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8-17

桃桃一轮: 瞬间火花 16 - 28

(16)  度假山庄之行(一)

  董懂囧然了,心想难道安芷默因为一吻就想跟季书遥谈恋爱?!但是他心中强烈的正义感要求他不能这样,因为他们是同性,是不能结婚的,所以安芷默就将他自己的行为定性为……耍流氓?
  好一对因为性别相同而不能在一起的恋人啊……董懂感动了,忙把宫保鸡丁推到安芷默面前给他吃,要他多吃点肉,补补身子,不要太过伤心。啊呀,太感人了。
  安芷默见董懂热泪盈眶的样子,认为自己的思政教育已经达到了终极目标,便不再多话。两个人的误会还将持续多久,谁都不知道啊不知道。
  此后的工作日,安芷默偶尔会看见季书遥老老实实背着书包去学校补课,见到安芷默,季书遥仍然用一种恨不能上前扼死他的眼神盯着他,安芷默认为这是季书遥感情受挫的正常反应。他暂时恨自己是应该的,但是良药向来苦口。而摇光的读者们因为摇光N久没更新,更加空虚更加寂寞更加觉得冷。

  千江山庄位于S市周边,是S市的休闲旅游项目之一,集农家乐、温泉、高尔夫球场于一身,是冬季疗养、夏季避暑的好去处。安芷默单位这次组织的千江山庄2日游是以“纪念八一建军节”为活动目的的,周六早晨出发,周日晚上回来,专车接送,食宿全部单位报销。周五晚上董懂就兴奋得不得了,一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边给哥哥打电话,说自己明天要和安芷默出去玩,会拍许多照片给他和父母看。
  安芷默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去阳台收浴巾的时候听见董懂叽里呱啦的说话声。她看起来真的很高兴的样子,来这里一个月尽在家里边复习边当保姆,确实有点枯燥。安芷默隔着房门听见她哈哈的笑声,觉得偶尔带她出去一次也算善事。
  从阳台带着浴巾回房间的时候,看见董懂屁颠屁颠去对门跟季书遥说自己要离开两天。安芷默靠在楼梯扶手上,望着门外,听季书遥用非常非常不爽的声音祝福她玩得开心,还用“山里有蛇”吓唬她。
  也许是想起了安芷默那句“毛主席语录第38章第5节第27行: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董懂心有余悸跟季书遥说:“关于那件事,你就别在意了吧。他不是故意的,而且他也是心存歉意的。远亲不如紧邻嘛,将来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还能帮你不是?”
  季书遥翻个白眼,忽然凑近董懂,勾着她的后脑勺低声问:“不如这样吧,我亲你一口,把他的吻过度给你?反正你是女的,被男人亲一口也算正常,眼睛一闭就过去了……”
  董懂吓得捂住嘴,大叫:“我才不要!!亲来亲去的……那么恶心!”
  安芷默下楼的时候,就看见季书遥按着董懂的后脑勺,好像就要亲下去。安芷默眉头一皱,上去就把董懂拉到自己身后护着,严厉地质问季书遥:“你想做什么?”
  季书遥一见安芷默出来,浑身的毛都炸开了似的。董懂心想,哇哇,有好戏看了,两攻相遇,必有一受啊,老天,你叫我情何以堪!不过无论从气势还是体型上看,安芷默都是绝对的攻,所以,攻受方面似乎不容置疑了。
  “老流氓。”季书遥狠狠瞪了一下安芷默,飞快回自己家并把门摔上。
  安芷默惋惜地回头,对董懂说:“你自食恶果了,他说你是老流氓。”
  他明明在说你啊!!董懂无比诧异,心想安芷默不带你这样的啊,平时乱审判我也就罢了,现在你还污蔑我!董懂刚要说什么,安芷默眼睛一眯,明显在警告她不准提反对意见,董懂软了下来,叹口气说:“我知道,反对无效。”
  “回答正确。”安芷默满意地往楼上走,留下受尽压迫的董懂在门口如魔似幻地迎风流着宽面条泪。
  第二天一早,董懂起床的时候囧囧有神。平时都下楼买早餐的她今儿个自己做,用高压锅煮了稀饭,随便做了几个小菜,等着安芷默下楼。话说安芷默一下楼就闻到香味,往餐厅一看就发现忙里忙外的董懂,她依旧梳着乱乱的圆髻子,穿着那套小熊睡衣,嘴里哼哼唧唧不知道在唱什么,晨光中竟然显得特别漂亮。
  闷骚的安芷默多看了她几眼,走过去吃饭。
  “等下你去洗碗,我要去化妆。”董懂在快吃完的时候指使他,就好像一个妻子对自己丈夫说话那般随意。安芷默算是默许了,董懂一溜烟跑掉之后,他站起来收拾着碗筷。
  董懂本来是要穿短裤的,可是昨晚被季书遥一句“山里有蛇还有毒蚊子”给镇住了,乖乖穿了一条迷彩长裤,还带了一件长袖外套晚上穿。飞快化了淡妆,董懂到楼下沙发上坐着等安芷默换衣服。
  法院的大巴居然能开到御枫世纪大门外等他们俩,原来法院的工作人员大多住在这一块儿,大巴负责一户一户接,正所谓是服务到家。董懂背着书包,活脱脱像一个登山者,再看安芷默,简单的白色T恤,军绿色Lee工装裤,匡威板鞋,背了个Nike黑色单肩包,还带了一副大镜片墨镜,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
  董懂比安芷默后上车,上车之后看见车上的人个个是神采奕奕,那是,花纳税人的钱去旅游了嘛,而且食宿全面,自然是高兴的。通知上写明可以带家属,于是几乎每个人都带了一个,年轻些的带的是自己的伴侣,年纪大些的无一例外带的是自己的女儿,看来还是女儿比较受宠爱啊。
  安芷默找了个空座,让董懂坐靠窗的位置。车上的人跟他们打招呼,无一例外这么一句:“小安,你女朋友?”听到“小安”的称呼,董懂打了个寒战,又听到“女朋友”的称呼,她又是一个寒战——外面明明骄阳似火,可是车上怎地天寒地冻。
  “不是不是……”董懂赔笑着摆手,出面澄清道,可是其他人一副“你们别装了,我们都是过来人”的表情,董懂硬是把“他是我表哥”半句话给吞了回去。安芷默面无表情地坐下,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别人的猜测,注意一看才发现,他带着耳机……
  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他们到达千江山庄。董懂从车上下来,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四处张望着。导游带着他们坐上游览车,一路为他们介绍着哪里是高尔夫球场,哪里是农家乐休闲区,哪里养着梅花鹿和野兔。路过农家乐休闲区的时候,董懂看见那里面有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这么看来,千江山庄占地面积不仅大,还很国际化呀。
  游览车先把他们带到了住宿地点,一幢写着“千江山庄”宾馆式高楼。董懂最后一个下车,望着山色美景有些发愣的时候,听见安芷默在不远处的前方唤道:“董懂,过来。”董懂回神,跑了上去,跟安芷默去领门牌,然后惊奇地发现——他们俩住一间房。
  再看别人,面色淡然而且坦然,因为别人带的不是自己的伴侣就是自己的女儿,睡一间房也是天经地义。董懂问前台服务小姐一间房里有几张床,服务小姐笑着回答说他们订的每个房间都布置成普通家庭的卧室结构,所以只有一张双人床。另有单人房,不过接待了两个旅游团,已经没有多余房间了。(哼哼,作者要你们睡一间房,千江山庄哪里会有空房间让你们分开睡?他们要是敢有空房间,我今晚就派恐怖分子去炸了他们!——WS且变态的作者如是说)
  这时候,安芷默终于感到不舒服了。看看别人,好像也没有人愿意换房。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单位每次出游什么的都说可以带家属,这个“家属”的含义就是有亲戚关系好安排一间房。他带着愁眉苦脸的董懂去房间放行李,望着舒适的双人床,沉默了。
  今晚似乎很难度过。
  董懂打开衣柜看看有没有多余的床单可以铺在地上,可是衣柜里空空如也,倒是有几件白色的浴袍。她又走进浴室,浴缸虽然还挺大的,可惜不足以当临时床铺。回到房间时看见安芷默把窗帘拉开了,窗外可以看见高尔夫球场,绿色的草坪让人看了觉得赏心悦目分外爽快。他把他们的行李放进柜子里,转过身看见一脸郁闷的董懂,便问:“怎么了?”
  董懂伸手指了一下双人床。
  “你的网名是不是叫‘贫尼法号劫色’?”安芷默面带鄙夷问,之前他们互相加了Q以便联系。
  “是啊。”董懂理直气壮。
  “你想对我做什么吗?”安芷默居然用一种非常镇定的表情问出这种话。董懂瞪了瞪眼,风中凌乱地摇头,安芷默满意地点点头,说:“既然这样,一起睡就没有问题。”——由此看来,安芷默除了闷骚,还是个颇为自恋的男人。
  董懂一想,对呀,你说我郁闷个啥,没有比安芷默更加安全的人了,难道他还会对我做什么不成?虽然,他是有玩我内衣的癖好……


(17)  度假山庄之行(二)

  话说对门的安大叔和董大婶走了以后,季书遥闷在家里吃泡面度日,无比郁闷。百无聊赖之时,他开了自己的Q,看着自己的十九个读者群,随便点开一个,慢慢打了几个字。
  以下摘自聊天记录:
  摇光殿下 12:03:55
  有人没有
  七公主 12:04:10
  !!!!!!!!!!!!!!!!!!!!!!!!!!!!!!!!!!!!!
  摇光大人!!!!!!!!!!!!!!!!!!!!!!!!!!!!!!!!!!!!!!
  举人 12:04:26
  你咋出来了?!!!!!!!!!来人啊!!!!!!!!!摇光出来了!!!!
  抓紧了抓紧了抓紧了抓紧了抓紧了抓紧了抓紧了抓紧了
  阿墨 12:14:19
  摇、摇光!!真的是你!!
  哦!!天啊!我加这个群第一次见到活着的摇光!!
  俏护士 12:15:02
  哈哈!
  我就跟你们说了,摇光在这个群嘛!!!
  摇光殿下 12:15:28
  (汗ing)
  俏护士 12:15:43
  那啥,劫色!!劫色!!劫色!!摇光出来了,你不是说要呼你吗?!
  劫色人呢?
  举人 12:15:50
  好像不在……
  摇光殿下  12:16:28
  劫色该不会就是……贫尼法号劫色?
  她也在这个群里?
  举人  12:16:43
  是D!她也是很WS的,一年前就加了群。一直希望你的男的,好以身相许
  摇光殿下  12:16:45
  ……
  清大蘑菇  12:17:09
  摇光大大!!!
  摇光殿下  12:19:16
  你好
  清大蘑菇 12:19:30
  听说你要些耽美?
  摇光殿下  12:20:50
  谁说的
  阿墨 12:25:48
  劫色说的
  摇光殿下 12:29:43
  ……
  季书遥无语地望着电脑屏幕,好啊你个董大婶,原来你一直是我的读者来着,还给我假装刚认识我,还放消息出去说爷我要写耽美,你才写耽美,你全家男女老少都写耽美!等着瞧!把大爷我丢在这里不管,跟安大叔到大山里旅游去,看你不被蛇咬死!
  想到这里,季书遥狠狠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看来,安芷默给他的打击,那是相当大啊……

