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9-11

有花堪折直须折 (我爱PIPPO) 43-51

by 我爱PIPPO

  第 43 章

  胡思乱想完毕,飞燕回过神,正和春生担忧的眼神相撞,看到春生苍白如纸的脸色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春生肚子的孩子是命中注定没有福分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霎时间嘴里好似吃了黄连,苦不堪言,“春生哥哥,你,你知道不知道……”他说不下去了。
  春生故作开朗,自己都佩服自己居然还笑的出来,“知道什么?是知道我怀孕了,还是知道孩子一定要被打掉?”
  飞燕瞪圆眼睛,不可思议,“春生哥哥,你全都知道?!”
  春生继续笑,“当然,我一个半月前就怀疑我怀孕了,但直到一个月前我仍然没有行精那时我才肯定我怀孕了。而我刚才很早就醒了,什么话都听到了。”
  春生不知该如何劝他,憋了半天,吞吞吐吐的说了一句:“那,那个,节,节哀顺变……”他啪的捂上嘴,暗骂自己蠢,什么不好说,说这种丧气话。
  春生仍是笑,只眼睛雾蒙蒙的,没有素常的晶莹剔透,透着几丝认命的悲哀,“我根本就不伤心,当发现怀孕的时候就知道孩子是保不住的,那时已经伤心过了,现在想哭也哭不出来了。”
  飞燕柔柔握住他的手,劝解安慰他,“别这么想,我们可以想办法保住这个孩子。嗯,你看,丝主过了年就二十五岁了,平常女子到了这岁数,别说孩子,就是女儿也有好几个了,就是当今皇上,二十五岁时也有七个皇子了,所以主子现在是转不过弯来,等她多想想,就知道这孩子来之不易,不会要你打掉了。你要相信主子。”
  春生笑着摇头,“飞燕,你别安慰我了,这孩子是死定保不住的。”
  “谁说的?”飞燕叉起腰,鼓起脸颊,气嘟嘟道:“你什么都没做,就这么下结论,太让我失望了。就算这孩子不是你的孩子,也还是主子的孩子呢,主子想想就会知道孩子好,不会要你打掉的!”
  “飞燕,”春生依旧平心静气,他知道飞燕是为他好,想激起他的强烈的父爱,为了孩子去周旋,去战斗,争取给孩子活命的机会,可是飞燕啊,“若嫡夫君是别的王室中人,哪怕是皇上的表叔,我也敢去争一争,去斗一斗,可是嫡夫君是十七皇子,皇上嫡嫡亲的弟弟,皇上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亲弟弟,我怎么去争,怎么去斗,难道要拿艾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姓名去争,拿主子这些年来出生入死,用命换来的地位和恩宠去斗?那我还是人吗?”说着说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不是他不爱自己的孩子,实在是没有办法呀。
  飞燕被他说的心如刀绞,想到自己将来会眼睁睁的看着好兄弟打掉得来不易的孩子,他的心也痛的像被东西揪住一样,禁不住泪如雨下。这都是命,人家是上上等的命,自己是下下等的命,连生孩子都由不得自己,好容易怀上了也只能洒泪拿掉,命啊!
  再说软玉温香回到薰园,能想到的唯一感觉就是庆幸。庆幸春生没有死,庆幸自己没有和他一样不分时间不分场合的怀孕,“现在怀孕就是找死,十七皇子哪能容忍一个小厮在他还没过门就生孩子呢。” 温香认为春生实在愚蠢。
  “就是知道自己怀孕也该立刻拿掉,弄到今天这个样子,说不定会闹到宫里去,那时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了。” 软玉道,然后伸伸懒腰,“算了算了,别想那个家伙了,他好歹还能怀孕,我们要再不抓紧点,连孕也怀不成了。”
  温香和他同样心思,看着阿秋阿夏端来的苦到极点的汤药,苦着脸,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了下去。
  
  林未央出了春生的房间,问小空,“乳公被关在哪里?”
  “被看守在雪苑的西厢房,其余的人被看守在东三厢房。说是等丝主处置。”
  林未央准备了片刻后来到雪苑。雪苑是艾府里偏僻的院子,用以处罚犯了过错的仆人。
  看守雪苑的仆人给林未央行个礼,陪笑道:“央郎主,您老人家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林未央看了一下小天,小天从袖口里摸出两个四两重的银元宝,塞了过去。
  “两位姐姐行行好,钱公公是我家主子的乳公,跟我家主子感情特别好,请两位姐姐行个方便,我家主子也不为别的,就想和乳公说说话,给他解解闷。这些小钱,姐姐们拿去喝酒”
  仆人们推托着不敢拿,为难的说:“央郎主,不是奴婢们想从您老这捞几个钱,实在是您就是进了这个门,也甭想和钱公公说一句话。”
  “为什么?”林未央这才有些慌神,怎么连话也说不得的?
  “主子下了死命令,没有她的手谕,谁都不能见钱公公,也不能和钱公公说话。钱公公和其他人的房门前还看着十几号人呢,这两个房间的人都不能互相说话的。”
  林未央惊的后退几步,明白这次艾希丝已经动了真怒,才会如此隔离,谨防串供。可越是这样,他越担心钱氏,怕他吃了亏,受了苦,也想从钱氏的话里听听是谁在陷害,和自己心里所想引证一番。
  鼓鼓勇气,他亲切的笑着,语气温柔和煦:“两位姐儿,乳公对我像对亲儿子一般,恩重如山,如今他遭了难,我这做干儿子的怎么也得见他一见,姐们说对不?”
  仆人们无奈的笑着退开,“央郎主不信我们的话,那我们也没什么说的。您老自己进去看看就明白了。”
  林未央进得雪苑,见平日里冷冷清清的院落一下热闹起来,十几个女人穿着凯甲,拿着刀枪,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倒没有高声谈笑,说话时都轻声细语。
  见林未央进来,张苹皱起眉,不是说过没有提督的手谕谁也不能进嘛,怎么这么快就进来一位。不过她很快就转换笑脸迎上来,看他一身绫罗绸缎,珠光宝气,必是提督府里得宠的小厮,得罪不得。
  “这位爷们,请留步。”
  小空道:“这是央郎主。”
  “哦!”张苹不再拱手作揖,而是躬身拜下去,“绿林大营游击张苹,参见央郎主。”原来是林丞相的五儿子,提督唯一的君郎。听闻看守的都是他从林家带来的亲信,也难怪他会亲自来探视。
  “张大人免礼。我是夫道人家,担不起。”
  张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问:“央郎主来到这有什么事吗?”
  林未央暗暗咬牙,明知故问,她会不知道她看守的是谁吗?“是这样的,张大人,您看守的人中有一个是我的乳公,他年老体弱,我怕他受不住,想来看望看望。”
  小天掏出一个红纸包,里面是厚厚一叠银票,“这些银票,给张大人和几位姐姐们沽些酒喝。”
  张苹一动不动,依然笑,“央郎主想来看望,不是不可以,有提督的手谕吗?提督大人下了命令,没有她的手谕,任何人不得见房里的人,也不能和房里的人说话。”
  林未央道:“没有,不过等看过乳公我就去找丝主补上。”
  张苹笑的格外恭敬,“既是如此,那就请央郎主先拿到提督手谕,我这边别说看望,就是您和钱公公一起住我都不拦着您。”
  林未央以为她嫌钱少,就又让小天加了一个红包,“张大人,请您行个方便,我真的是见一面就走,不给大人添麻烦。”
  张苹依旧笑的恭谨:“央郎主,您应该知道,今天下午我们这些游击以下的军人已经开始放假,提督大人找我们是来帮忙。虽然只有半天,提督大人仍是自掏腰包照节假日加班一日应付三日俸禄的规定付足我们姐妹几个三日的银两,也就是说,这事名义上是帮忙,实际上就是我们今天的差事,我们自然要将今天的事按照差事来处理。这事提督大人有言在先,没有他的手谕,谁都不能见这房里的人。我们当兵的要是连上级的命令都不听了,还有什么资格当兵呢。只要您能拿到提督大人的手谕,我说过了,就是您要在这里住下我都不拦着您。”
  软的不行,林未央换成强硬手段,“张大人既是知道我的身份,当然清楚我有个做丞相的娘亲,而且丝主非常宠爱我,对我言听计从。你这次如果允许我和乳公见面,我必会在我娘亲和丝主面前为你多多美言,如果你不允许……”他故意顿住,给张苹想象的空间和无形的压力,不贪财的话,那仕途和前程总该上心吧?
  张苹不卑不亢,平静如常,“以前常听人说,有些大人因为太爱自己的孩子或抗不过枕边风的吹拂,改变立场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导致一些不应该的下场,常常甚为惋惜。那些孩子和吹枕边风的男人皆是只看眼前,不看将来,只顾自己私利,不顾父母妻主名誉的目光短浅之徒,甚至有些男人出身不高,没见过世面,所以利用美色迷惑女人去做些只符合他们狭隘利益的事情。央郎主贵为丞相之子,受清正廉明刚正不阿的林相教导至今,知书达理,贤惠温良,必与那些男人有天壤云泥之别。”
  林未央气结,这个张苹倒是能说会道,把他的后路堵的死死,他要真向林婉和艾希丝告一状,就是不顾父母妻主名誉,不告的话就是知书达理,贤惠温良,怪不得艾希丝会找她来看守钱氏。
  林未央被噎的说不出话,退而求其次,“那,我不见乳公了,隔着窗子跟他说说话,行吗?”
  张苹嘻嘻笑,“央郎主,提督大人有命,没有她的手谕,任何人不得和屋里的人说话,我们当兵的,自然对上司言听计从。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如果您没有提督大人的手谕,恕我不能答应您的要求。”做出请的姿势,“央郎主,您请回吧。”
  几次三番被拒,林未央知道想看望乳公的意愿是不可能实现了,只得说:“张大人不愧是军人,言行一丝不苟,林未央佩服。这些银两,望请笑纳,是我林未央的一点敬意。”
  张苹躬身施礼,道:“提督大人素来廉洁,我们做部下的也不好有灰色收入。我们拿军饷已经足够生活用度,不需要这些银两,请央郎主收回。”
  一番不软不硬的话顶的林未央一口气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恨的牙痒,最后却不由得笑起来,“你,你,……你真是林未央所见过的最称职的军人。”
  张苹肃颜,“央郎主的称赞张某愧不敢当。张某一直认为,只有提督大人才是最称职的军人,张某只能以她为榜样,尽力达到她的高度。”
  林未央咬咬唇,没说话,转身离开,出雪苑门时掏出两个小金锞子,一两多重,分给两个看门人,她们不敢要,“我们已经拿了央郎主的银子,这次央郎主没见着钱公公,奴婢们不敢拿。”
  “拿着吧,这是你们应得的,你们提醒过我,是我自己不相信才非要进去,没见着也是我自己应得的。你们提醒我是有功的,我当然要谢谢你们。”
  看门人这才收了。
  离雪苑远了,小空恨的磨牙,“那个张苹,真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主子说了那么多好话,是个人也该心软了,她还在那扯什么提督啊手谕啊,真不是个人!”
  林未央慢慢摇头,不同意小空的话,“你还小,不懂,这才是真正的军人。不爱财,不爱利,忠诚正直,只有这样的人当了军官,国家的安全才有保障。”他以前所见的军人,俱是只知舞刀弄棒,无心韬略,野蛮无礼,喜欢吃喝卡要,今天张苹却令他见到一种不一样的军人,改变了他对军人的态度,有这样的军人保家卫国,国家必会固若金汤。
  他不禁想起那个人,她训练出来的军官都如此优秀,她绝对更是优秀中的优秀。
  一路行来,林未央拦了一个小厮,“丝主现在在哪里?”
  小厮回到:“在射箭场。”
  从春生的房间里出来,艾希丝直奔射箭场。她有一肚子的心思需要发泄。
  搭箭,拉弓,将九石的的宝弓拉的满满,手松处金玲声清脆嘹亮,金箭直直插入红心,嗡嗡声不绝于耳。
  接着再捏起一支箭,箭矢声过处,排列在金箭旁边。
  然后捏第三只箭,第四只箭……
  没几炷香的功夫,射箭场上近百个靶子的红心处皆密密麻麻插满了箭,箭囊里也空无一物。可是艾希丝还是觉得气往上涌,堵在胸口郁结不发,需要进一步发泄。
  他怀孕了,他怀孕了!他怀了她的孩子,她的第一个孩子!
  别的女人在二十五岁时早已女儿满堂,可她到现在方有了第一个孩子。再没有见到艾希锦的女儿之前她都不知道她那么喜欢孩子,当她看到襁褓里的小外甥女,柔柔的,软软的,闭着大大的眼睛,吃着又小又嫩的手指,一股怜爱油然而生,全身都热乎乎的,仿佛血液也沸腾的似的。从那时起她就不断幻想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样子,像她,还是像孩子的爹,有什么样的眉毛,什么样的眼睛,什么样的鼻子,什么样的嘴,什么颜色的头发,眼睛又是什么颜色的,她每次都想象的自己不知不觉笑出声来。她太想要孩子了。
  而现在,她终于要有孩子了,却不得不狠下心肠打掉她!
  不然怎么办呢?
  她的嫡夫君还没有过门,按理就不能有孩子,多少侍宠有了孩子被迫打掉,为的是不让未进门的嫡夫君为难,何况她的嫡夫君是陈雪嫡亲的弟弟,是陈雪一手养育长大的,是陈雪的心肝肉心头宝,是整个皇室最尊贵的皇子,她要是让这个孩子出生,那皇室尊严何存?那个茉莉花似的男孩子又如何在艾府生存?而陈雪和她那么好的姐妹情,把她当亲妹妹,又是因为信赖她能给十七皇子幸福才指婚,她能为一个孩子而让陈雪失望吗?何况,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她想留下这个孩子,将春生藏起来,能藏多久?到时孩子生下来,又如何解释?要是传到凤后耳朵里,别说是孩子,就是大人怕都保不住!
  又恶狠狠射出一箭,就这样吧,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不必着急。
  林未央来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艾希丝头扎马尾,系着长长的白色丝绦,一身素白箭袖,充分展示她完美身材,手拉强弓,指扣钢矢,眼神凌厉狠绝,杀气腾腾,宛如一只择定猎物蓄势待发的母豹,充满了力与美,夕阳金红色的光辉笼罩着她,仿佛天神下凡一般,这和他往日认为最吸引人的书生之美截然不同的英姿飒飒威风凛凛的模样令他窒息,原来武将丝毫不比儒雅的书生逊色,足以令人沉醉。
  艾希丝又一次正中红心,她将弓矢交给金钏,问林未央:“央儿也想来射箭么?”
  林未央不想再众目睽睽之下谈事情,便请艾希丝至丹珠园,艾希丝同样认为在下人面前与林未央为钱氏的事情争论有失他的体面,于是随他来到丹珠园。
  屏退所有小厮和金钏,艾希丝轻抿一口雪球纷飞,说:“央儿有什么事要说吗?若是关于你乳公的事情,那就不要说了,他这次犯事人证众多,脱不得罪责。”
  林未央当然不会在艾希丝忧心忡忡怒意高涨时提钱氏的事,他后退几步,深深跪下,泣不成声:“请丝主写下休书,将央儿赶出艾府。”

