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为毛那么无耻!掀桌ing~(一)
几天后。
下班之后的安芷默开车回家的时候,顺便去了一趟公安局,从沈颐那里拿到了一份关于欧阳夕的资料。知道她在哪里工作之后,查起来就是这么方便。回到车内,安芷默坐在驾驶座上把那个牛皮信封拆开,里面有两张打印纸,他扫了几眼,目光停在“婚姻状况”一栏上,白纸黑字赫然写着“已婚”二字。
再往下看,“配偶”一栏中写的是一个安芷默怎么也不会想到的名字——宋望合。如果没记错,宋望合就是董懂的前男友。开什么玩笑,董懂当初所谓“做小三”所破坏的家庭竟然就是欧阳夕、宋望合那两口子。
欧阳夕在离开他一年之后就跟宋望合结婚了……安芷默搭在方向盘上的左手蓦地握拳,关节处开始泛白,微微颤抖。
看来,如今这个欧阳夕已经不是以前的小夕了,可以说,她离开他的那天,他们俩就已经行同陌路,再没有牵手的可能。安芷默望着前方灰暗的墙壁,静思这三年自己的等待和坚持,以及欧阳夕重新出现时的内心微澜,自己竟然还以为欧阳夕是有苦衷不得不来找他帮忙,谁知道欧阳夕只是把他当成报复的工具而已。如果那时真的念旧情跟欧阳夕合好,那无疑是将董懂推入了新的深渊。
安芷默不知道该对这份资料发表什么新感触,但是有个现实需要面对——他也许不得不同自己当年的爱人成为敌人……
法官大人今天刚下班,手里就拿着一根诡异的棒棒糖,站在玄关处,招呼着董懂来吃嗟来之糖。法官大人该是带着一种怎样的表情去买的这个棒棒糖啊,又是带着怎样邪恶的心理一路拿着回来给董懂吃。
“董懂,过来。”
董懂恶寒,坐着不动,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屁颠屁颠过去。
董氏梦想剧场:安大叔下班回来就迫不及待抓住可怜的小董懂,说,来吃大叔的棒棒糖。可怜的小董懂眨巴着无邪的眼睛问,是昨天晚上那种越吃越大,越吃越硬还有咸味牛奶的棒棒糖吗?偶才表,不好吃。安大叔邪魅一笑,不由分说抱起小董懂进房间喂她棒棒糖吃。
法官大人脸一黑,当即跟董懂冷酷对视。抵不住他那千刀万剐一般的目光,董懂磨蹭地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棒棒糖,剥开糖纸,小心地吃。法官大人仍旧记仇地看着她,冷哼一声换了鞋上楼。
坚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法官大人在用完晚餐之后,才从晚报中抬头道:“董懂,过来。”
怎么又叫我过去……董懂无奈地跑了过去,左右看看,哼,没有棒棒糖。只听法官大人用凉薄的声音说:“我有话跟你说,坐好。”
见安芷默如此严肃,董懂怎敢怠慢,倒吸一口凉气,挺直腰杆,正襟危坐,如临大敌。
“认识欧阳夕吗?”安芷默并不在意她的紧张,只是淡淡地问。
“欧阳夕?”董懂重复一遍,想了又想,最终摇摇头。可是身为女人的敏感,她马上意识到法官大人无缘无故提起一个女人的名字是不正常的,开始往无聊的地方胡思乱想,最后响到N天之前于澜说的那个和安芷默在楼下搂搂抱抱的女子。她腿一软,心里大叫不好,难道安芷默真的出轨之后和她摊牌了?
怪不得给她吃棒棒糖……
火起,董懂咬牙切齿地说:“你想都别想!”说着,“唰”地站起来,去厨房提了菜刀出来,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委屈,越委屈越猥琐,越猥琐越变态(这种思想进化过程,只有不正常的桃爷笔下才会出现)。她握紧菜刀冲安芷默说:“我要把你的棒棒糖削成铅笔!”
法官大人淡定得都不像是地球人,面对怒气冲冲的董懂,他接着说:“欧阳夕是宋望合的妻子。”
董懂忽然像猫见了老鼠一样软了下去(老鼠怕猫,那是谣传啊),讪讪地缩着脖子把菜刀放了回去,走出来说:“你想知道什么就问我,我可以一五一十全告诉你。但是我向你保证,我真的没有再和宋望合来往。是不是他老婆去学校要求处罚我了?可是那也应该我先知道啊,你是怎么知道欧阳夕的?连我都不知道宋望合的老婆叫什么名字。”
“欧阳夕就是……小夕。”安芷默提示她。
董懂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但忽然忘记在哪里听过。恍神许久,叫道:“围巾!那个围巾?!她就是你的老情人!”说完,又马上闭嘴,完了,老情人……说错话了吧?
见安芷默不说话,董懂哀叫:“不会吧……你刚才不会是告诉我,宋望合的老婆就是以前那个小夕?狗血啊!那我是不是十恶不赦了,她一定恨死我了……你说我怎么尽抢她男人呢?我真不是故意的啊!”
“你想把我还回去吗?”安芷默的头上笼罩着低气压。
做贼心虚的董懂不知所措,惋惜地看看安芷默,又低头看看脚尖,再惋惜地看看安芷默,又低头看看脚尖,如此反复了四五遍,说:“按理说你又没结婚,我们俩在一起也不算是婚外恋,所以还算是正当的,我有权霸占着你。可是之前我对不起她,于情于理应该还她个男人……可是可是,我不是善良的女主角,我才不还!”
安芷默当即给泼了冷水:“还不还也不是你说得算。”
董懂悲摧地望着安芷默,“你今天究竟想跟我说什么,你说吧,我能承受……”
“欧阳夕已经知道我们现在的关系,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即使在她自己还是个有夫之妇的情况下,她要求我跟她复合——这就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不打算隐瞒,所以坦白地告诉你,以免以后你听见一些风言风语,一个人胡思乱想最后让欧阳夕得逞。”
“她跟宋望合离婚了。”董懂说,“就在前几天。”
安芷默移开目光想了一想,不作评论。
“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不会离婚的。而且又是因为我,她想跟你复合又不行……”整天嚷嚷着不当善良女主角的董懂良心上又过不去了,毕竟是她有错在先,内心始终存着一种歉意。
“这些往事都已经不重要了。”安芷默站起来走过去,把董懂拉到自己身边。
“其实我的魅力很大嘛,你看看你,跟我在一起之后,旧情人出现了都没有把你抢走。”董懂忽然得瑟起来,大尾巴翘上天,捧着脸无比傲骄,后果就是法官大人不屑一顾撇开她,坐回沙发上看报纸。
“芷默芷默~”董懂兴致勃勃跑过去趴在他背上,把报纸抽走,“你跟我说说我究竟有什么好,怎么魅力这么大捏?”
安芷默见夺回报纸无望,刚巧又听见电视机里的广告声,就说:“你优秀、快乐而且美丽。”
董懂刚要为他绝无仅有的甜言蜜语而狂喜,忽然脑袋后面降下几根黑线,面瘫道:“你这回说的还是优乐美吧?”
“你就是我的优乐美。”安芷默面无表情。
董懂J动地学下去:“原来我就是奶茶呀呀?”
“现在就要插吸管吗?”安芷默偏头,轻轻抬眼问。
法官大人调起情来,真是一等一的高手哇,我仿佛已经看见你们闪动的星星眼和蠢蠢欲动的小小心脏,巴不得代替董懂点头吧?
董懂娇羞地跑开,躲进书房上网。
去季书遥的专栏看了一看,又去群里海聊了一把,正要去找点电影看的董懂忽然看见一个小头像跳来跳去,是张茜。
油煎大头鱼 20:16:45
在不在啊!
劫色贫尼不吃花椒 20:16:59
啥事呀?是不是学校里叫我填入党材料了??
我都等了两年了,总该轮到我了吧
油煎大头鱼 20:17:30
入你个头,自己去看看这个帖子吧,说的好像就是你
(网址)
劫色贫尼不吃花椒 20:17:45
什么啊,我去看看哦
董懂点看张茜发来的网址,看见一个名为《818无耻JP女,抢完我老公又抢了我前男友》。这是某大型论坛的分省区版块,这个帖子现在人气超高,被顶在首页的第一个,标题都是红色字体的。发帖的人马甲是“残阳如血”,以一个受害者的口气哭诉着自己这两年的遭遇,一些细节直指董懂——
“这个JP女我们就用D代替(中间省略)……D在学校就勾引我的老公S,那时候我不在S身边,我老公就受不了她的诱惑出轨了。等我发现的时候,他们都不知道做了什么好事,被我在一家KTV里捉奸在床。这个JP女一开始还不承认她和我老公的关系,居然还骂我是小三。(中间省略)……我前男友A家庭条件很好,这个JP女不知道怎么打听出来的,为了报复我又去勾引他,我前男友一无所知,被JP女善良的外表欺骗,我好心提醒却被他当成要破坏他们的感情……”
真的是我……董懂目瞪口呆,靠,咋滴这么胡乱编造,我成JP女了!
(58) 为毛那么无耻!掀桌ing~(二)
老泪纵横啊……董懂泪花花地看着网友的留言,没有一个不骂这个JP女的。什么“最不待见小三!小三该死!”;“这种JP女就应该被枪毙,居然以小三当作事业了”;“下作的女人,迟早被车撞死”;“人肉她!我们一人花一块钱,雇一个杀手帮LZ灭了这女的”……
不带这样诋毁我的……董懂冲动地马上注册了一个ID,想要出来说几句话,让大家调查清楚再发表评论,可是一大段话发上去之后马上被人批得体无完肤。混这个论坛的百分之七八十是愤青,骂起人来真叫一个往死里骂,往祖宗十八代骂,还有网友说“你是不是那个小三雇来的?我出一百块买你做污点证人”。
无语的董懂看见越来越多的网友嚷着要人肉她,以及欧阳夕时不时出来补充一点新证据,这个帖子越来越红了……
书房的门忽然开了,鬼魅一样的安芷默手里端了一杯热牛奶站在门口,不过,是个帅鬼鬼……
这几天董懂那个来了,很不舒服,以前不会肚子疼的她这次疼得厉害,现在好些了,但是安芷默每天晚上都命令她喝杯热牛奶再睡觉。董懂看看时钟,不知不觉已经跟帖子奋战了三个小时,居然到了睡觉时间。安芷默大概是以为她故意不去倒牛奶,就亲自把牛奶端了过来,脸上仍然带着一种“我并不是在体贴你”的冷漠表情。
董懂手忙脚乱把网页关了,走过去接过牛奶,说:“你去睡觉吧,明天还上班呢。我过一会儿回自己房间睡。”
董懂那个来的时候,是不跟安芷默一起睡的,怕弄脏他的床单。
安芷默二话不说,上去就把电脑关了,拎着董懂回房间,逼着董懂把牛奶喝光,洗漱一番就被子一卷,把董懂抱在怀里,右手覆盖在她的小腹上,让她睡觉。董懂几欲开口跟安芷默说欧阳夕发帖的事情,可是考虑到这有挑拨离间的嫌疑,好像自己得了便宜卖乖似的。
其实大家也不一定真的能把她人肉出来……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董懂每天都要去看看那个帖子,第三天的时候,居然有这么一个帖子冒了出来——《为JP女D说话——我来告诉大家我所知道的真相》。董懂急急点进去看了,一个马甲为“传说中的知情人”的网友,站出来反驳欧阳夕的言论——
“据我所知,D不存在抢别人老公的行为,在这个事情中D也是受害者,要怪就怪S,是S瞒着两边……至于D后来是不是存在报复之心,我不了解,这里就不说了。”
网友对此评论也不一样,有的持怀疑态度,以为这是JP女的自我辩白,有的中立,觉得事情很好玩,只有少部分网友支持JP女,坚持要JP女自己出来澄清。
董懂马上打电话给张茜,可是张茜说那个帖子不是她发表的,因为她喜欢潜水,从来不冒泡。难道是宋望合本人?董懂将帖子看了又看,那语气又不像宋望合,而且他很少上这个网站,应该不会知道这件事才对。
是季书遥?!不对,大神不轻易写东西的,那小子也不会这么无聊,虽然平时已经够无聊的了……
该不会是安芷默吧?他也算是知情人啊。但是,依安芷默那种性格,是绝对不会在论坛发帖让大家关注的。
会是谁呢?
第二天恰逢周日,董懂去清禅寺上香,听住持讲经,暂得脱离世间纷扰。
《午间新闻》开始没多久,安芷默就听见门铃在响。他朝可视门铃小屏幕上望了一眼,来人是个陌生的女子。他走过去,问对方是谁,只听她说:“你好,我们是生活频道《热点当事人》栏目的记者七宝,就最近我省版块论坛上一个热帖来采访你们。”
“我不接受采访。”安芷默说完,挂下对讲电话。
记者七宝慢悠悠转身,对着正在拍摄的摄像机说:“当事人采取了回避的态度,表示不接受我们的采访。但是我们不会放弃,将想办法找到帖子中提到的D和楼主的前男友A。”
不明所以的董懂走到楼下的时候看见有记者和摄像机,一下子就沸腾了,心潮澎湃,一心想被采访一下好上电视。于是她装模作样走过去,故意在七宝面前晃了一晃,可是七宝居然没反应……
受打击的董懂掏出磁卡来开楼道门,这时七宝才问:“你好小姐,你住这里的?”
“嗯嗯嗯!!”董懂热泪盈眶,终于问我了!!她连忙整理整理头发,低头查看衣服有没有穿整齐,然后大义凛然道:“你们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我吧!!”
一个小市民想上电视的阴暗心理……
“谢谢你给我们开门。”说着,七宝和摄像师就进去直接往楼上走,被忽略的董懂风中凌乱,身边的落叶被风吹起……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安芷默有点不耐地去开门,在防盗铁门外看见拿着话筒的七宝和正对着他的摄像机。
“把摄像机关了。”安芷默别过头,不爽地说,他对上电视一点兴趣都没有。更何况,如果他上电视,直接的后果是惊动“高层”。
七宝有点不知所措。
“媒体有曝光的权利,但是隐私权是每个公民都有的个人基本权利。”法官大人隔着一道铁门,铁面无私向来访的记者和摄影师发出警告,“在未经当事人同意的情况下强行进入他人住宅采访,侵犯当事人肖像权,打扰当事人正常生活,我可以到法院起诉你民事侵权。”
“什么事呀?”随后上来的董懂见记者围在家门口,又兴奋起来。但随后她想到,该不是安芷默犯了什么事被媒体逮住要曝光了?双规了?哎呀怎么办,我要不要救他?董懂的内心开始天人交战,一方面像撇下安芷默逃跑,一方面又想英雄救美。
七宝大喜,镜头马上对准了董懂,叽里呱啦一阵拍摄,然后她拿着话筒迎上去,说:“请问你知不知道最近……”
安芷默打开铁门,看着他们几个。七宝回头看了一眼安芷默,惊得忘记自己正在采访的女子才是主角,心里暗叹:哇哇,帅锅!安芷默也不急,慢条斯理问:“你们是哪个电视台的?”