  董懂撑着伞,在农家乐区转来转去。参观蔬菜基地的时候,她摘了根大黄瓜,猥琐地直笑,见有工作人员走过来,就把黄瓜藏了起来,等人家走了,就溜到水龙头旁边把黄瓜洗了躲起来呱唧呱唧吃。吃完了剩两个黄瓜尖儿,就喂给兔子吃。当安芷默和几个同事路过的时候,就看见董懂用一种正常人难以做到的猥琐表情召唤兔子过来吃黄瓜,就好比一个怪蜀黍召唤小萝莉过来吃某种棒棒糖。
  “小董,先去吃饭吧。”跟安芷默同一个办公室的秘书小邹笑吟吟地向董懂招手,这次她是跟她男朋友一起来的,直觉也以为董懂是安芷默的女朋友,之前还跟她男朋友开玩笑说“原来安芷默有女朋友了啊,看来我没有退路了,还是好好跟着你吧”。
  “来了。”董懂像一只偷完腥的猫,警觉地擦了擦嘴就过去了。安芷默无语地看了一看她手里的两个黄瓜头,用下巴指了一下右上方。董懂寻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马上泪奔了,不带这样的,咋滴菜地里还有摄像头哇……
  在农家乐区的午餐是按照十人一桌的标准,招牌菜是“特色鲶鱼”和“竹叶蒸乳鸽”,美味可口份量又足,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服务员端上来一道汤菜,说菜名来源于西楚霸王项羽。
  一说起项羽,董懂荡漾了。她最喜欢项羽,每次说起刘邦就咬牙切齿,说起项羽就含情脉脉,好像自己是虞姬转世似的。
  大家都看见了浑身乱扭,双眼放光的董懂,于是都跟服务员说:“放她前面吧。”
  服务员也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当即就说:“大家来猜猜这个菜的菜名,谁猜对了,就放谁前面。很补的哟~~女的滋阴,男的……嘿嘿……”服务员,你也猥琐了……
  安芷默毫无兴趣地靠在椅背上。(超上帝视角——安大法官心理如是说:哼,我需要补吗?再补会出事的)
  “是不是‘自刎乌江’?”小邹问。
  服务员摇摇头,“取这个名字恐怕没有人敢吃吧?”
  “是不是‘垓下之围’?”看来大家的历史知识还是很丰富的,纵然项羽最后失败了,可是现在了解他的人比了解刘邦的人还多,而且大家对项羽的评价也明显高于胜利者刘邦。
  可惜服务员还是摇头。
  “该不会是什么‘霸王鞭’之类的吧……”酒过三巡,有些平时很正经的中年男人开始不正经了,尽管他们的工作地点在法院,说完“霸王鞭”之后,他们还哈哈大笑起来,搞的在场的小年轻们都微微红了脸。
  项羽在哭泣啊……
  “是‘霸王别姬’么?”董懂探头问。
  “这个姑娘猜对了!!”服务员大喊,激情那个澎湃,好像董懂中了500万一样,把那盆汤菜放在了董懂面前。大家急忙伸长脖子去看,然后都不仅抽了抽眼角。
  “传说楚霸王为人不像刘邦那样挥霍,对吃饭的要求不高。他的宠妾虞姬呢,就想出这样一个为他补身体的办法,那就是用鳖和鸡一起炖。项羽吃完很满意,也非常喜欢,因此后人把这道菜叫作霸王别姬。”服务员带着得意解释道。
  董懂的眼角抽得更加厉害,只见那白色的瓷盆里赫然躺着一只鸡和一只鳖。鳖,就是所谓的王八,敢情王八和鸡躺在一起被炖了,就叫“霸王别姬”!
  “我现在知道虞姬是怎么死的了。”安芷默挑挑眉说,体贴地给风中凌乱的董懂装了一碗“霸王别姬”汤,“喝,董懂。”
  董懂伏案大哭,项羽啊……不带他们这样子的呀……
  一顿饭忽忽悠悠吃完了,董懂跟着大部队去爬山。爬了一个多小时,累得半死,最后就是为了看一条破布……啊不,是瀑布。董懂气喘吁吁地窝在树丛旁边的石头上,吐着舌头,心想这钙中钙不能不买了,一定要吃啊,一片顶过去五片啊。
  看上去安芷默也累了,走过来在董懂身边许坐下,递给她一瓶矿泉水,自己开了一瓶,一会儿就喝了一大半。董懂勉强站起来,把相机拿给安芷默,让他以那条破布一样的瀑布为背景,为自己拍几张照片。
  摆了几个生龙活虎的姿势,董懂忽然发现安芷默坐着的石头上,有个长长的东西在蠕动。董懂那一瞬间怔了一下,然后惊奇万分地反应过来,那是……那是一条蛇!!!
  蛇!蛇!蛇!季书遥阴暗的诅咒生效了!!季书遥阴暗的诅咒生效了!!不要给安大叔董大婶任何的机会。伟大的大神的季书遥,他继承了毒舌教的光荣的传统,五毒教主,神龙教主,灭绝师太在这一刻灵魂附体,季书遥一个人,他代表了毒舌教的悠久的历史传统,在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不是一个人!
  董懂双腿发软,瞪着那条两指宽、看上去很长的黄绿底色黑色花纹的蛇,吐着分叉的红色舌头,悠闲地朝安芷默逼近,那一刻,她看见了刘胡兰,看见了刘和珍,看见了江姐!!怎么办?安芷默会被它咬到的,被咬到之后安芷默就会吓得撒手,那她的相机就会摔坏的!于是,董懂抱着我不能让他摔坏我的相机的原则——“安芷默!!有蛇!!!!”她大喊一声,扑过去把安芷默拽了起来,并狠狠推了他一把,自己却由于惯性,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手正好压在蛇的尾巴上。
  压下去的一霎那,她的手心感到一阵湿滑的凉意,接着,就看见那条蛇受了刺激狂怒起来,以迅雷和BT都不及广电总菊的速度回身一口咬在董懂的大拇指上,董懂当即惨叫一声,站起来一阵乱甩,把蛇甩到一边。蛇掉在石头上,头朝着董懂,身体弯着,好像随时要发起再一次进攻,董懂在原地哇哇大哭,啥也不顾了。
  被董懂推开刚刚站稳的安芷默目睹了着一切,马上上去把董懂拉到自己身后。蛇摆了几个进攻的姿势,忽然身子一歪,沿着石头就爬走了。安芷默转身看见哭得乱七八糟的董懂,忽然心头被一阵什么情绪击中了,皱皱眉,他马上扯下董懂用来扎头发的皮筋,在董懂的大拇指根部绕了好几圈,又把相机的挂绳拆下来,紧紧绑住董懂的上臂。
  “怎么回事?”好几个人走过来问。
  “有蛇,大家先躲开。”安芷默横抱起董懂,往通向山下的阶梯跑去。
  董懂还在哇哇大哭,上气不接下气,哭得安芷默的心口忽然有种酸疼的感觉。“我!我要死了啊!!”董懂竭尽全力喊了一句,然后晕了过去,安芷默的脸色猛地变了……


(18)  度假山庄之行(三)

  众人一听说有蛇,女的尖叫,男的抓起导游的领子就质问这是怎么回事。导游也傻了,连忙奔过去,拦住安芷默,说:“快放下来让我看看!”
  安芷默脸一拉,导游一个寒战,壮着胆子解释说:“我是本地人,认识许多山里的动物,但是这里应该是没有……”他话没说完,就被冲上来质问的人给拽住了。可怜的导游,他面对的这些都是法院刑事庭的人啊,庭长孙立波、审判员小陈和安芷默往他前面一站,就是经典的庭审架势,连环杀人犯站在他们三个面前都不禁抖几抖,更何况是没有任何前科的导游哥哥哇……
  “我……我看看伤口……”导游苦着脸哀求道。
  “右手拇指第二节。”安芷默勉强批准。
  导游战战兢兢捧起董懂的手看了又看,安芷默明显不耐烦,用一种“如果因为你多事而耽误了治疗,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目光刺向导游。导游瞪大眼睛又看了一次,笃定地说:“没事的,无毒蛇。”
  安芷默瞥了一眼董懂的右手,拇指已经肿起来了,像个小馒头。他望向导游,一脸恐怖的严肃,“你要对自己的话负法律责任。”
  “负责任!负责任!”导游点头如捣蒜,拉着董懂的手给大家看,说,“毒蛇咬伤的牙印不是这样的,比这个深,而且前面会有两个孔。”大家伸着头叽叽喳喳看了好一会儿,才说自己以前好像也有听过这样的经验,纷纷安慰安芷默说没事的,让他不要担心。
  明明没有什么过错却抱着将功补过心理的导游说他包里有可以用于处理伤口的药品和纱布,并且再三保证绝对是无毒蛇咬伤。
  安芷默颇为怀疑地把董懂放下了,抱着她的上身,让她的头靠在他怀里。“董懂……董懂?”他拍拍董懂的脸,可是董懂晕得很彻底,怎么叫都叫不醒。安芷默纠结地望着脸色奇差的董懂,抬眼看着导游,一字一顿地问:“无,毒,蛇?”
  导游几乎要拿本《圣经》,把手按在上面发誓。
  “她为什么不醒?”安芷默看导游的目光已经带上了少许杀气。
  “吓晕了。”已经放松下来的导游释然地耸耸肩膀,熟练地包扎起来。
  安芷默伸出食指,贴在董懂的鼻子地底下,发现董懂呼吸还算正常。再捧起她被咬伤的右手仔细看了很久,除了大拇指红肿起来以外,其他地方并没有肿起来的趋势,倒是他刚才急救时绑的地方,已经勒出了几条红痕。
  大伙儿围着一圈看了一会儿,得知没有什么事情之后仍旧心有余悸,揪着导游问还有没有蛇,导游很无辜地说这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蛇咬人这样的事件,不知道怎么今天跑出来一条蛇。(季书遥大神强大怨念的汇聚啊……)
  安芷默留在放下董懂的地方照看着她,等她醒过来。可是过了十分钟,董懂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安芷默不放心地又去看她的右手,去探她的鼻息,以及颈动脉,确定一切都很正常之后,叫了她几句……还是没醒。
  不过,董懂的脸色渐渐恢复,原本苍白的嘴唇渐渐有了粉色。那边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安芷默朝那儿望去,声音是小邹发出的,嚷嚷着说她也看见蛇了,怎么怎么长的,怎么怎么粗的,什么颜色的,吓得躲在他男朋友身后。导游问了一下蛇的具体样子,笃定地说那是一只菜花蛇,可是小邹仍旧怕得不敢上前一步,吵着说要回去。
  安芷默望着小邹躲在她男朋友身后的样子,回头凝视着昏迷不醒的董懂,回想她刚才不顾一切扑过来把自己拉走的样子,脸部表情非常狰狞,一副要和他拼命的杀气,却是想救自己。(董懂:冤枉啊,我是怕你摔坏我的相机啊,那是我新买的,两千多块钱呢)
  记得小学课本上有一篇课文,名字是什么忘记了,讲了一个男孩在以为献血之后就会死的情况下,仍旧决定献血给受伤的伙伴的故事,歌颂了伟大的友谊。
  忽然,安芷默拥住董懂,抱得很紧。
  导游被一群人逼问得叫苦不迭,临时决定提早下山。也许是听见了导游在扩音器里说的关于提早下山的话,安芷默放开董懂,横抱起她准备下山——刚刚抱她冲去急救的时候,没感觉她这么重的……安芷默摇摇头,让别人帮忙把董懂放在他背上,他一路将她背下山去。

  晚上有个篝火晚会,就在里“千江山庄”宾馆不远的空地上,还有烤全羊吃。安芷默没有去,留在房间里照顾睡着的董懂。他坐在床边的沙发椅上,手里捧着一本刚才在外面书架上借来的杂志,一边看一边等董懂醒来。
  平躺着的董懂翻了个身,安芷默知道她是该醒了,就把书放在一边。董懂背对着他,像虾一样弓着身子,确实快要醒了。她处于醒之前的浅眠阶段,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就是董存瑞,已经来到了碉堡底下,可是脚底却忽然涌出好几万条蛇,望着不远处几百个安芷默(怎么会那么多),她澎湃了,毅然用手顶起炸药包,冲安芷默大喊:“打倒国民党反动派!中国人民万岁!!”
  安芷默的目光正扫过董懂腰部至臀部的曲线时,就见董懂大喊一句“中国人民万岁!!”之后弹坐起来,目光直直的。
  “嗯?”董懂眨眨眼,眼珠从右边移到左边,再从左边移到右边,再定格在中间。她咽了一口口水,抬起右手,看着自己包着纱布的大拇指,纱布还打了一个标准而漂亮的蝴蝶结……“我没死?!也没截肢?!”她惊喜地双眼放光,但马上想起自己的数码相机,忙问安芷默:“我的相……”不行!董懂及时阻止了自己即将问出口的话,万一被他知道了自己那么英勇只是为了相机,他一定鄙视自己来着。于是,她狡猾地改口了,“安表哥,你没有摔着吧?”
  自己被蛇咬了,醒来之后居然还关心他有没有摔倒——原来董懂是个这么懂事这么高尚的人。安芷默握着董懂的右手,目光灼灼地回答:“我没事。”
  董懂点点头,高兴地想,哦耶,那我的相机也没事了。他干嘛那么用力握着我的手,很痛啊,靠。
  听说自己只是被一只无毒蛇咬到,董懂放心了,翘着大拇指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问:“不是说这里洗澡的水都是温泉水吗?那我今晚可要好好泡一泡了,听说可以美容的呀。”换做是季书遥,一定接下去说“那你别泡了,反正你已经没救了”,但是安芷默却点点头,居然去浴室帮她放水了。
  受宠若惊的董懂偷偷跟过去确定安芷默是放水给自己泡澡,然后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回来拿换洗衣服。忽然,她看见自己包着纱布的大拇指,就四处找找哪里有塑料袋可以套一下放水,可是找来找去都没找到。
  她拉开床头的抽屉,愣住了,啊!!这里居然……居然有这么体贴的东西哇:一包卫生巾,一盒安全套!她大声问安芷默:“这里是不是所有东西都免费使用的呀?!!”
  心无邪念正在放洗澡水的安芷默以为她指的是小冰箱里的饮料,于是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董懂乐了,拆开包装,拿了一个出来,撕开,把里面的套套戴在自己的大拇指上,虽然有点大,但是绝对防水!!她拿了一个皮筋把根部给圈住了,自言自语道:“真是居家旅行必备啊……”
  于是,安芷默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得意洋洋地竖着大拇指的董懂,她的大拇指上好像套着一个什么熟悉的东西,走近一看,安芷默愣了——安全套?!他看看旁边的抽屉里,居然还有一盒……不愧是双人房的服务。
  “拿下来。”安芷默命令道。
  “不要,我是为了防水啊。”董懂一脸哀怨。
  安芷默难得好耐性地重复了一遍:“拿下来。”
  “No!我是很正当地使用它D!”董懂有个毛病,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永远不依不饶,屡败屡战。
  “正当的使用?”反问句,一贯的安氏平淡语气,没有尾音的上扬,“需要我教你如何正当使用吗?”
  董懂权衡了一下,看看安芷默在黄色的灯光下更显细腻的皮肤,从他英俊的脸一路打量到她不该一直打量的地方,最终下定决心了:“要不,您亲身示范教教我?”
  “亲身示范?”句尾有了上扬,“你确定?”
  董懂对自己说,是你自己提出来的,我不答应你,那是对不起你的热情啊,既然你这么苦苦哀求,我就勉为其难受一次教育好了。于是点头道:“确定!表哥你不要骗我呀,君子坦蛋蛋,小人藏JJ。”
  没想到安芷默没有介意她邪恶的名言改编,很快就答应了。


(19)  毕竟是孤男寡女(一)

