磬笑着略略点头,下一刻,便入了厨房。
“妈,我们回来了。”
苏磬跟着他喊:“妈。”
程石的母亲已有些发福,却不失雅致。苏磬想,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程母抬起头来,漫不经心的问:“你就是苏磬?”
苏磬笑起,“嗯。”
“过来。”
苏磬刚要走过去,手却被程石拖住,程石蹙眉叫道:“妈……你……”
话没说完便被打断,程母走过来,分开两人的手,拉过苏磬,没好气的瞪着程石:“怎么?你不声不响结婚不跟我们说,现在我想看看儿媳妇也不行?”
程石顿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程母往外赶他:“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苏磬留下给我干活。”
程石还在挣扎:“妈,她才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您总得让……”
程母脸一拉,佯装恼怒:“看来你是真的娶了媳妇忘了娘了,我还能吃了她不成?”
终于,程石乖乖的退了出去。厨房的门“砰”的一声在他身后关上。
苏磬轻轻的叫:“妈!”
“诶!”程母眉开眼笑的答应,拉起苏磬的手,拖过一张凳子,“来,先坐下,累了吧?”
苏磬笑着摇头,“还好,”然后探头问道:“妈,您在做什么?好香,要不要我帮忙?”
“傻孩子,你真以为我要你留下干活啊?蛋糕我早都做好了,等下烤好了就能吃了,”程母慈眉善目,一直笑咪咪的:“我就是想听听,你是怎么制服我们家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的?你看看他,刚才听到我要你干活那一副心疼样。我还当他这辈子就只会糟蹋人家姑娘呢。”
苏磬眼睛瞪得老大。
“你不知道?”程母的样子仿佛比她还惊讶。
苏磬笑:“不知道,我就只管自己过日子,都不管他。”
程母恍然大悟,眼神发亮:“我知道了,你一定很不重视他,他就来劲了,对不对?”
苏磬“噗哧”笑了出来,她想了想,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正说着,程石推门进来,程母立刻收起笑容,顺手丢了块抹布给苏磬,“把台上的碟子都擦干净。”
苏磬不吭声,低头接过,程石却不愿意了,抢过抹布丢在桌子上,粗声说:“不擦。”
“又没让你擦。”
“我擦可以,别欺负苏磬。”
程父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怒道:“你小子了不得了,现在敢这么跟你妈讲话了?”
程石一把拉过苏磬护到身后,一副我就这样了,你们看着办吧,大义凛然的样子。
程母假装气得不行,指着他:“你,程石你这个臭小子,你信不信我……”声音语气一转,面向苏磬:“苏磬我告诉你,你知道这小子以前交过多少女朋友嘛,数都数不清,他还自以为了不起,眼高于顶,一个个都看不上……”
程石急了,大叫:“妈,你别乱讲……”
程父早已笑开了怀,苏磬再也忍不住,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程石目瞪口呆,完全不知状况,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被联合起来耍了一通。
程父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小子,我们本来计划是要装到明天的,没想到你现在这么沉不住气,”笑呵呵的看向苏磬,“还是苏厉害啊,哈哈,没想到我儿子也有这么服帖的一天。” 程父走过去揽住妻子,“老婆子,我们是守的云开见明月啊。”
苏磬有些不好意思,嗔道:“爸,妈……”
程石转过脸来看着苏磬,见她笑得调皮,他的眼睛眯起来,沉下声音:“你居然联合我爸妈……”
苏磬笑得更厉害了:“你真的交过很多女朋友啊?”
程石盯了她一会儿,拉起她的手腕就要走,一副要秋后算账的模样,程母跑过来扯住苏磬的另外一只手,“臭小子,不要偷换概念,是我们联合苏,你不要欺负她,再说了,你交过很多女朋友也是事实嘛,敢做还不敢认了?”
程石泄气,认栽。一对活宝父母,再加上一个苏磬。他的这一辈子,哎,路途漫漫……
番外三:在巴斯
春天午后,两人手牵着手在巴斯著名的圆型广场上转悠。
他见她有些发愣,笑着问道:“想什么想的这么投入?”
她歪过头看他,笑容在阳光下闪耀,她认真的说:“程石,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这么幸福,”她垂下头,一步一步踩在石头路面上,她曾经一度以为,这样的幸福是她生命里所无法承受。
那日,在一个乡村的小教堂里,是程石的父母很早为他们预约的位置。他们面对面的站着,相望,起誓:
我愿意接受你成为我的丈夫\妻子,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你,照顾你,尊重你,接纳你,永远对你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在那一霎那,她终于发现,爱,原来是一种信仰,这样的誓言,温暖自己,照亮别人。
又一次交换了戒指之后,程石俯在她耳边说:“这下你再也跑不掉了,不管在世界的哪个角落,你都是我的了。”
“苏磬?”他在叫她了。
她回过神来,拉着他在路边坐下,“程石,你以前是不是特别怕我跑掉?”她直到现在才有些明白,原来,他们之间,等待诺言的,害怕失去的,一直是他。
他闷闷的“嗯”了一声。是的。很多次。他那么喜欢搂着她睡觉,就是怕午夜梦回,她突然丢下他,独自走了。
额头抵上他的肩,低低的道歉:“程石,对不起。以后你赶我走我都不走了,好不好?”