“我们是省台生活频道的记者,我们的栏目叫《热点当事人》。”
“我看过我看过!”董懂生怕采访机会被安芷默抢了去,瞧那女记者一看见安芷默就不想采访她了,她赶紧为自己争取上电视的机会。傻瓜董懂根本不知道这次的采访就是针对她的!“你们是周二晚上9点播出对不对?还有短信有奖活动哦。”董懂争着回答,满以为这次是电视台搞的有奖竞猜。
七宝调整调整心态,把话筒递到董懂面前,说:“D小姐,想必你已经看到论坛上那个帖子了,请问第二个澄清贴是不是你自己发的呢?”
“哈?”董懂懵了,心想这回完蛋了。
“请问现在跟你同居的这位男士是不是就是第一个帖子中提到的楼主的前男友A?你是出于什么心理一而再再而三报复楼主呢?难道你对自己当初破坏他人家庭的事情没有丝毫的愧疚?还是其中真的有什么隐情?”
“啊?”董懂应接不暇,心里一阵嚎啕大哭。
“楼主已经答应上我们的节目接受现场采访,你能不能跟这位A先生也做客我们的节目,为观众朋友们说明事情的真相?”
其实电视上这种访谈型节目最重要的噱头就是让双方在电视上吵架,以用来吸引观众。这些记者最喜闻乐见的也是焦点双方的争执,尤其是一些进入焦点地区拍摄的记者最喜欢拍到的镜头就是对方拿东西堵摄像机或者恐吓记者。
“我不要啦……”董懂缩在墙角,用手里提着的一颗大白菜挡住自己的脸。
七宝见状,又转向安芷默:“A先生,请问你对D小姐的往事知道多少?你对楼主所指责的‘不听劝告,一意孤行’是否有自己的看法?面对前女友的善意劝告,你为何要袒护D小姐?你们之间是不是真的同当事人说的那样存在什么不为人知的交易?你是否愿意上我们的节目向观众澄清你所知道的真相?”
安芷默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请你先去咨询一下你们的台长,如果他敢让我上你们的节目,那么我在所不辞。”
说完,他伸手将董懂拉进来,关门,转身,再把董懂按在墙上,一气呵成。
“怎么回事?”
面对法官大人严厉的审问,董懂汗如雨下。
(59) 为毛那么无耻!掀桌ing~(三)
董懂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把这几天的事情说个一清二楚,还马上打开电脑把那两个帖子开给安芷默看,在安芷默浏览帖子内容的时候,董懂看见他渐渐蹙起的眉头。
“为什么不早说?”安芷默斜睨她。
“不带这样挑拨你和欧阳夕关系的……”董懂用一种“看我多善良”的目光辩解道,其实她如果知道后果这么严重,她早说了。
“第二个帖子是谁发的?”
董懂手一摊,“不知道。”
“去查。”法官大人命令道,然后拿起手机给省台台长打电话。“张台长,是我。……我不在省城……生活频道的记者今天没有经过我的允许私自来到我家要求采访……不是关于法制的咨询,而是源于网络上一个纯属虚构的帖子。……我的意思是,他们那期节目不管制作到什么阶段,我希望不要播出。另外,我要那个论坛运营商的地址……嗯,我记下了,谢谢。再见。”
董懂仰望着光芒万丈的安芷默,他一挂电话,她就迫不及待地问:“解决了么?解决了么?”
“解决一半。”安芷默回答,然后用一种“你为什么还不照我的话去做”的目光逼视她,董懂立马站起来拿手机打电话问张茜。
张茜在电话里跟她分析道:“我想,清楚这件事的人确实包括宋望合,但是你还忘了一个人,那就是薛婷。她清楚你和宋望合的事情,而且你们宿舍几个人是她最先发现这个论坛,然后让你们都去潜水看帖的。”
董懂的心沉了一下,真的是薛婷吗?她为什么要帮我?带着怀疑的心情,董懂拨通薛婷的电话,薛婷接了,很淡漠地“喂”了一声。
“薛婷……是你、是你发的帖子?”董懂已经很久很久不曾与薛婷说话了,这句话说得格外艰难。
“你指的是哪一个?第一个可不是我。”薛婷说,“第二个是我发的,但是很遗憾,相信我的人很少,大家都先入为主了。怎么了董懂,你为什么又去抢宋老师他妻子的前男友?”
董懂避开她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帮我?”
薛婷在那边沉默了很久,最后飞快地说:“我不是那种一坏到底的人,我也有良心!我霸占了你的小说,我也知道自己很过分很卑鄙,难道就不能为自己赎罪吗?!我知道董懂你是无辜的,只是没想到宋老师他老婆居然闹到论坛上去了,我觉得即使你真的有错,她也不该这么侮辱你,更何况她讲的都是假的,连我都看出来她是自己编造的。你知道,大家对小三都很不喜欢的,所以讲话很过分,我是看不过去了,才替你说几句话……可是他们都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了。你自求多福吧,董懂。”
董懂挂下电话,心情无比复杂。
那边,安芷默的手机马上有了反应,是欧阳夕打来的,估计她是被电视台通知节目不做了,知道是安芷默施加的压力。果然,安芷默一接起,她就劈头盖脸地说:“安芷默,逃避能解决问题吗?你为什么不来见我,我们当着大家的面把事情说清楚。”
“这已经没必要了。”安芷默语气很冷,“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看你是被那个狐狸精迷住了,芷默……”欧阳夕可怜兮兮地说,“你看了我发的帖子吗?这就是我这几年的遭遇,我要让大家都知道那个女人的真面目。”
“欧阳夕,你在逼我对付你?”安芷默的眉宇间染上了一丝悲怆,这样的反目成仇,还不如当初谁也别遇见谁,谁也别和谁重逢。
“你忍心对付我吗?”欧阳夕哀伤地问,话语中含着哭腔,“你们现在是不是都觉得我不可理喻,觉得我在无理取闹?可是谁想过我的心情、我的遭遇?我原以为不管我怎么对你,怎么做错事,你永远是能宽容我能理解我支持我的人,可是我错了……你的心早已经不在我身上,甚至要决绝到帮着别人来对付我。安芷默你为什么不多等我几个月呢?你本是我唯一的希望,可是你却亲手了断了我……喂?喂!”
安芷默没有再听她讲下去,直接结束通话。今时今日,一个先跟别人结婚的人反过来指责他等得不够久——安芷默对着电脑屏幕沉默了很久,直到董懂偷偷移过来,拉了拉他的衣角,他才偏头望着董懂。
“那个帖子是我同学发的,她想帮我。”董懂老实地说。
“姓名,性别,年龄,政治面貌。”法官大人乃什么时候成了警察……
董懂现在是一个无辜平民,忙不迭回答着:“薛婷,女,22岁,预备党员了。”
法官大人微微思考一下,“其人如婷?”
“啊!你怎么知道!!”董懂瞪大眼睛无比惊恐,他真是太明察秋毫了,自己藏着这段故事没说,他都能猜中。在法官大人严厉的逼问下,董懂把薛婷剽窃自己小说的原委说了一遍,法官大人用一种超级鄙夷的目光狠狠刮她,告诉她这是协助剽窃罪,然而,连反人类罪都犯下的董懂对这种小罪已经免疫了。
安芷默撇下董懂去查论坛资料的时候,董懂又开始给哥哥打电话诉说这几天的遭遇,叽里呱啦的,安芷默回头看看一个人说得起劲的董懂,又微微皱了一皱眉头。
打了几通电话,安芷默拉过还在喋喋不休跟“哥哥”聊天的董懂,告诉她,事情解决了。
“真的?”董懂忘记了还在跟“哥哥”通话的事,兴奋地挑着眉毛,“哇哇,你太厉害了,一个小时都不到耶,就解决了?”
“这是个人能力的问题,跟时间长短没有必然的联系。”法官大人如是说。
董懂星星眼,大尾巴摇晃着讨好他。
然而法官大人不是你摇尾巴奉承两句就能满足的,法官大人跟知识一样,是永无止境的,是孜孜不倦的,是学海无涯的。然,吾生也有崖,而知无涯,用有崖去追求无涯是不智慧的。所以无涯的法官大人对有崖的董懂索要报酬。
董懂翻了翻口袋,只有五块八毛钱(熟悉的五块八!!)。她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问:“够吗?”
“不够。”法官大人实事求是道,“最少五块九。”
董懂赶紧再翻翻口袋,却再也找不出一毛。人啊人,乃就是死在这种平时不起眼的小钱上!
只是,法官大人很宽容,“可以用你的身体抵债。”
“我就值一毛钱?!”董懂怒了,“我可是优乐美啊。”
“一毛钱是买吸管的。”——优乐美和吸管,在法官大人的言语中已经成为调情圣语,严肃的法官就这样被拉入了WS的大圈中。
优乐美董懂被吸管法官一路拖着,在挣扎中,留下一地花花绿绿的衣物——哟,小样儿,法官大人那熟悉的黑色布料旁边,还落着一条黑色蕾丝小内内呢,年轻人啊年轻人……
董懂泪花花地想,为毛我大姨妈走了之后,法官大人都这么“前赴后继”呢?董懂算了一算,自己的大姨妈一般是来五天就走的,可是为毛法官大人要把五天的量在一天内全部补上呢?法官大人不是说了吗?生活要有规律,不带这样挥霍子孙的呀。
“五天,太久了。”法官大人回答她,已经把万恶的吸管准备好了,随时要喝优乐美。
“五天还久哇?”董懂委屈着,伸手想去玩吸管,却被法官大人阻止,说吸管不是用手玩的(法官大人,乃越来越邪恶鸟~乃就不怕被妞们有奖举报咩?)。
“在一天内完成,才是真正的效率!”法官大人对董懂的大姨妈提出了高要求。
董懂含糊不清地说(为毛含糊不清??乃们自己想象,我不明说了,要被举报的):“一天……完成,那叫……血崩!”
“不准找借口。”
“555……这不是……我能……我能控制的哇……”董懂委屈了。
“浪费国家资源,无视科技进步,阻挠体制优化改革。”法官大人,为毛你在这种时候也能给可怜的董懂判下这样莫名其妙的罪行啊?
当晚,论坛的总版主着急分版块版主开了个小会,原因是某省版块的某个帖子得罪了背景相当硬的人,让版主赶快删帖删楼主ID。虽然他们论坛有规定,像这样的红贴一般在没有违反法律的情况下是不能删帖的,可是这次情况特殊。大家都问到底得罪那个领导了,总版主说他也不清楚,这是上头的意思。
至此,在论坛上沸沸扬扬的两个帖子在一夜之间被悄无声息地删除了,连同被转载、引用的内容全部消失。
早就料到会有如此结果的欧阳夕冷哼一声,充满恨意的双眸中又浮上难过的泪水。尽管如此,她却不会因此罢休,因为安芷默最终没有对她下狠手,她明白他的为人,知道他是无论如何下不了手的。
欧阳夕不知道,她一心想着的安芷默此刻正在去超市的路上,因为……套套刚刚用完了,但董懂仍然没有凑到五块九毛钱,现在正卷缩在角落等待法官大人回来继续潜规则她!