  董氏梦想剧场:安芷默带着一种诱惑性十足的表情,长指渐渐下移,解开工装裤的扣子,将拉链缓缓拉下。他拿起一个邪恶的套套,撕开,然后掏出一个早已经立正站好的邪恶器官,在董懂受惊吓的目光中,将套套缓缓戴上,然后轻轻扶着它几步逼近董懂,双手按在董懂身后的墙上,邪恶的器官抬头冲着董懂狞笑。安芷默薄唇一扬,用低哑的声音问:“想继续学下去吗……”董懂娇羞地喊“压灭跌”,可是安芷默置若罔闻,就这样开始教她正确的使用方法……
  董懂捂住鼻子,生怕一个不小心,鼻血就喷射出来。
  “先拿下来。”安芷默指着董懂大拇指上的套套。
  董懂不是那种轻易上当的小白,拒绝了,说:“你拿个新的吧,这个我用过了,多不干净啊。”
  安芷默也不是那种一肚子坏水的腹黑男,他是个板起脸来就让人不敢轻慢的人,而且,绝对不会出现董氏梦想剧场里上演的天雷情节,他刚才对董懂的妥协,只是要董懂先把那个东西拿下来,因为孤男寡女在一起的时候,这种东西出现,难免尴尬。于是,他马上就给董懂定罪了:“非法使用淫秽物品罪。”
  大难不死的董懂又背了一条罪名,无比委屈。
  “小安!小安!”门毫无预警地开了,孙立波庭长的声音传了过来,“你看我刚才碰见了谁?没想到公安局的人也在这里旅游……”
  董懂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急忙把套套硬生生拔了下来,抬眼见安芷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恶从胆边生,塞给了安芷默。安芷默眼睛微微一瞪,刚要扔还给她,孙立波的手就热情地拍到了安芷默的肩膀上。
  安芷默把套套紧紧握在手里,转过身去面对孙立波和跟进来的一个中年男人,“这是……吴局长?”
  “是啊,刚刚我和吴局长碰上的时候各自都很惊喜,看来我们刑事庭和公安局很有缘分啊。”孙立波哈哈大笑,吴局长也跟着笑起来,自然地伸出手,说:“小安,你好啊,你父亲身体还不错吧?”
  面对吴局长伸出的右手,右手里紧紧握着一个套套背在身后的安芷默将何去何从?更何况,他手心里还有从套套里挤出来的邪恶润滑液。
  骑虎难下。
  安芷默也感觉到自己手心里异常的湿滑,情何以堪!他偏头带着杀人般的目光瞥了一眼董懂,她一脸无辜,还翘着她那包着纱布打着蝴蝶结的大拇指。
  董懂已经感觉到自己待会儿会被安芷默判上更加严重的罪,她看见站在她前面的安芷默的右手拳头狠狠攥紧了些,露出一点点邪恶的透明薄膜,他的前方,站着一脸笑意的公安局局长和刑事庭庭长。
  “谢谢吴局长,我父亲身体很好!”安芷默上前一步,伸出左手,刚要去握吴局长的右手时,假装自己猛地发现伸错了手,道歉说:“您看看我,平时有点左撇子,一时没注意,对不起了吴局长。”
  吴局长无所谓地摆摆手,“小安跟我们去喝一杯吧,走!”说着,就已经搂住安芷默的肩膀往外走。
  董懂松口气,心想这孩子反应也挺快的,待会儿一定要找个垃圾桶把那玩意儿丢掉啊。忽然,走到门口的安芷默回过头,用一种让董懂浑身发毛的温柔口吻说:“宝贝,等我回来。”
  随后,安芷默的身影消失在董懂的视线中,孙立波和吴局长的声音不断传来——“年轻人精力足,依依不舍的。”“我都不好意思叫小安去喝酒了,怕小安女朋友怪罪呀。”“小安女朋友今天被蛇咬了,不过还好是无毒蛇,小安等下回去可要好好照顾一下她。”“这样看来,小安待会可以少喝点。”……
  安芷默刚走,董懂的手机铃声就响了,一看来电显示,那一串熟悉的号码居然是……宋望合。董懂失神了一会儿,最终狠心拒接了。宋望合本不是个缠人的人,拒接了一次,他就没有再打来,只是随后来了一条短信。董懂看了,上面四个字:“我很想你。”
  放下手机,董懂发呆了。离开省会离开家已经近一个月,好像跟原来的生活完全隔绝了一样,在S市这里,她仿佛是个新的自己。总体来说,生活是平静惬意的,而为什么宋望合每次都能给她平静的生活里丢一块能够泛起无尽涟漪的石头。
  宋望合说,他很想我。
  有的时候,她偶尔,偶尔会想起宋望合,但是仍然能够节制,希望这样的偶尔越来越少。
  深吸一口气,董懂重新撕开一个套套戴在手上,用皮筋捆好,去浴室泡温泉水。安芷默单位的福利真好啊,有时候发食用油,有时候发被单被套,还经常聚餐和旅游,总是打着不同的旗号,什么纪念什么法颁布多少周年啊,纪念什么大案终审多少周年啊,听说9月的时候为了庆祝国庆60周年,要搞个先进个人评比,评上的能在国庆7天去香港玩一周。董懂想,我一定要考上公务员!
  在浴室里泡了半个多小时,董懂慢悠悠起来,用浴巾把自己包起来,在大镜子前搔首弄姿了一会儿,穿好睡衣出去。出去就看见安芷默坐在床边的沙发椅上,眯着眼睛抿着唇跟她的目光撞个正着,怎一个恐怖了得。
  董懂看了看钟,确实只过了不到一小时,他就回来了?!董懂后退几步,安芷默看见她的大拇指上不依不饶套着安全套,就站了起来。“我不是故意的法官大人!!”董懂马上为自己澄清,“情况太紧急了,我那是自卫,自卫啊!怎么也算个……正当防卫?”
  安芷默眼里的董懂披着一头长卷发,略湿了几缕贴在耳边,湿润的双唇微微张开,一脸胆战心惊的样子非常有趣,让原本打算狠狠报复她的安芷默瞬间忘记了自己的目的。他被自己的恍神微微怔了一下,屈起食指抵在下唇上清了清嗓子,把旁边的一份打包好的食物拎了起来,用眼神示意她自己过来拿。
  董懂没想到他居然没有报复她,还给她带了食物上来。刚要馋兮兮地跑过去,忽然对自己说:等等,一定有阴谋!她警觉地靠过去,见他忽然站起来,她马上退后一步,后来见他没有要抓住她的趋势,就又靠了过去,接过他手里的外卖餐盒,像捧着炸弹一样颤抖着。
  其实,由于身高的差距,她以这种佝偻的姿势捧外卖,安芷默居高临下的目光已经落在她的领口——胸部受到挤压,在原有的基础上加深的乳沟,被安芷默尽收眼底。人非圣贤,安芷默的目光顿了一下,好在他的自制力还可以。“站好。”他移开目光,皱着眉头命令。
  好香啊,这是什么东西捏?董懂无视他的命令,如获至宝地撅着屁股捧着外卖盒,抬眼感激地说:“谢谢啊!!”
  安芷默移回目光,见她笑得一脸谄媚,就不再理会她,任她捧着外卖盒到一边打开电视,边看边吃。哟,是寿司呀,做得好精致呢。她吃得吧唧吧唧的,讽刺的是居然还不把安全套拿掉。安芷默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揪住她的大拇指。
  “你也要吃?”董懂挑了一块最好看的寿司,站起来要喂给他。
  “啊——”她示范着张嘴,像哄小孩子吃饭一样。
  安芷默抿抿唇,别开脸。董懂翻了他一眼,心想不吃就别来凑热闹,你以为我爱跟你间接接吻啊。示威似的,她大口吃了那块寿司,在安芷默前面大嚼起来,为了表示好吃,她咽下去之后还学着广告上那样伸出舌头舔舔上唇,来了句日语:“哦依兮!”(注:好吃)
  着名WS作者桃桃一轮在其小说中写道,虽然很雷,但是各位女同胞少在男同胞面前做出这种诱惑性十足的舔上唇动作,因为十个男人里有十个都会产生马上吻你的冲动。
  安芷默直直望着她,一种什么情绪忽然浮上他幽黑的眼眸,他忽然勾住董懂的后脑勺,把她的头压向自己。董懂被他这忽然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自然往后仰。一道和弦音乐响起,是来自安芷默的手机,安芷默猛地停下即将下压的唇,抽回自己的手,董懂杯具地向后倒去,摔了个标准姿势的四脚朝天。
  “你这个混蛋啊,不带这么报复我的……”董懂捂着屁股泪奔了,敢情他耍自己来着,目的就是为了把她弄摔倒。小心眼啊,没人性啊,禽兽不如啊。不过刚刚真是吓到了,他那副样子,还以为要亲下来呢,不过他怎么可能真亲下来。董懂看了安芷默一眼,他复杂地跟她对视几秒,转身往外走。
  董懂还是有点不解,莫名其妙看着飞快消失的背影。


(20)  毕竟是孤男寡女(二)

  出去之后,安芷默把门关上,接完来自母亲的电话,靠在门边把手按在自己的唇上。刚刚自己那一刹那的念头,是要吻她吗?怎么可能?安芷默嫌恶地看一眼身后,我为什么要吻她?这一切都是意外。坚定这个念头之后,他开门进去,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椅上,继续看杂志。
  解决了肚子问题,董懂看了很久的电视。十点多的时候听见外面杂乱的脚步声,出去一问才知道今晚有篝火晚会,还有烤全羊。听小邹说烤全羊怎么怎么香,怎么怎么好吃,董懂郁闷了,死安芷默,居然不告诉她!她回去质问安芷默,安芷默淡淡掀了掀眼睫,说:“被一条蛇吓晕的人,还有资格去篝火晚会?”
  董懂被打击了,心想早知道老娘我当时就不拉你了,让你被蛇吓得形象全毁,摔坏我的相机之后我就敲诈你赔一个更贵的——当时我应该这么做的,我为什么当时没想到呢?还是李商隐说得好啊,只是当时已惘然。
  安芷默洗澡之后就上床睡觉了,董懂一看钟,十一点,他真是准时。看着他背对着自己睡在床的另一半,董懂忽然有点不想跟他一起睡的念头,不是怕他对自己做什么,是怕自己对他做什么呀……
  劫色贫尼你要淡定啊……
  考虑了很久,她去柜子里拿了一个枕头,放在床中间,隔开她和安芷默。然后,跑去刷了个牙,关了电视和灯,在安芷默身边躺下了。
  山里的天气比市区凉快,所以晚上不必开空调。董懂身下压着薄毯,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许多人有这样的习惯,抱着个什么东西睡觉,或者压着个什么东西睡觉。
  安芷默没有睡着,第一,认床;第二,别扭。他知道他们俩之间隔了一个枕头,可是有些时候,一个枕头其实解决不了什么具体的事情,比如,安芷默每当想起自己身边躺了一个异性,就别扭。
  黑灯瞎火的,孤男寡女的,谁能没点想法。小安安也是人,而且是个绝对正常的人,他难以静下心来睡觉也是可以理解的。我最反对写文章的时候把男主角写得多么多么正派,坐怀不乱,还是那句话,一切从实际出发。
  另外,女主角睡觉的时候会发出呼噜声,这其实是一种很可怕的行为,难以想象,男主角会喜欢上这样可怕的女主角。至于女主角睡觉的时候不自觉就钻进了男主角怀里,虽然我承认这十分可爱,但是……不会出现在本小说中!
  我们的董懂睡相很好,没有呼噜声,静静的,而且一旦睡着了也不会乱翻身,所以不会翻进安芷默怀里,也不会把传说中女主角“纤细滑嫩的长腿”架上男主角的腹部。
  安芷默把枕头推高了一点,把电视打开。午夜新闻恰好开始,主持人念念叨叨又在说巴以又不和平了,猪流感又蔓延了等等。安芷默心不在焉地看着,虽然目光始终盯在电视屏幕上。电视声音并不大,电视屏幕发出的亮光照在董懂的脸上。
  安芷默终于瞥了她一眼,这个死丫头还没有把套套拿掉,貌似还换了一个新的……囧。他拎起她放在腰侧的手,试图把大拇指上的该死玩意儿扯掉,可是她十分不配合,微微睁了一下眼睛,说了一句:“讨厌~”然后居然狠狠踢了他一脚!
  事情比较大条,因为董懂这孩子踢得位置不是很好,如果她踢得是流氓,那可以说是踢对了,但是她踢得是我们惩恶扬善的法官大人。
  法官大人猛的捂住被她踢中的地方,带着一种万分痛苦的表情滚到了床下。
  足足过了五分钟,法官大人颤抖的手才慢慢扶着床边,歪歪扭扭站了起来,额头上都是冷汗。董懂睡得很香,这是最让安芷默不爽的。
  他盘腿坐在床边,恶狠狠瞪着此时对自己的行为不负法律责任的肇事者。
  董懂翻了个身,扭了扭屁股,像一只青虫一样向前蠕动了一下,不动了。她解开的头发散落在白色的枕头上,睡衣的肩带歪了一点,露出里面蕾丝的内衣带子,光线暗,看不出是什么颜色。原本恶狠狠瞪着她的目光柔和了一点,最后无奈了。安芷默坐在她身边,继续心不在焉看电视。
  不知不觉已经凌晨了,山里的温度降低不少,有点冷。安芷默低头找薄毯,发现毯子都被她抱在怀里,一点也不给他留。他狠心推了她一把,也许是有前面的教训,他特地保护住自己的重要部位。好在董懂没有动作,已经是沉睡了。
  安芷默致力于把毯子从董懂身下拉出来一点,努力了一会儿,总算是把毯子夺了过来。什么破宾馆,就算是双人床也不至于给一张毯子吧?安芷默不是自私的人,给董懂盖了一半,自己盖一半,心里还是别扭。
  在这个时候,董懂可能是伤口不舒服,把手收到唇边,磨蹭了两下。一直鬼使神差盯着她的安芷默皱着眉头看着刺眼的套套抵在她的嘴上,下定决心不能让她神经兮兮的戴着这个继续睡觉。他咬咬牙,心有余悸往刚才被踢中的地方看了一眼,伸手做最后的努力。
  他快准狠地抓住她的手,三下两下解开皮筋,揪住套套的顶端一扯,终于把这个讨厌的东西扯了下来。
  “无聊。”他说,抽了张纸巾把正准备它包起来,董懂的手反握住他的手,用力咬了一口,像在吃烤全羊一样。安芷默急于把手收回,身子一歪朝董懂压去,他敏捷地用另外一只手撑住,悬在董懂上方,舒了一口气。
  然而董懂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好像练过醉罗汉拳一样,揪着安芷默的头发把他的头当做毯子,蠕动几下把上身压上去紧紧抱住。
  安芷默完全无法呼吸,软软的东西堵在他的脸上,他一吸气就闻到传说中女性身上自然散发出的馨香,一半是沐浴液,另一半是一种让人身体舒软可是某处却开始发热的体香。
  这是一种比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还可怕的让人难以控制自己的理智的严酷考验。
  安芷默试图从她身下钻出来,头一转,唇就贴在那处脂肪丰满的地方,很热,很香……
  还是推开她吧。安芷默用手推开她靠在他腰上的腿,握住她的腰要用力把她移到旁边去,可是刚抚上她的腰侧,那滑腻而纤细的触感让他的手心蓦然发热,心里猛然又一副这样的画面:
  安氏梦想剧场:董懂背对着他跪趴着,安芷默握着她的腰,炙热的一处顶着女性神秘,磨蹭着,董懂回头急切又娇嗔地望着他,扭动着纤细的小蛮腰,邀请他给她……
  这一想,一发不可收拾。
  飞快膨胀和坚硬的器官隐隐疼痛起来,安芷默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又是上下一动,握着董懂腰肢的手越收越紧。
  窗外刮进来一阵冷冷的夜风,安芷默燥热的身体霎时间凉了一下。他推开董懂,有点狼狈地跳下床,冲进浴室打开水,冲着自己的脸。
  然而刚走出去,安芷默发现那种感觉并没有被压下去,反而窜得更高,高到安芷默自己都震惊不已。无奈,他又回到浴室,关了门,呆了近一个小时才出来,背对着董懂躺下,然而入睡很难。
  都快天亮了吧……
  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安芷默起床,真是乱七八糟的夜晚。夏天,天亮得比较早,安芷默起床的时候,已经可以看见东方一个红红的太阳。另一半床的董懂翻了身,趴在枕头上,还没有睡醒,那姿势就像一只正在游泳的青蛙,可笑极了。安芷默瞥了她一下,捡起被她踢掉下去的薄毯,对折了一下,盖在她背上,然后去浴室。
  董懂也睡不久,安芷默快洗好澡的时候她醒了,被手机震醒的。她迷迷糊糊接起来,也没看是谁,就“喂”了一声。
  “董大婶我好饿……”季书遥哀怨地说,难得他这么早醒,看来真的是饿极了,“怎么外面的东西都这么难吃,放那么多洋葱和青椒,还把大蒜放进蒸蛋里,简直是大脑没进化完全,要不就是进了水。大婶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死你了……”
  其实季书遥喋喋不休在抱怨的时候,董懂就已经又睡着了,手机掉在枕头边上,刚好被沐浴出来的安芷默捡起,他把手机放在耳边听听对方有没有挂断,就听见季书遥那句“我想死你了”。安芷默眼睛微微一瞪,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与季书遥通话中”的状态,然后把手机按在耳边,“喂,季书遥。”
  季书遥那边忽然沉默了,半天忽然大喊一句:“安大叔!!”
  安芷默看了一眼睡着的董懂,没有去应季书遥的话。原来觉得这个小孩喜欢董懂是不对的,现在觉得简直大错特错,而且他很不爽。
  “为什么你会在董大婶房间里?难道你们……”季书遥提高了音调,声音颤抖,“你们真是……淫乱!”他愤恨地挂了电话。
  安芷默把手机放在枕头边上,顺手摸了摸董懂的脑袋。