他突然凶她,“你还好意思问,我以为这点基本常识你总是有的。”说完了,自己站起来就走了。
苏磬摇头,这人,脾气说来就来了。她加快了脚步跟上去,叫道:“程石……”
他不理她,任她在后面追着,走了一段不忍心,正想放慢脚步回头,却听到有人“苏,苏,苏”的叫。然后,他就看到一个年轻的外国人奔了过来,越过他,一把扯起苏磬的胳膊,兴奋的直叫唤:“苏,苏,是你吗?你还记得我吗?”
他的眉头迅速皱起,两眼冒火的盯着那老外抓在她胳膊上的手,正要上前去扯开,却听到她开口了:“James?”
James顿时眉开眼笑,给了她一个熊抱,她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头被强压在James肩膀上的那一刻,看到程石已经脸色发青,快要暴跳如雷了,她迅速的推开James,跳离了两步。
“苏,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James说着又想来扯她,程石的反应比她还要快,伸手用力一拉将她困在自己的双臂之内,再不让那老外碰她,宣告他的所有权。
她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虽然这么跟人说话有些别扭,可是身后的人根本没有松手的打算,她有些尴尬,故意转移话题:“James,你现在的中文说的很好了嘛。”
James讪讪的缩回手去,哈哈一笑:“因为后来的老师都教的比你好。”
“那幸好我没有再教下去,否则不是误人子弟了?”
James一脸困惑:“无人子弟?是什么意思?”
苏磬微笑起来,看来还是没有学的特别好,她正要开口解释,程石在后头冷不丁的开口:“意思就是destroy you。”
呃,苏磬苦笑,真亏他想的出来。让她哭笑不得的是James还用求证的眼神看着她,她想摆手,手却被困着,只得说:“你不要听他胡说。”
程石扬眉,“我说错了么?”
这下James更困惑了,苏磬尴尬的笑笑,只得一连串的说:“他是我丈夫。误人子弟的意思是不好的老师会害了学生。”
James恍然大悟,他朝苏磬眨眨碧蓝的眼睛:“苏,你结婚了啊?”随后,他坏笑起来,叽哩咕噜说了一串英文:“苏,你还记得当初我要你嫁给我的时候,你对我说什么了?”
苏磬完全傻眼,明显感到圈着她的这双手臂越来越紧,这个James,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好了,苏,再见了,希望能再见到你,唔……和你的丈夫。拜拜。”James转身,挥挥手,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留下一堆烂摊子。
好久没有动静,她小心的叫他的名字:“程石?”
他突然松开她,又自顾自走了,她站在原地叹气,正要跟上去,他又停住了,回过身来抓住她的手腕,拖着她走,生气归生气,他可不想再冒出个莫名其妙的外国人来对她拉拉扯扯搂搂抱抱的。
苏磬喘着气,边加快步伐边跟他解释,“James是几年前我去康定的时候认识的……”
康定?真是好地方,程石火气更盛。
教了几天中文就求婚了?他仍然不动声色,任她解释。
“程石,就是这样,其他什么都没有,都是他瞎说的。”
他始终一言不发,一抹浅笑却早已爬上嘴角,其实,此时此刻,他的心里比任何时候都要确定她的感情,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看她为他着急的样子。
……
……
……
春暖花开,聊赖的午后,云出奇的白,天出奇的蓝,阳光出奇的明媚。我独自坐在街边的露天咖啡馆,要了一杯咖啡,正要打开刚从旧书店淘来的书。
我无意间一抬头,街的对面,一男一女两个中国人,面对着面,一言不发的站着,女的清秀安宁,低垂着脑袋,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一只脚无意识的在石头路面上划来划去;男的挺拔帅气,却满脸严肃,好像是动了气,可那气又像是自己硬堵出来的……
我微笑着低下头,翻开那本书,扉页上用钢笔写着:
I love you, not for what you are, but for what I am when I am with you.
番外四:非暴力不动声色
===》某天。
从叶心蕊的咖啡店出来,苏磬慢悠悠的往家走,途径一家餐馆,稍稍抬头看了一眼,新开的么?环境不错,什么时候可以来试试?