(60) 一洞不容二虎(一)
转眼,离季书遥出国的日子越来越近,另外,公务员考试报名也开始了。董懂能报的职位很少,也没有什么好斟酌的(而且董懂自己觉得根本不可能考上),所以在安芷默的建议下,她打算把季书遥走了以后再报名,刚好避过报名高峰期。
也许考完了公务员,她就要回省城了?董懂吃早餐时望着站在阳台呼吸新鲜空气的安芷默,突发不舍。今儿个又该是去清禅寺听住持讲经的日子,不过董懂今天除了听讲经之外,还打算拿着她买的一个玉貔貅去开光,好送给季书遥当临别礼物。
安芷默今天照例和李思进、沈颐去健身房,吃完早饭,各自出发。
以前每次来听讲经的时候都会遇见观远,他总是现在远处,也不上来打招呼,只是伫足一望,便又离开。今天却不见他的身影,直到讲经结束,观远还没有出现。董懂来到位于大雄宝殿后面的开光室,那里常年开放,供人进去为自己的宝贝开光。
董懂捧着玉貔貅进去了,恳请住持法师为它开光。法师应承下来,把玉貔貅放在供桌上,开始念经,念完经之后用一支沾了朱砂的毛笔为玉貔貅点睛开眼。等开光完之后,住持法师就把玉貔貅装在红布袋里交给董懂,董懂连忙道谢,往布施箱里塞钱。这一塞钱,她立刻想起初见观远时的情景,于是问住持法师观远的近况。
“观远身体不太舒服。”住持法师回答,微笑一下,说,“施主不必担心,相信观远很快就能康复。”
生病了?该不是甲流吧?董懂腹诽着,跟住持道别就往外走。
快要出清禅寺的时候,董懂余光瞄见观远的身影,忙回头去看,观远果然扶着墙站在远处。她急急忙忙跑过去,果然看见一脸病容的观远,好像是发烧,他的脸颊有点发红。董懂悲摧了,心想万一是甲流,那我岂不是会被一起关起来。不过好在甲流是可防可控可治愈的,董懂内心矛盾了一番就寒暄了几句,让观远注意身体什么的,观远点点头,说:“谢谢董施主,我只是有点感冒。看见董施主几乎每周都恒心来听讲经,接受佛法,观远就倍觉佛主恩泽,祈求佛主让董施主心想事成。我看时间也不早了,施主快回去吧,不然就赶不上二路汽车了。”
董懂哈哈大笑,挥着手再见,却看见往回走的观远很明显踉跄了一下,双腿一软就要跌倒,她一激灵赶紧上去扶,但由于体重跟观远相差较多,有点扶不住,呱唧摔倒,倒成了观远的肉垫。董懂屁股那叫一个疼,观远见自己把董懂压在地上,也惊慌得要命,一边想爬起来一边想扶起董懂,但是情况却越来越糟,远远看去就好像一个花和尚在强压良家妇女。
一般女主角和男配角发生这种令人误会的事情的时候,都是为了被男主角看见。可是可是,这种天雷场景不会出现在这个小说中,最起码,男主角不会刻意出现在这个时候。
最后还是董懂自己发奋图强,自己站起来之后扶着观远起来,发现他身上很烫,看来他根本不是普通小感冒,恐怕正在发高烧。
这时几个寺僧走过,一起帮着扶好观远,董懂任他们几个把观远扶走,转身回去的时候看见那几个僧人回头看了她好几眼,分明带着几丝八卦。和尚也八卦啊,不是说万物都是空吗,你们咋滴就不把我当个空。
安芷默在健身房听李思进说遇见欧阳夕的事情,得知欧阳夕已经回省城了,只是她这么安静的离开有点不符合她现在的个性。沈颐插嘴说,他暗中去调查了一下欧阳夕在S市的住所,发现她跟她前夫宋望合居然住在同一个酒店,但是从来不来往,宋望合每天都出去,但不知道具体出去干什么。好在,欧阳夕离开没多久,宋望合也离开了S市。安芷默隐隐猜出宋望合的动机,但没有去证实。
过了两天,中午在办公室浏览网页的安芷默发现邮箱里多了两封邮件,点开其中一封,居然是一排照片附件,一一打开后他发现,前三张董懂和一个和尚在清禅寺搂搂抱抱的照片,拍得很清楚,后两张是一个男人拉着董懂的手,看背景不像是S市,而是省城,照片下标注的日子恰好是国庆时候。
第二封邮件是几行字:“安芷默你好啊。你所坚持的感情如今看来一文不值,这个女的不但和我的前夫宋望合保持来往,还水性杨花到连清禅寺都有她的情郎。她何德何能,能让你安芷默、宋望合和一个和尚对她死心塌地至此,我想,你们是没有看清她的真面目吧。她,就是一骚货,我可怜你,安芷默。”
安芷默的唇角一抿,皱着眉头把这封邮件删除,然后又把鼠标移到有照片附件的那封邮件上,然而却迟迟没有点击“删除”键。
直到下午下班之前,安芷默准备关机的时候,才一横心把那封邮件删除。
到家之后,董懂并不在家,一会儿,她和季书遥一起进来了,说季书遥明天就要走了,她包了一些包子,在家里蒸着呢,让季书遥来聚一聚。
谁都知道安芷默一点也不喜欢季书遥,而且季书遥也一点也不喜欢安芷默。
所以,这时安芷默的表情很僵硬,尤其看见季书遥在包子刚出锅的时候就争着去抢,和董懂互相抬杠,法官大人阴翳的表情久久不散。安芷默不可避免地想到欧阳夕发来的邮件,以及那些照片。
“好烫好烫!”季书遥嘟着嘴吹着手里的包子,完全当安芷默不存在,“人家说女人包包子的大小是取决于她的胸部,胸部越大,包的包子就越大。”季书遥用手比着包子的大小,还很邪恶地沿着边缘捏了几下,“董大婶,你的包子还不够大哦……”
“你就损我吧,看你到了加拿大,还能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包子。你就等着天天吃没熟的青菜和血淋淋的肉吧。”董懂用大勺子搅动着高压锅里的小米粥。
“我会想念董大婶的包子的。”季书遥私有似无地瞥了一眼董懂的胸口。
董懂横眉,大骂:“想你个头。”
万恶的季书遥依旧做出了那个大家都十分熟悉的动作——拉起裤头往里看,这次没有马上放手,而是对着里面说:“老弟,董大婶说她想你的头。”
安芷默清晰地听到他们的每一句话,在季书遥说完以上那句话的时候站起来往门外走。
“变态!吃饭了啦。”早已习惯季书遥的不正经,董懂踢了他一脚,催促他帮忙端包子和粥。但是,她走出厨房要叫安芷默过来的时候,看见安芷默刚好走出家门,关门的声音比以往大了很多。
“安芷默!!”董懂飞奔过去贴着门如同弃妇一样大叫,可是安芷默的脚步声渐远,“他怎么又出去了呀?”
季书遥咬着包子就晃晃悠悠过来了,把手搭在董懂的肩上,眯着眼睛说:“他大姨爹来了。”
董懂黑线满头,只听季书遥把包子硬塞了过来,说:“很好吃,你咬一口。”董懂一心想着安芷默咋滴忽然离开,没顾及那么多,张嘴咬了一口,嚼了几下又泪奔,季书遥这个可恶的小孩,把他吃了一半的包子让她咬了一口,又间接那啥了……
一顿晚饭,季书遥吃得津津有味,董懂心不在焉,一直注意外面的声音,直到晚饭吃完安芷默都没有回来。董懂留了几个包子和一碗粥放进冰箱,季书遥为了明天的航班早早回去休息。她坐在沙发上,惴惴不安地等安芷默回来。可是一直到十一点,董懂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接,也没有回来。
法官大人离家出走了……5555。不明所以的董懂茫然地盘腿坐着,热热闹闹的电视剧没心没肺提醒着董懂家里的安静。董懂汗津津地等到十二点,法官大人很漠然地回来了,也没说饿,也没说累,也没告诉董懂他为什么这么晚回来,洗了个澡就去睡觉。董懂心里那个奇怪啊,那个害怕啊,觉得安芷默今天像被外星人拖进小树林轮爆了一样怪异,就没敢跟他说话。
第二天一早,安芷默提着公事包要出门之前,董懂才贴在墙边探头小心翼翼跟他说:“今天下午我送季书遥去机场,可能晚点回来。”
安芷默上下看了看董懂,什么都没说就转身走了。
在门关上的一刹那,董懂哭了,两滴眼泪毫无预兆从她脸庞滑落,掉在地板上,啪啪两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可是眼泪就不受控制又急涌出来好多。董懂想,是因为安芷默莫名其妙的冷漠吧,其实她刚来的时候,他也是这般冷漠的,可是那时她却不会这样傻傻站在门边哭。
她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找到“哥哥”的号码,想拨过去,可是又慢慢把手机放回口袋。她移到浴室镜子前,仔细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头发有点乱,鼻子红红的,眼睛底下还有黑眼圈,因为秋天干燥的缘故,脸上的皮肤也有点干干的。忽然有点自卑地退了出去,看着自己的手,这段日子总是像田螺姑娘一样做家务做饭,真像一个邋遢的家庭主妇。
安芷默是不是嫌弃她了……终于,嫌弃她了吗?
(61) 一洞不容二虎(二)
中午之后变了天,下起小雨来。去机场的路上,雨越下越大。董懂和季书遥有说有笑,可是始终有点闷闷不乐。如果季书遥说累了停下来,董懂就感到一阵莫名的悲伤,于是总是逗着季书遥说说笑话,好让自己不要去想安芷默对她忽然的冷淡。
不知道今天晚上回去,安芷默会不会恢复过来。
坐在候机厅里,从巨大的玻璃窗外可以看见一架架飞机缓缓起飞。季书遥要先乘飞机去北京,然后从北京机场去加拿大。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季书遥偏头看看忽然不说话的董懂,慢慢伸出手,第一次正正经经握住董懂的手,紧紧抓着不放。
“去了那边,要好好吃饭呀。”董懂像个大妈一样叮嘱他,这孩子那么挑食,不知道去了国外吃不吃得习惯,在董懂的印象中,外国人做的肉都是不熟的。
季书遥答应着,把耳机摘了。他今天穿着宽大的红色连帽卫衣,肚子上有个大口袋。他把MP4放进口袋里,身子微微向董懂倾斜了些。
“你英语到底行不行啊,要不说两句我听听?”董懂又不放心起来。
“那我随便说个句子吧。”季书遥乖乖想了一想,最后说:“A呀!这B孩子是C家的啊,光着脚站在D上,EF也不穿。”
董懂囧得抬不起头,最后无力地叹了口气。一会儿,她又想起一件事,“我听说欧美那块儿都很开放啊,像你这么大……我是说年龄跟你差不多大的男孩子都已经不是处了,你到了那边之后会不会也那么开放,随随便便就……”
“喂,你怎么知道我在中国的时候就是处啊。”季书遥白了她一眼。
董懂吃了一惊,心里马上腹诽道:哎呀,现在的孩子还超前了啊,我OUT了。
季书遥一见她那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又白了她一眼,别别扭扭地说:“别给老子胡思乱想,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到底是不是呀?”
季书遥抿嘴,别过头去。
“才十七岁不到的孩子……”董懂惋惜道,对现在年轻人的爱情观颇感不满,开始滔滔不绝说起当年自己十七岁的时候只会纸上谈兵,甚至看个台湾言情小说都羞得满脸通红……
“别说了,我承认我是还不成吗……”季书遥痛苦地捂着耳朵,“承认这个很丢脸。”
“原来你是啊!”董懂点点头,觉得这才符合常理,“有啥好丢脸的。”
“你这么高兴做什么?”季书遥斜睨她,忽然眼珠转了一转,“你要你拿去。”
“这也能乱给的呀……”董懂嘀咕着,低头看手机上刚收到的短信,是安芷默发来的。她赶紧打开看了,只见上面写着:“雨大,我去机场接你。”董懂千恩万谢回了,心里不知怎么地特别J动,好像来接自己的不是安芷默而是张根锡。
季书遥瞥一眼她表现出来的J动,心里骂她是个白痴。
“总之你可要好好保护自己呀,欧美的女人都是很劲爆的。”董懂泪汪汪地拍拍季书遥的肩膀,苦口婆心对他说,“咱们亚洲的女的一般总是娇羞地说不要啦,雅蠛蝶啦,哈几吗什么的,人家欧美的妞儿们可都是哦耶哦耶的,鼓动性超强的。”
季书遥无语。
“不过人家欧美男人的尺寸摆在那里,不喊哦耶都不行啊。”董懂想了一会儿就补了这么一句。
“我是哦耶型的,不然你摸摸。”季书遥作势要抓着她的手去亲身体会。
“去你的。”董懂把手收了回去,季书遥总这么开玩笑,她也习惯了。
打打闹闹又过了半个小时,董懂一看,登机时间快到了,大家都站起来向登机口走去,董懂走了几步,忙把她要送给季书遥的开光貔貅拿出来,说:“祝你出国之后,能有自己的一番事业!”
“这话真不像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季书遥接过玉貔貅看了看,“你直接祝我赚大钱不就得了,还说得那么正经,听得浑身瘆得慌。”
想文雅正经一把还瘆到别人了,董懂叹气。
季书遥又把玉貔貅塞回董懂手里,董懂马上皱眉头,说:“怎么,不喜欢啊……”
“没有的事,你送的东西,就算是你拉的狗屎,我也当宝贝。”季书遥口不择言解释道,急急转身,说:“快帮爷戴上。”
董懂笑了笑,踮着脚帮他戴,没一会儿重重锤了一下他的背,“你丫的臭小子挺那么直干吗,蹲下来一点。”
季书遥半蹲下来,董懂把红绳系好,让他转过身,看看长度合不合适。嗯,很好,长度正好。董懂把玉貔貅从季书遥的领口放进去,见他明显被冰了一下,就幸灾乐祸地偷笑。谁知,季书遥双臂一张,忽然把她抱在怀里,死死圈着不放。
董懂有点伤感了,季书遥是她来S市之后除了安芷默以外最亲近的人,而且是她在这里唯一的好朋友。他们一起逛街,一起打闹,一起唱K,这么算下来,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比安芷默还多。季书遥的嘴总是很坏,打击人的时候总是不遗余力,可是细微之处总能见他的体贴,人是幼稚了点,可是终归不是坏人。最重要的是,他是摇光大神,是原创网上最红的大神。
可是他却要出国了,不知道他何时能回来一趟。听说他一家人几乎都已经移民去了加拿大,按理说在中国也没有什么亲戚了,所以一年也许难得回来一趟。董懂不知道自己将来在哪里定居,还能不能和季书遥再见一面。但是,那时候见面,他们还能像现在一样打打闹闹毫无顾忌吗?
“季书遥我会想你的……”董懂一眨眼,眼泪就吧唧吧唧往下掉。
大家一定以为这时候安芷默就出现了,就看见了,就误会了?NO!那么雷的桥段怎么可能出现?你们别想了……
登机登记差不多结束,广播里开始播报未办理登机手续的乘客名字,其中就有季书遥。
“董大婶我走了。”季书遥掂了掂书包,往前走了几步,在通道口朝董懂挥手。
董懂泪眼朦胧,见季书遥转身之后也转过身去,抹了抹眼泪,落寞地就要往前走。步子还没迈开,手臂忽然被人拉住,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人拉进怀里去,温热的唇毫无预兆印了下来,好像早已练习了几千遍一样准确。
一瞬间她以为是前来接自己的安芷默,可是又一个声音告诉董懂安芷默不是那种会在公共场合表演这种吻戏的人,那么这个人会是……
季书遥。
董懂可以看见季书遥衣服的颜色,她的手按在他的书包带子上。他的吻热烈但不熟练,他的唇柔软却过于滚烫。
搞什么飞机!!!董懂刚要挣扎,季书遥放开她,在她耳边喊了句话,转身跑进登机口。董懂下意识追了几步,然后被拦住了,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汽车站而是飞机场。她捂着自己的嘴,脑袋里一片混乱,用爱尔兰作家乔伊斯的话说就是“她感觉全世界的海水都向她涌来”。
季书遥刚才说:“我爱你董懂。”
这未免太忽然了,我咋滴一不小心又让季书遥爱上了呢……他到底是为了临走前最后吓我一次,开我一次玩笑,还是真的就……
小小年纪,学会强吻了!
董懂握拳,使劲跺脚。
我给安芷默戴绿帽子了……
董懂恐慌,抱头逃窜。
等等,董懂觉得浑身一凉,一般这种时候,男主角都会刚好站在后面,把这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然而误会得七荤八素。
千万……不要啊。
董懂做贼心虚,机械地转头往身后看,环顾一圈,没有见到安芷默的身影。还好!人生虽然就是一个杯具,但还不至于那么天雷。她不敢想象若是安芷默看见了,他会怎么想。虽然他平时对她够纵容的,她犯了那么多罪都没进监狱,可是这次不一样。没看见最好,否则她想解释都很难。
抱着侥幸的心理,董懂呆站着等安芷默。果然,半个小时之后,安芷默的身影才出现在大厅里。他真的没有看到也没有机会看到……董懂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感谢如来叔叔,热泪盈眶地奔过去,第一句话就直接问:“安芷默你没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吧?”