(21)  围巾风波(一)

  两天一夜的旅游结束之后,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董懂和安芷默之间变和谐了一些,平时的话也多了起来,但是董懂仍然不断被安芷默审判,比如做练习不小心睡着被他发现,又以一句浪费时间等于谋财害命被定性为故意杀人;趁他不注意把最后一个小笼包吃掉,被他定性为对法官实行打击报复罪;因为忘了买闹钟电池导致他上班迟到,被定性为妨害公务……
  有时候董懂觉得安芷默不自觉在看她,她以为他又想挑自己什么缺点,好审判她,就更加小心。宋望合又发过一次短信给她,内容是这样的:“我辞职了。偶尔回复我一次吧,一个字也好。”那天本该写一章小说给薛婷的董懂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宋望合的短信她这次没有删,看了一遍又一遍,想回复,最后咬牙逼自己删了短信,跑去阳台,哭了。不巧开门声音大了些,可能又把安芷默弄醒了,他开门看了她一下,最后没有说什么又关上门。
  第二天,安芷默下班回家的时候买了半斤她喜欢吃的虾仁馄饨,从那家馄饨店回御枫世纪,开车要一个多小时。煮馄饨的时候,董懂感动地望着安芷默,埋首于大量卷宗中的他,微皱着眉头,左手握拳轻抵在下唇上,右手转动着一只黑色水笔,不时写写画画。
  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气。
  转眼八月过了一半,昨天安芷默单位又发了某五星级酒店的餐券,只不过他最近很忙,没空去,董懂就战战兢兢问他能不能在到期前跟季书遥一起去,安芷默当时脸色就变了,半天才同意,不过那口吻也不太友善,之后就再也不跟她讲话鸟~~
  董懂为了讨好安芷默,第二天买了很丰盛的早餐给他,今天他要庭审,怕他饿了,董懂还做了一个三明治给他带着。安芷默看见董懂小心翼翼往他的公文包里塞三明治的样子,过去握着她的手臂把她拉到自己面前,盯住看了她好一会儿,但最后什么都没说。董懂被他看怕了,缩着脑袋,满头大汗。可怜的董懂根本不知道安芷默为什么最近看她的目光都怪怪的,为什么这么反对她跟季书遥来往,在她看来,跟自己喜欢的作者这么铁是件很嗨皮的事情,虽然季书遥也不知道为啥对她进行更加严厉的讽刺打击。这是为毛,为毛啊……你们两个人为毛都这么不爽我?
  “有空把我冬天的衣服晒一下。”安芷默临走前丢下一句话,出门之后遇见出门买菜的季书遥,招呼也懒得打了。
  话说董懂受到安芷默的指派,就如临大敌走进了他的房间。他平时都是自己整理房间,董懂来的时候看见某本书摆在某个地方,一个月之后那本书还在那个地方。打开他的衣橱,左边都是夏天的衣服,右边则是冬天的。董懂呼哧呼哧抱了几件大衣出来,哼哼,看不出这个安芷默衣服还挺多的,光是西装就有七八套,该不会……董懂想起言情小说男主角必穿牌子阿曼尼,就鸡婆地去看那些西装的牌子,最后失望又满意地发现他并没有阿曼尼的西装。(这到底是一种什么心理)
  从阳台上回来要继续抱毛衣出去的时候,董懂不小心把放在很里面的一个纸袋子拽了出来,一条黑色的围巾掉下来,掉在董懂的脚上。她拎起那条围巾,嫌恶地撇了一下嘴,世界上居然有这么难看的围巾!!
  虽然那毛线看起来挺暖和的,可是那质量真是……全部用平针打的,还有好几个地方打错了,纠在一起。怪不得安芷默放在那么里面,肯定也没戴过。董懂想起安芷默昨天的脸色,心想我做点好事帮你重新织一下好了。
  一般看过很多小说的人都知道,这种越难看的东西,你越不应该把它弄好看,因为那很有可能是别人的定情信物。在这个小说里也不例外。董懂把大衣和毛衣都抱出去晒好,就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拆那条围巾,花了一个上午才拆完,因为有些地方打结了。
  中午去季书遥家做饭吃饭之后又回来继续摆弄围巾,季书遥知道后,冷笑着跟她说:“你要小心。”
  “什么?”董懂问。
  “依安大叔的性格,这条围巾绝对没那么简单。”季书遥继续冷笑,还幸灾乐祸地看着她骤然变化的脸色。董懂忽然后知后觉地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自言自语道:“对啊,万一这围巾有什么很重要的意义,那我不是……”
  恶从胆边生,董懂决定在安芷默下班回来之前,把围巾打好再不声不响放回去。于是她冲出去买回了打毛线的针,一边泪奔一边骂自己,我为毛多管闲事啊,万一这是他前女友送他的东西,我岂不是又犯了大罪……前女友……前女友……唉,也许他还真有个前女友?管他呢。
  火急火燎地打着围巾,手指被针磨得通红,可是董懂既然朝着目标奋进着,目光囧囧,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可是仍然没有在安芷默回家之前将围巾恢复原样,于是,安芷默开门之后就看见董懂流着宽面条泪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团毛线和半截围巾。
  对于那条围巾,安芷默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放下公文包,关了门,平静地走到董懂面前。董懂怕得要死,眼睁睁看着安芷默从她手里拎起半截围巾,不声不响看了好一会儿。
  泪奔啊……董懂不知所措了,偷看了一下安芷默,发现他的脸冷若冰霜,居高临下又盯住她。她以为他又要判给她一个什么罪,可是他居然没有,把半截围巾和一团毛线放回纸袋子里,拎着就回房间。董懂追上去,刚要说什么他就说:“住口。”
  安芷默好像真的生气了,之前把安全套塞进他手里,让他差点在公安局局长面前下不了台他都没有生气,可是现在他生气了啊如来叔叔!!我只是想做点好事……董懂望着他上楼的背影,有点委屈。忽然,就听见他的房间传来很大的关门声。
  老天,真生气了。季书遥说对了,不愧是写小说的大神,虽然年纪小,可是啥都知道!怎么办呀?董懂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安芷默房间门口转来转去,一方面不知道那条围巾对他来说究竟多重要,另一方面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一个前女友。她想起那天吃饭的时候,安芷默的父亲安惟说的什么“年轻的时候”如何如何,又叫安芷默去跟某个女的相亲,意思好像就是叫他忘记过去,奔向未来?
  安芷默又从袋子里把围巾拿出来,看了很久。拆了之后又织了一半的围巾比原来那个好看很多,针脚细致整齐。记得她以前小心地把难看的围巾拿出来给他的时候,他忍住笑却不戴,她低下头,忽然怒斥他:“你敢不戴我就杀了你!”之后他真的围上了,冬天过了都舍不得拿下来,期盼下一个冬天的到来,只是下一个冬天她不见了,围巾他也再不戴了。
  很久没有想起这条围巾,知道今天看见董懂把它拆了重新打。那一瞬间他火了,就想抓起董懂的领子把她扔出去,可是回房间反观围巾,忽然觉得自己远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生气,甚至觉得算了,没有关系。
  本不该这样的,他应该很生气才对。
  当年他为了她,可以跟安惟闹翻,可以跟反对他们的任何人决裂,甚至可以赔上自己的前途。上次,沈颐说,芷默,算了吧别找了,她有心寻你,早联系你了。找了这么些年,你该做的都做了,谁会怪你薄情呢?这条围巾,是贫穷的她送给她的唯一礼物,温暖了他一个冬天,本是要珍藏一辈子的。然而这一辈子太长了——
  他是不是,爱上了别人……
  每天早晨起床都可以看见那个人在厨房转来转去,晚上回来那个人也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去布置餐桌;复习书本的时候带着黑框眼镜,表情凝重,最后垂头丧气拿着一道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法律题来问他;有时候熬夜写小说,写不出来就去阳台偷偷哭,哭完又抹了眼泪回去继续写,可是他上网查了,那个小说的作者却是一个叫作“其人如婷”的;那个人一定有个有忧伤的秘密,虽然成天没心没肺,看见电视上某个韩国人就花痴得屁股乱扭;最重要的是,那个人居然在不知道蛇到底有没有毒的情况下把他拉开,自己被蛇咬了。
  “安表哥,我帮你重新织好那条围巾好么?”董懂敲门问。
  里面传来脚步声,安芷默开了门,忽然把董懂拉了进去,关上门,按着董懂的肩膀把她抵在门上,令人措不及防地将唇压了上去,吻住董懂的唇,近乎狂暴地蹂躏。


(22)  围巾风波(二)