一边想着,她又往里多看了几眼,是她喜欢的中国风,深木色的摆设,精细的花纹雕饰……眼睛扫过墙上的巨幅书法,余光瞥到底下面对面坐着的一男一女,她低下头继续往前走,心想,嗯,那个男的跟程石长得有点像呢。
不禁又看过去,一愣,哦,原来就是他啊。这次还顺带看了看他对面的人,笑得真是开心。嗯,他是跟她讲过今天是要陪客户吃饭的。脚步未停,没入灯火。
程石回家的时候,苏磬正窝在沙发里看八点档,丈夫有了外遇,妻子哭闹一番,不奏效。她瞥了一眼正在换鞋的程石,他要是有外遇,那么她会……笑着摇头,程石不会。
程石走进来,她没在看他,也没望着电视,若有所思的垂着眼睛,笑得古怪,他问:“笑什么呢?”
她起身,帮他脱掉西装,随口问:“吃过了?”
“嗯。”
看着他解开领带,接过,她又问:“在哪吃的?”
程石愣了一下,笑起,有进步嘛,她以前是从来不过问这些事情的,“一家新开的,叫青花瓷碗,你一定喜欢那里,改天我们去,好不好?”
“好。你先去洗澡。”
她挂好他的西装和领带,走去厨房泡茶,然后继续看八点档。茶几上,两杯绿茶,烟雾袅袅升起。
===》第二天。
苏磬答应了下午帮叶心蕊看店,程石来电话说今天继续陪客户吃饭,她就给自己做了咖啡,多在店里呆了一会儿。离开的时候,天已擦黑。
又经过那家有着美丽名字的餐馆,又忍不住往里看,又看到同样的人物和场景。走过了,莫非是看错了,还是出现了幻觉?她想了想,掉转身子,往回走,重新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她想,这个客户还挺执着。
回家继续看八点档,妻子不再哭闹,改死缠哀求,依然不奏效。苏磬想起这么一句话,当一个男人不再爱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不管做什么,全都是错!
片尾曲的时候,程石回来,站在客厅中央,勾着嘴角看苏磬一个人对着电视自得其乐。她搞什么鬼?吃饭的时候,明明看到她了,来来回回在餐馆门口走了三遍,等他出来想叫住她,却不见人影。他想,她应该是看到他了。走第一遍,应该是路过。走第二遍,是想证实。走第三遍,是原路返回。
她笑嘻嘻的看着他,还是一个问题:“吃过了?”
他答:“吃过了。”
“在哪吃的?”
“还是昨天的地方。”
今天多了一个问题,“好吃么?”
“还不错。好多你喜欢吃的东西。我们周末去,好不好?”
“好。你先去洗澡。”
他拉住她,笑得邪魅,凑到她耳边说:“一起洗。”
试图甩开他,未果,她大叫:“不要,我洗过了。”
他用力将她扯入怀中,连搂带抱的进了卫生间,“洗过了就再洗一遍。”
某人奸计得逞。浴室里,蒸汽缭绕。
===》第三天。
程石继续陪客户吃饭,苏磬继续帮叶心蕊看店,她一定得管她要工资。苏磬看看天色,时间差不多了。收工关门。
习惯的经过青花瓷碗,习惯的往里看,不出意料的看到她想看到的景象,这家的饭菜真的有那么好吃么?她等不到周末了,站在门口,盯着招牌上那几个行楷大字看了一会儿,走进去,交代服务生给她找个角落的,离他们很远的位置。她背对他们而坐,因为不用看,那个客户一定坚持笑得花枝乱颤。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心想,要快点点菜,快点吃,那个八点档还没完呢。果然都是她爱吃的菜,她决定慢慢来,来日方长嘛,随便挑了几样,笑着把菜单交还给服务生,开始耐心等待。拿起一只小碗开始端详,很精致,碗底,色白花青,不知道有没有的卖?菜陆陆续续的上来,味道真的不错。程石果然没有骗她,决定要周末跟他一起来。
手机突然响起,是程石的短信:在干什么?
她忙着吃,匆匆的回复:吃饭。
他回的很快:在哪里吃?吃什么?
她皱眉,这人真烦:外面,吃菜。
按完,手机扔回包里,不再搭理。继续埋头吃。
吃完了,她笑着招手,叫服务生过来结帐。服务生笑容可掬,礼貌异常,告诉她:“您的单已经有人帮你买了。”
坐下来以后第一次回头,看过去,程石正对着她笑,她回笑,转回头来,“替我谢谢那位先生。”
苏磬看了看时间,嗯,差不多了,八点档就要开始了。她站起来,背好包,朝门口走。还没走到门口,有人在身后拉住她的手。
她回头,那人笑得厉害,对她说:“一起回去。”
她看他一眼,没好气的问:“你还要多久?”
他伸手拍拍她的脸颊,笑不自禁:“马上。不会耽误你看电视剧。”
他牵着她,走到那位“客户”面前,说道:“不好意思,何小姐,我必须先走一步了。单我已经买过了。”
苏磬看到这位称作“何小姐”的客户脸色微变,急急忙忙的从座位上站起,“这位小姐是?”