  第 44 章

  艾希丝吓了一跳,这是从何说起,哪里就扯上休书了?起身去搀林未央,费解道:“央儿何出此言?你我夫妻情深意笃,你管理内宅劳苦功高,我谢你尚来不及,为何要我写下休书,逐你出门?”倒不像是为了季逢春。林未央表面上始终冷漠以对,态度上近来温和了很多,他感觉的到。
  林未央就是不起来,泪落如滚珠,“央儿自从嫁至艾府,丝主对央儿宠爱备至,虽说是君郎,却像是正式的夫君般尊敬爱护着,央儿心里不知如何感激丝主,只好尽力管理好内宅的事务,争取让丝主无后顾之忧。”
  “既是如此,央儿又为何一心求去?”
  “央儿只顾管理宅邸事务,竟疏忽了对央儿身边人的管教。钱氏是我的乳公,对我情意深厚,我向来敬他为老,不忍苛责,在父家时倒也相安无事,不料随我嫁到艾府,因为爱我过甚,犯下如此大错。这一切都是央儿的错,是央儿教导无方,是央儿未能完成暂代当家主夫的责任,央儿无颜再见丝主,惟有求丝主写下休书一封,将央儿逐出艾府,此后青灯黄卷,常伴古佛。”
  不至于吧?艾希丝顿时头大,钱氏是钱氏,他是他,他没有过错,不必为钱氏受责,要是她真为了钱氏的事情就将林未央休弃,她自己都鄙视自己。“央儿不必如此。此事无关央儿,是钱氏自作主张,央儿无须为他责备自己。假如央儿真觉得自己有过错,以后就多多管束于他,莫要他再次犯错。央儿起身吧。”
  林未央要的就是这句话,此次钱氏犯错,如果他不先行撇清就贸贸然去给钱氏求情,很容易让人误会这事由他主使,非但救不了钱氏,自己还会被牵扯进去,在艾希丝心里留下芥蒂,不若以退为进,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先行请罪,承认错误,获得艾希丝的原谅,然后再慢慢替钱氏说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他林未央还是艾府的当家主夫,事情就好办得多。
  “丝主如此宽宏大量,央儿深感惭愧,央儿绝不辜负丝主的教诲,同类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
  林未央和艾希丝一起坐下来,看艾希丝略微有些愁容,思索着必和春生怀孕有关,当时她尽管表示了要打胎的意愿,可是内心波动太大竟差点被门槛绊倒,可见她心里根本不想打胎,看见她如此不舍,他也不由得为他打算起来,于是他说道:“丝主可是想留下春生弟弟肚子里的孩子?那倒也不难。”
  艾希丝好笑,这件事关乎重大,他居然说不难,那她倒要好好听听,哪里不难了,“那央儿说说看,怎么做才好?”
  林未央用手比了个“十七”的数字,道:“春生怀孕之事,的确坏了规矩,但是侍宠在嫡夫君进门前怀孕而生下孩子也不是没有先例,只要做妻主的坚持就可以。然而丝主最难过的,还是皇室那一关。十七皇子是皇上唯一的嫡亲弟弟,地位尊贵无比,春生怀孕一事触犯了皇家威严、触犯了十七皇子的利益是事实。不过十七皇子为人谦和,性情雍容,量大如海,且对丝主一往情深,爱意深植,如果此事能得到十七皇子点头应允,那皇室也就没话讲了。”
  艾希丝放下茶杯,越来越觉得林未央脑子灵活,为人聪明,把主意打到陈冰头上了。依他的意思,就是要她使出美人计,迷的陈冰迷迷糊糊,让他心甘情愿的留下春生的孩子。这种想法不错,实施起来也容易,陈冰爱她爱的入骨,只怕全京城都知道,那个单纯的孩子相信着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对她的每一个提议都表示赞同,假如她对他提出要保下春生的孩子,他一定会答应。
  但是她不能这么做。
  就是因为那个孩子单纯,就是因为那个孩子爱她,就是因为那个孩子视她为天,视她为神,就是因为那个孩子把她看的比他自己还重,她才更不能这么做。她不能这么自私,只想到自己,而忽略了他的感受。一旦他应允春生生下孩子,那他势必要遭人耻笑,认为他被一个侍宠给欺负了去,九月胎满,生下的要是儿子,或许还能相安无事,要是女儿,那他将如何自处?到时全京城的人怕不都嘲笑他被个侍郎比了下去,他的颜面何存?
  她不能只为自己和春生着想,也要为无辜的陈冰着想,她不可以为了自己的私利去伤害一个爱她相信她的人。打胎会伤害春生的心,可是孩子也是她的,她也伤心、难过,然而这伤害的只是两个人而已,不打胎,伤害的是陈冰,伤害的更是皇室,这就不仅仅是一两个人的问题了。
  还有,就算陈冰答应了,凤后也不会答应,那个难缠传统的男人一定会想尽办法让春生流产,她防范的再严密,总有疏忽的时候,到那时,估计是一尸两命的结果,她还没有办法去申诉。与其遭致那样的结果,不如一开始就打胎来的好。
  她握住林未央的手,称赞他,“央儿果然好头脑,真不愧是林相最出色的儿子。”林未央被她夸的脸颊泛红,羞赧难当,“只是这事不是那么简单的,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林未央惊讶的抬起头,艾希丝温柔的亲吻他洁白修长的手指,笑道:“谢谢央儿为我殚精竭虑,我主意已定,央儿无需再费神。”
  他的主意不好么?她为什么依然忧虑不已?他想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可是他不敢问,他们之间始终是她在主动,他被动接受,一旦她闭上心门,他不知该如何和她交谈。看着她愁眉不展的样子他心疼不已,然而习惯了被动的他根本不知该如何去做,林未央陷入前所未有的惶惑之中。
  晚饭之前,确定春生的身体已无大碍,艾希丝在正堂开始处理今天发生的事情,林未央和飞燕亦列席。
  先带上几个协助钱氏的人,一个个浑身颤抖,涕泗横流,皆说是钱氏屡次对他们说看春生不过眼,等今天的机会要教训他。
  然后带上钱氏。他衣衫些微凌乱,满面泪痕。进得堂来,见到自家少爷正焦虑的望着他,钱氏顿时满腹委屈,手脚并用爬行到林未央脚边,抓住他的衣角大声嚎哭起来:“少爷,少爷!老奴是被人挑拨的,少爷要为老奴做主啊!”
  这便证实了林未央的猜测,气得他恨不得立时将那里那个矫揉造作的下三滥的狐狸精咬死,面上却还要波澜不兴,公正严明,他轻轻拉下钱氏的手,不留痕迹的捏了一下,说道:“乳公,你要将你知道的一五一十、毫无保留的讲出来,丝主是明事明理的人,是你的过错,她自然会处罚你,不是你的过错,他也决不会不分黑白的处置。”
  钱氏心领神会,对着艾希丝哭天抢地的喊起了撞天屈:“官人,官人哪,这件事委实不是我处心积虑的要这么做的,是他们,是软玉温香两位爷们,他们在背后鼓动我这么做的,连今天的日子都是他们替我选的!我冤枉啊!”然后就把软玉温香几次在他面前怎么说的春生飞燕的不是,怎么暗示他今天是动手的好日子等等等等和盘托出。
  艾希丝微微拧起眉,本以为这事是钱氏自作主张的结果,没想到还牵扯上那两个人。他们是怎么想的,好好的在艾府待着不好吗,非要闹天闹地。不是不理解他们想要力争上游的心情,可是她不是那种哪个男人最出色就爱哪个男人的女人,只要进了艾府,就都是她艾希丝喜欢疼爱的对象,而且终她一生也不会改变,他们那么聪明的孩子,怎么就不懂呢?非要吃了亏,受了伤,才会明白吗?
  林未央欠欠身,说道:“丝主,既然钱公公提到了软玉温香两位爷们,若是不找他们来当面对质一番,恐有栽赃嫁祸的嫌疑。依郎身之见,还是请两位爷们来说清楚的好。”
  飞燕也道:“既然事情扯到两位爷们头上,那就请爷们来的好。”他几乎要咬碎银牙,软语温香,这两个烂蹄子居然敢暗中耍手腕,简直是不想活了!
  艾希丝同意,叫甄凤儿着人去请软玉温香。
  不一会儿,两人就来了。他们先假装什么都不清楚,恭敬的给艾希丝和林未央行礼,软语用奇怪的口气问道:“不知丝主叫软玉温香来有什么事情么?”
  艾希丝叹了一口气,说道:“钱公公说今天他之所以对春生无礼,是你们在背后挑唆的。”
  软玉温香表现的如有雷击,仿佛受到重大侮辱般指责钱氏:“钱公公,你怎么能这么血口喷人呢?我们两个向来安分守己,怎么会调唆你去伤害春生哥哥呢?春生哥哥是丝主的心肝宝贝,我们就是自己死了,也不敢动他的坏脑筋啊!”
  然后两个人立刻哭的如梨花带雨,他们没有化妆,素净的脸膛的倒也清丽,哭的时候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软玉哭得趴到在地,“丝主,请您相信我们,我和弟弟身份卑贱,好容易被丝主看中,从那肮脏的地方出来,我们珍惜现在的生活都来不及,又如何会去亲手破坏呢?说我们挑拨钱公公和春生飞燕两位小哥的关系,这怎么可能呢?飞燕是丝主的一侍,春生是丝主执意要纳的侍宠,我们对他们只有仰视尊敬的份,哪里敢说他们的不是?更别说要鼓动钱公公去伤害春生小哥了,这不是授人以柄,落人口实吗?一旦事情没办好,像今天这样,钱公公不就把我们供出来了吗?我们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啊。”
  温香同样哭得喘不上气,声音都有些喑哑:“丝主,这件事我们真不知情。当初是钱公公找上我们的,在阿夏阿亮闹了厨房后,他就对我们说他非常厌恶春生飞燕两位小哥,认为我们被他们欺负的很可怜,给我和哥哥送糖送酪,给阿夏阿亮送了安神丸和天王散,对我们特别好。我和哥哥是实心人,人家对我们好,我们就对人家加倍的好,所以我们就和钱公公走的逐渐近起来。每次他来到我们院子里,就说他不喜欢飞燕和春生小哥,我和哥哥都劝他,说飞燕和春生小哥是主子爱护的人,对央郎主也是恭敬尊重,您老就别总是揪着他们的错处不放了。除了这,我们可什么都没说啊。”
  软玉转头怒瞪钱氏,厉声责问:“钱公公,你怎么能指黑为白,颠倒是非呢?明明是你一心要寻飞燕春生小哥的不是,我们次次开导你你都不听,如今你犯了错误,却把所有的过错都往我们头上推,你,你,你还是老公公呢,怎么这么心狠呢?”
  温香也跟上,抖着手指指着钱氏,“钱公公,你就这么欺负我们兄弟老实,表面上对我们好,让我们对你死心塌地,把你当成亲爹爹似的,原来一直想打算把我们当成你事情失败后的替罪羊,我们真错看你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非但没有承认钱氏所指控的一切,还把罪过统统归在钱氏身上,他们唱做俱佳,俨然就是两个情谊被辜负信任被背叛的冤枉男子。
  钱氏也火了,指着他们就骂:“你们这两个千人枕万人压的下三滥,当初是你们先一口一个亲爹的喊,现在到成了我追着你们要你们喊了,你们是什么东西,就是看府的狗都比你们高贵!”
  软玉温香这下更得了理,异口同声的哭喊:“我们是下三滥,可是我们是丝主纳进来的,你不见待我们也就算了,还这么侮辱我们,你把丝主置于何地?你就是再讨厌我们,也不能说丝主的不是啊!”
  钱氏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想改口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求救的望向林未央,希望他能为自己解围,林未央当然不能让自己的乳公吃亏,于是对艾希丝道:“丝主,这么吵下去于事无补,请丝主早做决断。”
  决断?艾希丝好笑,现在这个结果能决断什么?“钱公公,你说软玉温香指使你伤害春生,可有证据?”
  钱氏一下愣了,他哪有证据,软玉温香又没有写下字条书信,而且他也没有人证,当时三个人商议时周围都是软玉温香的人,人证物证都没有,他哪来的证据?
  见钱氏拿不出证据,软玉温香更是哀哀哭泣,活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林未央也没了主意,是啊,说别人指使总要拿出证据,不然就可以说是诬陷。
  飞燕这时在边上冷冷来了一句:“我看这事不可能和软玉温香两位爷们相关,我和春生哥哥一直和两位爷们相处的不错,爷们们断不会平白无故的要对付我们的,否则就应该有证据了。我相信两位爷们。”
  所有人都惊讶的看他,包括软玉温香,飞燕神态坚定,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
  然连和春生最好的飞燕都发了话,又实在没有证据,林未央也打消了要软玉温香当场承认背后指使钱氏的想法,决定先让钱氏安然度过一劫,算账的事以后再说。“丝主,是央儿御下不严,才发生这种事情,要责怪,就责怪央儿无能,要惩罚,也请惩罚央儿吧。”他忍不住拭泪,道:“乳公年事已高,不堪棒捶板打,央儿愿意替他受罚,只求丝主饶过乳公!”说完就要下跪。
  艾希丝拦了下来,平静的告诉他:“任何人犯错都要受到相应的惩罚,就算有人要代替,他也不可以免去应得的惩诫。这是我艾希丝的规矩。”吩咐下人,“钱氏无视家规,擅作主张,肆意妄为,棒打二十。”
  林未央失声惊叫:“丝主!”
  艾希丝又接着说:“念在他年老体弱,减去十杖。”
  林未央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十杖对一个老人来说已经是很严厉的惩罚,钱氏受了十杖后鲜血淋漓,皮开肉绽,林未央叫下人抬了春凳,把他用春凳抬回丹珠园,请大夫看伤医治。
  其他的从属人员一律杖责十下,命下人抬去养伤。
  软玉温香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们指使钱氏,艾希丝命人把他们送回薰园。
  最后是……他看向飞燕,他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仿佛在思考什么问题,“飞燕,你……”她不知要说什么,索性什么也不说,看飞燕的反应。
  飞燕直直仰望她,问:“主子,你当初说过,你不拦着我们,该怎么做就让我们怎么做,不让我们吃亏,这话现在还有效用吗?”
  “有效用,当然有效用。”
  艾希丝这才弄清楚几炷香之前飞燕为何要维护软玉温香,在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是背后谋害春生的主使人,但是大家又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暗地里进行报复时最好的办法。软玉温香这次作的委实过分,摆明了要将春生往死里整,无论事成事败都还能让林未央也脱不得身。可惜今日事败,别说飞燕春生饶不得他们,就是林未央,看着视如亲父的乳公被打的鲜血直流的凄惨模样,也断断不会放过他们,他们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难过了。