“出门忘吃药了?”安芷默瞥了她一眼,转身便走。
“嘿嘿嘿……”董懂粘上去。
安芷默又瞥一眼董懂小人得志的小样儿,严肃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从看见那些照片开始,他的心情糟透了,但是经过一天的调整,安芷默平静下来——他不该中欧阳夕的诡计,自己一定要去信任现在的爱人。
可是呢,信任总有受到考验的时候……(万恶的作者:谁叫你感谢如来佛,不感谢我!我就要让安芷默知道!)
(62) 一洞不容二虎(三)
季书遥到了加拿大之后给董懂来过一次电话,完全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说自己坐飞机快累死了,旁边的大胖子有狐臭,他吐了三次什么的,然后虚脱地说再见。
活该。
反正季书遥已经走了,她应该不算“出轨”。董懂继续侥幸……
仅在半个月之后,事情就有变故了。提前说一句,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那是一个阴霾的早晨,安芷默照例翻看昨晚的晚报,专注于一个黑社会团伙告破的新闻中。董懂月事来了,刚起床没一会儿又回去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安芷默见牛奶热好了,就倒在杯子里准备给董懂送上去,因为烫,他顺手拿起晚报里夹着的广告,折了两下,包着杯壁。
董懂用被子把自己包得就像毛毛虫作茧,听见安芷默的脚步声才坐起来。
“谢谢你。”董懂接过牛奶,嘟着嘴吹凉。安芷默难得耐心而温和地望着她,董懂乱娇羞着,小口小口喝着牛奶。
忽然,安芷默脸色一僵,伸手握住董懂的牛奶杯。
董懂呛了一下,莫名其妙地看着安芷默。
“给我。”安芷默死死盯着董懂手中的杯子。
“给……”董懂刚刚松手,他就夺过那个杯子,被溅出来的牛奶弄脏了衣袖也全然不顾。他的目标在那张广告纸,只见三下五除二把它摊平了,看了几遍,然后沉着脸站起来,用一种董懂从来没有见过的愠怒目光瞪视她。
“怎么了?”董懂无辜地瞪大眼睛。
在安芷默把广告纸扔在一边转身出去之后,董懂战战兢兢爬过去捡起广告纸,上面是一个什么摄影师开摄影展的通告,主题是“温情四季”,其中用来宣传的就是几张情侣在不同季节温馨举动的照片,季书遥强吻她的照片被放到最大,旁边还有两张小的,一张是他们俩拥抱的,另一张是她给季书遥戴玉貔貅。
全彩页印刷,闪闪发亮,清晰得无以复加。
配有几行照片说明:“机场里,情侣不舍分别。淡淡的温馨和忧伤,两颗暂时分离却永远相依的心,向世人宣告他们坚贞的爱情。”
我呸!坚你妈的贞!
董懂简直要哭了,这简直是侵犯我的肖像权!!!我要去法院告这个摄影师!!
对了,安芷默!!董懂有一种世界末日的感觉,你说平时压根儿不会有兴趣看广告的安芷默今天怎么就看见了呢?人,真的是不能做一丁点亏心事啊,现在完了,真的完了啊。(万恶作者叉腰哈哈大笑)
光着脚站在地上,董懂心慌慌地奔下楼去,却不见了安芷默。难道他又“离家出走”了?“喂!你也要听我解释解释吧?!”董懂站在客厅大叫,“好歹我有权保持沉默,可是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作为呈堂证供的。这样不声不响又跑了算什么呀……怎么跟电视上演的一样……”
话音刚落,安芷默站在楼上,居高临下望着董懂。
“对不起。”董懂诚心诚意地说。安芷默这辈子什么好衣服都穿过,什么好帽子都戴过(虽然很少看他戴帽子),可是忽然被戴了个绿帽,任何男人面子上和心理上都过不去。而且得到心中本来就有愧,她如果一开始说出来就没事了,也许安芷默心里暂时会有点别扭,可是念在她主动坦白罪行的份上,他也能给她一个宽大处理。
安芷默慢慢从楼上走下来,越靠近,空气中的酸味渐浓。“你们瞒着我多久了?”
“没多久。”董懂回答,又连忙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呃……我们根本没打算瞒着你。”董懂刚说完,就想啪啪扇自己几巴掌,“那是个意外!!是季书遥他忽然……”
“我早就告诉过你,让你离那小子远点。”安芷默来到她面前,“他喜欢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啊?!”董懂完全不在状况中,心里忍不住想“我一直以为他喜欢的是你呀”,可是她不敢说出来。“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可以早点预防。”
“你知道他的犯罪动机并不代表他能主动犯罪中止。”
“对不起。”董懂这次的认罪态度相当好,“我喜欢的是你。”
安芷默冷峻的表情在听了董懂忽然的表白之后有点解冻的迹象。
董懂见他没有像电视或者小说里面那样开始大吵大闹(安芷默不可能大吵大闹),更觉得有愧,而且,他的上班时间快到了。“还没吃早餐吧?赶紧吃,你要迟到了。”董懂忙不迭招呼着,这种无事献殷勤的行为更透露出她此时的心虚。
然而安芷默并不这么想。
说句老实话,他待董懂,不及当年待欧阳夕一半好。一是因为他现在工作忙,不像学生时代那样有很多时间;二是董懂从来没要求他要如何做,而且她很容易满足,脾气也好。因此安芷默自然而然对他们的关系比较放任,没有用心去经营。更何况,他们现在处于一种不足为外人道的微妙关系,能不能过安惟那关仍然是个未知数,因此董懂的毫无怨言难能可贵。
通过季书遥这件事,安芷默忽然有了危机感。
他的董懂小表妹,比他想象得受欢迎许多。
安芷默抿着唇,拿上公文包出去上班,回头看见董懂扒在门口跟他说再见,就好像一个送他丈夫出门的小妻子,不知道丈夫不在家的时候会不会遇见西门庆?
如此一来我岂不就是武大郎?安芷默的脸沉了一沉,扭过头去。
日子仍旧这么过着,董懂的国家公务员考试没考好。也对,这种考试也不是一般人能考上的,董懂自我安慰道,所以我只是个一般人。
考完之后无事可做的董懂并没有清闲几天——
“考完了就回来吧,你也该去学校上点课了,期末论文总要交不是?”谢妤在董懂考完试过后的那周的星期五晚上给董懂打电话,催她回省城。
董懂当即郁闷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晚上她把这个噩耗告诉安芷默,他听了之后一言不发,默默坐着。董懂跑到楼上,给妈妈打了个电话,问她能不能晚点回去,再晚几天也好。谢妤莫名其妙地说:“你这孩子,住你表哥家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怎么现在赖着不走呢?赶紧的,去街上买个什么礼物送给你表哥,跟他说谢谢。你都这么大了,要懂事啊。”
“可是……他也没说要我走啊。”董懂老不情愿的。
“他能开口赶你走吗?”谢妤无奈道,“晚上我给他打电话感谢一下,你尽快收拾行李。”
董懂挂了电话,心想唉,多说无益,其实我迟早要走的。一转身,看见安芷默站在她身后,轻轻把手搭在她的肩上。董懂有点舍不得,忽然对未来有着一种害怕和迷茫。她自然而然想起欧阳夕,觉得自己的下场很有可能和她一样,最后迫不得已和安芷默分道扬镳。董懂在一瞬间有点清醒,当时知道安芷默对自己的心意之后迟迟不愿回应他,就是因为害怕这样的结果。但是后来被爱情冲昏了头,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要如何面对他们的未来。
“我是跟学校请假才过来的,这学期还得回去交期末论文,然后开始选毕业论文的题目。人家还是学生呢……”董懂故意忽闪着眼睛解释说。
“也对,你还是学生。”安芷默释然点头道,“不能耽误学业。”
“我去订票。”董懂对他的干脆有点不爽,扭头就走。安芷默又把她拉住,哄小孩一样抱着她,拍着她的背,“相信我,我比你还不希望你离开这里。”他低声说,这已经是他目前为止说出的最矫情的话了。
“我知道……”董懂耷拉着脑袋,“我回家之后,就再也没有理由来这里……”
“你该吃药了。”安芷默放开她,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时机成熟,绑我也会把你绑回来。我开车送你回去,今晚收拾一下。”
“可是你星期一还要上班。”
“没关系。”安芷默淡淡地说。
尽管安芷默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得十分在意,可是那天晚上他把董懂弄得几乎要跪地求饶,仿佛要在她身上留下什么不可磨灭的痕迹一样。董懂实在受不了就可怜兮兮地说:“安……芷默……轻一点……我、我……疼……”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略压了压眉头,却又是狠狠的一个顶撞。
几个猛力的冲刺之后,安芷默俯在董懂耳边,咬着她的耳垂,低低地说:“董懂,只要你在我身边,我绝不离开你……”
董懂喘着气,抱住他的腰点点头,却听见他用一种近乎恳求的口吻说:“……你也不要离开我。”
(63) 分离让人蛋疼不已(一)
回家的路上,安芷默专心开车,但是却时不时将右手伸过来握着董懂的左手,终于有了一点正常情侣该有的甜蜜。董懂有点受宠若惊,继而乖巧又体贴地在高速出入口缴费时端茶递水。
有时候遇上小堵车,他干脆倾身过来吻着她的唇,好像他们是刚刚在一起的恋人一样难舍难分,董懂有点懵,他重新开始开车的时候舌尖舔过上唇,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一动,随意说了句:“水蜜桃味道不错。”
董懂想起自己的唇膏正是水蜜桃味的……
忽然的缠绵让董懂邪恶地想,要是自己早一点回家,是不是早一点能享受这样的安芷默。
安大法官的慧眼一下子看穿了她的小小心思,毫不在意地扬了扬唇角。他只不过做了一些他认为该做的事情,从最近开始好好经营他们之间的感情。
路边的景物飞驰而过,这几个月董懂和他相处的情景也这般飞快掠过安芷默的脑海。晨光中她挽起的头发,沐浴在淡淡阳光下的芳香身影,以及对他露出可爱又傻乎乎的笑容;她偶尔的小邪恶,转着乌溜溜的眼珠,被看穿之后懊悔有担惊受怕的可怜模样,让他如何能不死命欺负一下;卧室里她披散在身后的长卷发,经常缠着他的手臂,在身下承欢的她总是用诱惑的目光直视他,微微张着唇喘气,溢出细碎的低吟,而那目光又化作无限柔软的流水。
中午,安芷默将董懂送到她家楼下,谢妤与董和胜早就再楼下等了。
“爸爸!妈妈!”董懂迫不及待探出头冲他们招手,虽然舍不得安芷默,但是看见自己的父母她还是难掩喜悦。车一停稳,她就跳下车,跑过去拉着父母的手。安芷默打开后备箱,将董懂的行李拎出来,董和胜见了忙上去抢着提,安芷默说:“姨夫,还是我来吧。”
“人家送你回来,还让人家帮你提东西,不懂事。”谢妤责备着董懂,在她心里,虽然安芷默是她的晚辈,可是毕竟家庭背景摆在那里,让他来替自己女儿提行李十分不妥。
“小安,中午就在这儿吃饭吧,我都做好了。”谢妤挽留着安芷默。
“好。”安芷默提着董懂的行李箱走在前面,回头答应着,目光掠过董懂——今天比昨天冷,她穿得有点少,一下车就缩着脖子。
“回家加件衣服。”他自然地提醒道。
董懂点头,望着妈妈不好意思地一笑。
谢妤的手艺不错,今天还特地做了董懂喜欢吃的菜。一开始她并不知道安芷默亲自送董懂回来,所以没有问安芷默的口味,好在安芷默吃惯了董懂做的饭菜,而董懂的手艺又是师承谢妤的。
董懂捞了一个牛肉丸,急急咬了一口,被里面的肉汁烫到了,呼呼吹气,大叫好烫。董和胜笑着说:“你不会慢点吃啊。”“我很久没有吃家里的牛肉丸了。”董懂用安芷默递来的纸巾擦着嘴。
“吃这个。”安芷默把碟子里凉好的牛肉丸推到董懂面前,他和董懂是并排坐的。董懂也不客气,嘴一张咬了半个,说:“你尝尝我妈自己做的牛肉丸啊,比外面的好吃多了,很筋道。”
刚才咬了一小口就烫到自己的牛肉丸被董懂放在小碟子里凉,她吃着吃着居然忘记了,等想起来之后,发现安芷默自然而然将她咬过一口的牛肉丸吃了。
董和胜看着这兄妹俩感情看上去还不错,就高兴地一直给他们俩布菜。谢妤看见安芷默的这个举动,竟然愣了好久。
“董懂,明天跟妈去一趟你外公家。国庆本来要去的,因为你生病,外公可能不高兴了。”谢妤趁热打铁,“他毕竟是我父亲,我做梦都希望他能接受你和你爸。”
“哦。”董懂答应着,有点不情愿——二十几年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外公,忽然要去见见,总要做点心理建设。
“我陪你去。”安芷默偏头道。
董懂看了安芷默一眼,点点头说:“也好,你提醒提醒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董和胜嘀咕了一句,被谢妤悄悄瞪了一眼,就安静了一会儿,又说:“不管接不接受,孩子都这么大了,这么多年,我也没有亏待他女儿和外孙女。要我说,他接受也罢,不接受也罢,我们的日子也一样过。”
董和胜心里其实一直对谢均跟谢妤断绝关系的事不能释怀,这么多年他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留给她们母女俩,尽力让她们过得幸福,自己却过年都舍不得买一件新衣服。他不知道安芷默不是谢婕的亲儿子,觉得同样是外孙一辈,自己女儿并不比安芷默差。要不是因为宋望合,他们家也不会和谢家再联系上。
“你小声点,外人看见笑话你。”谢妤在桌子底下轻轻踹了董和胜一下,用下巴指了指安芷默。
“他不是外人。”董懂对谢妤说。
谢妤给安芷默倒酒,满满一大杯,是她自己酿的玫瑰葡萄酒,甜甜的甚是好喝,但度数并不是很高。她打着圆场说:“小安当然不是外人,呵呵。”
说对了,安芷默确实不是外人……
“小安,来,干杯,我不是冲你。”董和胜举杯。
“没关系。”安芷默举杯,客气和他碰碰杯,见董和胜将一杯都干了,他也干了整杯酒。
“少喝点。”董懂拉了他一下,“你还开车呢。”
“好。”安芷默应了一句。
安芷默要回去的时候,董懂自告奋勇下楼送他。董和胜摸着自己的啤酒肚对正在洗碗的谢妤说:“小安这孩子还挺懂事的,难得这么照顾我们家董懂。”
谢妤往盘子上倒洗洁精,顿了顿说:“未免太照顾了……”
“什么意思?”董和胜莫名其妙眨眨眼。
“吃饭的时候你没看出来?”谢妤把水开得哗啦啦的,她的声音却很沉静,“你呀,就是粗心大意,这么明显都没看出来。我们家董懂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他都知道,给董懂盛汤的时候把汤里的葱都拣出来了……董懂说话的时候他眼睛眨都不眨,就看着她,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话,可是他听得比你还认真。”
“我们女儿美丽又可爱,受男孩子照顾是正常的。”董和胜不以为意,“这只说明小安有眼光,慧眼识英雄……啊不,是美人。”
谢妤微微叹气,想了一想,最终没有继续说下去。
“开车小心呀。”董懂把安芷默送到楼下,叮嘱他。安芷默开了车门,“明天需要我来接你们吗?”