程石正欲作答,苏磬已经开口,“我是他太太。”
太不淡定了。人家又没要抢你老公。不过,语气还好,相当平静,虽然,看到何小姐瞪的老大的眼睛,她仍然没忍住,在心里爽翻了天,她觉得自己很不厚道。
已经走到街上,她还在乐,以至没有听到程石在问她话:“嗯?你说什么?”
程石好笑的看着她:“我说,我们去看电影。”
“啊?不要,我要回去看电视,大结局了。”
他才不会让她回去看那个离婚的结局,硬拖着她,往电影院走:“看电影,请你吃爆米花。”
苏磬扭不过他,好吧,他们还没有一起看过电影呢,再说,还有爆米花。
番外五:笨蛋爸爸
某周末清晨。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程石从睡梦中醒来,又不见了苏磬的人影。找遍了,才发现她窝在阳台的藤椅里看书,凑近了看,还是那本《绝对小孩》。
他笑起来,把她捞到自己怀里,在她耳边低语:“我们生个小孩吧,绝对的相对的都行。”
苏磬笑着斜睨了他一眼,“你起来啦,吓我一跳,还不去洗洗吃早饭。”
程石抓紧了她,开始耍赖:“我不去,生了小孩再去。”
苏磬嗤笑:“你以为说两句话小孩就自己冒出来了啊?”话才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在没有酿成某种后果之前,她立刻接下去说:“程石,小孩很麻烦。”语气哀怨。
他笑,不接话。
她拿起书,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一句话说:“你看。”
他低头。『小孩出生前让妈妈肚子痛,出生后让妈妈头痛。』笑起来,他说:“妈妈肚子一痛,爸爸五脏六腑就都痛了……”
“油嘴滑舌,”苏磬抄起书轻敲他的脑门。
“你看,他还没出生就让爸爸头痛了。”
她气结,白他一眼,无语。
他轻轻的用下巴蹭她的锁骨,嘻笑:“妈妈有没有平衡一点?”
“程石,你现在话怎么这么多?”
他挑挑眉毛,“想知道为什么嘛?”
她点头。
他伸手翻了两页书,指了一句话给她看:『小孩永远不会觉得无聊,他们只会觉得父母很无聊。』他嘿嘿的笑:“为了不让我们的孩子觉得他的父母很无聊,从爸爸做起。”
她终于忍不住,缩在他怀里猛笑,“那就等爸爸完全不无聊了再生吧。”
“不行。”
“那就等妈妈也练练,话也多一点再生吧。”
“不行。”
“那就等妈妈告诉爸爸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以后再生吧。”
“不行。”
“那就等七个月以后再生吧。”
“不行。”
“那就等爸爸变聪明一点再生吧。”
“不行。”
“程石,我已经怀孕了。”
“不行。”
她张大嘴巴,这也不行?半晌,他才愣愣的反应:“苏磬,你刚刚说什么?”
“你都说不行了,我还能说什么?”
他的眼睛因为狂喜闪着璀璨的光芒,他小心翼翼的想要证实:“苏磬,你说的是真的?”
她双臂揽上他,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在他耳畔低语:“我原先也不太确定,昨天去了医院才确定,已经快两个月了。本来昨晚就想告诉你,可是你还没回来我就睡着了。”
他一脸陶醉,幸福的傻笑:“苏磬,我们有孩子了,是不是?你没有骗我吧?”
她从他怀里退开来,眼睛里亮晶晶的,她捏了一把他的耳朵:“你笨死算了。无聊的笨蛋爸爸。”
无聊的笨蛋爸爸又翻起书来,上书一句话:『再笨的大人都能为这世界创造出一些好东西,譬如:制造孩子。』
===》某天。
从叶心蕊的咖啡店出来,苏磬慢悠悠的往家走,途径一家餐馆,稍稍抬头看了一眼,新开的么?环境不错,什么时候可以来试试?
一边想着,她又往里多看了几眼,是她喜欢的中国风,深木色的摆设,精细的花纹雕饰……眼睛扫过墙上的巨幅书法,余光瞥到底下面对面坐着的一男一女,她低下头继续往前走,心想,嗯,那个男的跟程石长得有点像呢。
不禁又看过去,一愣,哦,原来就是他啊。这次还顺带看了看他对面的人,笑得真是开心。嗯,他是跟她讲过今天是要陪客户吃饭的。脚步未停,没入灯火。
程石回家的时候,苏磬正窝在沙发里看八点档,丈夫有了外遇,妻子哭闹一番,不奏效。她瞥了一眼正在换鞋的程石,他要是有外遇,那么她会……笑着摇头,程石不会。
程石走进来,她没在看他,也没望着电视,若有所思的垂着眼睛,笑得古怪,他问:“笑什么呢?”
她起身,帮他脱掉西装,随口问:“吃过了?”
“嗯。”
看着他解开领带,接过,她又问:“在哪吃的?”