  安芷默的唇温热而霸道,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董懂瞪大眼睛,双手毫无意识地抓着安芷默的衣服,感觉到他的身体也一并压了上来,双手离开她的肩膀而到了她的腰部,将她按向他。反应过来的董懂开始推拒,手往上抬,一手推他的胸膛,一手推他的脸。
  安芷默停下,直起身来,这忽然的一吻其实谁也没有想到,包括安芷默他自己。他望着董懂的眼睛,暂时压下心头和身体的炙热,转而将手撑在门板上,把董懂困在双臂之间。董懂有一瞬间傻了,下意识捂着自己的嘴,脸颊在他跟她对视的时候完全红了,热得可以煎蛋。
  他为什么忽然吻我……他刚才明明还在生我的气,因为我拆了他的围巾,这到底是表示原谅还是其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奇怪的事情,董懂很慌张,她想跑,可是看见安芷默用这样经典但是危险的姿势把她困住,她感到一阵莫名其妙和心惊胆战。
  “董懂。”安芷默的唇张了一张,董懂抬眼看他的唇,上面还有薄薄的湿意,“我对你……”他接着说。
  事情不带转得这么快的,刚刚他还生气来着,现在他却强吻我了!!董懂外焦里嫩地打了个抖,无意识地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被他放在床角的半截围巾,根本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走开。”她推了他一下。
  安芷默低头,最后让开了。
  董懂马上开门出去,捂着嘴跑出门去。安芷默站在阳台上,看见董懂匆匆下了楼,在楼下很慌张地站了一会儿。他也开门下去,刚到楼下,董懂回头见是他,就撒腿冲出小区。
  跑了许久,董懂气喘吁吁在KFC前面停下了,身上只有十块钱,外加一部手机,也许安芷默知道她跑不远,就没有追上来。董懂进了KFC,看看最便宜的就是玉米沙拉了,就点了一份,端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魂不守舍坐下了。
  搞什么,莫名其妙。
  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回想自己忽然被安芷默拉进房间强吻的过程,觉得忽然大脑一片空白。如果说上次安芷默不小心亲到季书遥是无意识的,这次他头脑怕是很清醒,为什么要毫无预兆地亲她,为什么忽然说“我对你……”,对我什么?
  喜欢吗?
  怎么可能呢,他之前没有一丝一毫喜欢她的样子啊。董懂非常焦躁,用勺子一直搅可怜的玉米沙拉。你看,她住院的时候他那么冷漠,平时动不动就审判她,吓她,罪也越判越重,而且从来没有主动关心她——没有吗?董懂又怀疑了,你说,对于一个简单的法律题不厌其烦地跟她解释,一起过马路的时候总让她跟在他后面走,还大老远跑去买馄饨回来给她,这些算不算关心?
  乱了,怎么才来一个多月,又乱了。
  手机在震动,董懂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安芷默。她接起,喂了一声。安芷默的声音本来就不错,在手机里更加好听,比之初来S市的清冷,他的嗓音多了那么一点点温度。“回来吧。”他说。
  “等一下。”董懂拒绝道。
  事情为什么忽然变成这个样子了,现在本该在棺材木餐桌前吃晚饭的,她还煲着猪骨汤。“你把汤煲的电拔了,不然待会儿扑出来。”
  安芷默答应了,一阵子没说话,半晌他说已经断电了,又让她回去。董懂问:“今天这到底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安芷默飞快回答,有些话在电话里更说得出口,两个人没有见面,免得尴尬,“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我做的跟我想的一样。”
  “你喜欢我?”董懂破罐子破摔。
  “……你觉得呢?”
  董懂咽了一口唾液,仍然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可能!”她大声反问,眉头半天没有舒展,“为什么忽然做这种事情啊。”
  “你回来。”
  “No!”
  “市郊一个精神病院里的几个病人逃跑了,也许会到市里来。”开始威胁她了。
  “雅蠛蝶。”董懂蛮横地说。
  “你哪学的这句日语……”他又一如既往开始审问她。
  “我有权保持沉默。”
  “抗拒从严。”
  “我要去告你猥亵我!”董懂握紧拳头,咬牙切齿。
  “海阳区市中级人民法院欢迎你。”安芷默明明知道这种案子不可能在他们中级人民法院审,他还说出这样的话来告诉董懂一个事实,你去告我吧,告来告去你最后还不是栽在我手里。
  “知法犯法、威胁受害人、官官相护……”董懂痛斥他。
  “证据?”
  董懂抓狂,僵持了好一会儿。
  “你真喜欢我?!”董懂又问,粗声粗气的,“可是我没有喜欢你啊!”
  安芷默沉默一会儿,说了句:“随便你。”之后居然挂了电话!
  明明他处在弱势的,为什么还是他先挂电话!董懂心里窝火,要不是我只带了10块钱,我一定找个旅馆住几天!
  肚子饿了,董懂恨恨把沙拉往嘴里塞,塞了几口就发现手机又在震动。她瞥一眼屏幕,愣住了,打来电话的不是安芷默,而是宋望合。
  换作以前,她是不会接的,但是现在她把电话拿了过来,大拇指按在接听键上。她望着自己的手指,上次被蛇咬了一口的地方留下了痕迹。都是因为宋望合,她离开了家,离开了学校到S市来借住在安芷默家里,现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怎么就是不让她好过,怎么就被安芷默亲了一口……
  劫色贫尼反被劫色。
  “滴。”董懂鬼使神差按了接听键,刚把手机放在耳边,就听见里面宋望合那充满了惊喜以至于有些颤抖的声音:“董懂……是、是你吗?”
  “嗯。”董懂回答,听见宋望合又叫了一句她的名字,包含痛苦、殷切和期待,相反,董懂比较冷静,宋望合是一个足以让她心死的人,再次听见他的声音,想到过去,原本以为自己一定也如此痛苦、殷切和期待的董懂却能十分平静地问他:“你有什么事?”
  宋望合是一个很好的男人,温文尔雅,做事说话很有分寸,董懂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就好像一个找到了天堂的蝴蝶,用美丽的翅膀在花园里翩翩起舞。
  也许有太多的话想说,宋望合除了叫一句董懂的名字,其他竟然怎么也说不出来。董懂本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可是现在她表现了一种与平时性格根本不一样的冷漠和绝情:“没什么事我挂了。”
  “别挂……”宋望合急急地说,“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
  “宋望合。”董懂叫他的全名,左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漫不经心,“难道说,你对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有什么新的建议或者新的想法?结束了不是吗?都说好结束了,你过你的,我过我的。你也听说了吧,关于我的狼狈,有家不能回,有学不能上。”
  “你在S市。”宋望合说。
  “你终于还是知道了。”董懂垂下目光,跟宋望合的事一比,安芷默今天的行为就像小菜一碟,根本不值得她头疼。
  “你在那边还……好吗?”宋望合的语气很轻,嗓音又有了一丝颤抖。
  “我很好。”董懂想也不想就回答,“所以你现在该放心了,所以你不要再找我了,所以我们的谈话就到这儿吧,最后一次,宋望合。”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我对不起你……”宋望合的语气非常诚恳,董懂相信他的真心向自己道歉,可是他又何止对不起她一个人。
  “宋望合,趁这个机会我们说清楚吧。”董懂目光低垂,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哀伤,今天怎么发生那么多让她措手不及的事情,本来还以为可以傻乎乎的、没心没肺地过好每一天,把自己的忧伤全部藏起来。“我们两个,以后最好能够不再有任何联系,这是所有人希望的。我觉得他们已经很宽容了,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你。我决定不辜负他们的信任,也请你不要再惹事端——宋老师。”
  宋望合顿了一顿,说:“这我知道。可是有些事情很难忍耐,尤其是对你。两个月了,我没有见到你,我如何能忍住?我都知道的……董懂,听见你的声音,我觉得很好,很好。”
  董懂把手机从耳边移开,按下结束通话键。
  站在楼下等董懂回来的安芷默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董懂已经跑出去一个小时了,不知道为什么还不回来。(丫的你强吻别人,人家还会乖乖回来?)
  手机响了起来,安芷默飞快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发现那不是董懂打来的,而是沈颐。在重案组工作的沈颐最近挺忙的,居然会在晚饭时间打电话过来,真是稀奇。他接起来,“沈颐,有事?”
  “芷默,我有话问你。”沈颐的语气居然十分严肃。


(23)  法官大人铁面无私(一)

  安芷默有片刻的失神,忽然有种奇怪的念头——那个傻丫头,该不会真的去公安局报案了吧……沈颐是重案一组的,手头上的案子都是有来头有影响的大案,董懂就算真去告他,也轮不着重案组来管。安芷默想到这里,忽然为自己的无聊而汗颜,跟董懂相处久了,连智商都下降了。
  “你问。”安大法官批准了。
  沈颐说:“最近汪氏地产集团的老总有没有找过你?”
  “没有。”安芷默对汪氏地产集团的老总汪明的了解只限于知道这个人财大气粗,家里有两辆林肯加长轿车,他大儿子结婚的时候还弄了个悍马车队,当时市电视台还报道了。沈颐问这个做什么?
  “他小儿子出事了,不服法院判决,已经上诉你们中院。这两天注意点,这小子不是东西,犯了事还妄想洗脱罪名,我最见不得这种东西。”沈颐嫉恶如仇,去年端掉一个黑社会团伙之后,还有人出几百万买他的头。
  “明天我上班的时候留意一下,那个老总的儿子犯了什么事,能不能跟我说?”安芷默靠在花坛边的一棵树干上,不时望一望大门。
  “他儿子把家里一个小保姆给强暴了,小保姆要去告他,他倒好,又把人家强暴了几次,还拍了录像。那种录像,你知道吧?用来威胁她。变态一个。小保姆最后没办法……”
  “不告了?”安芷默眉头一压。
  “自杀了——从楼上跳下去,当场死亡。”沈颐无奈而又气愤地说。
  安芷默沉思了一会儿,“这种犯罪情节,可以判十年以上甚至无期,他还有什么不服的?”
  “他们家有钱。”沈颐又是一针见血。
  安芷默鄙夷地冷哼一声,“你的意思是,那个老总很有可能打听出庭审的几个审判员,用钱贿赂以求轻判?”
  “没准就送你一辆悍马。”沈颐开玩笑说。
  “我很期待。”安芷默回答。
  挂了电话,安芷默发现董懂回来了,他抱着双臂等她走到自己面前。董懂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说:“以后你要对我好一点。”
  “这是在跟我谈条件?”安芷默想起刚才沈颐说的那个案件,犯罪手段的高明与否因人而异,那个老总的儿子手段太过激烈,后果很严重。对董懂,要想猫抓耗子,不能一口咬死,要按住耗子的尾巴,时不时用爪子拨它一下,等到它精疲力尽了,再慢慢享用不迟。

  第二天安芷默出门前,发现董懂仍然一脸提防地望着自己,继而想起昨天回家之后,她洗澡出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样子,不禁在心里狠狠嘲笑她。
  见他出了门,董懂才有点放心。昨晚睡觉还把门给反锁了,就怕他半夜一时想不开,夜闯她卧室,对她作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好在他还算清醒,能够认清自己的身份。居然就被安芷默喜欢了呀……董懂心里冒出了粉红的泡泡,可是一想到宋望合,一想到前几个月的经历,她心中的小小暧昧全部被乌云遮住了,好像再也提不起精神去迎接新的感情。
  话说安芷默到了办公室之后就去翻这几天的卷宗,找到了昨天沈颐说的那个案子的材料,开庭审理可能还要有一段时间。他翻看着初审时检察院提出公诉的一些相关文件,忽然愣住了。
  死者:X小红 女 17岁。
  这不就是董懂来之前,他家的小保姆吗?按照死亡时间推断,小红离开他家之后,不到半个月就被汪氏地产集团老总汪明的小儿子汪焰强暴后自杀了。沈颐说的居然就是小红……
  小红是很羞涩但是很善良热情的孩子,一家人都在S市打工,有个正在上初中的弟弟。虽然来自小城市的郊区,可是她却有一副漂亮大方的容貌,只要稍加打扮,一定是个漂亮的女孩。
  安芷默看了案发现场照片,以及尸检报告,背后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寒冷,至于那盘录像带,肯定也是不堪入目。

  董懂又去了安芷默的房间,发现他把昨天的半截围巾和毛线团又放进了柜子里面,他没有丢掉,就证明他还留恋着什么,还期待着什么。想起宋望合昨天痛苦又期待的嗓音,董懂觉得男人都这样吧,喜新但是不厌旧,反而恋旧,连安芷默也这样。
  董懂心情忽然低落很多。
  还是跟季书遥在一起比较开心,他又开始偷偷写小说了,仍旧三天更一章,偶尔日更,她继续偷偷看他新写的小说,直到某天上群的时候群主俏护士告诉她其实摇光大人知道群里有个“劫色贫尼”,她才知道季书遥早发现她是他的读者了,悲摧哇……
  只是听说,季书遥十月就要去加拿大了。
  中午去季书遥家做饭的时候,季书遥帮她洗四季豆。忽然,季书遥说:“大婶,原创网十周年庆办书展,邀请我和其他几个作者去北京签名售书。”
  “那很好哇。”董懂啪啪就鼓起掌来,手上的水溅了季书遥一脸,“到时候也跟我带一本回来吧,签上名哦。”
  “我的性别要被曝光了。”季书遥垂头丧气。
  “要不你趁这段时间有空做个变性手术吧。”董懂怂恿他,“抓紧了抓紧了抓紧了抓紧了。”
  季书遥一记凶狠的瞪视,董懂闭嘴洗菜,“我之所以不公布我的性别,是因为怕你们这些大婶大妈知道我是男人之后疯狂爱上我,然后搞什么粉丝团。”
  “那你就争取成为继冯巩之后的新一代中老年妇女的偶像嘛。”
  “这么说你支持我去签名售书?”
  “去!为毛不去?”董懂欣羡地双手合十,眼睛里好像有闪光点在抖动,“我做梦都想签名售书,只不过这辈子应该没机会了。小孩,你就替大婶完成这个心愿吧!”
  季书遥歪着头权衡了一番,最后点头道:“那我去。”
  “什么时候去?”董懂准备炒菜。
  “下星期。”季书遥回房间把原创网寄给他的往返机票拿来给董懂亮了一亮,董懂无比羡慕,眼睛里发射出绿光。
  下午董懂在看公务员的复习材料,做逻辑推理做得欲仙欲死,头昏脑胀,尤其是图形推理,十题错八题!与她相反的是,安芷默对于图形推理非常拿手,正确率通常是百分之百,每次董懂实在不懂了,拿去问他,看就看了那么一两眼,就跟她说选某个,某个确实就是正确答案。
  原以为通过国家最难的两个考试的安芷默一定是从大一就开始努力复习,直到某天听他自己说,他本科根本不是读法学而是数计的时候,董懂囧了,说敢情您是跨专业考研啊,安芷默轻描淡写地说是,本科读数计,硕士是法学。
  董懂嫉妒极了,凭啥这么不公平的?
  正咬牙切齿呢,门铃响了。看一看安芷默应该下班了,真少有,他会按门铃?忘带钥匙了?董懂放下书本跑过去,看见可视门铃屏幕上有个脑袋硕大的男人,董懂那一刻心里想的是:哦耶,居然有脑袋这么大的人?!(==五十步笑百步)下一秒,她拿起对讲电话,问:“您好?”
  “你好,请问这是安芷默先生府上吗?”对方礼貌地问。
  “是的,请问您是?”
  “我姓汪,找安先生有点事情。”对方笑容可掬。
  “好的。”董懂按了开锁键,开了楼道的门。
  五分钟后,客人爬上来了,气喘吁吁,董懂差一点就要学着安芷默一贯的口吻说:“您该吃药了,钙中钙,一片顶过去五片,一口气爬五楼,气都不喘一下!”
  这个客人手里,拎了一个大果篮,但是他的肚子,比果篮还大,他手上戴着的宝石戒指,比果篮里的桂圆还大。
  “姑娘,你是安先生家的保姆吧?长得可真水灵~”客人笑眯眯地说,脱鞋进来了。
  董懂悲摧地想,我怎地就是保姆了……她老不情愿地拿了双拖鞋给他,自己光着脚啪啪地去给他倒茶。安芷默家的好茶很多,但是董懂对这个不在行,有时候安芷默泡茶叫她过来喝一点,她就抱了个大杯子过去,一下倒了半杯,边上网边喝,觉得好喝了,就问这是什么茶,安芷默说是庐山云雾,她也不明所以。于是,董懂就拿出上次安芷默泡的这种茶叶到客厅,学着安芷默泡给客人喝。
  “庐山云雾?嗯,好茶,好茶。”客人看起来也很懂的样子,一边称赞一边问:“安先生还没回来呢?他工作挺忙的吧?”
  董懂答应着,把小茶盅端到客人面前,就听见安芷默用钥匙开门的声音。客人也听见了,眼睛一亮,盯住门口。


(24)  法官大人铁面无私(二)