“不用了,我们坐公交车过去。我记得你家住的那个地方离我们家可不近,要绕大半城呢。外公长什么样子的?会不会很吓人?家里有没有带枪的警卫啥的?……哎呀我不想去,他看不起我爸爸,一定也嫌弃我。”
“他脾气倔了点,但对我们这一辈很宽容,对你更是这样,毕竟你才是他唯一的亲外孙女。”安芷默靠在车门上,望着董懂。
“什么亲不亲的,他一定更喜欢你,因为你比我出息多了。”
“如果能通过你,使他重新接受你的父亲母亲,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是好事吗?”董懂反问。
安芷默不语,算是默认了。
董懂看着他,拉拉他的手,他马上反握住她。董懂殷切道:“那你明天可一定一定也来哦,怎么的也是最后一面啊……”她泪汪汪地说。
安芷默瞟了她一眼,上车绝尘而去。
安惟放下报纸,问谢婕:“你说什么,芷默今天回家?”
“嗯,我妹的孩子从S市回来,芷默送她回来。”谢婕显得很高兴,抱着床单被套亲自给安芷默铺床。
“就是那个叫董懂的女孩子吧……”安惟不动声色,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对。”谢婕笑着回答,“听说他们明天去看我爸,唉,我爸那个人啊,死要面子活受罪。”
安惟冷笑了一下,想起前不久接到欧阳夕的电话,本来不想跟这个女的多啰嗦,可是一听说安芷默有点事情瞒着他,他就同意跟欧阳夕见面了。几年前他见过欧阳夕一次,觉得这个女孩子虽然看起来不错,可是毕竟家庭背景不好,就强行把他们分开了。
他一开始以为欧阳夕又勾搭上了安芷默,所以是带着支票去的。只要欧阳夕愿意离开安芷默,多少钱无所谓。前些日子他去北京开会,邂逅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同学,这个老同学在北京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加上谢均在北京的一些人脉,安惟认为,安芷默下一步的目标应该是北京,而不再是省会。
谁知,欧阳夕却跟他说了另外一件事。
他的儿子安芷默,居然会和名义上的表妹董懂搞到了一起。上次去S市的时候,董懂没有给他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他只记得这个女孩还算大方,长得也挺漂亮,那时没想到安芷默竟然会再次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事情。
安惟还算是沉得住气,他不是那种听了些风言风语就会马上掀起大浪的人。
(64) 分离让人蛋疼不已(二)
连上网络,董懂无事可做就进群里聊天。举人告诉她,摇光大人出国之后又开新坑,第一次用第一人称写文,而且是以男性的口吻叙述事情。董懂马上去了季书遥的专栏,果然看见他的新坑《甜蜜芳邻》。我的老天,居然取一个这么俗气的名字……董懂忍着笑,点开来看。一看不得了,上面写的故事历历在目,这不就是她和季书遥相处的片段吗?
虽然他目前更新得不多,只有三万字,可是依他的阴险个性,手头起码有十三万字。
“芳邻身材超辣,我最喜欢看她弯腰捡东西的模样,臀部的曲线圆润而梦幻,让你不由得想象自己贴在她身后的情景……”——她的脸完全红了,心中大骂季书遥是个小不正经,压根儿没有大神的模样。群里那些人,跟着瞎起哄,在第三章的时候就哭喊着要H,这是她们第一次在摇光的文下明目张胆要船戏,之前的小说里,一个拥抱她们就激动不已,奔走相告。而季书遥这个混小子,居然每章都写点什么勾着她们,董懂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每天这样幻想来幻想去的。
还好安芷默不看季书遥写的东西……
正想他呢,安芷默的电话就来了。董懂激动地接起,小心翼翼喂了一声。他们以后是不是就要这样每天打电话了呢?张茜说,远距离恋爱的,99%的结果是分手,不知道他们以后算不算。
“在上网?”他很了解她,一下子就猜中她现在在做什么。其实最近董懂也发现安芷默比她自己想象得更了解她,也发现他越来越纵容她,宠她,直接证据就是——他审判她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董懂偏要恶心他一下,说:“没有,人家在想你啦。”
“……想我哪里?”他马上接了一句,哎呀呀,这么不正经的,法官大人也是蛮解风情的人儿呀。
董懂刚要再恶心恶心他,目光瞟到季书遥写的“她终于打败一个大妈而抢到最后一根西芹,傻乎乎向我奔来,胸前的两个小白兔上下跳动着……”,不禁被自己的口水呛得直咳嗽。
“怎么了?”安芷默问。
“我蛋疼……”董懂流氓地回答,倒在床上,挣扎着把笔记本合上,不再看季书遥写的那些玩意儿。
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他的声音幽幽传来:“左边还是右边?”
董懂大笑起来,法官大人你真坏。
“董懂,关于……”
“你每次都连名带姓叫我,一点也不亲热。”董懂打断他的话,不满地抱怨着。
“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
“我听人家都叫什么‘宝宝’啊,‘宝贝儿’啊,‘小乖乖’啊,还有‘亲爱的’,‘我的小蜜糖’啥的,多好听,听了多爽。你也不要叫我名字了,给我起个这样的昵称,以后就这么叫我。”
“好吧……”安芷默有了点顺从的迹象,董懂马上竖起耳朵,只听他说:“优乐美同志,我就你明天去见长辈提出个人若干意见,望你能牢记。”
董懂泪奔,哭着说:“你说,我听着呢。”
“外公不喜欢别人披头散发和穿高跟鞋,对红色的衣服有偏好,习惯于坐在客人的左边,喜欢与人谈论季羡林和拿破仑。”
董懂默念了好几遍,记下了,准备等会儿挂了电话就去查一查这两个人的详细资料,以便明天谢均谈起来的时候有话接。
“可都记下了?”
“回皇上,奴家记下了。”董懂说着,已经开始百度。
董懂按照安芷默的提醒,第二天穿了红色的长款毛衣,还用心地扎了一个规规矩矩的马尾辫去外公谢均的家里。
谢均见女儿和外孙女进来,原本坐在沙发上的他马上站了起来。他个子不是很高,但昂首挺胸显得很挺拔,略带挑剔的目光扫过董懂,淡淡说了句:“坐。”董懂如临大敌,在谢均的右边坐下了,十分生疏地叫了句:“外公。”
与谢均相比,董懂的外婆就显得热情多了,拉着董懂的手嘘寒问暖,还邀请他们一家过年的时候一起来吃年夜饭,对此,谢均并没有多说什么。
董懂发现,安芷默没有来。他本不是会故意迟到的人,一定是有什么事。正想着,外面传来脚步声,然而进来的却是安惟和谢婕,董懂伸着脖子看了好久,就是不见安芷默。虽然心有疑惑,可是问不出口。
被外星人抓走了么……董懂沮丧地想。
最后还是谢均问起安芷默,安惟才说,昨天安芷默开车回来有点累了,今天让他在家里休息不要来。话音刚落,安芷默就进来了,那一瞬间,安惟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安芷默径直走到董懂身边坐下,微笑着问候两个老人。
保姆端上几盘水果,不但有当季的梨子、苹果、橘子,连夏季岭南一带的荔枝桂圆都有。
“吃水果。”谢均随手拿了一个橘子,放进董懂手中,算是示好。董懂连声道谢,把橘子剥好,又分了一半给谢均,说:“外公您也吃。”
谢均默默看了董懂一会儿,露出了点欣慰的笑容,对董懂说:“以后有空常来外公家玩。”
“董懂明年就毕业了吧?”谢婕问,“你的专业就业面似乎很窄,有没有理想的职业?”
“我想试看看能不能考上公务员。”董懂实话实说。这时,安惟开口道:“公务员不错,你尽力去考,面试那关我们来安排。现在你母亲和外公冰释前嫌,以后你就是谢家的外孙女儿,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总能帮着你几分。”
董懂和安芷默都听出了安惟话中的意思,谁也没有说话。
“芷默也不小了,是时候成家了。”谢均和颜悦色说,“这两年我也没少催过你妈,我年纪也大了,要是能在活着的时候抱上曾外孙,也是件大喜事。我几个老战友家里还有几个没出嫁的孙女、外孙女,只要你一句话,我就去安排你们见面。董懂你怎么样?外公认识的年轻人也不少,个个都像你安表哥一样优秀,等你毕业了,也好好定下来吧。”
“爸,你也太爱张罗了。”谢婕忙着泡茶。
“外公既然想给董懂介绍一个跟我一样优秀的,何必找外人,我怎么样?”安芷默一鸣惊人,见董懂惊讶得目瞪口呆,他把剥好的一瓣橘子塞进董懂嘴里,眉一挑,倒是一副轻松的表情。
安惟握着杯子的手僵硬了一下,眉头迅速蹙起,刚要开口,就被谢婕拉了一下,才沉下气,说:“不要跟长辈开这种玩笑。”
“我不好吗?”安芷默问董懂,还倾身过去,凑近她,亲昵非常,简直就是情侣间的打情骂俏。
安表哥你为毛这个时候做出这么亲切的神情,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像现在这么帅……董懂窘迫得涨了个大红脸,干脆埋头啃苹果。
安惟觉得浑身的血都直冲脑门,安芷默这样简直就在宣告他和董懂的暧昧——
让我们回到昨晚。
安芷默到家之后,洗了个澡就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不一会儿,欧阳夕的电话就来了,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坐在一边的安惟,将电话接起,走到阳台上。“欧阳夕,你又有什么事?”
“没什么重要的事,只不过我听说你现在的那个小女朋友不太安分,怎么偷情都偷到人家的摄影展上去了。安芷默,你这顶绿帽子戴的真高,没想到依你的性格,也会容许自己和别人共用一个女人。”
“是你干的吧?”安芷默冷哼一声,“我调查的结果是,那几张照片是当做投稿作品寄过去的。有意思吗,欧阳夕?我劝你最好把关于她的所有偷拍照片全部删掉。”
欧阳夕冷笑几声,“她自己不干出那样的事,我会拍到?哈哈哈……其实我这里还有你跟她的亲密照,要不要发给你父亲看看?哦,我忘了说,其实你爸已经知道了,我已经给他提了个醒,让他小心那个跟我一样配不上你们安家的女人。总之,我不会让你们好过,我要让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她的真面目。”
安芷默挂了电话回到客厅,看着安惟,安惟抬起头,和他对视。“爸,电脑借我用一会儿。”
安惟同意之后,安芷默走进书房,从书橱最底下的一个盒子里拿出几个U盘,试了几次,找到装着程序软件的那个,进入系统。指尖在键盘上迅速移动着,不到十分钟,欧阳夕所在的局域网被他顺利操控,很快,他侵入欧阳夕电脑,将她的所有文件全部吞噬,帮她的电脑做了一次免费的全面恢复出厂设置。在这之前,他拷贝了她一个记录日常联系的文件,他知道欧阳夕会把一部分联系人的资料储存在电脑里,这么多年她的这个习惯还是没有变。
一不做二不休,安芷默很快找到她联系的侦探事务所,马上入侵这个事务所的网络系统,简单的防火墙在他手下就好像是小孩子过家家搭的积木——毕竟是数计系本科毕业的安芷默很久不做这样的事情了,一是因为没时间,二是因为这算是违法。
那个岳侦探的电脑里照片不少,安芷默没下狠手,只删掉了有董懂照片的文件夹下的所有图片文件,修改了杀毒软件的一些参数,植入了一个病毒,只要有存储器访问这个文件夹就会被感染,里面的一切资料都会被格式化,再也恢复不了,而且从这台电脑上传的一切图片资料都会被屏蔽。
大概是发现了自己电脑的问题,欧阳夕从昨晚就一直打电话给安芷默,而安芷默的手机自然是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处在关机状态。
好吧,回到谢均家的场景。
(65) 分离让人蛋疼不已(三)
安惟重重咳嗽了一声,安芷默抬眼看了看他,那眼神仿佛在说:“正如你所知道的,就是这样。”安惟虎着脸,好像在看特大杀人案的罪犯一样瞪着安芷默和董懂。大家终于也看出端倪来,心知肚明的沉默了,只有安芷默一脸坦然,细心地把橘瓣上白色的橘络撕下,一瓣一瓣递给董懂吃。
如坐针毡也不过如此,又吃苹果又吃橘子的董懂背后是一片冷汗,安芷默忽然的体贴让她无所适从。
谢均的心情很复杂,只觉得年轻人的事情他也管不了,但是看看安惟的脸色,好像是不太赞成的样子。因为反对女儿的婚姻,已经使他和女儿断交二十多年不曾来往,现在同样的问题又出现了。
证实了自己猜想的谢妤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心里也在微微叹气。她担心的不是女儿这段恋情的真实性,而是面对姐姐和姐夫的压力,董懂和安芷默要如何坚持下去。如果他俩最后不成功,恐怕她和谢婕的关系又因此弄僵;如果成功,姐夫安惟心里可能不愉快。
最主要的,还是家庭背景吧……难得安芷默喜欢普通家庭出身的董懂,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谢妤觉得她的女儿都要好好感谢他。
“小妤,跟我到书房来一下。”谢均起身。
董懂见妈妈跟着外公走了,有点紧张,安芷默轻轻拍拍她的手,牢牢握住。
“你也跟我到阳台来。”安惟站起来,冷冷看着安芷默。
谢婕看看董懂,微微叹了口气。
书房。
谢均坐在单人沙发上,点了一支烟。谢妤站在他面前,低着头不说话。谢均径自吸了一会儿烟,开口道:“时间过得真快,忽然冒出来一个二十几岁的外孙女,我好像做梦一样……上次你来,我没有问你,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我过得很好,和胜对我和董懂十分照顾,我一点也不后悔当初的决定。”谢妤不卑不亢地回答,“虽然我们的背景不如别人,但是当普通老百姓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普通家庭有普通家庭的好。”谢均笑笑,“可是你也看见了,你姐夫对芷默的要求很高,恐怕不会接受来自普通家庭的媳妇,就好像我当年不接受来自普通家庭的女婿一样。”
“我女儿不比那些高干家庭出身的女孩子差。”
“如果你当年接受了我的安排,至少你的女儿想和芷默在一起是不会受阻挠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的女儿就不是董懂了。”
谢均的脸沉了沉,平静了一会儿,说:“也罢,当年的事情现在提起来没有意义。”
“爸……”谢妤的眼眶红了,“我知道当年我那么做很伤您和妈的心,我只希望这么多年过去,你们能原谅我。和胜嘴上不说,可是心里总是觉得对不起我,也对不起你们俩。我们年纪都大了,我的身体近几年也不好,爸妈的事我一直放在心里。你们这次能重新认我这个女儿,认董懂这个外孙女,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
“别说了……毕竟是一家人……”谢均有点动容,眼底微湿,摆摆手,“过年的时候带和胜来吃个团圆饭,那些事情就这么算了吧。”
“爸,有件事情我得再麻烦您。”
“董懂和芷默的事情吧?我可以给你个态度。”谢均摁灭了烟头,“我保持中立,至少不会亲自出面反对。但是我有些话必须说在前头——芷默那孩子前途无量,你姐夫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了,就是不知道他自己对他父亲所要求的权位看不看重,愿不愿意去完成。如果董懂是绊脚石,是他前进道路的阻碍,我认为放弃是正确的选择;如果不是,那么年轻人的事情,我不管。”
谢妤沉默着,看着地板。
“如果芷默对董懂报的是不认真的态度,我一定狠狠教训他。反之,芷默如果下定决心,我绝对不会棒打鸳鸯——我就是这个态度。”
阳台。
“为什么又忤逆我?”安惟怒不可遏,“想想你自己的身份!”