程石愣了一下,笑起,有进步嘛,她以前是从来不过问这些事情的,“一家新开的,叫青花瓷碗,你一定喜欢那里,改天我们去,好不好?”
“好。你先去洗澡。”
她挂好他的西装和领带,走去厨房泡茶,然后继续看八点档。茶几上,两杯绿茶,烟雾袅袅升起。
===》第二天。
苏磬答应了下午帮叶心蕊看店,程石来电话说今天继续陪客户吃饭,她就给自己做了咖啡,多在店里呆了一会儿。离开的时候,天已擦黑。
又经过那家有着美丽名字的餐馆,又忍不住往里看,又看到同样的人物和场景。走过了,莫非是看错了,还是出现了幻觉?她想了想,掉转身子,往回走,重新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她想,这个客户还挺执着。
回家继续看八点档,妻子不再哭闹,改死缠哀求,依然不奏效。苏磬想起这么一句话,当一个男人不再爱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不管做什么,全都是错!
片尾曲的时候,程石回来,站在客厅中央,勾着嘴角看苏磬一个人对着电视自得其乐。她搞什么鬼?吃饭的时候,明明看到她了,来来回回在餐馆门口走了三遍,等他出来想叫住她,却不见人影。他想,她应该是看到他了。走第一遍,应该是路过。走第二遍,是想证实。走第三遍,是原路返回。
她笑嘻嘻的看着他,还是一个问题:“吃过了?”
他答:“吃过了。”
“在哪吃的?”
“还是昨天的地方。”
今天多了一个问题,“好吃么?”
“还不错。好多你喜欢吃的东西。我们周末去,好不好?”
“好。你先去洗澡。”
他拉住她,笑得邪魅,凑到她耳边说:“一起洗。”
试图甩开他,未果,她大叫:“不要,我洗过了。”
他用力将她扯入怀中,连搂带抱的进了卫生间,“洗过了就再洗一遍。”
某人奸计得逞。浴室里,蒸汽缭绕。
===》第三天。
程石继续陪客户吃饭,苏磬继续帮叶心蕊看店,她一定得管她要工资。苏磬看看天色,时间差不多了。收工关门。
习惯的经过青花瓷碗,习惯的往里看,不出意料的看到她想看到的景象,这家的饭菜真的有那么好吃么?她等不到周末了,站在门口,盯着招牌上那几个行楷大字看了一会儿,走进去,交代服务生给她找个角落的,离他们很远的位置。她背对他们而坐,因为不用看,那个客户一定坚持笑得花枝乱颤。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心想,要快点点菜,快点吃,那个八点档还没完呢。果然都是她爱吃的菜,她决定慢慢来,来日方长嘛,随便挑了几样,笑着把菜单交还给服务生,开始耐心等待。拿起一只小碗开始端详,很精致,碗底,色白花青,不知道有没有的卖?菜陆陆续续的上来,味道真的不错。程石果然没有骗她,决定要周末跟他一起来。
手机突然响起,是程石的短信:在干什么?
她忙着吃,匆匆的回复:吃饭。
他回的很快:在哪里吃?吃什么?
她皱眉,这人真烦:外面,吃菜。
按完,手机扔回包里,不再搭理。继续埋头吃。
吃完了,她笑着招手,叫服务生过来结帐。服务生笑容可掬,礼貌异常,告诉她:“您的单已经有人帮你买了。”
坐下来以后第一次回头,看过去,程石正对着她笑,她回笑,转回头来,“替我谢谢那位先生。”
苏磬看了看时间,嗯,差不多了,八点档就要开始了。她站起来,背好包,朝门口走。还没走到门口,有人在身后拉住她的手。
她回头,那人笑得厉害,对她说:“一起回去。”
她看他一眼,没好气的问:“你还要多久?”
他伸手拍拍她的脸颊,笑不自禁:“马上。不会耽误你看电视剧。”
他牵着她,走到那位“客户”面前,说道:“不好意思,何小姐,我必须先走一步了。单我已经买过了。”
苏磬看到这位称作“何小姐”的客户脸色微变,急急忙忙的从座位上站起,“这位小姐是?”
程石正欲作答,苏磬已经开口,“我是他太太。”
太不淡定了。人家又没要抢你老公。不过,语气还好,相当平静,虽然,看到何小姐瞪的老大的眼睛,她仍然没忍住,在心里爽翻了天,她觉得自己很不厚道。
已经走到街上,她还在乐,以至没有听到程石在问她话:“嗯?你说什么?”