  第 45 章

  思虑及此,她先点一下飞燕,要他做事有分寸,“不过春生此次安然无恙,你们也不可做些过激的举动。令人致残或者致死,不是一个好男孩该做的事。”
  “主子放心吧,飞燕哪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做事没轻没重,飞燕心里有杆秤,不会过火的。”
  艾希丝偷偷叹气,飞燕说的很宽容,可是他的性子她不是不知道,没有吃亏还要占上三分,当初春生被他折腾的不可谓不惨,更何况这次吃了大亏,他要是不过火,猪都能飞上天了。她不想软玉温香出事,就暗地里多注意点,帮衬着点吧,这次也是一个好机会,让双胞胎多吃些小苦头,煞煞他们争强好胜的性子,死了争名夺利的心思,以后能安心顺意在艾府收心收性的过日子,不再看一个就想踩一个,艾府不是温柔乡,他们不需要整日里竖着满身的刺,看着是扎到别人,实则是刺的自己遍体鳞伤。
  “那,你去看一下春生吧,我晚上去他房里。”毕竟有了孩子,艾希丝想在春生的房间里好好安慰安慰他,而不是自己的房里。
  飞燕转身离开,嘴角漾起一丝狠戾的笑容,晓得他家主子对软玉温香仍然心存怜惜,软玉温香背后又有上官珊瑚做背景,他不会让软玉温香致残或没命的,他会用软刀子折腾得他们自动离开!先前还想,出身妓院不是他们的过错,虽然看不起他们,大家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不妨碍我,我也不去招惹你,相安无事的过日子也就罢了,谁知道虎无伤人意,人有害虎心,软玉温香竟然得寸进尺,异想天开的要除去他和春生,既然他们率先挑起战争,就别怪他和春生心狠手辣了。
  飞燕轻轻敲门,唤道:“哥哥,你睡了吗?”
  春生挣扎着坐起,应道:“没有呢,你进来吧。”
  飞燕关上门进来,先对春生嘘寒问暖一番,方谈到正题,半个时辰前的审问。
  “我原以为是央郎主主使的,想不到是他们两个。”飞燕原原本本的说完,下了结论。
  春生歪在靠枕上,抚摸着肚子上几乎看不出的隆起。他不想让孩子听到这些腌臜丑陋的事情,想象爹爹狰狞扭曲的面孔是多么的可怕,可是他又必须要让那两个人付出代价,不仅为了这个差点丧生在水里的孩子,更为了以后那些能够见到天日的孩子。“是啊,我们不去招惹他们,他们却看我们碍眼。真不识好歹,也不看看站在谁的地盘上。如此想死,我就成全你们!”他攥紧了拳头,鲜红的指甲刺入了柔嫩的掌心。
  当然了,还有个问题。“主子有说什么吗?”他问道。
  飞燕一愣,“什么?”
  春生冷笑,“主子要是不喜欢那两个狐媚子,把他们接进府后就不会千叮咛万嘱咐我们不要瞧低他们了。一天到晚,薰园里又是补品又是赏赐的,没有这个心,她耐得住性子做这样的戏么!咱们主子什么都好,就这怜香惜玉的心肠让人受不了。今天是我受了委屈,她自是多疼我,明儿那两个狐媚子受了委屈,她的心也酸的很呢。晓得这次事情那两个人有份,她能不多叮嘱一下?免得到时候来不及施救,哭死了呢!”
  飞燕佩服的五体投地,“哥哥啊,你真是水晶心肝玻璃人啊,把主子的心思猜的透透的!主子是说了,不要弄残或弄死,其他的,倒是随我们。”
  “我说什么来着?不要弄残或弄死,其他的,随我们。随我们什么?顶上天去也就是个皮肉伤,养个几天就好了,能出什么气?我差点连命都没了!”春生越说越气,因为艾希丝要打胎的不满和怨恨全都涌上心头,委屈的几乎掉下泪来,心里想,“我怀的是你的孩子,我也知道要打掉,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那么直接的说出打胎这个词,你有没有喜欢过我,把我放心上?你是不是根本不想要我为你生孩子?差点害死我的凶手你不追究,还要我放他们一马,他们害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放我一马?是不是你对我的感情不如对他们的感情深?”
  飞燕赶忙劝他:“哥哥莫要生气,谁说皮肉伤出不了气?我们天天让他们有皮肉伤,天天要他们受苦,旧伤还没好就添新伤,打不死他们也受死他们!哥哥你说好不好?”
  春生握住飞燕的手,潸然泪下,哽咽着说:“飞燕,飞燕,我的好弟弟,哥哥只有你了!”
  以前春生从来没有什么大喜大悲,素来淡定闲适,今日却珠泪滂沱,飞燕被他哭的手忙脚乱,眼圈竟也不由自主的红了,陪着他哭了起来。
  直到周顺和马鸣送来晚饭,两人方才收起泪水,默默用饭。
  饭都是好的,尤其是春生,什么燕窝、人参、雪蛤,应有尽有,全是最上等的,可春生心里哀怨,食不知味。草草用了几筷子,他便停箸,飞燕见状,当然不肯,直要他再吃几口。
  “哥哥身体弱,多吃些,不为自己,也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才是。”
  “着想什么,反正是要打掉的,养那么好干什么!”春生恨恨的抛出一句,堵的飞燕说不出话来。
  “那,那也要多吃几口啊,身体太弱,打掉孩子的同时怕不就连大人的命也一起打掉了。”
  春生拉起被子,将自己裹的紧紧,闷声道:“死了也好,反正也没人心疼。”想起那个负心的女人他就止不住落泪。
  “谁说没人心疼,我心疼的很呢。”艾希丝从外面进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就应声嚷了一句。
  飞燕起身行礼,春生也吓了一跳,真是想谁来谁,翻身坐起,脸上泪痕犹湿。
  艾希丝刚从林未央处过来,林未央因为乳公被打,哭的眼睛都肿了,娇生惯养的他不顾钱氏伤口吓人,坚持要自己给钱氏上药,她好说歹说方住了他的想法。但是娇贵的牡丹花还是哭得嗓子都哑了,如果不是她细细劝慰,八成现在他都需要人照顾了。照顾好林未央,她再回到春生这里,说好了今天在他房中过夜,好生抚慰,她不可不来,结果还没进门就听到春生自暴自弃的话,明白春生心里委屈,便马上回了一句,进的屋来,就看到春生红着一双小白兔似的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她,颊上犹挂泪珠,如雾笼芍药,桃花沾雨,再看飞燕,眼皮微肿,眼睛水灵灵的,一定也哭过。
  心里念叨着男人果然都是水做的,她上前搂住发愣的春生,对飞燕说:“今晚我在这过夜,没有你的事了,去休息吧。回头叫马鸣过来侍候。”飞燕走了几步她又叫住,“我叫人送了一斤清凉糖块给你,你多吃点,别哑了嗓子。”
  等飞燕离开,她从怀里摸许多软软的糖块,这些清凉糖块又软又甜,有一种清凉之感,对喉咙很有保养作用,她见林未央哭的哑了嗓子于是叫金钏买了几斤回来,放林未央那二斤,给飞燕送一斤,自己揣了一斤准备讨春生欢喜,还有几斤分了软玉温香一些后全分了下人。
  她捧起糖块,向春生献宝,“春生,你尝尝看,很好吃的,又凉又甜,你保证喜欢!”
  “春生不用尝也知道味道极好,这种东西春生很早就吃过了。”春生别过脸,没好气的说。
  艾希丝不放弃,挑了一颗比较饱满的糖块,剥下糖纸,递到春生嘴边,奉上大大的笑容,“我这颗比你以前吃的更好吃哦,尝尝嘛。”
  春生瞥她一眼,道:“主子不用这么奉承献媚的,春生不是央郎主,值得您这么讨好;也不是软玉温香两位爷们,为主子憔悴,惹得主子爱怜,春生就是春生,一个鳏夫命的讨人嫌的家伙罢了。”
  艾希丝依旧谄媚的笑:“哎呀,春生在我心里和他们一样好,哪里就不值得了。来,吃一颗。”
  春生扭身转向一边,看也不看。
  艾希丝见春生没有回转的意思,放下糖块,重重的叹口气,艰涩的说道:“我知道,你怨……不,确切的说,你是恨我。”
  春生闻言身子不禁一颤。
  “你从清醒时就开始恨我,现在就更恨我了。”
  “春生没有恨主子。”春生硬硬的否认。
  “你有,当然有。”艾希丝看着春生微微发抖的背,说出两人心知肚明的原因,“你恨我说要你打胎,更恨我放过软玉温香。你认为我根本不心疼你,根本不喜欢你,所以你恨、你怨。”
  “我没有!”春生转身对着艾希丝怒吼,可是泪水却像泉水般涌出,对上艾希丝洞悉一切的眸子,他不由得低下头,深深地捂住脸,拼命否认:“没有,没有,我没有,没有……”
  艾希丝冷酷的追问他,“真的没有吗?那你为什么哭?为什么没心情吃饭?为什么现在像被踩到尾巴的小猫一样尖叫?”
  春生被逼问的难以承受,猛然抬起头,一双暖如春阳的眼睛竟怨毒如厉鬼,美丽的脸庞扭曲的不成样子,嘶声道:“是!我恨你,我恨你不想要我们的孩子,我恨你不追究软玉温香那两个要害死我们孩子的人,我恨你从来没有像讨好林未央那样来讨好我,我恨你从来没有像怜爱软玉温香那般柔语抚慰,甚至对飞燕你也是极尽宠爱,对我呢?对我呢?你总是说我懂事,说我平和,可我也想要你疼我爱我,也想要你像哄飞燕那般哄哄我,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好容易我怀了孩子,我知道要打掉它,我知道它不该来这个世界上,我知道,我不是任性的人,我知道该怎么处理它,你就不能,不能安慰安慰我,不能骗我说一句,‘我想要这个孩子。’为什么你连骗我都不肯?”说到最后,他已是嚎啕大哭。
  艾希丝觉得眼睛有些湿润,她警告自己,不能哭,她必须和春生讲道理,让他明白她的苦衷,她是顶天立地的女儿,不能为了小事而流泪。她伸手去抱春生,春生不肯,拼命挣扎,她用力抱住他,春生一边哭一边扭动想逃离,没一会就累的满身是汗,没力气再继续,恨的紧闭双眼,不去看那张令他又恨又爱的面孔,默默流泪。
  艾希丝将春生紧紧箍在怀中,聆听着他的心跳,恍惚间还听到一个细小的柔弱的心跳声,心中一阵酸楚,声音都有些抖,“春生,我对你们五个都是一样的,也许你认为我没有像对央儿那样对你,像对软玉温香那样对你,像对飞燕那样对你,可是,我对你的好你视而不见吗?你喜欢小动物,每天都去照顾流浪的小动物,就是下雨下雪你也没有间断过,平常时我让下人跟着你,帮助你,遇到坏天气我就是请假不去上班也要陪你一起去,因为我怕下人们顾虑不周让你受到伤害;你希望帮助那些困难的人,我每半个月要帐房支你一百两银子,随你怎么花;你喜欢研究菜谱,我就请朋友全西梁洲找优秀食谱给你,你每次做菜,我都陪你下厨,给你打下手,你偶尔失手做菜失败,不管你把菜做成什么样子我都不皱眉头咽下去,哪怕我会因此跑肚三天三夜。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吗?”
  春生仍然流泪,但是不像刚开始那样凶了。
  “孩子的事情,我无可奈何。为了皇室,也为了你,我必须要你打胎。说是为了你,你大概不相信,可确实如此。”艾希丝又一次抱紧因为听到她说打胎是为了他好而不断挣扎的春生。
  春生咬牙道:“你骗谁呢,十七皇子那么爱你,你求求他他就会答应把孩子留下来,你当我是白痴么?”
  艾希丝为他抚去因为汗水而粘在脸上的发丝,“你说的对,我可以去求十七皇子要他答应,而且我有十成把握他会答应。可是春生,那样皇室里就没人要对付你了吗?什么情况对皇室最好难道她们不明白吗?我只是一个人,而她们是几百个人,我防不胜防。坦白的说,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保护不了你。如果到时候她们偷偷加害孩子,有可能你同样保不住。我是很想要这个孩子,可是孩子与大人之间,我会选择大人。”
  春生被说的垂下头,他不是不明白艾希丝为难的处境,可是他就是不甘心,这是他第一个孩子啊,他也老大不小,盼孩子想孩子都很长时间了,好容易怀上了,虽然是意外,但也是老天的恩赐,结果他却要把它扼杀,而孩子的娘更是好似对孩子没感觉似的。他能够接受打胎的命运,不然从一开始他就不会抱定了打胎的心思,可是事情发展到现在,让他郁闷窝火甚至难以忍受的是孩子的娘的态度。想到这里,他脱口而出:“你少说漂亮话,你不就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么,我也没想过要把它生下来,你放心好了!”
  艾希丝张大眼睛,她怎么也没想到春生会说出这种话。说她不想要孩子,她怎么会不想要孩子呢?她那么喜欢孩子,做梦都想要一个孩子,不管是女是男。她想亲亲孩子娇嫩的额头,想摸摸孩子柔软的小手小脚,想拥抱孩子软绵绵的小身子,想看孩子甜甜糯糯的笑容,想孩子含混不清的叫她娘亲,她怎么会不喜欢孩子呢?!只是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不合时宜,她不得已只能放弃。春生伤心难过,难道她就无动于衷了吗?想到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无名无份的离开自己,连个坟墓也没有,她的心就疼的像针扎的一般,她就恨不得死的那个是自己。然而这些她不可以形于外,女儿流血不流泪,再大的痛苦也只能闷在肚子里,何况这种对于其他女人来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情,她若为此哭泣徒惹人笑话。可是春生竟然因此说她不想要孩子,她真不知该如何反应,想打他一顿,心里又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脑筋没转过弯才说出这么伤人的话,可是她也无法原谅他,在他的心里,她和那些视男人如草芥的女人是一样的吗?
  她想开口,又抿上嘴,在现在的情况下,她若开口必是伤人至极的话,她不能在春生已经饱受压力痛苦的心灵上再狠狠划上一刀,她松开手臂,步履沉重的走到窗户前,直直的望着天上皎洁的明月,努力平复翻腾纠结的心情。
  那句话刚说出口春生就后悔了,艾希丝难以置信的受伤表情让他万分懊恼自己说的话,明知道她是个忠心国家的臣子,明知道她是为了他好,明知道她是不得已,他却还是说出赌气的话语,如果她真的不在乎孩子,她当时就可以要他喝打胎药,根本不会考虑以后他还能不能生孩子的问题,如果她真的不在乎孩子,就不会心绪不宁的出门时差点被门槛绊倒,她只是因为是女人,不能像男人似的把委屈化为眼泪,而是把所有情绪都深深压制在心底,他却不经思考的说出伤人恶语,看着那个哀伤寂寥的背影,春生后悔莫及。
  他穿鞋下床,轻轻走至艾希丝身后,伸出双臂揽住她紧实的腰,脸埋入她的背,声如蚊蚋:“对不起,主子,对不起。”
  艾希丝拉下他的手,回转身,大力抱住春生,将脸埋入他的肩窝,痛哭失声。