“您能接受什么样的人?”安芷默问道,“龙思晨?”
“司晨是我对你的最低要求。”
安芷默不屑地背过身去,安惟扳住他的肩膀,强硬地使他面对自己站好。好一个年上攻啊……呸呸,说错了,这是BG,是BG……(自我提醒一百次)
“爸,我二十八岁了。”安芷默望着安惟,眉心微微蹙起,“从小到大,我一步一步完成你为我设定的目标,你指给我哪条道路,我就走哪条道路……”
“身在福中不知福,又多少人家的儿子能像你这样平步青云,年纪轻轻就拥有一条父辈为你铺好的道路。你今天的地位和背景,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努力十年二十年才能得到的,而你才二十八岁,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对你们一直心存感谢。”
“什么都不必说了,如果你自己一意孤行,下场跟三年前一模一样。”安惟冷冷盯住安芷默,“你不可能和她在一起,好自为之!”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妥协。”
安惟冷哼,转身离开。
沉闷地吃了午饭,几家人各自离开。董懂挽着谢妤的手走向公交车站,看着谢婕和安惟乘坐的黑色高级轿车缓缓驶离,后面跟几辆警卫车队,又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家庭和安芷默家的天差地别。
身后传来两声“滴滴”的喇叭声,董懂回头一看,安芷默的车停在她们身边。谢妤拍拍女儿的背,说:“去送送小安吧,妈妈自己坐车回去。”
董懂偏头看看安芷默,点点头,坐上车。李思进上次跟她说的那些话一下子在她脑海里盘旋不止,原来这就叫做忠言逆耳。如果当初自己毅然拒绝安芷默,现在可能不会这么麻烦。可是现在木已成舟,她想和安芷默在一起。
安芷默照旧握住她的手,车开得很稳,一直驶到护城河堤坝下,河边种着两排柳树,夏天的时候许多人都来钓鱼。这里有一路公车能直接坐到董懂家附近,往前开一公里就是回S市的高速入口。
董懂自然地打开车门要下去,安芷默按住她,把车门关好。董懂壮怀激烈又眼泪汪汪地回过头,说:“我观察你好久了,你中午都没怎么吃东西,这样是不行的哇,怎么滴也要吃饱饭再上路啊……”
头上降下几根黑线,安芷默觉得头顶飞过几只乌鸦。
“要不你先去买个肯德基啥的吃饱了再走,我请你!”董懂说着,在包里一阵乱翻,找出自己的钱包来。
法官大人无动于衷。董懂叹气,从口袋里掏了两个煮鸡蛋出来,说:“这个你带着路上吃,我特地让保姆煮的。”
安芷默摆摆手说不用,董懂硬是把鸡蛋塞进安芷默的西装口袋里,一边一个,然后热情道:“别客气,吃啥补啥!”
又见吃啥补啥……
法官大人某处吃啥补啥的地方隐隐开始发疼。
“我想喝优乐美。”法官大人的要求其实不高,不高。
董懂头顶飞过几只乌鸦,眼珠左右移动了一轮,低声说:“大庭广众的,朗朗乾坤的,不带你这样想喝优乐美的……”
安芷默解开安全带,拉过董懂,封住她的唇。
董懂心想,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扰乱社会治安,破坏精神文明建设,法官大人知法犯法,带头在河边玩野合!原来法官大人是这般的重口味,难道要吸引全省城市民在一旁摇旗呐喊助威,他才更加有劲?
“我们以后怎么办嘛……”董懂捉住他探进自己衣服下摆的手,气恼地说,“我不要眼睁睁看着你以后跟别的女人结婚!你是我的人!奶茶,你只能喝优乐美,不准你喝香飘飘!”说到这里,董懂自惭形秽,“不过,说到底我只是一杯奶茶,又便宜又不好喝,喝多了还会发胖……”
“你不只是一杯奶茶。”安芷默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董懂感动了,目光囧囧等着他说下去,他会说什么呢?——啊~你不只是奶茶,而是我安芷默最爱的人~
安芷默无限温柔,拇指在她唇上流连着,“你是一车奶茶。”
董懂疲软了,下垂了,“原来我还是奶茶!尽管是一车……”
安芷默眯了眯眼,嘴角扬了一下,“我只有一根吸管,恐怕一辈子也喝不完。”
“对啊,只是吸管而已,要是抽水机就好了……”董懂认真地点头。
法官大人生气了,后果很严重,他要向优乐美证明他其实也不只是一根吸管。
“啊啊——法官大人,你不带和贫尼在这里搞野合的哇……”董懂被压倒之后哀哀大叫着。
“这不只是野合。”法官大人捏捏她的脸蛋,将车内暖气开到最大,“这叫车震!”
正如闷骚的法官大人所说的那样,停在河边的奥迪A8震动得很厉害,这种震动的频率和运行时长,就好比一台功力强大的抽水机来汲取一水池的奶茶~
优乐美呀~浪呀么浪打浪呀~~
(66) 当炮灰也不容易呀(一)
这几天欧阳夕为了自己的电脑而奔走,可是无论拿到什么地方恢复,别人都告诉她资料再也恢复不了了,里面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任何备份都没有留下。岳侦探那里也是一样,本来他的数码相机里还有照片的备份,可是不知道怎么了,一连接电脑,相机里的所有图片全部无法显示,最后自动格式化。
沉寂了几天,欧阳夕接到了宋望合的电话,他要去北京了,跟她告个别。
“我们都离婚了,你为什么反而放弃?”欧阳夕在电话里怂恿他,“这不是你早就期望的自由吗?你现在可以没有任何压力地把她追回来,离开这里,你就能忘记她了?”
“我已经无能为力了。”宋望合的语气微微落寞,咳嗽了几声。
“你又喝醉了?”欧阳夕问。
“……没有。”
“你什么时候去机场?我送送你。”欧阳夕起了恻隐之心,毕竟宋望合与她有过一段婚姻之缘,刚结婚的时候,他们和所有的新婚夫妻一样,都是幸福的。
三天后,欧阳夕陪着宋望合来到机场。他整个人憔悴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酗酒的缘故,他的目光始终没有什么神采。他和欧阳夕并没有什么话好说,只是静静坐着。
欧阳夕偏头看看他,抬手为他把没有翻整齐的领子整理了一下,他瞟了她一眼,仍旧不说话。
开始换登机牌的时候,宋望合站起来,对欧阳夕说:“我希望我离开之后,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你不要再去找她的麻烦,就当她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吧。”
欧阳夕别过头,咬着牙不回应。宋望合微叹,转身离开。可是没走几步,身子忽然摇了几下,踉跄地站稳,然后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倒在地上。
欧阳夕听见身后旅客们的惊呼,回头看了看,双眼微微一瞪,冲上去摇晃着宋望合:“喂!喂!望合?!你怎么了?!”她惊奇地发现宋望合睁开眼睛,刚想说什么,口中就吐出一口血来。欧阳夕呆住了,掏出纸巾给他擦嘴,白色纸巾上的鲜红色让她几乎窒息,脑中一片空白,直到有围观者提醒她“赶快送医院”,她才回过神,拨通了急救电话。
宋望合被救护车送进医院抢救,欧阳夕也跟着一块儿去了。医生说他是急性胃出血,至于是什么导致的出血,还要进一步化验,让欧阳夕先给他先办了住院手续。
很巧的是,宋望合所在病房的一个护士小刘跟欧阳夕认识,但不知道他们已经离婚的事。检查结果出来之后,小刘先告诉了来医院探望的欧阳夕,说是比较严重的十二指肠溃疡,让欧阳夕叮嘱宋望合以后少喝点酒。
欧阳夕当下想了想,把小刘拉到一边,说有点事情想麻烦她。小刘笑道:“是要我们好好照顾你老公吧?你放心好了……”
“你能不能弄张假病历?”欧阳夕问,看小刘露出不解的目光,她把宋望合和董懂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遍,然后可怜兮兮地说:“望合为了她跟我离婚,可是我却舍不得他……你能不能帮我向医生说说这个情况,让医生给他弄一张严重一点的病例,让我能呆在他身边时刻照顾他,看看他能不能回心转意……”
小刘当即就给感动得眼泪汪汪,拉着欧阳夕的手说:“欧阳妹妹,我不知道这几年你这么苦……这男人真不是个东西!这事儿交给我好了,你知道么,宋先生的主治医生最近也刚离婚,她丈夫也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主儿,她呀,一定会帮你。”
“谢谢你啊,刘姐……”欧阳夕擦掉眼角的泪,“你可得跟其他护士医生们提个醒,瞒着我老公,别让他发现了。”
“包在我身上!”小刘也是个热心人,拍拍胸口答应着。
欧阳夕拎着果篮,来到宋望合的病房,他正在挂吊瓶,见她来了,就说:“这几天麻烦你了,你本可以不用管我……”
“毕竟夫妻一场,我不照顾你,你还指望谁?”欧阳夕淡淡地说,麻利地削苹果。
宋望合被她呛了一下,有点羞愧。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他问:“检查结果出来没有?”
“还没有,再等几天。”
早上,昨天刚刚从北京出差回来的安芷默在法院门口遇见小邹。
“恭喜哦,芷默~”小邹拍拍安芷默的肩,“全国公检法机关先进个人,听说我们省才三个名额。”
安芷默点头回礼,进办公室之后把先进个人的证书放进办公桌的抽屉里。庭长孙立波走过来,“小安啊,看来你在我们法院呆的日子不长了,我听说你去北京接受表彰期间,李老特别赏识你。”
获此殊荣,安芷默并不意外,这次能去北京,还有李老的赏识,一半都是因为安惟。这个李老跟安惟是老同学,更要命的是,李老有一个小女儿,美国名校毕业,待字闺中。在北京期间,李老请安芷默吃的两次“便饭”,他的小女儿都在场,李老还玩笑称要认安芷默为干儿子(桃妈妈眼花花地抱住安芷默:小安安是俺的干儿子,不带你这样乱认的……)。事实上,只要李老一句话,安芷默就能从S市的中院调去北京。
都说不去北京不知道官小,不去深圳不知道钱少。在北京,一个招牌掉下来,砸到得十个人中就有一个正厅级干部。安惟说对了,其他人也许要奋斗十年二十年才能达到的地位,安芷默年纪轻轻就得到了。得到李老这样的高官赏识,是一般人做梦都不敢想的。
光明的前途摆在眼前。
下班后的安芷默回到家,季书遥搬走之后,对面搬来一对新婚夫妻,大红的“囍”字贴在门上,结婚当天还特地给全楼的人发了喜糖。
董懂走了之后,家里显得空荡荡的。安芷默愈发觉得外卖难以下咽,酒店和餐馆的饭菜味道无可挑剔,但是少了一种家常的感觉,吃多了也觉得普通不已。董懂昨天打电话来说,省公务员报名开始,她报了区政府某部门的一个专业不限的职位,竞争还挺大。
“这么久没被你审判,我还挺不习惯的。”董懂嘿嘿笑着。
“来日方长。”安芷默郑重其事地回答。
电话刚刚放下,安惟紧跟着一个电话过来,用一种讽刺的口吻说:“我从你外公那里听说了董懂报的那个职位,你知道这个职位的竞争者中,有多少个有背景的考生吗?董懂只不过是几百个普通考生中的一个,她想跟上你的脚步,至少要奋斗三十年。而一个女人,又几个三十年可以用来奋斗?安芷默,如果你不想沦为同龄人的笑柄,我劝你最好听我的话,好好把握老李给你的这次机会。”
“董懂到底是外公的亲外孙女,论背景,她现在不输给任何人。”
“是这样吗?”安惟反问,“走着瞧。”
过了两天,宋望合再找欧阳夕要检查报告的时候,欧阳夕遮遮掩掩,故意不给他看,终于让宋望合怀疑和不安起来。趁欧阳夕去洗手间的时候,宋望合从欧阳夕的皮包里找出她早就准备好的假病历,上面的诊断结果是“肝癌,晚期”。
看见这份假病历的时候,宋望合觉得头顶一个晴天霹雳,眼前一黑,又看了一遍。
“你做什么?!”欧阳夕冲进来,夺过假病历,假装很生气地瞪着宋望合,“你居然翻我的包?”