程石好笑的看着她:“我说,我们去看电影。”
“啊?不要,我要回去看电视,大结局了。”
他才不会让她回去看那个离婚的结局,硬拖着她,往电影院走:“看电影,请你吃爆米花。”
苏磬扭不过他,好吧,他们还没有一起看过电影呢,再说,还有爆米花。
番外五:笨蛋爸爸
某周末清晨。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程石从睡梦中醒来,又不见了苏磬的人影。找遍了,才发现她窝在阳台的藤椅里看书,凑近了看,还是那本《绝对小孩》。
他笑起来,把她捞到自己怀里,在她耳边低语:“我们生个小孩吧,绝对的相对的都行。”
苏磬笑着斜睨了他一眼,“你起来啦,吓我一跳,还不去洗洗吃早饭。”
程石抓紧了她,开始耍赖:“我不去,生了小孩再去。”
苏磬嗤笑:“你以为说两句话小孩就自己冒出来了啊?”话才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在没有酿成某种后果之前,她立刻接下去说:“程石,小孩很麻烦。”语气哀怨。
他笑,不接话。
她拿起书,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一句话说:“你看。”
他低头。『小孩出生前让妈妈肚子痛,出生后让妈妈头痛。』笑起来,他说:“妈妈肚子一痛,爸爸五脏六腑就都痛了……”
“油嘴滑舌,”苏磬抄起书轻敲他的脑门。
“你看,他还没出生就让爸爸头痛了。”
她气结,白他一眼,无语。
他轻轻的用下巴蹭她的锁骨,嘻笑:“妈妈有没有平衡一点?”
“程石,你现在话怎么这么多?”
他挑挑眉毛,“想知道为什么嘛?”
她点头。
他伸手翻了两页书,指了一句话给她看:『小孩永远不会觉得无聊,他们只会觉得父母很无聊。』他嘿嘿的笑:“为了不让我们的孩子觉得他的父母很无聊,从爸爸做起。”
她终于忍不住,缩在他怀里猛笑,“那就等爸爸完全不无聊了再生吧。”
“不行。”
“那就等妈妈也练练,话也多一点再生吧。”
“不行。”
“那就等妈妈告诉爸爸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以后再生吧。”
“不行。”
“那就等七个月以后再生吧。”
“不行。”
“那就等爸爸变聪明一点再生吧。”
“不行。”
“程石,我已经怀孕了。”
“不行。”
她张大嘴巴,这也不行?半晌,他才愣愣的反应:“苏磬,你刚刚说什么?”
“你都说不行了,我还能说什么?”
他的眼睛因为狂喜闪着璀璨的光芒,他小心翼翼的想要证实:“苏磬,你说的是真的?”
她双臂揽上他,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在他耳畔低语:“我原先也不太确定,昨天去了医院才确定,已经快两个月了。本来昨晚就想告诉你,可是你还没回来我就睡着了。”
他一脸陶醉,幸福的傻笑:“苏磬,我们有孩子了,是不是?你没有骗我吧?”
她从他怀里退开来,眼睛里亮晶晶的,她捏了一把他的耳朵:“你笨死算了。无聊的笨蛋爸爸。”
无聊的笨蛋爸爸又翻起书来,上书一句话:『再笨的大人都能为这世界创造出一些好东西,譬如:制造孩子。』
—番外完—
新番外
一。
某晚。苏磬从卫生间出来,看到程石正专心的按着手机键盘,她掀了被子坐进去,懒洋洋的问:“笨蛋爸爸,做什么这么认真?” 自从知道苏磬怀了孩子,程石便心甘情愿的做起了他的“笨蛋爸爸”。
程石轻轻的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也钻进被子,看了一眼泰然若定的苏磬,他太知道她,知道她不仅问的随口,而且绝对不会在意他的回答。他突然眨了眨眼,故意说:“我给小花发消息说晚安。”
苏磬抿了抿嘴,迷糊了眼,懒懒的“嗯”了下,便不再作声。程石料她就是这样反应,不多说,靠过去把她紧紧揽到怀里,苏磬挣扎了两下没挣开,抬了头,睁开眼睛瞧了他一会儿,嘴角弯起来,这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种烂招数也拿出来用,她好心情的配合他:“喂,笨蛋爸爸,小花是谁?”
笨蛋爸爸故意闭了眼,哼了鼻子:“嗯?什么小花?”
苏磬抑制不住的轻笑,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说:“笨蛋爸爸,睡过去点儿,你压着我儿子了。”
程石一下子睁开眼,瞪着眼睛,手却轻柔的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什么你儿子,明明是我女儿。”
苏磬笑得厉害,捏了他的脸颊说:“我要儿子,想要女儿找你的小花生去。”
程石抱紧她,用额头轻轻顶了她的额头,说:“我想要个像你的女儿。”
她垂了眼笑笑,微微的叹了气,没说话。
程石蹭蹭她的鼻尖,轻声问:“怎么了?”
苏磬笑了摇头,柔声说:“像我不好,会嫁不出去。”
程石眉头皱了皱,眯了眼睛,晶莹的眸光一闪而过:“谁说的?像你才好,能嫁好老公。”
苏磬抿着嘴,还是没憋住,趴在他怀里大笑,半晌,她抬了头,笑意直达眼底,“你哪里好了?”