  番外

  从睡眠中醒来时,发现阳光已经射进床帘,照在丝主的脸上。我看看尚在熟睡的弟弟,又戳戳他,没动静,太好了,我小心的坐起来,凝视丝主的睡颜。
  丝主是纯血统的辰国人,头发又直又黑,她不像男人似的宝贝它护养它,可丝主的头发依然亮泽顺滑,打理起来非常方便。其实我很希望自己可以亲手替丝主打理头发,可是不行,我只是个没有名分的侍宠,尽管丝主给了承诺,还希望我和弟弟能生下他的孩子,我们在府里依然没有贴身服侍她的资格,那是她的两个贴身小厮的特权。央郎主如果想服侍丝主当然也可以,但是他老人家是不屑这么做的,而我和弟弟想做却没有资格。可是我真的很希望有一天,我可以拿象牙梳亲手为丝主梳头,将她因为激情和睡眠而散乱的头发打理的整整齐齐,为她梳个最流行的发髻,再亲手为她带上我选的冠帽,然后她会低头对我微笑。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被自己妆扮的英姿挺拔,风流倜傥,这是所有男人的最终梦想,飞燕和春生天天都可以这样,而我,却只能远远的看着,嫉妒着,痛恨着,心里像有一千只蚂蚁在咬噬,真希望十七皇子殿下能早日嫁过来,这样我和弟弟就能拥有正式的身份,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为丝主妆扮,感受那以前以为只能在戏里看到的甜蜜。
  丝主的眉毛弯如新月,眉梢微微上挑,几乎飞进鬓发里,人家说有这样的眉毛的女人是很有主见的,只要她拿定了主意,任何人都动摇不了。可不是,她在赵婷事件上的表现完全验证了这个观点,我和弟弟以为她已经被我们说服了,可是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她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改变。
  丝主的眼睛长长的,通常眼睛长长的人眼睛都是细长的,可是丝主的眼睛却是大大的,非常有神,又黑又深的眼眸定定的看人的时候,简直要把人吸进去似的,有多少回我沉醉在她的眼眸里,梦里全是她柔情似水的目光。丝主的睫毛也比平常女人长,像男人般,每次都弄的我心痒痒的,很想在她的睫毛上排牙签,看究竟能排多少根。
  丝主的鼻梁很高,显得特别坚定,这样的女人是难以攻克的,为了自己的信念自己的理想自己的追求自己的信仰自己决定要保护的人,她不会对任何人妥协,她有自己行事的理念,她不需要别人理解,她只需要服从。
  丝主的嘴唇很薄,薄薄的嘴唇总会让人感到极为水嫩,总想亲一口,我总是在回味当她粉色的双唇因为我的亲吻而变得艳红时的景致,美丽,挑逗,沉醉。可是人都说薄唇的人同样薄情,冷情,会另爱上她的男人心碎,泪流成河,我现在透彻了解了这一点。府里五个男人,她对每一个都一样的好,对谁都是宠爱的不得了,有求必应,但是从另一个侧面来说,这份分明意味着我们每个人都无法在她心目中占有一个特殊的地位,我们和她之间,隔着一层永远跨不过的鸿沟。很想看到她为我痴狂神魂颠倒的样子,因为我就是被她迷的神魂颠倒,我付出了那么多的感情,她能不能也对我付出一些?使我不致于感到我是自作多情,是个随时可以被丢弃的宠物,就像朝阳和中月一样。
  丝主的身体强健有力,却不像其他的武人,过于强横野蛮,她的身体修长,也没有特别夸张的肌肉,那些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力量居然隐藏在比起其他武人看似瘦弱的身体里,到了该爆发的时刻足以令所有对手肝碎胆裂,而这样的身体到了床上,就连我和弟弟这样阅尽千帆风流惯了的男人,都被她征服的身软如绵。
  她是个完美的女人,有着完美的外表完美的身体完美的个性,没有丝毫的弱点。然而完美的性格意味着没有一个男人令她深爱到可以成为她的弱点,以现在的情况,央郎主不行,飞燕春生不行,我和弟弟也不行。那是否将来那三个人中会有一个男人能够成为她的弱点呢?还有未过门的十七皇子殿下,他天真善良的品性为人称颂,等他过了门,是不是一样会虏获丝主的心,成为她心头的那根肉,成为她的唯一?还是无限知的未来中的某个男人?到那时,她可会还将我们放在眼里?她可还会对我们百依百顺?她可还会帮我们在尴尬时解围有不懂的事情时不留痕迹的指点,可还会对我们温存对我们微笑给我们买小玩意讨我们开心?可还会在薰园留宿还会不会希望我和弟弟这样卑贱的肮脏的身体为她生孩子?甚至,我和弟弟还能不能被允许留在薰园这个充满她的回忆的地方?
  如果她真的不再想看到我和弟弟,那我能否承受这样的打击?能放下一切美好的记忆毫无留恋的离开薰园离开艾府离开她的身边吗?我能吗?
  答案是:不!
  我绝不!我绝不要离开她的身边,我绝不要除了我和弟弟之外有一个人能占领她的心,我宁愿她对我们每个人一样也绝不要她独宠除去我和弟弟之外的某一个人,我宁愿她让我们每一个人都心碎也不要除了我和弟弟之外的人中有一个可以欢笑,我绝不允许!
  但是我愿意和弟弟一起分享丝主,因为我们是双胞胎,我们有相同的血脉相同的爱好相同的思想,我们默契,我们和谐,我们是彼此的镜子,我们是一体的,只是老天怕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太孤单,所以又增加了一个我和我做伴,在我哀伤时安慰我,在我痛苦时陪伴我,在我快乐时和我一起欣喜,在我拼搏时和我并肩作战,我们两个人在一起,胜过其他几十个人的联合,因为我们对彼此信任,对彼此忠诚。
  我知道温香也是这么想的,我和他的心意相通,他的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他要做什么,我只要说一个字他就明白我想表达的意思,一路走来,我们彼此扶持,我们谁也离不开谁。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我们更不可以内讧,我们要团结在一起,一起应对即将来临的由我们一手导致的明天,即使那个明天或许会将我和他都葬送,但是我们将无怨无悔,我们选择了,我们努力了,我们行动了,成者王侯败者寇,成功自然是独擅椒房,失败就是粉身碎骨,亦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我下定决心,冲已经醒来的弟弟富有深意的笑,他被我笑的莫名其妙,不过他很快就知道我的心意,等丝主上朝后……
  “你笑的很诡异啊,是不是在想什么色迷迷的事情啊?”不知何时丝主已经醒了,正在研究我的表情。
  我冲她露出最美的笑容,她一下怔住,别开脸,耳根有些发红,喃喃的不知说什么。
  我低头窃笑。
  很快丝主起身了,她的两个贴身小厮目不斜视的走进来,为她梳洗打扮。偶尔他们看到我和弟弟,眼里的鄙视虽然消退的快速,可是敏感如我还是觉察,我真恨不得跳起来骂他们,只不过是被卖给了一个好主子,现在自己也一样是奴才,有什么看不起我们的?如果他们被卖到勾栏院指不定还不如我们呢,又什么可以高人一等的?现在只是个奴才就这么容不下我们,假如今后真称了丝主的意,成了丝主心头唯一的宝贝,还有我和弟弟的活路吗?
  等着瞧吧,很快,很快,我就要你们好看!
  等丝主离开府邸,我叫过温香,“弟弟,我们要好好计划一下将来了。”
  
  春生的
  月上中天,我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虽然房间里烧了火龙,虽然地上燃了火盆,虽然身上盖了厚厚的棉被,我依然觉得冷,透骨的冷,我冷的发抖,冷的打哆嗦,冷的牙齿都在打架,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冷呢?
  那人原本是想在我房里歇的,我把她劝了回去,只有贴身小厮到主子房里侍寝的份,哪有主子在贴身小厮房里歇的道理,传出去,得多少人说我轻狂没规矩。倒是便宜软玉温香那两个狐狸精了,虽然一样都没名没分,可他们是上官大人堂堂正正送进府的,是那人心甘情愿留下来的,是正儿八经的侍宠,又分了园子,那人到园子里歇息过夜是没人说闲话的。就苦了我和飞燕,没名没分不说,身份尴尬的只是个贴身小厮,明面儿上连个侍宠也不是,想和那人在自己房间里过上一晚,说些悄悄话,点评一下房间的摆设都不行。有时候,真的嫉妒那两个家伙,将来都一样是侍郎,现在却被他们比下去,更可气的是他们的还是从妓院里出来的,身子早就脏的不成样子,竟然把我和飞燕这两个清清白白的身子的人比下去,真让人一口气憋在心里堵的难受。
  中月本来在睡觉,此刻却炯炯有神的看着我,看见它我就想起当初决定收留它的那一天,那人尽管无奈依然还是宠溺的笑容,“这狗可不好收拾,要养活它可挺难的。”话是这么说,可是中月来到艾府她一趟趟往宠物乐园跑,就为了能让中月生活的舒适快乐。
  心里一阵酸楚,那人,怎么就那么狠心呢?对一只小狗关爱有加,对自己的孩子居然那么狠,一心要杀死,连个留下来的念头都没有,让人情何以堪!
  “中月,过来。”索性不再强迫自己睡觉,唤来中月,双手环抱它温热的身躯,它亲热的添我的手,我的脸,痒痒的,我不禁笑出声,但是泪水无声无息的流下。
  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做错了,一开始就打掉孩子,如今那人也不用头痛如此,各方关系都要平衡各方利益都要考虑,平衡来考虑去,就牺牲了孩子。明白她这么做有充分的理由,她是臣子,即将尚皇子,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却给她添乱,捅了天大的漏子,她没有把我一起处置就算她心里还有我,还是喜欢我的,可是越是这样,我心里越不舒服,她怎么就那么容易将“打胎”这两个字说出口呢?仿佛孩子和她没有关系似的,几乎就没有考虑的脱口而出,实在令他心寒。她但凡好歹犹豫一下,表现的迟疑一些,我也不会心凉到这地步,当时那么快就听到她问出那个词我觉得天都塌了。
  在那人的心里,我到底算什么?我自认没有央郎主高贵的出身和高雅的风范,没有飞燕撒娇弄痴惹人怜爱的本性,就是比起那两个身分卑贱却表现的爱她爱到骨子里以至于形销骨立的贱人,似乎也缺少了能取悦她的本领,那她疼我宠我,呵护我照顾我,是因为我是她的贴身小厮,未来的侍郎,将来可以为她生女育儿,传宗接代,因此照顾我是她的责任,还是她真心喜欢我?我不敢想,更不敢问,可是这个心思就像毒蛇一样,夜夜噬咬我的心,每次和她单独在一起,我总有问起的冲动,但是对上她暖阳般的眼神就再也没有了勇气。
  曾经问过爹爹,在他们眼里,那人对我好不好,他惊讶至极,连连说我不惜福,说当初那人敢冒大不韪纳我,就是她喜欢我的表现,而且从那时到现在,她对我的好让府里的男人们都嫉妒的要死要活,多少人羡慕的对他说,我是几辈子修来的好福气,今世得了这么一位会疼人的主子,简直要把人羡煞!
  我当然晓得这些,但是还不够,我总觉得缺少些什么,总觉得比起其他人我得到的注视少的太多太多,爹爹说我不知足,说我再这么贪心会遭报应,可是爹爹啊,儿子每夜每夜都被这难耐的空虚搅扰的睡不着觉,儿子都快被折磨的疯了!我要的不多,只要一句话就够了,我要的真的不多。
  发现怀孕后,我欣喜若狂,我是如此爱她,能得到一个她的孩子对我来说是天大的喜事,那是我和她感情的证明。然而我同时又想到,那人还没有娶嫡夫君,十七皇子殿下还没有过门,孩子是不能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我慌了,不知该怎么办,我想留下孩子,哪怕这个决定会惹恼那人我也甘愿,一想到要失去这个继承她的血统的孩子我就痛不欲生,真想自己也随孩子一起去了。下一秒我就开始痛斥自己的自私,这个孩子将会给将军府带来多大风暴我心里有数,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将整个将军府上上下下百十来人都拖进无底深渊,打掉孩子,毫无疑问!可是,我可以带孩子逃走啊,带着她去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生下她,抚养她长大,……然后呢?然后我该怎么办?让她不知道自己的娘亲是谁?让她一辈子过着没有娘亲的生活?让她因为没有娘亲而被其他孩子欺负?为了我的一时冲动,让孩子落得这样下场,我不配做爹爹!还是打掉吧,尽管她是无辜的,但是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那人的未来光明美好,我不可以因为一个不适宜的孩子将她的似锦前程抹掉,还要祸累娘亲、爹爹、姐姐姐夫们,外甥女外甥们,还有合府上下上百口人。
  只是没想到,说来容易做来难。买了那么多次药,没一次能有勇气喝下去,总感觉肚子里仿佛已经有个声音在哭泣,控诉着我这个做爹爹的残忍。药都放到嘴边,终究还是倒进土里。
  差不多三个月时,我知道不能再拖了,咨询过大夫,大夫很严肃的告诉我,如果再拖下去,打胎时很可能一尸两命,即使侥幸我活下来,今后也不能再生育。我意识到自己的失策,将自己逼到如此危险的境地,再无别的路可走。
  然而世事无常,人算不如天算,事情还是被那人发现了。她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可是心就是止不住的疼痛,仿佛有人拿了一把钝钝的刀,一刀一刀的割,疼的人身子都痉挛了,意识却清醒的了不得。
  有些恨意,更多的是委屈,是难过,是失落,原来自己的感觉没有错,我在那人心里就是个无足轻重的玩物,拥有我的血统的孩子同样不入她的眼。原以为她和那些视男人如草芥的女人是不一样的,现在看来,那些只不过是一种利益之外些微的温情。既然如此,你当初像平常女人对男人一般不就好了,为什么对我那么好,让我有了贪念,总想要的更多更多,如今从高高的云端跌下,将我的心摔的粉碎。
  于是当那人说打胎是为我好时我恶狠狠拆穿她的谎言,不想要孩子就直说,弄得这么假惺惺干吗?“你骗谁呢,十七皇子那么爱你,你求求他他就会答应把孩子留下来,你当我是白痴么?”
  她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但是她不愿意为了我去这么解决,她心里心心念念的是那个出生尊贵个性温柔的十七皇子,她何曾为我想过?我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对大家是最好,你安慰我一下,哄骗我一下,别说要我打掉孩子,就是要我立马死了我也心甘,你知道么?
  所以我恶言相向,“你少说漂亮话,你不就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么,我也没想过要把它生下来,你放心好了!”
  她没有因此和我争吵,而是选择自己冷静,这让我有了悔意,何必强求她对我的心意呢?女人对男人能够有她对我那般宠爱不就已经够了吗?我还奢求什么呢?非要搞的她遂了我的心,毁了她自己,我才高兴吗?不就是孩子嘛,没有这一个,还有下一个,我这么年轻,至于为了孩子而闹的天翻地覆么!本来她对我的好感也会被我这么胡搅蛮缠弄没了。不必急于一时,想她心里有我,以后有的是机会,日子长着呢。
  我抱住她,她却将脸埋进我的肩窝,放声痛哭,我愣住了,心也一下烫起来,她从没在任何人面前哭过,现在竟然在我面前哭的像个孩子,我还有什么可埋怨的?