“我还剩多少日子?”宋望合直直望着前方,心灰意冷。
“什么剩多少日子,你……你别乱讲。”欧阳夕把假病历塞进包里,“你只是十二指肠溃疡。”
“别骗我了。”宋望合难看地苦笑一下,“你跟我说实话。”
“半年。”欧阳夕迫不及待说出自己编好的谎言,
虽然宋望合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听了欧阳夕的话,他还是难以接受地煞白了脸,身子摇晃几下,重重倒在枕头上,瞪大眼睛,直直望着天花板,双手紧紧攥住被单,好像一只即将窒息的鱼,大口大口喘气。
欧阳夕坦然地坐在床边的靠背椅上,带着一抹冷笑,望着病床上僵硬的前夫。
小刘这时推门进来,冲欧阳夕眨眨眼,欧阳夕笑了一下,以表谢意。小刘做了个“你加油哦”的姿势,把宋望合的药放在一边,转身出去,觉得做了一件大好事的她不由得沾沾自喜。
此时,宋望合觉得自己处在一个冰窖里,四周都是刺骨的冰箭,这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他甚至有一点后悔,早知如此,这几个月来他不该酗酒消愁……
(67) 当炮灰也不容易呀(二)
期末论文陆续上交,大四的课本来就又少又轻松,董懂交完最后一篇期末论文,就回宿舍收拾东西。薛婷依旧在埋头写小说,这次的小说是她自己写的了,看网上评论说,其人如婷的新小说文笔一流,大家都说这是她在转型,于是人气不减反而越来越高。
董懂无语,其实薛婷的文笔本来就比她好,她只不过是写着玩,而人家薛婷是认认真真在细心写作。薛婷缺少的是机会,而不是文笔。再见薛婷,董懂也没什么话好说,默默走到自己的柜子前,往行李箱中装衣服。
薛婷也没理会她,目光始终盯着屏幕。
收拾完衣服,董懂临走前,薛婷忽然说:“下个月我会收到稿费,到时候打到你卡里,记得查收。”
董懂回头说:“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薛婷低下头,双手从键盘上移开。
这时董懂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董懂转身接起,手机里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董懂是吗?”
“请问你是?”
“我是欧阳夕。”
董懂下意识地把手机移开,拇指按上结束通话键,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按下去,又把手机移到耳边,“你有什么事?”
“你放心,我这次不是跟你说安芷默的事。”
“无论是安芷默的事,还是其他什么人的事,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不想听。”
“是这样吗?”欧阳夕放慢语速,一字一顿地说,“宋望合要死了,你也不想听?”
“你才要死了,你全家都要死了。”董懂飞快地顶回去。
“你爱信不信吧,我在你学校门口等你。”欧阳夕停了一会儿,见她没挂电话,就又补了一句:“你以为我爱来找你啊?要不是他得了绝症,打死我也不想看见你。”
“喂,你说清楚,什么绝症?!”
“嘟嘟……”欧阳夕居然先把电话挂了,董懂怒了,心里大骂:“你丫的和安芷默一个死样子,为什么都喜欢先挂我电话!!”骂归骂,董懂回想欧阳夕说的那些话,不知道是真是假。宋望合得了绝症?
矛盾交织的董懂拖着行李箱,果然在校门口看见欧阳夕。
欧阳夕远远就看见了董懂,挑剔的目光不断上下打量着她,心想,这个小妖精,看我不整死你们。她本想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可是转念一想,如果这样反而显得很假,不如就恶言恶语,反而更像真的。于是,她轻蔑地走上去,不冷不热地说:“我只跟你强调一遍,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都跟我没关系。宋望合那个混蛋,死了才好。”
“你说他得了绝症?你怎么知道的?”欧阳夕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她这般恶言恶语,董懂反而有点信了。
欧阳夕把那天在机场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把假病历拿出来给董懂看,“这都是医生诊断出来的,他现在就躺在医院里等死。”
“你能不能不要说得那么难听?他好歹是你前夫吧。”董懂没好气地说,拿过病历急急翻了一翻,上面果然写着什么肝癌晚期,看得她背后忽然寒了一下,心里微微有点替宋望合难过。“你来找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医生。”她把病历还给欧阳夕。
“是医生也没用了,反正也救不了他。”欧阳夕把病历收好,捋了下耳边的头发,董懂看见她耳朵上带着的耳环,还挺漂亮的,欧阳夕似乎发现了她的目光,轻描淡写地说:“这耳环好看吗?安芷默送的,蒂梵尼——不过那是几年前的事了。”
董懂撇撇嘴,心想,我懒得理你,他送你豪宅都跟我无关,我早就知道你们以前感情好……心里酸酸,董懂用右手掐了一下自己的左手。
“你说得对,他毕竟是我前夫,所以我来找你,是想让你去看看他。一个将死之人,就那么点愿望,如果你不答应,那我也没办法,反正呢,我话带到了,算是仁至义尽。不过……”欧阳夕轻笑,“我觉得你还不至于那么残忍,他毕竟是你的初恋,而且除了瞒着你已婚的事实,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尽管我不愿意承认,可是现在我得跟你说,该死的宋望合,他爱你爱得要死。”
“我……”董懂说不出话,欧阳夕的话,仿佛在她心上狠狠戳了一刀。
“他的日子不多了,医生说……只有半年。”欧阳夕耸耸肩,“你不去看他更好,他死得更快。再见。”欧阳夕转身,拦了一辆计程车。
看着欧阳夕上车之后关上车门,董懂忽然奔过去,趴在车窗上,急切地问她:“他在哪个医院的哪个病房?”
欧阳夕心里乐开了花,马上报上答案,还补了一句:“你去也没用,他死定了。”
董懂眉头一皱,觉得欧阳夕这个女人也太没良心了,至于一直诅咒宋望合吗?她瞪了欧阳夕一眼,暗骂:“你才该得绝症!”然后扭头就走。
已经住院了一个多星期的宋望合其实已经差不多康复了,由于心理作用,他始终觉得没什么力气。今天欧阳夕又来看他,告诉他过几天就能出院。
宋望合以前多少听说一些医院的事情,据说病入膏肓的病人最后都会出院,因为他们认为死在医院里不吉利,所以一般都出院,在家里度过最后的时光。他有点晕眩,只听欧阳夕又说:“你之前托运的那些行李我都帮你带回来了,你现在住的地方我昨天请了一个钟点工帮你打扫干净,出院之后你就继续住吧……我帮你请了个保姆,四十多岁,还挺好的。”
“谢谢你。”宋望合面对前妻的“体贴”,心生愧疚。
“先别急着说谢,我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欧阳夕挑高眉,得意地笑着,“我知道你心里最放不下的东西——我去找她了,她答应来看你。”
宋望合呆住了,双手微微握成拳。
“我是要上班的人,不可能天天来医院陪你,再说你肯定也不想看见我。”欧阳夕假装得很豁达,“不如你好好跟她说说吧,让她陪陪你,我觉得她应该会同意的。”
“她现在有男朋友。”宋望合低声说,脸上有着说不出的落寞。
“这跟爱情无关。”欧阳夕温和地劝道。
宋望合静静低着头,若有所思。
欧阳夕慢慢踱到床边,往下张望了好一会儿,忽然一喜,转身对宋望合说:“她来了!”
宋望合仿佛被电击了一下似地,坐直身子。欧阳夕心里冷哼一声,表面上又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我看我留在这里也不合适,我先走了。祝你成功。”
欧阳夕走出病房,迎面撞见小刘,她马上拉住小刘,说:“刘姐,今天那个小三要来看我家望合……她听说望合得了绝症,马上要求分手了,太好了。”
小刘惊喜地说:“是吗?那太好了,让你老公看看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
欧阳夕感激地拼命点头,“刘姐,这出戏一定得演下去,我觉得我很有希望。”
“看我的!”小刘斗志满满。
欧阳夕微笑着离开,惬意地利用着每个人的善良。
董懂在医院里转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宋望合的病房前,小刘适时迎上去,问:“找谁?”
“你好,请问宋望合是不是住在这里?”董懂礼貌地问。
“哦,是啊。他是肝癌晚期,不能受什么刺激,你注意一点。”小刘说完,面无表情地走了,心里唾弃道:“哼,死小三!”
董懂呆了呆,心往下一沉,慢慢推开门,探出头看了一下,小声叫道:“宋望合?”
“董懂……”宋望合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心底有一个声音对自己说:如果死亡能换得多和她见几面,那么他心甘情愿。
董懂以为他的病房里一定有很多医疗器械啥的,可是却和她想得不太一样。她走进去,把自己带来当礼物的两瓶蜂蜜放在一边,“你感觉好点了吗?在这里住得习不习惯?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出院?”
“过几天就出院了。”宋望合望着她,脸上难得露出和煦的微笑。
董懂诧异,不禁问:“这么快?!”
宋望合愣了一下,苦笑道:“……治也治不好,一直住院也没意思。”
“你别这么说……”董懂懊恼道,她以前跟宋望合说话太随便了,导致现在都不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其实也没什么。”宋望合指了一下靠背椅让她坐,习惯地拿过一个苹果要削给董懂吃,董懂忙抢了过来,说:“我自己来。”宋望合笑笑,鼓起勇气望着董懂的脸,“你……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应该的……”董懂抬眼看他,他最近真是瘦了很多很多……
宋望合想了想,慢慢移开目光望着旁边,声音低低的,“能不能……给我你这一个半年?”
(68) 当炮灰也不容易呀(三)
“能不能……给我你这一个半年?”
晚上,董懂躺在床上,这句话在她头顶一直盘旋。今天她没有当场回答宋望合的问题,直觉告诉她,自己不想再跟宋望合又任何瓜葛,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宋望合的生命只剩下最后半年……
鬼使神差加上习惯使然,董懂拿起自己的手机,找到哥哥的“号码”,拨了过去,目光直直盯住一个地方,“哥哥,你说生活怎么这么戏剧呢?宋望合居然得了绝症,他自己知道只剩半年的寿命了,让我给他半年的时间。我心里一点也不想给他我的半年,如果我现在还和他在一起,我一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可是我现在喜欢安芷默,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都想和安芷默在一起……但是但是,哥哥你知道吗,我不忍心拒绝宋望合,如果得绝症的是我,我一定很希望能在最后的日子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回想以前和宋望合在一起的时候,也不全是他的错。其实我该问一问他有没有结婚或者有没有女朋友,我什么都没问,就盲目和他交往,知道真相后又一直怪他,都没有好好检讨过自己。
“我要不要同意?答应——那我和安芷默怎么办?他的父亲本来就不认同我,现在我和他又分隔两地,连我都不能保证我们最后会不会和大多数远距离交往的人们一样分手告终。拒绝——难道就让宋望合这样孤独的一个人死去?生和死都是大事,如果以后我想到自己这样残忍地让一个人默默离开这个世界,我一辈子都不好过。
“这是不是背叛安芷默?我又该如何跟他开口?安芷默已经纵容我很多次了,帖子的那一次、季书遥的那一次……我根本不敢相信安芷默那种性格的人会这样纵容这些事,小说或者电视里的主角们不是都因为这样的事情大闹过吗?可我不觉得安芷默会同意我给宋望合半年的时间……”
董懂纠结地喋喋不休,说着说着,拿着手机睡着了。
早上,董懂被一个电话吵醒,又是陌生号码,好在不是欧阳夕上次打过来的那个号码。董懂迷迷糊糊接起来,里面传来一个男声:“董表妹,是我。”
“李思进?”
“哎,是我。”李思进好像在开车,信号不是很稳定,“十点的时候你到小区门口来,芷默托我给你带了东西。”
董懂一听,忙爬起来,一看已经九点半了,居然一下子睡到这个时候!她梳洗一番,跑到小区门口等着,十点不到,李思进的车停在她面前。
李思进痞子一样下车,歪头一笑:“表妹回家之后,我们怪想你的。”他转身从后座抱了沉沉的一个小纸箱,“蛮沉的,那小子最近很忙,好像是什么走私大案,材料很多,没空过来。我刚好来省城有点事,他就让我给你带过来。”
“真的挺重。”董懂接过,“谢谢啊~”
把沉甸甸的箱子抱回家,拆开来一看,董懂几乎泪奔去上吊,里面有几个纸袋。一份是五年来各省的公务员考试真题,一份是五年来本省的真题,一份是十年的全国申论考题,还有一份是近几年的申论热点。一份份考卷装订整齐,体现了法官大人一丝不苟的作风,整理这些东西一定费了不少时间……
题海战术……董懂仿佛看见埋头在书桌前狂做考题的自己,暗无天日,正所谓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哇。见安芷默这么细心整理这些东西,董懂怎敢辜负他殷切的希望,马上就拿了几份去做,废寝忘食,一天不知不觉竟然就过去了。
宋望合出院之后,董懂抽了点时间去看了一次,他虽然没有旧事重提,但仍然很希望董懂经常来看看他。
“好吧,我有时间就来看看你。”董懂临走前跟宋望合说,宋望合不由得眼睛一亮。
欧阳夕介绍来照顾宋望合的保姆乔婶听欧阳夕说,董懂是宋望合的女朋友,虽然宋望合得了绝症,可是不离不弃照顾他,乔婶很感动。欧阳夕不在乎能骗他们多久,能骗一天是一天,她总是带着一种看笑话的心理来看待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宋望合和董懂。
笃信自己得了绝症的宋望合每天都卧床休息,尽管身体一天天恢复健康,可心理作用是强大的,他依旧是病怏怏的。和董懂的交谈中,知道她在准备考试,他不忍心打扰她,让她考完试再来。
董懂觉得宋望合还挺通情理的,便用心准备考试。也许是心存怜悯,考完试后的几天,经常去看宋望合。宋望合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份,尽管很想像以前一样跟董懂说点贴心的话,可是最终忍住了。
只是有一天,宋望合望着董懂给他带来的煲汤,想起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再也没有办法多看她一眼,多想她一次的时候,有点控制不住地忽然拥住董懂。董懂挣扎的时候发现宋望合的眼中流下了泪水,不禁也跟着难过,两个人居然抱头哭了一场。
保姆乔婶逢人就夸宋望合和董懂感情好,几乎全小区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一对“模范情侣”。
世界这么复杂,不出点岔子是不行的。
春节前几天,工作没那么忙的安芷默开车到省会,刚开到董懂家所在的那条路,就看见董懂上了公车。安芷默便跟在公车后面,耐心等着董懂转了一趟车,继续跟着。
董懂下车之后走进一个小区,安芷默把车停在小区外面,刚要上前来个“忽然袭击”,就看见一个男人远远等在一个楼道口,董懂见了他,马上跑上去。
安芷默远远站在他们身后,想走近几步,但是如何也迈步不步子。因为他知道那个男人是谁,欧阳夕传给他的那些照片中有这个人——宋望合。
曾经他问过董懂,还和宋望合来往吗?董懂说不。
如果他没有记错,宋望合现在已经离婚了。
只见那宋望合分明满脸喜悦和幸福,董懂亦然,二人说不出的亲密。是啊,宋望合已经离婚了……
为什么?!就是因为宋望合离婚了?!!安芷默清楚,董懂和宋望合原来爱得很深,深到只要宋望合当初是未婚,董懂一定会嫁给他。安芷默一刻不瞬地盯着他们,他的脸上,是一种难以言状的绝望。董懂明明说过,她不再和宋望合来往,她明明说过!!!!