  墨绿色的防盗铁门缓缓被推开,安芷默拎着黑色的公文包走进来,一眼就看见玄关处黑色的皮鞋,油光发亮。他偏头一看,汪明讪笑着从沙发上站起来,很激动的样子。当父亲的,养出这样禽兽不如的儿子也真苦了他了。安芷默换了鞋,走进客厅,明知故问道:“这位是……”
  “我是汪明,汪氏地产的。”汪明显得很谦虚,双手递了一张名片过去。
  安芷默接过名片看了一眼,“原来是汪总,久仰,请坐。”
  “不敢当。”汪明是个很容易出汗的体质,坐下的时候额头和鼻尖都渗出了汗珠,他掏出随身带着的手帕抹了一下,唯唯诺诺的看着安芷默。
  “我去做饭。”董懂转身,心想我已然是个保姆角色了。
  “董懂。”安芷默叫住她,董懂莫名其妙看着他,他平静地说,“你先回房间。”
  董懂忽然明白了,哦,我知道你们一定要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一个法官,一个老总,嘿嘿……猫腻,有猫腻。董懂听话地上楼,其实是蹲在转角处偷听他们说话。
  果然,汪明一见安芷默家的“保姆”走了之后,就从上衣口袋里拿了一个薄薄的信封出来放在玻璃茶几上,开门见山地说:“安先生,我小儿子汪焰的案子已经上诉到了中院,现在等待开庭……那个小子不争气,做了点坏事,希望各位法官给他一个机会……”
  “汪焰的案子其实并不复杂,我认为,一审的判决很合理。”安芷默不为所动,只是用目光轻扫过那个很普通的信封。
  “我儿子是年轻不懂事,我们平时比较宠着他……”汪明不依不饶,陪着笑脸,“也不能说我们完全不用负责,该赔多少钱我们赔,按民事纠纷来,价钱随小红的父母开。汪焰也就是个18岁的孩子,如果真像一审判决的那样进监狱15年,那他这一辈子……”
  “小红也只不过是17岁的孩子。”安芷默打断他的话,“而且,她的一辈子已经结束了。”
  汪明窘迫地又是满头大汗,掏出手帕擦了又擦,“我咨询过律师的,那个……强奸罪,可以判3年以上10年以下的有期徒刑,所以,能不能在这个范围内……”
  “汪总应该清楚,汪焰的犯罪情节应该属于10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的范围。”安芷默面无表情地望着汪明殷切的眼睛,顿了一顿,又说,“量刑并不是一个审判员所能决定的。”
  汪明以为他有所动摇,忙说:“我会去做工作的!尽量让大家在可能的范围内达成一致……我也很无奈,可是我毕竟是他的父亲啊。”
  董懂偷听到这里大概知道了,这个汪总的儿子犯了强奸罪,又不想坐牢,于是就来疏通关系,想私下解决,最不济就少判几年。而且受害人好像还死了,年纪也挺小的。有钱有权就能摆平很多事情,鄙视!董懂忽然转念一想,自己得以保留学籍,不也是依靠权力得来的,又有什么资格鄙视别人,别人只不过情节比她严重罢了。
  “有个情况我想说明一下。”安芷默见他一直流汗,就把空调温度降低了一些,“我不可能参与这次庭审,因为死者小红,很遗憾曾经当过我家的保姆。”
  董懂大骇,什么!!小红!怪不得觉得名字耳熟,居然就是在她刚来S市的时候,安芷默辞掉的那个小保姆……
  “这个……”汪明显然不知道小红去他家当保姆之前,居然在这里工作过,不过这也没有关系,他之所以会先来找安芷默做工作,是因为听说安芷默是省高院院长的儿子,只要过了他这关,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想到这里,汪明笑道:“无论如何,那个女孩子只是个乡下人,我儿子今年可是刚刚考上大学,9月就要去报道了,于情于理,安法官都知道谁对我们国家比较有用吧?还是希望安法官帮我儿子去上头做做工作,要多少活动费尽管开口!”他把信封往安芷默面前推了一推,“这一点小意思还请收下,放心,户头写的是我的名字,密码在里面,不会带来什么麻烦的……”
  安芷默没有说话。
  见惯了这种场面的汪明心里笑话安芷默的挣扎,其实谁没有这样的第一次呢,尤其是像他这么年轻的人,心里可能还有正义感,可是久了他就会知道,在权力与金钱控制的社会下,正义感算是什么东西。前几年他们集团内部出现了一点劳资纠纷,那时候他也是用同样的手段贿赂了区初级法院民事庭的庭长,最后不了了之,现在那个庭长还升官了。
  “谁告诉你我的住址?”安芷默忽然问。
  汪明愣了愣,眨眨眼,马上攀关系道:“我一朋友是市委办公厅的主任,他跟中院民事庭的一位同志是老战友,帮忙打听的,他已经答应我去疏通疏通了。说实话,他也跟我说这样的案子私下和解不可能,我只希望能轻判,轻判……”他用商量地口吻对安芷默软磨硬泡着。
  “汪总走好,不送了。”安芷默起身,收拾茶具,瞄了一眼他来的时候提着的大果篮,安芷默带着讽刺的口吻说,“谢谢汪总大老远给我送水果,水果我收下了。”说着,他拿起信封,放在汪明的手里。这是安芷默第一次碰这个信封,从手感上能够确定里面装了一张银行卡,跟他一开始想的一模一样。
  汪明的脸色大变,红中泛青。他气愤地站起来,最终压下心头的怒火,他的原则是少树敌,尤其是安芷默这种家庭背景的人,高攀不起就罢了,千万别惹毛了。他深吸一口气,笑道:“很遗憾,安法官,既然你只爱吃水果,那我就把水果留下。今天真是打扰了,再见。”
  安芷默没有多计较,点了点头,他同样不会没事让汪明下不了台,为自己树一个敌人,毕竟犯罪的不是汪明,留下那篮水果,就是为了不让汪明面对把礼物提回去的尴尬,在这一点上,他圆滑而有分寸。不过,如果今天是汪焰亲自来找他,他一定一脚把那个人渣踢出去。
  蹲在转角的董懂为安芷默的清廉鼓掌,啪啪啪啪啪!磨蹭了一会儿,她假装自己刚从楼上下来的样子,问:“客人走了?哟,你受贿!你居然收了人家的果篮!”话虽这么说,她自己却跑过去三下两下就把果篮的包装给拆了,拿出一串桂圆剥着吃。
  “受贿你还吃?”安芷默挑眉问。
  “我是为了让你受贿受得彻底一点。”董懂嘴里包了两个桂圆,说起话来含糊不清。
  “非法窃听罪。”安芷默忽然就判了个罪名给董懂,这让董懂措手不及,瞪着眼睛,强词夺理:“我什么都没听见啊,为毛就又非法窃听了?!”
  “你刚才没有上楼。”开始罗列证据了,OMG,“第一,脚步声只到楼梯中间就消失了;第二,楼上没有开关门的声音;第三,你出现得很准时,并且欲盖弥彰地在客厅只有我一个人的情况下明知故问客人是否已经离开;第四,你能准确地在看见我留下果篮之后马上指出这是受贿,说明这个词语已经在你脑中酝酿很久了,显然,你知道刚才他有过行贿的行为。第五,也是决定性的一点,我,没有听见你下楼的脚步声。”
  董懂目瞪口呆,嘴角抽了又抽,法官大人慧眼如炬,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他的呀。罢了,坦白从宽,董懂马上积极交代自己的案情:“我一见那个人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怕他对你作出什么威胁你生命安全的举动,刚才就蹲在转角来着,只要一听见不对,我就马上……”
  “救我?”安芷默接下去问。
  “报警。”董懂笃定地说。
  安芷默无语地把茶具收好,端进厨房。
  “安表哥,小红真的……死了?”董懂靠在厨房门口问。
  安芷默看了她一眼,又移开目光,习惯性地把手伸进上衣口袋想把烟盒掏出来,可是口袋里什么都没有,他才猛然想起自己戒烟很久了,今天却忽然想吸一支。他又看向董懂,点了一下头。
  如果当初他没有因为董懂的到来而辞掉小红,小红就不会死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大概就是这种糟糕的感觉。17岁的一个小女孩,以那么悲惨而屈辱的方式死去,害死他的凶手却到处行贿以求获得减免刑罚。
  董懂见他一脸郁闷,就好心倒了杯水给他,他从回来到现在还没喝过水呢。“不能让那个人得逞,什么乡下人、大学生的,说得真恶心,谁家往上数三代不是农民,猴子、猿人、农民、市民,这本来就是社会发展的趋势——搞的他好像不是猴子变的一样。”
  安芷默听着听着,忽然笑了一下,夕阳橙黄色的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笑的时候眼睛是弯的,嘴唇也成了一个倒新月的形状,典型的笑不露齿,却甚是好看,把董懂给惊艳了,居然吓退两步,最后外焦里嫩而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出来,我要做饭了。”


(25)  法官大人铁面无私(三)

  “出去走走吧。”安芷默走出厨房,不由分说拉着董懂的手臂往门口带,“晚饭我请。”
  本来还想坚持在家里吃饭的董懂一听说他请客,就叛变了,马上提出得寸进尺的要求:“江滨道那边新开了一家泰国菜馆,今天是最后一天打折,八点五折,满一百五送二十块抵用券哦。”
  安芷默蹙眉望向她,董懂最近胆子大了,一副非主流的傻样,瞪大眼睛不依不挠跟他对视着。
  人,恐怕就是这样,知道对方喜欢自己之后,就会变得放肆。所以有句话叫“你不就仗着我喜欢你”,细听起来是很心酸的。
  安芷默同意了,刚要出门,就听董懂在身后叫道:“哎呀我要不要化个妆……”
  “浪费时间等于……”安芷默又要搬出鲁迅先生的原话了,董懂知道他接下来一定说自己故意杀人罪,就放弃了化妆的念头,把自己放在笔记本边上的黑框眼镜戴上,遮掩一下未施粉黛的脸。
  董懂跟在安芷默身后下了楼,觉得今天他的背影从未有过的落寞。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观察他的背影,以前只要他转过身,董懂就去做别的事,看也不看他,现在反而能看个明白。他个子虽然高,但是却不佝偻,任何时间背都挺得笔直,吃饭、看书、看电视也一样。他的骨架并不宽大,肌肉匀称,穿T恤、衬衫或是运动装都很合身。要说他在身体上有什么不完美之处,就在于他右手臂上的一个圆形的疤痕,像是烟烫的。为什么有那块疤痕,董懂没有去问。
  毕竟,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
  安芷默自己一个人在前面走,也没有回头看董懂,走了一大段路程,终于停下来,跟董懂说:“吃完饭陪我去买点东西,有事情做。”
  董懂说好,就几步走到他身边,跟他说,小红曾经说他是个好人等等,让他不要自责些什么,“权力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就能做很多好事,用不好,可以伤害很多人。”董懂说,“谁都有个求人的时候,在求别人办事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是无辜的,别人有一万个理由帮自己。但是自己要去悔改,错了就一定要改,如果免过责罚,而继续作恶,还不如当初遭受责罚。”这些话,她既是说给安芷默听,又是说给自己听,对于宋望合,她一定要坚定的决绝。
  “董懂,其实你很世故,为什么总是装天真。”安芷默向前走,但并不看她,半天没有听见她回答,又说:“因为有故事,所以世故……”
  “人,还是天真一点好。”董懂说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换上一副笑脸,跟安芷默说:“安表哥,那家泰国菜馆就在前面,你钱带够了吗?”
  安芷默听着,拍拍自己的上衣口袋,薄薄的黑色钱包里,现金不多,一张信用卡足矣。
  新开的这家泰国菜馆名字叫Very Siam,一进去就能闻见来自异国香料的独特香味,其中还夹杂着泰国菜一贯的酸辣味,让人闻之而食指大动。这里的服务号称达到了五星级的标准,服务员都穿着泰国的传统服装,眉眼间也有几分泰国人的模样,而且都是清一色的男性。
  迎宾员将他们带到两人的情侣座上坐定,这恰好是最后一个情侣座。服务员走了上来,先双手合十行了个礼,才把菜单给他们。菜单上有每道菜的介绍,有的还有配图片,董懂看得眼花缭乱,最后投降了,让安芷默点。
  安芷默扫了几眼菜单,他的手机响了,他看看来电显示,飞快地接起来,迅速在菜单上指了几道菜,就走出去接电话。服务员在单子上飞快记下了,然后将单子送去厨房。
  打电话过来的是安芷默的母亲谢婕,只是关照他几句,问他在做什么,吃过了没有。安芷默说自己和董懂在餐馆吃饭,刚刚坐下。谢婕没再多问,就进入正题:“记得龙副院长吗?你父亲跟你提过的。”
  安芷默低低回了一句:“记得。”
  “他女儿龙司晨这几天出差去S市,我待会儿把手机号码发给你,你有空联系她一下,约她吃个饭。”
  “不必了。”安芷默几乎在谢婕话音刚落的时候就拒绝。
  “这是你父亲的意思,你……你还是照办吧。还是,你心里有什么人?”谢婕担忧地问,“如果你心里有人,但是她没有与我们相当的家庭背景,你父亲一样不会同意的。不要弄得像以前那样,妈心疼你,芷默。”
  安芷默从玻璃窗望进去,董懂撑着下巴在玩手机,时不时朝厨房方向看一眼。玻璃——是的,玻璃,隔了一层玻璃,你能看见,但你得不到。
  挂了电话,安芷默收到谢婕发来的短信,上面是龙司晨的手机号码。安芷默的目光落在自己右手臂的疤痕上,明明好了,今天好像又灼痛起来,就像当初安惟把烟头按在上面时一样的刺痛。他心一横,把短信删了,推门走进去,回到座位上。
  “给你~”董懂把用树胶套装起来的筷子拆了给他,谁知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董懂不禁缩了一下,他垂下目光想了些什么,最终放开。然后两个人陷入了沉默,董懂觉得很尴尬,所以食物一上来就赶快吃,呛到了,那叫一个惨,眼泪直流,也还好今天没有化妆,不然眼妆一定花掉。
  安芷默没有动筷子,望着旁边某个角落。三年前,到处也找不到她的安芷默闯进安惟的办公室,大概也是这个季节,整整两夜没有合眼的他抓住安惟的手臂,说,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我要去找她。安惟很平静地说,放手,回去看书好准备考试。安芷默拒绝之后,安惟就带着平静的表情将燃着的烟按在他的手臂上,当时他竟然不觉得疼,只听安惟说,该放手的时候,就给我放手。
  一晃已经三年,是不是一切要重演一遍。安芷默觉得非常疲惫了,想起刚才谢婕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如果你心里有人,但是她没有与我们相当的家庭背景,你父亲一样不会同意的。不要弄得像以前那样,妈心疼你,芷默。”
  要不要重蹈覆辙,跟安惟再对抗一次……
  董懂抬头看着安芷默,也顿时没有了胃口,依旧是尴尬,窗户纸一旦捅破了,尴尬随之而来。董懂心想,如果我也喜欢安芷默就好了,这样就能顺顺当当在一起,啥都别想了,什么宋望合、薛婷,都滚一边去。
  可是,安芷默看了一下自己手上的疤痕,想起至今杳无音讯的前女友,最终改变了主意,因为他已经无力再去坚持什么,他面对的,是那样一堵坚固的墙,而并非脆弱的玻璃。
  他拿起筷子,吃了几口,然后冷漠地抬眼瞥了董懂一眼,然后说:“明天,我希望你带我去慰问小红的父母,因为我不方便出面。”
  “好。”董懂欣然同意了,小红说的没错,安芷默确实是个好人。
  “吃饭吧。”安芷默的语气没有抑扬顿挫。
  只是,这顿饭吃得很沉闷。结账的时候董懂收到了抵用券,在她把抵用券收进包里在抬头,看见安芷默已经推门出去了。她有种奇怪的感觉,安芷默接了电话之后,表现得很奇怪,竟忽然变得那样陌生。
  董懂良心上过不去,竟然觉得对不起他。可是她又没有什么办法,去投入一段新的感情。
  安芷默去超市买了些营养品,当晚把这些礼物和一个装着两千块钱的信封交给董懂,说:“明天我下班之后带你过去,麻烦帮我送给他们。”
  他居然说“麻烦”,这是敬语啊如来叔叔!董懂接过那些东西,小心地收好,一转身,他已经回房间了。董懂觉得别扭,具体哪里别扭,又说不出来。
  两个人心里都有过不去的坎,没有人愿意再前进一步。安芷默试图往前迈了一小步,可是很遗憾,没有任何回应。
  于是,他退回去了。