  第 47 章

  腊月二十九的晚上,乾清宫灯火辉煌,人流如织,正中央摆放四张六十尺的红木长桌,上面摆满了各种佳肴,墙角摆放着几十张软椅,宫侍们穿着各色鲜衣,手端盛放各色美酒的托盘,往来人丛。人们人手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她们喜欢的菜式和美酒,然后聚集一起高谈阔论。
  艾希丝没有和任何人交谈,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吃着精心烤制的牛肉,心里依然想着那个即将失去的孩子。
  “干什么呢,丝丝,都不和陈露她们说笑。”
  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她才后知后觉的抬头,陈雪端着堆成小山的盘子,笑嘻嘻的瞧她。
  “坐。”艾希丝指指旁边的软椅,招呼她坐。
  “说真的,你不高兴啊?是不是因为我不会给你指漂亮的宫侍啊?”陈雪很欠扁的问她。
  艾希丝没心情和她说笑,慢慢的咀嚼着牛肉,这么美味的牛肉,可怜的孩子是永远吃不到了。
  陈雪见她不回答,就又问:“你孩子什么时候出生啊?我算算预产期是明年六月,你说我送什么给孩子好?”
  艾希丝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被牛肉噎死,赶忙夺过陈雪盘里的金色心情仰头喝下,总算捡回条命。
  陈雪埋怨不已,“那是我的酒啊,你想喝你说一声就是,我又不是不给你喝,你至于像饿虎扑食似的抢么!”
  真是恶人先告状。艾希丝气愤的瞪她,“你说什么浑话?”
  陈雪一脸茫然,“浑话?我没有啊,你的贴身小厮要生孩子,可不就是你的孩子么,我当然要准备礼物啊。”忽然恍然大悟,哀戚的拍艾希丝的肩膀,“丝丝,莫非你被戴了绿帽子?”
  艾希丝狠狠的打下她的手,斥道:“你有病啊,说话越来越无稽了。”
  陈雪捧着手呼呼喊疼,委屈的很,“丝丝,我听太医说你的小厮怀孕了嘛,你是我好朋友,当然要祝贺啦。”
  “我哪有小厮怀孕了,你莫胡说!”艾希丝严词否认,心里很是慌乱,刚才以为她又在开玩笑,莫非她真的知道这事了?
  陈雪摆摆手,大咧咧道:“你跟我还玩虚的啊。昨天小冰儿听说你召太医,怕你出事,就把太医召来问,我当时在他那里,所以知道你的小厮怀孕啦。这是好事啊,你为何否认呢?”
  艾希丝一把抓住她的手,凑近她,紧张的逼问:“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既然陈雪知道,而今天其他人没有提起这事,说明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她还来得及补救。
  陈雪被艾希丝凝重的表情吓了一跳,咽咽口水,艰难的说:“没人了,小冰儿叮嘱太医谁都不能说,否则就砍了她的脑袋,而且他也叫我发誓不告诉任何人。”
  艾希丝这才放下心,有些虚软的倒在软椅上,喃喃道:“没有孩子,不会有孩子了。”
  “啊?”陈雪大惊,“不会吧,你真的要堕胎啊!那是条生命啊!”她以为太医说错了话,没想到艾希丝确实有如此打算。
  “我不可能让这个孩子出生的。”艾希丝有气无力的说出这个让她心碎的决定。
  “为什么?!”陈雪不解,“你很喜欢孩子的,不是吗?”
  “是,”艾希丝承认,“我是喜欢孩子,可是十七皇子还没有过门,这个孩子不能出生。”她阻止陈雪开口,“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你也要为十七皇子想想,这个孩子如果生下来,他会面临怎样的窘境。”
  陈雪张张嘴,没说话。
  艾希丝自嘲的笑笑,“是吧?是个姐姐都不会允许弟媳的内宅出这种事的,太不给自己的弟弟面子了。”
  过了很久,陈雪低低言道:“作为朋友,我是希望那个孩子可以生下来的,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作为我自己,我也希望那个孩子能生下来,因为我是个反堕胎主义者;作为小冰儿的姐姐,我却的确不希望那个孩子出生,小冰儿是嫡夫君,又才十五岁,如果那个孩子出生会令他十分尴尬,以后或许会抬不起头。我只顾为你高兴,倒是忽略了小冰儿,我不是个称职的姐姐。”她站起身,端起托盘,离开,又回来,说:“我忘记了,小冰儿要你明日未时去灵桐居一趟。你务必赴约。”她必须想个办法,即能让陈冰不受委屈,又可以让艾希丝拥有孩子。
  陈冰要见她,是为了春生和孩子的事情吧,既然他知道这件事,以他善良平和的性格一定会要她留下孩子,可是她不能因为陈冰不懂得维护自己的利益就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美意,陈冰即将是她的夫君,她必须要为她着想,艾希丝咽下最后一块牛肉,准备回到百官之中。
  宴会结束时,陈雪再次请出二十五位才貌俱佳的宫侍,为他们撮合了美满姻缘,其中依旧没有陈潇潇,后来陈雪谈及原因:“她根本就没长大,小娃娃掺和大人的事做什么。”气的陈潇潇差点把安郡王府闹个底朝天。
  腊月三十的未时,艾希丝来到灵桐居,和陈冰初次见面那个凶巴巴的宫侍名字叫博天的,过来给她见礼,并领她进入灵桐居。灵桐居是陈冰的寝宫,整体是温暖舒服的暖黄色调,到处垂落着层层叠叠的锦缎轻纱,营造出纯洁无瑕的氛围。
  陈冰正经坐在内殿里,见到艾希丝随博天进来,不争气的羞红了脸。艾希丝刚要跪下见礼,陈冰当然不会让自己心爱的人给自己下跪,急急说了“平身”,而那时艾希丝连腰还没弯下去,博天窃笑不住。
  陈冰不让行礼,艾希丝也就顺势坐下来,今天陈冰穿了一件传统的长裙,上衣下裙,对襟上绣着淡雅的花枝,宽袍大袖,显得他越发可爱小巧,同时她注意到陈冰的手始终缩在宽大的袍袖中,一点没有露出来的意思。
  “不知十七皇子此次叫微臣来,有什么事吗?”艾希丝故作不知情。
  陈冰轻击两掌,六个小宫侍从内殿端出一张小巧的圆形案几放在艾希丝面前,上面摆满热气腾腾的饭菜,不是御膳房烹调的美轮美奂的菜肴,而是很普通的家常菜,以艾希丝的眼光来看,菜做的也就马马虎虎,油似乎放的多了,酱油似乎也多了,菜似乎又烧得老了,估计味道不怎么样。随后博天在案几前加了一个小凳。
  陈冰挥挥手,所有宫侍都退下去,然后他轻移莲步,从高座走下,坐在小凳上。
  艾希丝一直莫明其妙的看着这一切,她原以为陈冰找她来是要谈春生的事,现在看来自己估算错误,她猜不透陈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静观其变。直到陈冰坐在她身边她方有些反应自己该做什么,她跳起来,恭敬施礼,道:“微臣惶恐,请十七皇子回去主位。”
  陈冰同样起身,对艾希丝行夫君之礼,认真道:“再过四个月,冰儿就要嫁入艾府,冰儿虽是皇子,嫁过去就是丝主的夫君,冰儿理应学些为夫之道,请丝主接受冰儿的服侍,冰儿初学,有不周之处丝主一定要指出来,冰儿方能改正。”
  陈冰是认真的,他的眼睛透露着他的坚持和决心,艾希丝被他搞的哑口无言,只得拘谨的坐下,陈冰也再次落座,拿起玲珑晶透的玻璃酒瓶,就要为艾希丝斟酒。
  “等等,你的手怎么了?”艾希丝惊叫,柔柔的握住陈冰的手,她不敢使力,怕伤到他。陈冰的手原来藏在袖子里看不到,现在要斟酒于是显露出来,原先修长细嫩的手指此刻被层层纱布包裹,把青葱似的的手指包的好似胡萝卜,有一只手指尚在纱布上透出了血丝。
  陈冰胆怯的看看受伤的手,懊恼着,不想说这么丢脸的事,可是又不想她失望,认为他以身份压人,所以最后还是说了:“我,我学习烹饪来着,可是,可是我太笨了,切了好多次手,后来手又被油烫到……”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越来越低,他实在太笨了,连简单的饭菜都做不好,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好夫君,她一定觉得他是个傻瓜了。
  艾希丝只觉得胸口烧的滚烫,陈冰居然为她去学厨艺!他是金枝玉叶天皇贵胄,从小嫡父姐姐就做了皇上,他自是千人宠万人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别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就是稍微重点的东西人们都舍不得让他拿,怕他累着伤着,就是这样一个千娇万宠的小皇子,居然愿意为他学厨艺,去经受油烟的薰烤,看案几上那十几个菜还有一盆汤,再看他的手伤成那个样子,就知道他一定学了很多次,也就是说他又小又嫩的手被切了至少几十次,被油烫了至少几十次,这对于他这个娇滴滴的小皇子来说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她激动的说不出一个字,如捧珍宝般双手捧起陈冰可怜兮兮的手掌,感动的在每一根受伤的手指上落下轻如蝴蝶的吻,然后吻上陈冰红如樱桃的小嘴。
  陈冰的唇柔软润滑,淡淡兰花香的唇脂使得它更加诱人,艾希丝肆意品尝着那如同蜜糖般的甜美,直到他的唇的各个角落都烙下她的印记,散发着她的味道。她稍稍松开唇,陈冰眼光朦胧如烟锁秋水,粉嫩的双颊浮上娇艳的红晕,微微张开的小嘴有些发肿,却越发散发出春情。
  “丝,丝主……”陈冰头脑恍惚,被吻的迷迷糊糊的他本能的攀住稳如岩石的艾希丝,呼唤着她的名字,他不知自己要说什么,可是只要喊她的名字他就觉得安心,还有如潮水一样澎湃的甜蜜。
  艾希丝再度吻上他,不过这次不是只亲吻他的唇,她巧妙的撬开陈冰的唇,将舌头探入,陈冰吓了一跳,用香舌去推挤,不料却被艾希丝的舌头缠住一起起舞,陈冰再也承受不住,整个人像融化的春水一般软倒在艾希丝怀里,艾希丝怕他跌倒,牢牢圈住他,在陈冰的小香舌累的动不了的时候她仍然没有停止,继续在他口中逡巡,横扫他香甜小嘴的每一个角落,让它们全部染上她的气息。
  艾希丝结束这个吻的时候陈冰的脸比成熟的苹果还要红,心里又羞又开心的他低低垂着头,想笑又羞臊,可是不笑心里又确实喜悦,实在矛盾的紧。
  “冰儿不喜欢这个吻吗?”艾希丝故作伤感。
  陈冰赶紧摇头,“没,没有。”声音好像蚊子哼哼一般。
  “可是冰儿都没有抬头,看来是不喜欢。那以后我就不吻冰儿了。”艾希丝不想这样调笑他,可是陈冰又羞又喜的样子实在可人,她忍不住就想逗逗他。
  陈冰信以为真,那怎么可以,虽然被艾希丝吻了好羞人,可是感觉好好噢,那种和男人的柔弱完全不同的强悍和强势仿佛要掠夺掉他的灵魂似的,让他不由自主放弃一切矜持和礼教,热情的回应,原来亲吻是这么美好的事情,虽然这是第一次,他已经完全沉醉其中,她不可以不吻他的!
  “我没有不喜欢,你不可以不吻我!”他急急忙忙抬头,慌乱的否认,急于要艾希丝作出承诺,却看到艾希丝嘴角挑起邪邪的笑,有趣的看着他。他这才醒悟上了艾希丝的当,当下羞的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娇嗔道,“你……大骗子……我讨厌你!”可惜气势太弱,看起来更像是撒娇,惹得艾希丝又是一顿深吻。
  当两人终于分开,陈冰已经酥胸半露,衣衫凌乱,发上的簪子也歪歪斜斜,艾希丝本来还想再吻,见到这情形便放弃了,为陈冰整理好衣裙,在他颊边温柔一吻,陈冰正在兴头上,艾希丝这一停他非常不满意,哀怨的瞅着艾希丝。艾希丝摸摸他的头,不可以再继续了,继续下去难保她不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刻就要了他,虽说这没有什么,可是为了他的清誉以及洞房时不被人嚼舌根她还是不能让欲望主宰自己。
  “啊,这菜就是冰儿做的吗?”艾希丝竭力将注意力放在菜肴上,不去看陈冰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的苹果脸,不然她会真的咬上去的。
  陈冰扁扁嘴,不甘不愿的点头称是,“是,都是冰儿亲手做的。”
  艾希丝目不斜视,拿起筷子就要品尝一下,陈冰握住她的手制止,“丝主,先喝杯酒吧。”
  他拿起酒壶,给艾希丝斟了一杯酒,因为动作不熟练,手抖抖索索,甚至撒了一些。他的小脸顿时阴了下来。
  艾希丝不以为意,大大的称赞:“多谢冰儿,冰儿会是一个很称职的夫君。”
  刚刚阴沉如死水的脸立刻晴空万里,阳光普照,“真的吗?”
  “当然了。我会是你的妻主,如果不满意我会毫不客气的提出来的。”艾希丝诚挚的说。她没指望过陈冰像飞燕春生一般,更没想过陈冰像软玉温香一样,她也不要求陈冰像林未央似的,陈冰就是陈冰,他现在这样就很好,她不要他做任何改变。
  酒是上好的进贡佳酿,酒味醇厚,余味悠长,艾希丝不禁琢磨怎么能从陈雪那里坑几坛回去。
  “丝主,请尝尝冰儿做的菜。”陈冰宛如一个勤劳柔顺的小夫君,在艾希丝放下酒杯时,夹起菜肴送到艾希丝嘴边。
  艾希丝受宠若惊,二话不说就着筷子吃下。唔,她有种呕吐的冲动……看来陈冰不适合做菜,比春生失败的作品还要难吃,太咸、太油、还发甜,到最后竟然有些苦,天啊,她真想不顾一切的冲出内殿,大吐特吐一番。但是她没有随心意而动,而是面露惊喜,幸福洋溢,连声称赞:“冰儿的手艺很好呢,我真是不敢相信。”
  “真的?”陈冰高兴的几乎要哭出来,一股难以言表的幸福感充盈全身,她说他的菜做的好,她夸奖他了,他太开心了!殷勤的给艾希丝布菜,“那,多吃一点,多吃一点哦。”
  艾希丝凭借着在春生那里练就的本领,将陈冰做的难以下咽的菜肴全部吃光,虽然嘴里充满恐怖的味道,虽然她有种作呕的感觉,但是她表现的很兴奋很快乐,就是心理盘算用什么说辞说服陈冰以后不再下厨,他没有春生的天分,还是不要继续虐待自己也虐待她了。
  “丝主,喝茶。”陈冰欢喜的端来两杯茶,她把菜都吃光了呢,他知道自己做的肯定比不上她府里的小厮,可是她居然一点也不嫌弃,他有这么体贴的妻主,真好!
  艾希丝感动不已,向来是高高在上的他今天放下身段,和平常家庭里相妻教女的小夫君一般无二,殷勤侍候,她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他如此倾慕,于是越发坚定她不要孩子的决心。
  “茶……也是你自己泡的?”艾希丝看着表面上很完美的茶,有些发虚。
  陈冰灿烂的笑,“嗯!很好喝的!”
  艾希丝一咬牙,一狠心,反正都已经吃了那么多可怕的食物,难道还在乎这一杯茶么?就是冲他笑的那么美的分上,她也要不皱眉头的喝下去!抱着慷慨激昂的心态,她大大喝了一口,咦,味道的确还挺好的,清淡幽香的茶水冲净了她嘴里五味俱全的怪味道,留下缥缈的芳香。她真心实意的点头,“果然很好喝,多谢冰儿了。”
  “哪里就谢了呢,服侍丝主是冰儿应该做的。”陈冰羞涩的低头,嘴角勾起幸福的笑意。
  艾希丝捕捉到一个信息,就说:“不仅服侍妻主是冰儿该做的,还有一件事同样是冰儿该做的哦。”
  陈冰诧异的抬头,不解,“什么事情呢?”