他笑嘻嘻的说:“我刚才定闹钟,打算早起给老婆儿子做早餐,你说我好不好?”
苏磬笑出声,转了重点说:“这会儿怎么又是儿子了?”
程石收了嬉笑,一本正经的瞪着眼睛:“老婆想要儿子,我怎么敢要女儿?”他手臂紧了紧,在她耳边呢喃:“我好不好?”
苏磬低低的“唔”了一声,因为怀孕,她的困意说来就来,她倦倦的阖上眼睛,蜷了身子往他怀里缩了缩,嘴里似有似无的在说:“你要养了小花,我就让儿子把你打出去。”
程石哑然,原来是这么个想要儿子。
二。
程石做了一个梦,苏磬生了,生了龙凤胎,梦里笨蛋爸爸不再为了生儿还是生女烦恼……清晨的阳光唤醒了喜滋滋的还在做梦的笨蛋爸爸,他习惯性的去搂身边的人,迫不及待想告诉她那个美妙的梦,手臂却扑了空。他抓了床头的手机一看,早已过了他定的时间。
程石正要翻身而起,苏磬推了卧室的门进来,笑了说:“醒了?那起来吃早饭了。”
他迅速的起身,贴上去揽住她,轻轻说:“怎么不早叫我?”
苏磬推开他,没好气的说:“你那闹钟还是别定了,要吵死人的。”
程石将额头腻在她的脖颈间,不经意的摩挲,嘴里低语:“老婆,我错了,以后不敢了。”
那样气宇轩昂的一个人,此刻却像个几岁的小娃娃,哪里像是快要做爸爸的人。苏磬“嗤”的就笑了,戏谑了说:“不敢了?每天叫你起来上班都半死不活的,哪敢指望你?”说着用力推了他一把,“快去洗,洗完了出来吃。”
他抬了头,笑嘻嘻的站正:“遵命。”
苏磬慢条斯理的剥好了两个鸡蛋,放到程石的盘子里,问:“够了么?”
他点头,眼带笑意,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苏磬装作没看见,自顾自的剥余下的两个鸡蛋。程石突然抢过她手里的鸡蛋,继续剥起来,头也不抬,认真至极,剥完了轻轻的放进苏磬的盘里,又拿起另外一个……
苏磬笑了笑,也不说话,拿起白嫩嫩的鸡蛋轻咬了一口,眼角眉梢,尽是明媚。
程石剥完第二个,笑着说:“苏磬你猜我醒之前梦到什么了?”
吃饭的时候,苏磬依然少话。她稍稍抬了笑脸,简单的问:“什么?”
程石眸光一闪,嘴角抑制不住的扬起,有点小得意的答:“梦到我们的龙凤双胞胎了。”
苏磬瞪大了眼:“真的?”
程石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真的。女儿像你,儿子像我。”
苏磬但笑不语,专注的吃她的早餐。
两人吃完了,程石准备上班,苏磬送他到门口,细致的替他整理领带和袖口,突然开口说道:“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身小棉袄,儿子是妈妈的贴心小情人,儿子女儿都生全了,你这个笨蛋爸爸该怎么办?”
程石箍住她便吻下去,细密缠绵,吻到她有些喘息,他才放开她,低低的在她耳边坏笑,带了挑逗的意味:“那就只好加把劲,再生一双,可说好了,这双归我,你不许抢。”
新新番外
苏磬预产期前一天。
苏林买了东西回来,一开门,便看见苏磬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收拾住院需要的东西,手里的袋子也顾不得,随地一扔,过来拦住女儿,数落她:“又不好好躺着了,都叫你不要乱下地。”
苏磬轻扯了母亲的手臂,笑说:“妈,都说多走走能生的轻松点。”
苏林白了她一眼,搀着她慢慢的往卧室走:“我是懒得管你,有意见对你那活宝老公说去,他马上回来看到你这么走来走去,又唠叨个没完,不要说你了,连我都吃不消。”
苏磬忍不住笑出来,她怀孕以来,程石俊朗冷酷的形象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式宣告坍塌。电脑屏幕上成天都是孕妇适宜,或孕妇不宜,最后被陆迪非封了个孕妇进食活字典的名号。最让苏磬纳闷的是,以前那样话少的一个人,怎么突然成了话唠了?只要她稍稍由着性子做点所谓孕妇不宜的事情,他便能一直唠叨,直到她缴械投降。晚上回了房间更甚,能对着她的肚子说一晚上的话,苏磬一开始还颇有兴致的听,偶尔跟他对话一下,到了后来,实在懒得理他,自顾自捧了书看,由他去说。程石官方解释:“他24小时都跟你在一起,我就靠晚上这么点时间跟他联络感情,不多说点怎么行?”
苏磬想着程石的话,微微笑着:“妈,那我去阳台晒会儿太阳。”
母亲拿了薄毯,替她盖好,说:“能睡就睡会儿,睡不着也闭上眼睛,养养神。”
苏磬点点头,过了一会儿突然说:“妈,你刚才说他马上要回来?”