你们一定以为这时候安芷默就天雷地误会了,气冲冲走了?NO!这么雷的情节,桃爷还是写不出来的,虽然前面是有点狗血……(只是“有点”吗?)
宋望合家的保姆刚好和几个妇女出来买菜,一边走一边八卦着董懂和宋望合,说什么两个人情投意合,一个是风儿一个是沙,天天在一起,日日夜夜不离分。
董懂走进宋望合的家,刚刚把杯子里的水倒满,就听见敲门声。她以为是保姆没带钥匙,就慢悠悠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的不是保姆,是安芷默。
说实话董懂吓到了,一瞬间心跳得飞快。
安芷默不是那种亲眼看见了什么场面就会气跑的人,他心平气和,但是表情却很难看。宋望合也看见了安芷默,自觉走进房间,关了门,无力地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前方。
“他得了绝症。”董懂直截了当,“肝癌,晚期。”
安芷默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个,沉默了一会儿,他问:“所以?”
“所以我想来看看他,他的日子不多了。”董懂这回也很冷静,这段时间她的心情也不好,“本想等你春节回来的时候告诉你的……”
“确诊了?”
“……嗯。”
“我认为换一家医院再检查一遍更好。”安芷默有点怀疑,心中涌起一阵酸气,刚要说什么,手机不停地震动,接起,是安惟。
“芷默,我听说你来省城了。刚好我有事找你,过来高院一趟,马上。”安惟交待了一句,马上挂了电话。
安芷默顿了顿,对董懂说,“这事以后再说,我去高院有点事。”
“安芷默——”董懂有点担心,拉住他,“你一定要相信我。”
安芷默见她这副表情,反而笑了,“傻丫头,谅你也不敢。”
董懂放下心来,目送安芷默下楼。可是她不知道,安芷默这一走,居然再也没有回来。
(69) 当炮灰也不容易呀(四)
安芷默失踪之后,董懂开始焦急,开始胡思乱想。
完了,他是不是生她的气了?当时可能没表现出来,回去也许他越想越不对?
直到除夕来临,董懂都没能找到安芷默,跟他解释宋望合的事情。她给他发了电子邮件,Q上也给他留言,来来回回都是请他给她点时间解释,可是最终他没有给她任何回复。如果一个人不想听你解释的话,纵使你有一万个理由,都说不出口。
为什么你就能这样不信任我……董懂魂不守舍跟着父母来到谢均家里,没有看见安芷默的身影,她如同被泼了盆凉水,僵硬地面对外公外婆的寒暄。她想起自己以前的种种“劣迹”,甚至被季书遥强吻时候的照片都被安芷默发现了,他都能在别扭之后好好听她解释,可是为什么现在连面都不跟她见呢?当时不是都说清楚了吗?
安惟一家的到来让董懂燃起了点希望,伸着脖子盯着门口,却惊奇地发现安芷默居然没有来,她可是听说安芷默每年除夕都会来谢均家里吃年夜饭的。董懂不禁手脚冰凉,安惟好像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一样,带着一种得胜的表情对谢均说:“芷默那孩子这次不能来了,他前几天去了北京。”
“大过年的,去北京做什么。”外婆张彩华不满地说,“有多重要的事,也得过了年再去啊。”
安惟已经从欧阳夕那里听说董懂和前男友出了点事情的消息,他早就安排好了安芷默的后路,所以现在似笑非笑地看了董懂一眼,目光中充满了讽刺和嘲笑,“这是我的意思,跟老李打了招呼,春节期间几个国务院的领导会互相来往来往,年轻人趁此机会跟几个领导混个脸熟,也不是坏事。芷默毕竟是我儿子,在前途方面,还是得听我的,看得出来他不愿意,但不愿意还得去。”
——让我们回到安芷默那天去高院的情景。
院长办公室,安芷默坐在安惟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盖了公章的文件,“调令?”
“调令。”安惟眼也不抬,“你终于要去北京了。”
“爸……”安芷默眉头皱得死紧,鲜红的公章此时比鲜血还骇人,“我拒绝。”
“我不管你拒绝还是同意,海阳中院没有你的位置了。”安惟这时才抬头,倨傲地挑眉,微笑道:“但是北京有。”
“我不去。”
“不去也可以,今年的公务员考试,你重新考。但我提醒你,只要在公检法机关——我会让你考了也白考。”
“这可以解释为控制欲?”安芷默盯着安惟胸前的国徽标志。
“芷默啊……我没有孩子,很多人都知道你是过继给我的。我想让别人知道,我安惟这个过继来的儿子在我的帮助下,站在权力的顶端,丝毫不比亲生儿子差。你到底懂不懂爸爸对你的一片苦心?你总是喜欢和一些不求长进的女人混在一起,那只会害了你,消磨你的上进心。我这么做,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就能强迫我?”
“我以为一个头脑正常的人都会主动要求得到这个调令。”
安芷默把调令随意往旁边一扔,转身出门,却被门口的警卫拦住了。“爸,这不是封建社会。”
安惟置之不理,安芷默的脸色一沉,拉起一个警卫的手就是一个过肩摔,但警卫们毕竟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摔倒在地的警卫看了看安惟的脸色,马上一跃而起制服了安芷默。安芷默没有挣扎,忽然安静下来,看着安惟。
“安芷默……”安惟站起来,从安芷默的口袋里没收了手机,“去北京吧……许多年之后,你会感谢爸爸的。”
“爸,许多年后,我们走着瞧。”安芷默冷哼。
可以说,安芷默是一路被监视着,去了北京。
回到谢均家。
董懂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僵直地坐着,愣愣看着安惟。倒是谢均一脸不屑,“你也太急于求成了,我跟你说了多少遍,芷默还需要锻炼。虽然我们家不缺关系,可是制度摆在那里,你想让芷默一步登天,那不可能。”
“爸,制度是制度,能力是能力。让他去首都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权力,也比在我们这里跟一些不长进的人相处来得好。”
张彩华忽然听出了安惟话中的意思,忙打断他们的谈话,叫保姆泡茶,还亲自把茶杯端给董懂。董懂心里难受极了,几乎喘不过气来,觉得自己这次犯了大错,葬送了安芷默苦心坚持的爱情,否则依他的个性,怎么可能如此听话地按照安惟的指示去北京——他根本不想见到她。
一边是得了绝症没有人照顾的宋望合,一边是可能误会她和宋望合旧情复燃的安芷默,董懂觉得这人活着怎么这么累呢……董懂心里明白,这下子说什么都没用了,就算说清楚了又如何,安惟认定她是个“不长进的人”,而安芷默是他们全家的希望,是前途无量的,她能厚着脸皮让安芷默放弃前途吗……
董懂继宋望合事件之后,第二次感觉到了权势的重要,如果自己的家庭也能一手遮天,那她和安芷默的结合恐怕就没有那么多阻力了吧……董懂忽然自卑起来,看了看很拘束地喝着茶的董和胜,她的父亲如此平凡,她的家庭如此平凡。
“这杯烫,来,喝我这杯,我吹凉了。”董和胜见谢妤走过来喝茶,就忙把自己手上那杯给她。反观安惟,他带着一丝清高端坐在谢均身边,谢婕把一杯茶送到他面前,他接过,什么都没说,喝了一小口,又把茶杯放下。
这么多年,董懂总是能看见爸爸这样呵护自己和妈妈,而安惟作为她的姨父,一点也不让她喜欢。平凡的家庭又如何,少了权力的压榨,少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董懂一家,其乐融融。
董懂心想,平凡又如何呢,没有压力,不也很好吗?罢了,安芷默,最后我们还是没能在一起,就像我一开始认为的那样,最终分道扬镳了。
以后的日子里,董懂没有再去试图联系安芷默,元宵节再去谢均家团聚的时候,安芷默毫无意外的仍旧没有出现,虽然董懂早有心理准备,但是难免小小失望。奇怪的是,安惟也没有来。谢婕憋了很久,终于跟谢均说:“爸……芷默他……”
董懂心跳有点失常,紧张兮兮看着谢婕。谢妤安慰性地拍拍董懂的手,和和气气地问:“姐,芷默怎么了?”
“芷默要去西藏了……”
“援藏干部?”谢均一脸释然。
谢婕一脸担忧,“爸,你帮我劝劝芷默吧……我知道这是好事,是做贡献,可是那里太远了……条件也不好,我怕……”
“到底怎么回事?”张彩华追问道。
“中央再一次号召干部和毕业生支援西藏,说是轮换制度。芷默考虑了几天,申请了。我不清楚芷默这种援藏是五年还是八年,总之他被批准了,是老李特批的。安惟好像不太满意,昨天一直说芷默有目的,有目的……”谢婕小心翼翼看了看董懂,然后很小声地说:“老李的孙女也在特批的行列……”
“我们的主席、总理都曾经支援过西藏、青 海,到困难的地方锻炼锻炼不是坏事,芷默做得不错啊,难得他们有这个觉悟。我还以为芷默要凭借老李的关系留在北京,没想到他居然愿意去西藏锻炼吃苦,我很欣慰啊。”谢均一脸笑意,只能说男人和女人在思维方面存在很大的不同,谢婕和张彩华明显不愿意安芷默到西藏去。
谢妤猛然间发现什么,诧异地看着董懂,董懂无奈地点点头,表示她和安芷默之间确实出了大问题,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谢妤皱皱眉头,最终什么也没说。
董懂心灰意冷的那几天,却忽然接到宋望合的电话,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跟她说,让她马上过去。董懂一惊,以为宋望合不行了,马上火急火燎去了宋望合家,却见他好好地坐在沙发上,好像非常生气的样子。
“怎么了?”董懂问。虽说安芷默纯粹因为误会她和宋望合而远远避开她,可是董懂并没有因此责怪宋望合,董懂心里终究存着一丝善良,宋望合据说活不了半年,责怪他没有任何意义。董懂希望宋望合好好地走,不要有什么遗憾和愧疚。
可是,宋望合接下来的话让董懂一时难以承受:“董懂,我们被欧阳夕骗了!我根本没有得绝症!我身体早就恢复了,根本一点问题都没有!”
董懂目瞪口呆,微微张着唇看着宋望合,他很少生气,这是董懂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他猛地站起来,焦躁地在客厅走来走去,双手紧紧握拳,咬牙切齿。忽然,他转过身来,看着董懂,“我不知道那个女人心里到底打什么鬼主意,到底是想害死我还是想害死你,我会找她问个明白。董懂,你小心,你来照顾我的这段日子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董懂忽然间顿悟,原来自己被骗了……“你怎么发现的?”她苦笑着问。
“我前几天还在想,既然命不久矣,不如回家交代一下后事,所以就回了老家跟我父母坦白了病情,他们伤心得要命,非逼着我再去医院检查。我去当地医院检查之后医生说我根本没得癌症,什么肝癌晚期统统是胡说八道。这不,我赶回来之后马上去市医院复检,也没有问题。我多了个心眼,把我每天吃的药拿去化验,结果他们告诉我,这些药是治疗十二指肠溃疡的,而且里面还混了安眠药!简直卑劣!欧阳夕那个毒妇……我一直对她心存愧疚,不忍心把她想得那么坏,谁知道她这样算计我……到底为什么!”
“我想,她的目的该是达到了吧。”董懂落寞地说,只是她不知道,欧阳夕为什么要让她和安芷默分开,即使分开,安芷默不也没有和欧阳夕在一起呀……人,怎么能这样呢?董懂回想起欧阳夕精湛的演技,和自己傻傻的善良,觉得一阵悲怆。
“无论如何,董懂,很抱歉……”宋望合的怒气在看见董懂的落寞之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心疼。其实他知道真相之后犹豫了一会儿,既然自己很健康,董懂也不会再来看他了,他自私地想再晚一点告诉董懂,多见她几次。但是后来他深深鄙夷了自己的自私,他怎么能以欺骗董懂来满足自己的私心。
董懂一瞬间很想发火,很想扇他一个巴掌,可是抬眼看见他沮丧的目光,又硬生生压住自己的怒火。
宋望合知道,再也没有理由要求她再见了。
稳定了情绪,董懂心平气和把欧阳夕的目的告诉宋望合,包括欧阳夕如何在网上诋毁自己,如何千方百计纠缠安芷默,最后终于用这种卑鄙的方法使得安芷默误会(这都是董懂的猜想)。宋望合非常惊讶,一时陷入深深的自责中,看着董懂说到最后的声泪俱下,宋望合甚至想马上去西藏找到安芷默说个清楚。
“董懂,我希望你好好的。”宋望合心如刀绞,却诚心诚意地说,他早已下定决心放弃她了,虽然心里一直爱她,可是出了这样的事,他羞愧得再也不敢提起自己对她的感情。他一直这般毫无指望地爱着董懂,已经无所谓自己能否得到董懂的回头了。
“谢谢你。”董懂临走前在门口说,“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如果这世界上没有欧阳夕就好了。”说完,董懂关门离开。
她那句“如果这世界上没有欧阳夕就好了”到底是指没有欧阳夕,她以前就能和宋望合名正言顺地在一起,还是指没有欧阳夕的破坏,她和安芷默能顺利在一起?不过这对于宋望合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然而其实,董懂心里是有宋望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