  第 49 章

  春生眨眨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说什么?是说孩子……“孩子,孩子,保住了?您是这个意思吗?”他一连声追问。
  “是。”艾希丝肯定。
  春生霎时哭了出来,孩子可以活下来了,可以活下来了,他的孩子终于不用死了,“主子,主子,”他扑到艾希丝怀里,尽情发泄着连日来的惊惶恐惧愤怒以及听到此刻消息后无边无际的喜悦,“我太高兴了,孩子,我们的孩子……”他说不下去,只是用力的哭,把这几个月来要亲手杀死自己孩子的不舍难过犹豫痛楚统统用眼泪发泄出来,让快乐渐渐填满心房。艾希丝没有打扰他,在他听到另一个消息之前先让他开心一些,毕竟他已经愁苦了几个月。
  春生哭累了,方收了泪水。他心思本就灵透,一想便知这次凤后能允许他生下孩子,全靠十七皇子从中斡旋,自己怀孕的事情对于即将进门的十七皇子是个巨大的冲击,他却抛弃了正室的威严悉心关怀自己的孩子,这份情自己是怎么还怕也还不了的。他定定神,面向南方跪下,肃颜正色道:“奴才春生,感激十七皇子的大恩大德,奴才什么也不说,请老天娘娘看着奴才的行动便是。”说完大力磕了九个头。
  起身后他问艾希丝:“主子,凤后有什么惩罚请主子一并说明吧,只要孩子留下来,春生受什么惩罚都无怨无悔。”他不是傻子,就是十七皇子求情,凤后也不会不惩罚他这藐视皇权的行为,而他为了孩子什么苦都愿意承受。
  艾希丝先按他坐下,然后把凤后的决定一一说于他听,春生无论是听到孩子不能由自己抚养还是听到生女儿没有继承权还是三天后自己将要被凤后带到僻静的地方受训待产,他都面不改色,艾希丝本来担心他会因为无法亲自抚养孩子而伤心,现在看他坦然接受也放心很多。“凤后这么做也是为了皇室的面子,为了十七皇子将来不至于被人看轻,你能接受就好。而且十七皇子说了,他会好好待孩子,将来等他生下孩子,不管是女是男,都会找个理由把孩子还给你。”
  春生一笑,“春生有什么不能接受,这是理所当然的。春生本来这个孩子是留不住的,如今能留住,那么春生自然要受到相应的惩戒,有得必有失,春生不是贪心的人。十七皇子如此为春生着想,春生感怀在心,一切将以行动表示。”
  “对于孩子的继承权的问题,你没有看法吗?”艾希丝很担心这一点。男人生孩子都是为了将来有依靠,而长女和嫡女继承家业的机会都很高,若春生生了女儿却没有继承权,他很怕春生会想不开迁怒于陈冰。
  春生眼一下就冷下来,说话也不客气,“主子感情是认为春生想生下孩子是为了家产不成?”艾希丝没说话,他冷笑,接着说,“春生是因为这孩子是春生和主子的孩子才要生下来的,和家业没关系!先不说它是女是男,就是女儿,她能不能继承家产春生根本不在乎。主子的女儿还需要这些恩荫么?她一定和主子一样,是个顶天立地的女儿家,她的功名利禄一定是她自己亲手挣回来的!”
  艾希丝被春生说的热血沸腾,一把抱住他,连声赞同,“是我错怪你了,你说的对,我的女儿是不需要恩荫的,她们的天空是要由她们自己去创造的!你说的对,春生!”
  春生白了她一眼,终究还是笑了,羞涩甜蜜的笑着,手不禁又抚上自己的肚子,表情慈爱,充满父亲的光辉,“其实我最想生的是儿子,俗语说,儿子是爹爹贴心的小棉袄,我想要贴心的儿子。”
  艾希丝则摇头,“不好不好,要生女儿。”
  春生诧异,“为什么要生女儿?莫非主子以前说的女儿儿子都一样,你会平等看待是假的?”
  “当然不是。”艾希丝搂紧他,憧憬着未来,“我喜欢女儿,也同样喜欢儿子。可是先生女儿,把她锻炼的强壮有力,武功高强,这样就可以保护她那些如花似玉的弟弟们了。”
  春生羞怯的笑起来,忍不住娇媚的戳了一下艾希丝的额头,“这生女生男是老天娘娘决定的,哪是你说了就算的。”
  艾希丝嘿嘿的傻笑起来。
  春生保得孩子,自然是除夕之夜艾府最令人高兴的事,冲淡了这几日因为动刑而带来的不祥气氛,唯有软玉温香心有不甘。
  大年初一,艾希丝接到一张请柬,康亲王嫡女陈凝请她午后过府一聚。
  如果是平时,艾希丝倒没有犹豫,只是在这个当口,只怕宴无好宴。不过该来的总会来,不会因为逃避就略过的,艾希丝遂收下请柬。
  午后艾希丝安步当车来到康亲王府,奉上丰厚的年礼,遣回金钏,自己独自进了府。
  来到竹涛轩,只见陈潇潇坐在窗边钓鱼,眼睛也不抬,陈霜逗着陈凝新买的哈巴狗玩的不亦乐乎,陈露斜靠在美人榻上看书,陈凝则皮笑肉不笑的瞅她。
  艾希丝深施一礼,朗声道:“各位姐姐妹妹,艾希丝在各位拜年了,祝愿各位在新的一年里合家欢乐,心想事成。”
  没人理她。
  艾希丝看看情况,走到陈凝身边,悄声问:“你们都知道了?”
  “你真是个没有良心的混蛋!”陈潇潇恶狠狠的吼叫,着实把艾希丝吓一跳,定睛一看,陈潇潇却是在对刚刚钓上来的一条鱼嚷,“我们对你那么好,把你当成自己人,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给你一份,还把我们最喜欢的小男鱼送来给你作夫君,你倒好,夫君还没进门就先让其他小贱鱼怀孕了,你说,你是不是一个混蛋?!哼,现在我什么好东西都不给你了,我要把你给烹了,再给小男鱼找个更好的!”说完,拎着鱼出去了。
  陈霜也对哈巴狗自言自语:“我说小八啊小八,作狗可要有良心啊,别因为有小公狗喜欢你,就可以把小公狗搓圆搓扁,你是他的妻主,不能因为他善良就纵着其他的小公狗欺负他啊,那样你可就没道德了,就是道德低下,道德低下的狗啊是人人得而诛之,哪天我火气上来,喀擦”,她做了一个切的动作,“我就把你阉了!”
  艾希丝和哈巴狗同时打了个冷战。
  “凝,凝姐姐,我知道这事是我错了,你打我骂我虐待我都行,有什么惩罚都冲我来就是。”她观察着陈凝的脸色谄媚的说。
  “当然要好好的和你算算帐!”陈露丢开书本,下榻来到艾希丝面前,质问她,“京城里现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家有个小厮怀孕了,而我们那个傻表弟还真就向凤后求情要把孩子留下来,而凤后还就真允了。你叫小冰儿以后面子往哪摆?他是皇子啊,堂堂正正的嫡夫君,再过四个月你们就成亲了,你现在玩这一出,你想怎么样啊?”
  “你有没有为小冰儿想过,这是个天下皆知的笑柄,他将来嫁过去,将如此自处?你那些个小厮侍宠还不爬到他头上去?你是不是仗着和皇上交情好,你的战功高,所以连皇家也不放在眼里?这种事你都作的出来!”陈凝也不再做不动明王,开口诘问。
  艾希丝原本不想说什么,自己做错了事,被她们责骂甚至拳脚相加她没什么好说的,可是现在已经提及陈雪,提及皇权,她不得不辩解一下,“我没有藐视皇家的意思,如果有,就叫我不得好死,女孙后代除去十七皇子的孩子之外全都为婢为妓。”
  “那你为什么要留下那个孩子?既然你不蔑视皇室的话?”陈霜直起腰,问她,语气缓和了许多。
  “我是不想留孩子的,我可以对老天发誓。但是我也不能否认,是我流露出留恋的感觉,才会使事情变成这样。总而言之,事情演变成这样,都是我的责任。”艾希丝不想把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责任推给春生,她能理解春生出于父性本能要留下孩子的举动,所以她宁愿让所有攻击都冲她来,也不愿把春生拖下水。
  “也就是说,你是想留下孩子的了?”陈露没有放过艾希丝透露的任何言外之意。
  “是,虽然孩子来的不合时宜,但是我内心深处还是不愿意失去它。”艾希丝索性大方承认,房间里的空气凝滞,陈霜气愤的骂道:“姓艾的,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就真当我们那么好欺负?”
  艾希丝长揖到地,真心实意的说:“我绝对没有利用十七皇子善良心性的想法,这次事情的发展委实出乎我的意料。不信各位郡主可以去问凤后,我始终是坚持要打胎的,如果春生不是身体太虚弱,我得知消息的那天就会付诸行动。对于皇上、十七皇子以及各位皇室成员,我向来尊崇,我的权力地位金钱美人,这种种种种,都是皇室给与我的,我怎么会蔑视皇室呢?我想留下孩子,是单纯从我个人感情出发,我已经二十五岁,别的女人到我这个年纪早就女儿成群,我却膝下犹虚,听到我即将做母亲,说我不在乎那肯定是假的。虽然以后会有很多孩子,可是都再也不是这一个。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们要如何处罚我我都不会有丝毫的怨言。”
  “这是你说的,可不许反悔。”陈露伸出一只白净的手掌,艾希丝当然与她击掌为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陈潇潇拍手笑着出现在门口,“这可是丝丝你说的,什么都行的。”
  艾希丝点头,“所以你们有什么惩罚就说出来吧。”
  陈露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小冰儿是个乖乖的孩子,不懂男人之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那一套,现在又允了你的小厮生孩子,在小爷们前又失了威严,你要好好补偿他。”
  艾希丝自然没有异议,“这是自然。”
  “那首先,你要在小冰儿过门后独宠他满一个月。”陈霜率先提出条件。
  “一年后,你才可以将你那两个小厮和温柔乡里出来的两个开脸摆酒席,正经做小爷。”陈凝接着说。一般来说,嫡夫君过门后三个月女子就可以将自己的贴身小厮或者相好的侍宠开脸封为小爷。
  “没封小爷之前,谁也不准再怀孕,否则,就是天皇娘娘下凡,我们几个也不能让那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活着!”陈潇潇杀气腾腾的说了第三条。
  艾希丝自是全部应允,“还有吗?”
  陈露摇头,“没有了。皇上和凤后都允了,我们就是恼怒,又能怎么样?幸好凤后提出若生了女儿将没有继承权,不然小冰儿就更加颜面扫地了。”
  艾希丝心下愧疚,这四个人都是爱弟心切,而自己却辜负了她们的信任,唯一的补救办法就是日后尽自己所能好好的爱护陈冰,让他幸福快乐的过完这一生,绝不让他后悔嫁了她。再度长揖到地,“四位姐姐妹妹,艾希丝谨在此发誓,必要十七皇子天天幸福,日日开心,绝不让他为我流一滴泪。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陈潇潇撇嘴又摆手,“行了行了,你的誓言我是不会信的了,你已经没有信誉了!”
  陈露拉过艾希丝,笑道:“甭理她,还小呢,不知道做娘亲的喜庆。”她的脸色开始阴郁,“我们可以理解你,也能接受凤后的处理,可是还有些阿姨舅舅们,她们对你满腹微词,目前因为有皇上和凤后压着,他们不便说什么,当心日后她们找你麻烦。”
  艾希丝道:“就是找我麻烦也是我该承受的,你不用担心。”
  陈露微微颔首,“你能理解就好,多奉承她们一些,小心防备。”
  “当然。”
  