苏林笑:“刚刚在超市,程石打电话给我,说马上回来送我们去医院。”
苏磬低低的“嗯”了一声,阖上眼睛,午后的阳光真暖。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东西轻轻柔柔触上她的额头,苏磬没有睁眼,却弯了嘴角:“回来了?”
程石的大手覆上她的肚子,嘴唇流连在她的额头,放低了声音问:“吵醒你了?”
苏磬缓缓的睁开眼睛,摇头,伸手理了理他的发,微笑:“没有。今天不是有事吗?怎么回来了?”她的产前反应还没有来,其实是不用那么着急去医院的,可是程石坚持早点去,怕她吃路上的苦。
“什么事情能比老婆重要?”
这人,又开始油嘴滑舌了,苏磬笑起来:“公司里不要紧?”
程石挑了眉,不屑一顾:“他陆迪非干爹是白做的么?我跟他说了,这礼拜我都不去公司了,”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抚上那道笑容,声音柔下来:“这几天我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她微笑着点头:“好。”
程石满意了,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身边抓了一个袋子过来,很神秘的样子,说:“我有礼物给你。”
苏磬歪了脑袋看他,问:“是什么?”
程石从袋子里拿了书出来,彩色的封面,笑着递给她:“《绝对小孩》出2了,带去医院看。”
苏磬捧着书,手掌拂过那群飞翔的绝对小孩,笑眯眯的:“用这个做胎教,不怕教出个捣蛋鬼来?”
程石翻开书,一页一页,“谁说是做胎教的,我是买来学习的,”他指指书上的一句话,仿佛是自言自语的:“我可不想成为这样的爸爸。”
苏磬探了头,看到那句话:父母总是希望孩子能这样子,孩子能那样子,其实孩子只希望做自己的样子。她噗哧笑出来,又深深的吸气,握住他的手:“笨蛋爸爸,我现在可管不了他是什么样子,这样也好,那样也好,我们还是先把他弄出来,他踢得我肚子疼。”
笨蛋爸爸功课做得再好,理论知识再丰富,自然还是一番手忙脚乱。当所有人都手忙脚乱的时候,程苏叶小朋友提前一天来到了这个世界。
她爸爸说,小苏叶在路上没有调皮,没有给妈妈捣乱,很乖。
医生说,这个小朋友自己很努力,没有让妈妈吃太多苦,很乖。
她外婆说,这孩子躺在那里真安静,不哭不闹的,很乖。
她妈妈微笑着躺在床上,没有说话。
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阳光很调皮,从窗户偷偷的溜进病房。苏磬低头打开那本书,书上有话写:看起来很不乖的小孩不好管理,看起来很乖的小孩更不好管理……
关于起名字的番外
程苏叶小朋友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她爸爸就开始抱字典给她起名字,一天又一天,时光就在汉字组合以及方案否定的过程中溜走了。如今,程苏叶小朋友已经在医院的游泳室里进行她生平第一次游泳培训了,却还没有属于她自己的名字。
这天,来探望她的叔叔阿姨还有外婆都陪她游泳去了,剩了爸爸在病房陪妈妈。程石半趴在床沿,拿着一个小本子圈了叉,叉了圈。苏磬在一旁看着直笑,程石这爸爸,做的可真够敬业了。
隔了一会儿,苏磬实在忍不住了,问:“你都想了些什么?”
程石抬头,笑嘻嘻的把小本子递给她。苏磬一翻那本子就笑了,几乎每一页都写满了字,又几乎每个字都被叉去了。
程石站起来坐到床沿上,揽过她靠在他怀里,说:“我想好了,我的姓,加上你的姓,再加一个字,就好了。”
“哪个字?”苏磬信手翻来翻去,心里以为他已有了主意。
没想到程石一只手翻了翻本子,一本正经的说:“孩子她爸想了一个字,为了公平起见,还有一个给孩子她妈想。”
苏磬好笑,歪了头问他:“你的先说来听听。”
“苏啊,”程石说着还拿笔在本子上写,边写边念:“你看,咱家宝贝姓程,名苏,我们起双名,还差一个字,你来。”
苏磬笑得肚子疼,笑完了懒懒的说:“孩子她妈被孩子她爸传染了懒病,觉得单名就不错,人家一看,就知道了,这小东西是姓程的爸和姓苏的妈生的。”
程石一下子没忍住,脸埋入她的脖颈间,吃吃的笑。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苏磬已正了色,从他手里抽了笔,她轻轻的说:“我十一岁时改了姓,想想当时,我和妈妈都是任性的,其实又能改变什么呢,”她一笔一划的写,“叫苏叶吧,程苏叶,她外公那个叶。”
“程苏叶,”程石从身后拥紧了她,低低的在她耳边念,“好,就叫程苏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