(26)  法官大人铁面无私(四)

  沉闷的一天过去,安芷默下班之后就载董懂按着地址找到小红的家。董懂望着漫天的火烧云,想到小红在医院里对自己表露出对安芷默的好感,不禁想起那首诗:含泪与君别,多少春秋音尘绝?终日望君君不见,唯见夕阳斜。也许是夕阳总是留下这样的遗憾,才有那么多文人骚客面对夕阳空发感慨,寄托悲思。
  下车之后,她提着一大袋慰问品,揣着装着两千块的信封,走进一条小巷。巷子很窄,旁边有两条水沟,散发着脏水的臭气,花脚蚊子在水面上飞得欢快。
  穿过小巷,就到了小红一家住着的地方,那是一栋近乎危楼的红砖四层居民房,小红家住在顶楼,掉了漆的窗户斜斜歪在一旁,纱窗一片灰暗,像是落了很多灰。阳台上放着一个仙人球盆景,晒着几件背心和短裤。董懂上楼去,发现小红家的铁门没有关,正想问问里面有没有人,就看见第二道木门猛地打开,一个年轻男人走出来,差点没撞到董懂。男人和董懂对视了一下,目光不是很友好,甚至有一丝怀疑的意味。
  董懂移开目光,飞快进去,把门关好。
  正在客厅的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小男孩惊讶地看着她,中年妇女的脸上还有泪痕。董懂赔笑道:“你们好,我……我是小红的朋友,你们是她的母亲和弟弟吧?”
  中年妇女点点头,消除了戒心,抹了抹眼睛,招呼董懂坐在沙发上。说是沙发,其实就是几个塑料靠背椅,上面盖了一张很大的棉布。董懂走过去,把东西放在小茶几上,环视一圈室内摆设,尤其是一张小红的照片,忽然有点心酸。
  小红的母亲看见那一大堆慰问品,推让道:“带这么多礼物实在太……太不好意思了……我们不能收。”
  “阿姨你别这么说……”董懂从来没有给别人送过礼物,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鼓鼓的,也一并放在茶几上,说:“请你们一定收下。”
  小红的母亲被那个鼓鼓的信封吓到了,淳朴的妇女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忽然就掉下泪来,抱着小男孩呜呜哭泣。小男孩咬着下唇,忍着眼泪跟董懂说:“谢谢姐姐……”
  “阿姨,刚才来的那个人……”董懂问。
  “那个混蛋就是害死我们小红的畜生!”小红的母亲咬牙说,小男孩接下去说:“他来了两次,硬是逼我们去跟警察叔叔说姐姐跟他好过!他原来被公安局抓起来了,又放出来,来吓我们。”小红的母亲一腔委屈又说:“之前有拿钱给我们,但是我们没有同意,他这次说如果我们不同意,就整死我们一家……”
  “阿姨,你们一定不能妥协。”董懂壮怀激烈了,仿佛现在自己就是正义的使者夜礼服假面,差点就要跟小红的母亲和弟弟一起携手维护世界的和平。好在,她知道这时候不能开玩笑。
  小红的母亲点点头,把信封交还给董懂,说他们不能收她的钱,董懂说:“小红曾经在我们家做过保姆,还在我住院的时候照顾过我,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们收下吧。那个……他能做的只有这些,相信法院一定会给个公正的判决的。”
  小红的母亲的手一个劲儿发抖,泪如雨下,董懂看不下去了,站起来说:“阿姨,你们要好好的。我先回去了,保重啊。”说着,就往门外走,刚开门,就看见那个年轻男人痞子一样靠在一边抽烟,是汪焰,他居然还没有走!
  “哼,判决我?”汪焰把烟扔在地上,一脚踩灭了——这是多么经典的坏人动作呀,你看我们正义的法官大人就不会做这样的动作。汪焰往旁边吐了一口痰,邪笑着说:“老子家里有的是钱,不过送了点钱,你看现在我不也好好地站在这里?妈个B的,一群乡下人!”
  “滚开。”董懂瞪他。
  “哟,还挺辣。”汪焰伸手就往董懂下巴上一摸,这一摸可惹毛董懂了,她一脚就踹了出去,正好踹在汪焰的重要器官上,汪焰大叫一身弯下腰去。董懂飞扑过去,一阵乱踢乱踹,把小红的母亲和弟弟都震撼到了,呆呆站在那里捂着嘴。
  “你妈隔壁的,敢摸你爷爷,找死!”董懂用手肘往汪焰背上一撞,他还处在没回过神的惊讶中,完了又抓起汪焰的领子,一个右手勾拳过去,把他的脸打歪,撞在对面的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董懂暴力而野蛮的一面啊……
  被疼痛惊醒的汪焰站起来,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打,而且还是个女人!他也火了,跳过去就跟董懂打成一团,董懂抓他咬他,双腿乱踹,可是汪焰力气终究比较大,尽管刚才因为被董懂的彪悍吓了一下吃了亏。在他抓住董懂的头发把董懂按在地上的时候,小红的母亲的母亲和弟弟也上来打汪焰,人民群众的力量啊……
  汪焰大吼一声,把小红的母亲和弟弟摔开,继续追打董懂,还嚷着要杀死她。董懂倒在地上,双脚还翘起来乱踢,让他不能靠近自己,如此痛快的打架,不知道多久没有过了……
  “我操!”汪焰抬起一条腿跟董懂对踢,踩住她一条腿之后又按住另外一条腿,伸手掐住董懂的脖子,董懂一拳打在他眼睛上,却被他掐得更紧。
  汪焰红着眼睛,有一种豁出去了的冲动,其实多数人犯罪都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小红的母亲和弟弟爬起来又扑过去打,汪焰手一松,失去平衡压在董懂身上,于是又发生了言情小说里的天雷情节,他的嘴好死不死对在董懂嘴上。
  看到这里,你们还觉得男女主角的嘴对在一起很雷吗?比起男女主角之间的雷,男主角和男配角的错吻、女主角和男炮灰之间的错吻更让人蛋疼吧?而且,还会引来严重的后果。
  汪焰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后领口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提起来,他几乎被自己的领子勒死,然后又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右手直拳,比刚才董懂那软绵绵的右勾拳力量大上几倍,他还没看清是谁打的他,就被对方反剪双手按在墙上。
  头发乱成鸡窝,一身灰扑扑的董懂瞪大眼睛。
  汪焰剧烈地挣扎着,回头看见一个陌生男人的脸,表情真是让他浑身一震菊花一紧啊。汪焰挣脱开来,像泼妇一样就要上前跟他扭打,可惜还没施展出什么打架技术来,就被对方又揍了几拳,屁股上还被踢了一脚,滚下楼梯,浑身几乎散架。
  董懂目瞪口呆看着安芷默揍人的样子,那个狠啊,那个拳头真是不长眼的,尤其是他踹汪焰的那几脚,堪比《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里的安嘉和……看不出来他爆发起来居然跟电视上的流氓老大一模一样的呀,董懂忽然就被他将汪焰往死里揍的狠劲迷住了,果然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之前安芷默都以正面好青年形象出现,这时候忽然变成一个抓着别人一顿狠揍的坏男人,董懂荡漾了!
  安芷默似乎在把汪焰踹下楼梯之后还不满意,好整以暇走下楼梯,提着汪焰的衣服把他架上楼道的转角阳台,让他整个人悬空,双脚离地,只有肚子架在那不足十五厘米的阳台边沿,安芷默还把他的头往下一按,让他感觉自己就要被仍下楼去——四楼啊,虽然跟摩天大楼什么的高度不能比,但是摔下去的话……
  “救命!救命啊……”汪焰杀猪一样大叫起来,又不敢乱动。
  狠啊,看不出来他下手居然这么狠的……安芷默你太有做黑社会老大的潜力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深藏不露,深藏不露啊……董懂爬起来,扶着墙看着安芷默的惊人行为,觉得心跳得飞快——女人,和所有雌性生物一样,都会被男人强势而凶狠的一面征服D!
  “叫什么,才四楼。”掌握生杀大权的安芷默淡淡地问。
  汪焰眼泪都吓出来了,只要安芷默在后面把他悬空的两条腿向上抬那么一点,他就会重心前移掉下楼去。“救命……救命……杀人啦……呜呜呜……”汪焰绝望的声音越来越弱。
  “物理学上有个很有趣的现象,一般从五六楼掉下来的人反而能保命,但是从三四楼掉下去的人一般活不了,你说这是为什么呢?”安芷默把他的头往下按了按,又吓得汪焰一阵大叫。
  董懂觉得,他平时只是乱给她加罪名,已经是毛毛雨了,原来他动真格的时候这么可怕的……她抹了一下自己的嘴,真是恶心死了,咋滴就被汪焰的嘴碰到了,悲情。
  安芷默像跟汪焰友好聊天一样,问:“你一个男人面对这么点高度都吓成这样,更何况小红一个女孩子面对六楼的高度?你有没有想过她跳下去之前,是什么心情?”
  “我又没有想到她会跳下去!!我以为她只是吓我呀!”汪焰大喊,声音颤抖。
  “这么说,当时你在场?”安芷默得到了新的证据,“也就是说,你见死不救,看着她跳下去,是不是?”
  “没……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当时……”
  “我只让你回答是或不是!”安芷默扣住他的脖子又是恐吓地一压,严刑逼供也不过如此,连董懂见了那架势,都不禁一抖,真怕安芷默真的手一重,把汪焰弄掉下去。


(27)  法官大人铁面无私(五)

  “是是是!”汪焰呜呜哭起来,这孩子也就十八岁,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斗狠,他哪里比得过安芷默,人家比他多活了十年,更何况安芷默刚上楼就看见他趴在董懂身上,嘴还压在董懂的嘴上。只能说,汪焰撞在枪口上了,就算安芷默退回去了,也不代表他能放任别的男人如此轻慢她,虽然汪焰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
  “很遗憾,如果你当时在场而见死不救,可就不止是强奸罪那么简单了。”安芷默同情地伸手拍拍汪焰的头。
  “你!你放开我!”汪焰抽泣着,“我摔死了,你也得偿命!”
  “原来你也懂法。”安芷默赞许地说,转而又无奈地说,“如果你掉下去,他们肯帮我作证,说是你自己畏罪自杀,我应该能够平安无事。更何况,我正好认识一些法院的人,要不,你去阎王爷那告我一状?”
  “别!别!!”汪焰躁动起来,“我现在就回家,保证再不来这里!”
  “是男人的话,就记住自己的保证。”安芷默抓住他的皮带,把他放了下来,他瘫软在地,挣扎了半天才爬起来跌跌撞撞下楼。
  安芷默看了一眼就要奔下来感谢他的小红的母亲和弟弟,马上转身下楼,母子俩追不上他,只好回去问董懂他是谁。董懂摇摇头,表示不能说,拍着身上的灰尘,用手梳理梳理自己的头发,发现自己身上有多处擦伤。
  “靠,痛死我了。”董懂一边下楼一边惨兮兮地叫。
  扶着腰跟孕妇一样走出小巷,安芷默的车低调地停在不远处的树荫下,但是车后的奥迪标志和A8的型号可一点也不低调,路过的大叔大妈们都指指点点,这一带哪里见过这样的好车。曾经董懂问他怎么不开更拉风的车,比如兰博基尼、迈巴赫、阿斯顿马丁跑车什么的,他还一脸正经地反问:“你见过谁在动不动堵车的城市道路上开阿斯顿马丁?”
  刚刚揍完人的法官大人正坐在驾座上,若无其事。
  董懂坐进副驾驶座,称赞了他好几句,还带着奉承,恨不得马上长出一个尾巴来摇给他看,丫的太man了,董懂甚至怀疑自己有受虐倾向,要不为什么看见安芷默揍人的样子会那么荡漾,难道她希望有一天安芷默能那样揍她?SM她?罪过罪过。
  “好玩吗?”法官大人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把董懂的身子扳过来正对他,看见她手肘、手背、膝盖上的擦伤正在渗血,连鼻尖上都擦破了皮,冒出些血珠来。“你认为你自己能打赢男人?”
  “打不赢,打不赢。”董懂点头如捣蒜,聆听教诲的时候嘴最好乖巧一点,虽然她心里是以为能打赢的,只要当时再凶狠一点。本来就差一点了,谁让安芷默插手了,看把汪焰打的那个惨,不带他这么往死里打的。
  安芷默盯着董懂的嘴,目光里简直要射出箭来——他只不过等得不耐烦了就走上楼看看,谁知以上去就看见那两个人扭打在一起,而汪焰一边打居然还一边对董懂动手动脚试图猥亵(在安大法官眼里是这样的)。其实一开始安芷默只是想上去把他们俩拉开,后来猛见汪焰亲下去,他的拳头就开始不计后果了。
  这是雄性生物普遍具有的占有欲,即使我放在那里不要,别人也不能碰。
  “流氓……”安芷默想起汪焰那猥琐的样子,不屑地斥道。
  他说我是流氓……董懂委屈了一下,又转念一想,咋滴咋滴,我就是个流氓咋滴,我奏素个有文化的女流氓!忽然想到什么,董懂觉得一阵恶心,连忙从后座上拿了瓶矿泉水,倒了一点在面巾纸上,反复擦着自己的嘴。
  记得以前跟好友张茜一起吃饭的时候聊到接吻的问题,张茜很猥琐地告诉她:“你知道怎么判断你喜不喜欢一个人吗?你幻象和他接吻一下,如果你不觉得恶心,那就是喜欢他的,觉得恶心的话,那你铁定不待见他。”
  现在觉得好恶心啊……董懂苦着脸,擦了一遍又一遍,可由于心理作用,总觉得有黏糊糊的东西覆在嘴上,擦不干净。
  “干净没有?”安芷默瞟了她一眼,发动车子。
  董懂撇撇嘴,换了一张面巾纸,往上面倒水,咬牙切齿,双目圆瞪,十分狰狞,“擦不干净,回去我要用牙膏刷!”
  “是吗?”安芷默随意回了一句,拿了瓶水打开喝了几口,从容地把盖子拧好,放在置物台上,调整调整后视镜,然后伸手过去捞过董懂的脑袋,印上她的唇。
  董懂倒抽一口气,整个人僵住,感觉安芷默这次没有上次那么狂暴,而是细水长流一般慢慢地,慢慢地辗转着,轻柔在她双唇上移动,再缓缓深入,伸出舌尖试探性地顶一下她双唇之间的缝隙,然后飞快收回,又是一阵温柔的辗转。董懂把手推拒性地按在他的胸膛上,却没有用力。
  哇哇,胸肌!董懂感觉到他胸膛的温度和坚硬,果然男人和女人的胸部有本质的区别。
  安芷默的舌尖在试探了几次之后忽然窜进了双唇之间,单刀直入探进董懂口中,他的手将董懂的头按得更紧。董懂双腿一阵发软,感觉到周围骤然上升的温度,包括自己越来越热也越来越红的脸。奇怪汪焰一开始只是摸了一下她的下巴,她就能马上一脚踹人家的重要器官,而安芷默现在显然登堂入室,她却任他放肆——这是因为我打不过他!董懂心里解释说。
  持续升温中……
  董懂从一开始的抗拒,到顺从再到沉沦,神志重新回来的时候,安芷默已经在开车了。董懂偏头看了看安芷默的侧脸,又赶快把头低下。湿的面巾纸还握在手里,和汪焰不小心嘴对嘴了已经不再重要了,刚才还觉得不干净的嘴唇被安芷默彻底吻过一遍之后忽然觉得干净了?!
  这……这太可怕了!!董懂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这是不是就想张茜说的那样,她喜欢安芷默……no,no!张茜的理论是错滴,其实呀,如果被一个看上去还不错的男人吻到,你也应该不觉得恶心才对,安芷默就还不错,所以,所以……
  董懂泪流满面,如来叔叔啊,你表这样考验劫色贫尼啊……(如来:就要考验你!谁叫你又自称是尼姑,又叫劫色!)