  大年初三一早,飞燕哭哭啼啼的送春生上了凤后派来的双人抬小轿,想到自己要有半年见不到春生,他就止不住泪流。
  春生安慰的拍拍他的手,“有什么担心的呢,我是去接受礼仪教育,哪里就生离死别了。”
  飞燕担心的说:“可是生孩子很危险,没有人在你身边,你可怎么办?”
  春生扬起幸福的笑容,手悄悄爬上肚子,像是对飞燕说又像对胎儿说:“我是父亲,我会安然无恙的。”
  飞燕吸吸鼻子,“那你一定要回来。”
  “嗯。”
  “在你回来之前,我会替你解决掉碍眼的人的。”飞燕扫了一眼站在后面的软玉温香。
  春生看了一眼正望着他的艾希丝,叹口气,“还是别了,你下手没轻没重的,当心整死了呢,主子会心疼的。这事就算了,我也要为孩子积福。”
  飞燕咯咯笑,“就是我不做也有别人做啊,说不定等你回来就看不到他们了。”
  春生没说话,他心知肚明飞燕指的是谁,就这样吧,活的下来是他们命大,活不下来也不关他什么事,做错事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我走了,你保重。”
  头也不回,春生弯腰钻入小轿,随着壮硕的男人——忠叔一声喊,轿妇抬起轿,趁着未明的夜色离开了艾府。
  这次的事情虽然过去,但是留下了不小的隐患,有些皇室成员认为凤后的处罚不够严厉,损害的皇室的利益,而陈露等对艾希丝的约束条款也过于轻微,令皇家颜面无光。也有些亲王郡王是因为疼爱陈冰,认为这次艾希丝利用了他的善良耍弄了痴心的他,虽然整件事情下来,陈冰并没有吃亏,但是护犊的她们依然对艾希丝极为不满。这些人尽管人数不多,可是联合在一起势力不容小觑,日后被有心人士利用,给艾希丝召来了一场祸患。
  春生走后,艾府里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艾希丝为了给软玉温香一些教训,已经连续十天没有踏入薰园一步,府中下人因为多与春生交好,见软玉温香竟想置他于死地,心中恼恨,如今看他们似已失宠,明里暗里糟蹋他们的大有人在。飞燕因为有春生的吩咐,不便出手,有人替他出气他是乐得看笑话,不过他知道,这不过是小打小闹,真正大手笔的,还没出手呢。
  元宵节这天,艾府里大部分下人都回家团聚,府里只剩下几十个下人和几位主子。艾希丝提议干脆不弄那些中看不中吃的大席,在院子里架上烤架,大家喜欢什么就自己动手烤什么吃。这个提议立刻得到大家的赞同。
  吃饱喝足又玩乐尽兴,下人们开始收拾,主子们也各自回去。艾希丝依然没有去薰园,而是召来飞燕在她的房里歇息。
  过了两天,林未央突然哭哭啼啼来找艾希丝,艾希丝赶紧询问出了什么事。
  林未央断断续续又哭了一回,才有心情说。“丝主送的,珍珠牡丹,丢了。”
  “丢了?怎么发现丢的?知道是什么时候丢的吗?”
  林未央边哭边说:“今天想去礼佛,所以想佩戴上最喜欢的珍珠牡丹,可是首饰盒里怎么找也找不到。我以为我放错了地方,就让小天小空在房里仔细找,又让下人在丹珠园里找。就差掘地三尺了,可还是找不到。一定是丢了。”
  “然后呢?想起丢在哪里了么?”
  “我想来想去,最后一次戴它,是元宵节那天,我烤肉的时候就把它放在桌子上了。八成是后来掉在地上了。”他擦擦泪,道:“所以想请丝主发个话,多发动些人,将府里到处找找,说不定就找到了。”
  艾希丝皱眉,事情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林未央求的急切,于是就找来甄凤儿,叫她多找几个眼睛敏锐,做事细心的丫鬟小厮,把府里各个角落好生找找。甄凤儿晓得林未央喜爱那朵珍珠牡丹喜爱的不得了,遂找了几十个人,把艾府翻了个底朝天,又把元宵节那天留在府里的丫鬟小厮找来细细盘问,都没有结果。
  林未央红着眼睛,哭了一回又一回,“真的丢了,那可怎么办?”
  艾希丝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丢了就丢了呗,她再订做一个就是。
  林未央不依,“再订做一个,可也不是先前那个了嘛。”
  艾希丝给缠的没法子,“好好,那等几天再找找。有时候事情就那么邪气,你越着急找,就越找不着;当你不想找吧,它自个就出来了。这府里也就那么大,它不会插翅飞了的。”

  第 50 章

  二月的一天,软玉温香决定去庙里上香,请菩萨瞧瞧他们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艾希丝两个月都不愿意去看他们,倒是赏赐什么的还有。说她是厌倦了他们吧,似乎不是,要说她依然喜欢他们,似乎更不像,而且总被艾府下人们贬低,他们忍受不了。
  哪知还没到家,就被几个强壮的仆人从轿子里拖出来,他们使尽全身的力气反抗也无济于事,硬生生被像没有生命的物件似的拖进了诚义堂。堂上林未央正经端坐,昨日刚刚痊愈的钱氏狰狞的冷笑着做在下首,立在林未央两边的小天捧了一个金漆托盘,上面放着元宵节时林未央丢失那朵珍珠牡丹。而阿夏阿冬阿亮跪在地上,却不见阿秋的踪影。
  仆人们放开软玉温香,向林未央禀告:“央郎主,小的们已经将软玉温香两位爷们带到,请央郎主处置。”
  软玉心知坏了,看来这是一个蓄谋已久的圈套,就等着钱氏身体恢复好实施,他不能坐以待毙,勉力撑起多处受伤的身体,他质问:“央郎主,小的和弟弟犯了何罪,您要这样对我们?”
  林未央怒喝:“贱人,你莫要再装傻充愣!你们做的事情你们自己清楚!”
  温香喊冤不住,“我们什么也没做啊,央郎主想要我们清楚什么?”
  林未央示意小天将托盘端到二人面前,问道:“你们可认识这个?”
  软玉和温香点头。
  林未央冷笑道:“这东西已经丢了很久了,你们可知道?”
  二人只得再次点头,其实他们知道下面林未央要说什么,他们却没有办法阻止。
  “它们是从你们的房间里搜出来的,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软玉眼睛一转,“央郎主,这些东西在我们房间里,不一定就是我们拿的。我们出身低微,在府里没有地位,有人故意要陷害我们!”
  “是吗?”林未央笑的轻蔑,“你们可知道,这件首饰,是从你们屋里的什么地方搜出来的么?”
  软玉和温香对看一眼,心沉了下去。林未央如此表现,说明他对今天的事情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置他们于死地,那么那两件首饰就不会是从他们房间里比较容易被发现的地方找到的,而是会在只有他们有钥匙的盒子柜子里找到的。“奴才,奴才不知道。”
  林未央道:“你不知道不要紧,我让你的小厮告诉你。阿夏,你说给你主子听!”
  阿夏愁眉苦脸,差一点就哭出来,怎么要他说啊,让另两个说不行啊?“在,在两位主子上了锁的梳妆盒里。但是主子绝对没有偷啊,一定是有人陷害!”
  钱氏劈头给他一巴掌,“陷害?你们几个下贱种子上了锁的盒子,谁能往里面放东西?”
  阿夏被打的鼻血直流,却反驳不得。
  温香脱口而出:“有人配了我们梳妆盒的钥匙,一定是的!”
  林未央轻笑一声,刚想说话,从堂外进来一个仆妇,垂头回禀:“回央郎主,除了清风阁,几个园子都找遍了,也没见那小子的影子。”
  林未央的脸阴沉起来,思索片刻,吩咐:“看门的丫鬟说过,那小子没出府。那么,就说是我的意思,搜查清风阁,请飞燕弟弟配合一下,务必要抓到阿秋。”
  “是。”仆妇领命而去。
  软玉温香这才明白为什么阿秋没有在这里,原来阿秋一早就跑了。他们一下子有了希望,希望阿秋能找艾希丝,赶来救他们。她对他们还是有些情意的。
  林未央等仆妇走了,重新将注意力转到软玉温香身上,“你们说有人配了钥匙,证据呢?谁能证明?还是有什么东西能证明?”
  软玉温香顿时哑然,哪有什么证据?天天来他们房间里打扫啊送赏赐啊传消息啊,人多了去了,谁知道是那个家伙配的钥匙?而且现在想说他们捡了珍珠牡丹也不行了,林未央一定会问既然捡了为什么不交给原主人而要放在自己首饰盒里?他们也无话可答。
  这时堂外人声喧哗,几个仆妇拉头发的拉头发,拽手臂的拽手臂,把一个小人儿踉踉跄跄的扯了进来,软玉温香一看,正是阿秋。
  林未央得意极了,但是他表面上只是小小的笑了一下,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这无凭无据的,你们红口白牙说的谁能相信?你们不过是见事情败露想拚死一搏而已!如今物证摆在那里,你们偷窃罪行确凿,我不能饶过你们。我作为暂代的当家主夫,绝不能容许府里发生此等败坏家风之事,为了艾府的名誉,我不会把你们交到官府,故就在府里了结此事。”顿了一顿,好生欣赏了软玉温香灰败绝望的脸,道:“软玉温香,偷窃郎主物品,杖责五十,赶出艾府;阿夏阿秋阿冬阿亮,对于主子的错误没有及时指出,反而意图掩盖,忘记了一个做奴才的本分,故关入柴房,明日一早打发出府,交给人牙子处理。”
  五十棒?那不是责罚,是杀人啊!软玉温香明白了,林未央这是要他们死,用死来偿还他们对钱氏的利用。好狠的心啊!
  他们来不及开口,就被仆妇拉了出去,有两个膀大腰圆的丫鬟拿了一根儿臂粗的大棒,等着施刑。
  完了!两人一闭眼,后悔极了。早知道会演变成今天的局面,当初他们决不会走那一步。闹到今日,不仅得罪了最有势力的君郎,更失去了妻主的宠爱。现在,想见她最后一面都不行了,在以后的日子里,她会不会想起,有一对双胞胎爱她爱的不惜要毁了所有人?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他们不会再想害人了,就安安静静的待在薰园,就算被赶出艾府去,还能和她同在一片蓝天下,也比现在阴阳两隔,生死分别要好。
  两人哭的天昏地暗。
  当仆妇们开始抓人时,阿秋瞅了个空当,先行跑开。他知道这次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估计大家可能都要栽里头,唯一能救他主子们的,就是这几个月都不咸不淡的艾希丝。他知道艾希丝肯定晓得上次春生的事情是他的两个主子背后指使,所以这二个月才会一步也没有踏入薰园,因此他心里也没底,到底艾希丝现在对他的两个主子是什么态度,是暂时冷淡一段时间令他的主子们反省,还是干脆就将他们打入冷宫,可是现在再思考这些已经没有用了,目前紧急的是救人!
  他躲躲藏藏,且走且停,最后在清风阁的花园里找到了艾安和艾平。他见到二人就跪下了,咚咚的磕头,哭道:“两位哥哥帮帮忙吧,通知一下官人,求她老人家来救救我家主子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艾平为难道:“你家主子做了错事,我们不好通知主子的。”
  阿秋拼命磕头,流血也不管,“两位哥哥帮帮忙,央郎主这次是铁定不会放过我家主子的,我家主子是错了,可罪不至死,求两位哥哥帮帮忙吧!”
  艾平看看艾安,艾安开了口:“这次的事情你也清楚,就是上次事情的延续。主子已经有两个月都没进薰园了,这次的事情她也不一定就会管。”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求两位哥哥帮帮忙,通知一声官人,我做小厮的任务就完成了。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我总算对得起我的主子们几年的爱护。”
  听罢阿秋的话,艾安送了口,“好吧,我可以帮你送个信,至于最后怎么样,我就不管了。”
  “谢谢哥哥,谢谢哥哥!”阿秋再次磕头。
  “你走吧,不然我们也会倒霉的。”艾平将阿秋推出去。回来见艾安已放飞了鸽子,就说:“你还真通知主子了?只要长眼睛的就都知道他们已经失宠了,你还那么当真干吗?”
  艾安道:“我是看在阿秋的面子上。他虽然不是正经孩子,但是忠心可嘉。死马当活马医吧,也算对得起他了。”
  而出了花园的阿秋没走多远就被搜查的仆妇抓住带回了诚义堂。
  
  艾希丝是在提前回家的路上接到消息的,她没有加快脚步,反而稍稍放慢一些。等她来到诚义堂时软玉温香已经挨了二十棒。
  艾希丝看到软玉温香已经被打的昏迷过去,丫鬟们却还不住手,反而浇下凉水等软玉温香醒来后继续打,便喝道:“住手!你们要打到什么时候?”
  丫鬟赶紧把林未央的话重复了一遍,艾希丝不听便罢一听顿时火就上来了,她不是不知道林未央对软玉温香心怀怨恨,所以这次她故意慢点来,就是想林未央把气出了以后几个男人就和平相处了,想不到他竟然要打死他们再把四个小厮也赶出去。明白他厌恶软玉温香的身份,明白他对于软玉温香挑拨钱氏害钱氏挨打又差点把他也拉下水的愤恨,可是他不能做那么绝啊,钱氏的事情钱氏自己也有错,所以他打几下出出气就是,为何一定要赶尽杀绝呢?好好的劝慰软玉温香,恩威并施,使他们心悦诚服,以后不再兴风作浪便是,非要他们死又有什么乐趣吗?
  想到这里,艾希丝对丫鬟说:“行了,到此为止。叫人抬春凳过来,把两位爷们抬回薰园,再把两位爷们的小厮们放回薰园照顾两位爷们,找甄凤儿请大夫给爷们诊视开方。”
  丫鬟们面面相觑,这两位爷们不是失宠了吗,现在看来似乎不像啊。
  艾希丝大步走进诚义堂,所有人都起身行礼,艾希丝怒气冲冲的问道:“央儿要打死软玉和温香不成?”
  林未央心里打了一个突,她怎么这么问,难道这两个月不闻不问,又想他们了?“央儿是依家法行事,没有要打死两位爷们的意思。”
  “没有?他们两个身子娇弱,哪能承受的起五十大棒?”
  “可是,这是家法规定,央儿不能擅自改动。”林未央依然嘴硬。
  艾希丝冷笑:“当初要打钱氏时,也是家法,我不也是改了?你作为当家主夫,内宅的一切都由你做主,你想改什么不行?”
  林未央语塞,别过脸,“反正丝主已经将人救下了吧,再来讨论这个完全没有意义。”
  “有意义!”艾希丝很想彻底和他说清楚,不过毕竟是大庭广众,到处都是奴婢,传出去他这个君郎脸面上不好看,于是她大力呼吸几次,稍稍平和心情,道:“看来我和央儿有些事需要深入的谈谈,不如去我房间如何?”
  林未央心里也很忐忑不安,艾希丝气成那个样子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他以为艾希丝已经不再关心软玉温香了,所以才出了这么一个永绝后患的法子,让上官珊瑚也无话可说,没想到艾希丝居然大发雷霆,他莫非弄错了,她还记挂他们?心里虽然惶恐,却不得不对艾希丝的提议说好,“央儿同意。”
  来到清风阁,飞燕奉上茶水,艾希丝挥挥手,要他下去,不想在他和下人面前让林未央下不来台。
  等屋里只剩下艾希丝和林未央时,艾希丝开口:“我知道你从上次的事情就记恨软玉温香,你迟早会报复,所以我也没有阻止你不是,你重重的惩戒他们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他们死呢?”
  林未央咬牙,“央儿不明白丝主的意思,软玉温香偷了央儿的珍珠牡丹,央儿按照家法处罚,毫无过错。”
  艾希丝冷哼:“先不说别的,就说家法处罚,你真的没有过错?我记得五十棒是最重的处罚,而且一般只用于女子,男子因为身体孱弱所以无论是我还是甄凤儿都没有用过此种家法,我相甄凤儿当初向你汇报管理事务时已经和你说明了。是也不是?”
  林未央咬唇,沉默半晌,点点头。
  “那你还没有过错?五十棒会要了他们的命的!他们虽然身份低微,但是既然都是一家人,总算也是你的弟弟,你怎么就下得去手?”
  “他们偷了东西,是小偷,我没有把他们送官就是看在我和他们共处了那么久的份上了,若是将他们送官,他们会更惨!”林未央抵死不承认自己是故意的。
  艾希丝气的发笑,“呵呵,他们真的偷东西了吗?”
  林未央被她笑的心虚,可是他自认做的天衣无缝,艾希丝不可能看出破绽,所以胆子壮的很,“当然。珍珠牡丹从他们房间里上了锁的首饰盒里搜出来,自然是他们偷的。”
  艾希丝本来想,什么都不点破,让林未央知道错了,心里有个底,事情就了结了,想不到林未央如此嘴硬,咬定软玉温香偷窃不松口,她也急了,顾不得林未央的面子,一桩桩全说了出来,“既然是软玉温香偷的,那么元宵节那天,从桌子上拿走珍珠牡丹的怎么会是小空?既然是软玉温香偷的,二月初二那天为什么你院子里的小厮木头去外面配了一把不属于你们院子里的钥匙?为什么今天趁着他们不在,四个小厮又被你院里的老公公拉去选鞋样子时,你的小厮阿朗把珍珠牡丹放到了他们的首饰盒里?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看着林未央越来越惨白的脸,艾希丝做了总结,“我什么都知道,我只是不说罢了。你们男人之间的事只要不是太过分我不想插手,只要你们能和睦相处你们之间玩什么心计我都可以当作没看到。但是你这次太过分了,你打他们几下,训斥他们几句,让他们知道他们错了,不该争宠,再恩威并施,收服他们,安定内宅,以后大家和平共处,了却我后顾之忧,这是你的本分,若你不想和他们来往,那你狠狠打他们几下出出气就是,但是你两者都没有,而是要他们死才甘心!”
  林未央越听越恼,原来她什么都看在眼里,就是不说,他在这边为计划完美实施沾沾自喜的时候她却在那边为他的自我感觉良好而发笑,她不想想他已经对那两个狐狸精很好了,把他们和飞燕春生同等看待,是他们先惹他的,利用最疼爱他的乳公,事后又把所有事情推到乳公身上,害乳公被打,躺在床上近两个月,还差点连他也牵扯上,他报复一下都不可以么?“我报复他们有什么不对?是他们先招惹我的,我对他们一直都很好!而且那两个人大字不识一个,趣味庸俗低级,又没有清白,又没有本事,除了身体的原始本钱还有什么?这样的男人要多少有多少,打死一个两个又有什么打紧,去温柔乡再买两个就是,又不是买不起!”
  林未央的话彻底激怒了艾希丝,她扬起手掌就想打下去,好在中途停住,重重的拍上了桌子,“喀喇”,桌子四分五裂。“他们是先惹你的,我也没说不让你报复,我只是希望你能适可而止,不要那么狠心要杀了他们!的确,他们没什么本事,也没文化,可是那也不是他们愿意的,如果他们的父母能养活他们,他们也不会落的如此下场,你读了那么多书,连这个也不晓得么?你出身好,那是你投的胎好,投到了丞相夫君的肚子里,若是你处在他们的位置上,你未必比他们强!”
  林未央先前以为自己必会挨打,吓的紧闭双眼,听得“喀喇”一声,身体顿时绷的紧紧,认为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他,心里又怒又恨,怒的是自己长那么大,还没被乳公之外的人打过,就是乳公,也是奉他父亲的命令才敢轻轻打他,而自己的娘亲,姐姐哥哥们更把他当成心肝宝贝的疼爱,一个指头也不舍得动他,如今竟要被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打;恨的是艾希丝果然是个莽妇,只知动粗,自己居然还喜欢上这个混蛋,处处为她着想,连自己报仇也要想着该怎么做才能使她在上官珊瑚面前也理直气壮,令上官珊瑚无法借机发难,他怎么就那么蠢呢。