  过几天季书遥就要去北京进行签售会了,董懂除了羡慕就啥也没有,尤其是薛婷告诉她出版的事情已经确定了,她更是郁闷。季书遥闹着要吃饺子,董懂周日就没有去清禅寺听讲经,而是去买了饺子皮,还有猪肉啊胡萝卜啊白菜什么的,回来包饺子。
  安芷默本来是和沈颐、李思进健身去,十点多的时候忽然打电话说会回来吃午饭,而且沈颐、李思进也要来,董懂赶紧打发季书遥去超市多买了饺子皮和馅料。季书遥非常不情愿,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提着购物袋出去了,回来的时候严肃地说:“大婶,你跟我一起去北京吧,来回机票我出。”
  董懂忙着包饺子,问:“去几天?”
  “先去住一天,签售会两天,下午回来,一共三天……你,冒充我婶婶吧,明星不都有个谁当经纪人吗?”这时候季书遥又拉开裤腰看了一眼,开始装嫩了,眨巴着眼睛,一副无辜少年的模样,“我小,不懂事,一个人去我怕。”
  董懂被他恶心得几乎要吐了,想想其实去一下也不错啊,还没去过北京呢,于是说:“我考虑考虑……你把这些东西剁碎了,混在一起,然后加个鸡蛋的蛋清进去……”
  “大婶,谁娶了你真有福气,你啥都会做,还做得那么好。”季书遥难得夸她一次,董懂受宠若惊,一直被他讽刺打击,忽然被夸真是受不起啊,可是下一秒,季书遥就原形毕露了:“所以,你自己去弄馅料吧,我最后帮你吃饺子就好,别谢我了。”
  董懂脸一黑,季书遥马上嬉皮笑脸去剁馅料,才获得留下吃饺子的权力。董懂边包饺子边想,今天五个人吃饺子呢,会很热闹的,要不要再买几瓶啤酒给他们?算了,管他呢。从小红家回来,安芷默依旧那么冷漠,也不审判她了,也很少主动跟她说话,到底怎么了……她摸了一下鼻子上贴着的创可贴,叹口气,男人心也是海底针啊。
  手快抽筋了,董懂才赶在12点之前把饺子都包完,休息没一会儿,安芷默他们就回来了。董懂跳起来去烧开水,季书遥帮忙把饺子端进厨房,还大声喊:“董大婶你的脸上有面粉,真是笑死人了……”
  “很热闹嘛。”李思进咧着嘴笑,“有个小表妹真好哦……”
  安芷默一听到对门那个小子的声音,他就不爽地冷哼一声。


(28)  法官大人铁面无私(六)

  厨房的推拉式门被人打开,李思进痞笑地靠在门框上,深深吸一口气,“饺子?真好,春节过后就没吃过饺子了。表妹手真巧,许了人家没有?哥哥我芳龄……”
  “李思进,正经点。”沈颐一皱眉头,拖着李思进的衣服就给他拽到了沙发上,安芷默不声不响泡着茶,表情未知。
  “大叔们真是欲求不满啊……”季书遥感叹道,“连大婶你这样的货色都调戏起来了。”
  李思进被拖到沙发上坐着之后蠢蠢欲动,跑去洗了个手,说是要帮董懂一起下饺子,反而把季书遥挤了出来。季书遥心知肚明地撇了一下嘴,看见客厅坐着的安芷默,又厌恶地撇了一下嘴,在餐桌边坐下玩手机。
  “表弟?”沈颐用下巴指了一下季书遥问。
  “邻居。”安芷默闷闷地回答,听见厨房里李思进和董懂的笑声,壶嘴一歪,茶水洒了一点在茶杯外。李思进是个人来疯,自来熟,跟谁都能聊得起来,而且一见面就跟你老乡似的有说不完的话。
  董懂一边下饺子一边听李思进讲他们以前在大学里的趣事,听说安芷默居然反串过女人演戏,不禁哈哈大笑,心想我哪一天一定要给他化一次妆,看看他扮成女人到底好不好看。李思进一见董懂有兴趣,撒开了说个不停:“我们都笑呢,偏偏芷默不让拍照,可急死我了,多正点一姑娘啊,还不让合影!多亏小夕眼疾手快拍了一张……”
  “小夕?”记得眼前这个人叫李思进,外面那个叫沈颐,并没有叫什么夕的……董懂心里忽然明白了!难道……她挑挑眉毛,“他女朋友是吧……”
  “对对,不过是前女友啦。”李思进摆摆手,大大咧咧地说,“可惜,芷默他爸不同意,硬生生是给分了。”
  董懂正要问下去,李思进流着口水指着锅里说:“喂喂!熟了!”董懂答应着,赶紧拿漏勺装了两盘,李思进迫不及待端了出去,招呼大家过来吃,好像这里是他家一样。
  董懂又下了一锅,然后开始拌调料,把醋、甜辣酱和大葱拌在一起,端了出去。丫的我怎么越来越像安芷默家的保姆,容易嘛我!董懂摇摇头,眼珠转了一转,嘿嘿,小夕……原来他真的有个前女友叫小夕,那么那条围巾一定是小夕送给他的。
  “大婶你快尝一个,不然都被他们抢光了……”季书遥夹着个饺子跑进来,已经蘸了醋,闻起来好香啊。瞧我包得多好看,我都舍不得吃了,董懂自恋了一把,张大嘴就要去咬,谁知季书遥起了坏心,筷子往后一收,董懂扑空。他大笑起来,说:“我问你个谜语,你猜对了就给你吃。”
  “来!”董懂大手一挥。
  “你说饺子是男的还是女的?”季书遥难得猥琐地一笑。
  董懂严肃地抿着嘴想了一会儿,“女的。”
  “错,是男的。”季书遥叹气,“大婶你智商不行,建议你尽早找个轮椅坐了吧,你双脚一离地,病毒就被隔离了,聪明的智商又占领高地了……喂!你属狗啊!你居然……”
  刚才趁她说话的时候,董懂已经扑过去把饺子咬过来了,现在包在嘴里嚼得起劲,含糊不清地问:“为什么饺子是男的啊?”
  似乎已经猜中答案的安芷默阴森森地看了一眼季书遥,季书遥不理会安芷默的目光,大声宣布:“因为饺子有包皮!”
  董懂、沈颐同时被呛到,两个人不约而同咳嗽不止。李思进惊讶地看着厨房里季书遥和董懂的互动,对安芷默和沈颐说:“这小子有御姐控,看来表妹……”
  沈颐在桌子底下踩了李思进一脚,李思进这才发现安芷默颇为冷峻的脸,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他还是识相地低头吃饺子。
  董懂煮好第二锅饺子,又装了两盘子出来,看见刚才那两盘已经被他们吃完了。一个个都是饿狗!董懂心里骂道,开始煮第三锅。妈妈呀,爸爸呀,哥哥呀,可怜的董懂在这里吃苦受累,人家吃着我看着,人家坐着我站着,我好比穿越到了旧社会当了悲惨的包身工。
  “你去吃。”安芷默走进来。
  “你会?”董懂惊艳了,哟,他还会煮饺子呢?!话音刚落,就看见安芷默的脸一沉,她连忙说:“啊,你会真是太好了,那麻烦了……”说着,把漏勺往安芷默手里一塞,屁颠屁颠拿了双筷子出去了。
  “啊,真好吃!”董懂一下子把一个饺子塞进嘴里。
  “有你这么夸自己的吗,表妹。”李思进忍不住笑道。
  所有的饺子煮好之后,安芷默才坐下开始吃。他跟沈颐都不是话多的人,因此餐厅里只能听见季书遥、董懂和李思进叽里呱啦的声音,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没想到这三个人居然特别聊得来,马上组成了怪异的忘年交三人组,一唱一和。
  沈颐不理会他们几个,他跟安芷默刚好面对面坐着,于是他跟安芷默说:“汪明前几天带他儿子来报案,说他儿子被人故意伤害了,遍体鳞伤,要求法医鉴定。做笔录的时候我发现他说的那个人……”
  “是我。”安芷默无谓地说。
  “真的是你?”沈颐摇摇头,“看不出你还亲自动手,真解恨。不过你为什么……”
  安芷默把那天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沈颐筷子一放,说:“绝了!对付这种人以暴制暴是正确的,我们组里的人都懒得管他,是他爸非要弄到我们重案组来,现在搁置在那里。不过就算查出来,也没人敢动你。傻小子怎么碰上你了……唉,算他倒霉。”
  “你是作家!”一旁李思进惊叫出声,忙把手伸过去跟季书遥重重握了一下,“真看不出来你这小子……要不也给我带本签名的书吧?”
  安芷默看了一眼季书遥,问董懂:“怎么回事?”
  董懂就把季书遥的真实身份给说了一遍,只是安芷默很淡定,根本没有被惊悚到的样子,也对,依安芷默的个性,真的很难被什么事情惊悚到。见安芷默不为所动,董懂就跟他说:“所以,他过几天要去北京签售会,我也跟他一起去。”
  安芷默这回有了点表情,有点动作。他眉心一蹙,嘴角往下一抿,“你去?跟他?”
  “他一个小孩,怕什么?”董懂故意惊讶道:“安表哥你吃醋么?”
  “谁要吃醋?我这里有。”季书遥好死不死也跟着问了一句,还故意把调料端起来放在安芷默面前。
  由此看出,这是一篇专门虐男主角的小说。安芷默强压心中不快,“……一路顺风。”
  “哦耶!”董懂做了个“V”的手势,开始跟季书遥计划起行程来。
  李思进终于看出点门道来,怎么说他也算块老姜,虽然一开始蒙在鼓里,久了自然就慧眼如炬发现了。有意思的三个人……不过安芷默能迈出这一步也是好的,可是这个叫董懂的表妹究竟什么来头?如果又因为门不当户不对而被安芷默的父亲反对了,那还不是殊途同归、重蹈覆辙?
  这时,沈颐也跟李思进对视了一下,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尽量跟安芷默说别的事情,比如最近有什么搞笑的新闻啦,李思进他们事务所又有什么怪异的案子啦等等,分散他注意力,只是安芷默显得心不在焉。
  越是压抑自己的感情,那感情就越发往上生长,这其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董懂未尝不是如此,天天都要面对安芷默,自己究竟怎么想的,她自己都没时间想清楚。她想还是离开几天的好,离开S市,离开安芷默,如果能想清楚最好。可是想清楚又如何,她不想陷入又一段感情中,真的很累啊。而且,安芷默的家庭背景,和她的家庭背景,那是两种不同的世界,她今时今日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只因为听李思进说安芷默的前女友就是因为安惟不同意,硬生生给分了的。那她还不是一样,普通家庭出来的女孩子,怎么高攀得起。
  都说飞上枝头做凤凰,那都是小说里的情节,现实中真能这样吗?董懂并不是小白女,这些道理她又怎会不懂,今时今日想起安芷默对她意外的冷漠,忽冷忽热的举动,她明白了,安芷默也在挣扎和矛盾,与其这样,她何苦傻傻自己先陷进去……
  她即使真喜欢了安芷默,也定不要跟他在一起,也绝对不会让他知道。董懂有时候很绝情,连对自己也一样。所以她不能对安芷默有所表示,不能让安芷默陷进来,这对她、对安芷默都没有任何好处。可能有点残忍吧……但是没必要弄得惊天动地,她现在,只想平平静静的过日子,因为宋望合的关系,她再没有犯错的权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