  第 51 章

  然而恐惧的等待没有迎来壮硕的拳头而是艾希丝的一番话,这番话本来他听着还行,最后一句话让他也火大起来,敢情在她眼里,他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他的出身?她竟然认为他不如软玉温香?
  他睁开眼,气愤地吼回去,“是啊,我若处在他们的位置上,我当然不如他们强,我是个矜持的男子,不像他们那么放荡,那么会利用自己的身体去勾引女人!”
  艾希丝简直被他气的要晕过去,她说了那么多,他敢情就听进去这一句!“你……你……我说了那么多,你还是执迷不悟,你给我回房间反省去!”她没有办法认真处罚他,他才16岁,还是个孩子。
  林未央怒气冲冲的踢开门,对吓的跌倒在地上的飞燕看也不看一眼,跑出了清风阁。
  飞燕颤着身子站起,望着一样生气的艾希丝,小小声的喊:“主子,央郎主,他……”
  艾希丝没好气的说:“随他去!他已经不小,应该懂些事情了。”
  “可是,他是情有可原的……”飞燕低下头,他是为林未央的行动感到快意的,觉得林未央间接地也为自己出了一口恶气,可是艾希丝如此生气甚至斥责林未央让飞燕亦有些心惊肉跳,艾希丝当真那么怜惜软玉温香?
  “我知道他是情有可原的,”艾希丝喟了一声,“我本来也没想拦着他不让他报复,但是他做的太过了,他不该往死里整软玉和温香。”
  飞燕无意识的用牙齿狠狠的磨着嘴唇,他不想问出口,生怕惹艾希丝讨厌,不过春生已经离开艾府,他和春生的利益只能由他来维护,他必须问清楚,下定决心,他鼓起勇气,把深藏在心底很久的疑问说出来:“主子,您为什么那么维护软玉和温香?难道我和春生哥哥还有央郎主,在您的心里都比不上他们两个吗?”
  艾希丝无比诧异,“你怎么这么问?你和春生还有央儿,都是我的宝贝,哪里比不上软玉和温香?”
  “可是您都不要我们伤害他们,而他们却肆无忌惮的伤害我们和央郎主!”飞燕提高了嗓音。
  飞燕幽怨悲哀的表情让艾希丝明白他不是开玩笑的,所以她的回答同样严肃,“没有的事,软玉温香在我心目中的确特别,和你们三个一样特别。当初要你们不要太过伤害他们,是因为他们的伎俩没有造成太大的后果,谁也没有受伤,更没有死亡。而你和春生因为气愤,一旦毫无顾忌的报复起来,恐怕出手没轻没重,真要伤害了他们,那就是你们的不对了。至于央儿,你也看到了,他是非要置软玉温香于死地,至于么?他们两个不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他们也是可怜人,何况钱公公的事情他自己也有错,如果他没有要惩治春生的意思,那两个人挑拨怎么会成功呢?所以报复得有个度,过了这个度我是再不能容忍的。”
  飞燕垂下头,她真的没有把那两个人凌驾于其他人之上吗?他要问个透彻!“那主子到底喜欢那两位爷们哪一点?喜欢到非要接进府来?就算是因为他们背后有上官大人做后台,没有主子的允许,上官大人也不会就那么大咧咧的把人抬进府里来!”
  艾希丝却只是摸摸他低垂的头,笑着说:“有些事,你是不懂的。你只要知道,他们不比你们在我心里的份量重就足够了。”飞燕还想再问,艾希丝径直走出房间,“我去看看那两个人怎么样了,你去遛遛中月吧,它今天还没出去玩呢。”
  飞燕气恼的跺脚,这算什么,说了和没说一样!他哪里能放得下心啊!
  
  艾希丝来到薰园时薰园里所有的下人都忙里忙外,为软玉温香抓药煎药敷药喂药。软玉温香两个人气息奄奄的侧躺在床上,头枕着阿秋和阿夏的膝盖,腰部以下用软被盖着,浓浓的药味笼罩了整间屋子。
  “你们主子如何了?”艾希丝放轻了声音,唯恐吵醒昏昏欲睡的两个人。
  阿亮眼圈一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大夫说打的重了,要好好休养才行,不然就落下残疾了。”
  “这么严重?”艾希丝当时没仔细看软玉温香的伤势就直接进诚义堂找林未央论理,她只当就是多打了几棒,想不到竟然如此严重,“那,大夫开药了没有?开的药好不好?”
  阿亮点点头,道:“知道是官人家的爷们受的伤,大夫开的都是最好的药,帐房里也是拿了药方就给银子,药买回来已经喂主子吃下几碗了。”
  艾希丝这才放下心来,对阿亮说:“只要你主子需要的,就到帐房支银子,多少官人我都不在乎,只要你主子能早日康复。”
  阿亮泪刷的就流了下来,“官人,你还喜欢我家主子么?您不知道,这二个月来,主子们天天盼您来,整天长吁短叹的,饭都吃不了几口。”
  艾希丝淡淡笑了,“喜欢,当然喜欢。所以叫你主子安心好好养病,等他们病好些,我再来看他们。”
  “是,阿亮一定告诉主子!”
  艾希丝离开薰园,找来甄凤儿,对她道:“上次皇上赏下来的玫瑰露还有没有?”
  甄凤儿想想,道:“有,有!两天前飞燕小哥胃口不好,还叫我去拿来着。原先赏下十瓶,央郎主那送去两瓶,飞燕春生小哥一人一瓶,软玉温香两位爷们那送去一瓶,主子您一共吃了两瓶,两天前飞燕小哥又拿了一瓶,还有两瓶呢。”
  “都送去薰园。那玩意是消火的,软玉温香吃着正好。告诉他们,别因为是贡物就不敢多吃,早点把病养好是正经。”
  “是。”甄凤儿应着,左右看看无人,大着胆子问,“主子,又舍不得那两个人了?”
  艾希丝挑眉,“我什么时候舍得了?”
  甄凤儿一怔,“您可有两个月没去薰园了,不然央郎主也不会下那么重的手,不就是以为您玩腻了么。”
  艾希丝摇摇头,道:“他们既然进了府,我就没打算要撵他们出去。告诉下人们,从今天起,要是再对两位爷们不敬,就打发出府。”
  “是,主子。”
  第二天早晨艾希丝刚练完武,就见甄凤儿气喘吁吁的快步跑来,边跑边喊:“主子,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艾希丝从金钏手里接过面巾拭汗,“什么事啊,大惊小怪的。”
  “央郎主,央郎主打点了行李要回父家呢!”甄凤儿心里那叫一个急,距离十七皇子下嫁只有两个月了,林未央却和艾希丝闹起别扭,这传出去,艾希丝还能抬的起头么。
  “回父家?”艾希丝停下手,心知是昨天的事情和言语惹恼了那位从小娇生惯养受不得丝毫委屈的大少爷,但是她没有后悔的意思,她要的是一个端庄大度的当家主夫,林未央要是不改苛刻的毛病,她是不会让步的。“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难道还要我求他留下来不成?”
  “啊?”甄凤儿头晕,“主子,您不留央郎主?”
  “我现在留他只会使他更生气。等他想清楚了,自己就会回来的。”艾希丝带着金钏准备回去。
  “可是,可是,这要让其他大人们看笑话的呀!”甄凤儿着急。
  “那也比闹的家里鸡犬不宁的好。”艾希丝摆手,“行了,随他去。”
  
  林婉回到家就听说林未央回来的消息,奇怪的问:“出什么事了,非得回父家不可?”
  管家郑红玉同样不清楚,“奴婢也转着弯问了钱氏和小天小空,还有其他几个孩子,都不说,嘴巴比蚌壳还紧。”
  林婉略一思索,去了尤明树的房间。尤明树正满怀心思,见林婉来了起身行礼,林婉便对他说道:“央儿那孩子被我惯坏了,任性的很,除了我,也就听你的话。我不好问他你帮我问问,他究竟为何从艾府回来?”
  尤明树清楚林未央的回家肯定是出了事,不然不会把行李都带了来,但是没有林婉的命令他也不能去问,今天就和林未央东拉西扯,连个艾字也没说,此刻听得林婉的指令他便答应下来,“那奴家去问问,尽量多问一些。”
  林未央向来和这个二爹亲密,他自觉委屈,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了尤明树听,末了哭着问:“她是不是很差劲?我做的哪里错了?”
  尤明树没什么说的,打哈哈混过去,立刻来找林婉。
  林婉拍案而起,“胡闹!他真是被宠坏了,做事那么不经头脑,如此忤逆妻主的事情他也做的出来?”说完气冲冲往外走,要找林未央好生教训一顿。
  尤明树赶紧拉住她,“婉主,您可不能去。五少爷正在气头上,您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这时候您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的。不若等明天,他气消了些,您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是个懂事的孩子,必会听从的。”
  林婉无奈的叹气,“可我明天怎么面对希丝呢?她对央儿那么好,央儿却如此不成熟,叫我这张老脸往哪搁?人家都要戳我脊梁骨的。”
  尤明树笑道:“您是护国公的婆婆,是她的长辈,她能对您怎么样?你稍稍低低姿态,她那么晓事的人就明白了。再让几个小姐去向她说明一下,低个头,她还能真生咱家的气不成?赶明儿五少爷想通了,要回去,先向她赔个礼道个歉,再由她登门把五少爷迎回去,外人有什么好说的?唯一麻烦的是过两个月就是十七皇子和护国公成亲的日子,这事传到宫里,只怕婉主要受责难。”
  林婉长叹不已:“说的是啊。凤后疼爱十七皇子是出了名的,见到希丝的君郎那么不服管教心里必定难以高兴,责难是少不了的。我怕的还不是这个,责难我听听就是,反正又不会少我一根汗毛,可是他要是以为央儿桀骜不驯,不好驾驭,怕十七皇子过门受欺负,把央儿带到身边好好调教,那央儿就吃苦头了。”
  尤明树只得暂时放下心中的复杂的情绪,和林婉一起思考如何渡过眼前的难关,“那这样吧,婉主明日称病请假在家,好生和五少爷谈一谈,务必要他明白自己的错处。请大小姐到护国公那里赔个罪,请她大人有大量,早早将五少爷接回去。尽量让这件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不然若是凤后将前一次春生怀孕的事情归到五少爷管理不力上,五少爷可就白替人背黑锅了。”
  林婉连连称是,欢喜的将尤明树紧紧搂在怀里,又亲又吻,道:“还是明树最知我心,我能得你为夫,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尤明树的脸一下子就白了起来,强颜欢笑,“婉主说的哪里话来,当初若不是婉主,明树现在必定生不如死,是明树有福气才对。”
  林婉的手指点了一下尤明树樱桃般的小嘴,呵呵笑道:“是是,我们能遇到彼此,都是上天的恩赐。”
  尤明树低下头,看起来是羞涩,实际是不想林婉看到他表情矛盾的脸。
  
  第二日林婉果然告病在家,唤来陪伴父亲在佛堂诵经的林未央。
  林未央虽然恭敬的向林婉行礼,脸上可是不好看,昨晚他向尤明树哭诉后,原以为林婉会来安慰他,然而等来等去,仍旧没有见到林婉身影,料知林婉认定他做事不妥,不肯看望他。而他自己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误,因此面对林婉他也没什么好气。
  林婉暗自摇头,都是她把他宠坏了,使得他做事没有分寸,一味任性。很想好好呵叱他一顿,又看到他眼睛下浓重的青影,昨晚必没有睡好,本来强硬的心态立马软化下来,林未央怎么说都是她最疼爱的孩子,看到孩子过的不好她也辛酸,遂抛开前番所想,对林未央软语相劝。
  “央儿,你的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经知道了。”
  林未央低头不语。
  “我知道,你生气你的妻主庇护那两个人,对不对啊?”
  林未央一抬眼,“那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她又不是不知道,还那么宠着。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算他们两个不是什么好东西,央儿你就没有一点过错么?想想吧,他们毕竟是上官大人送给希丝的侍宠,也是希丝亲自收下的,就是要赶他们出府或是干脆杀了他们,也应该由希丝自己来做,你越过妻主擅自行事,这岂是一个懂规矩有教养的大家闺秀所为?”
  林未央张张嘴,却无法辩驳。他一心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那两个人赶出去,竟然忘记那两人不仅是上官珊瑚送来的,而且还是艾希丝亲自收下的,纵然貌似不再得宠,可是他也不能没有问过艾希丝就直接做决定,让艾希丝作为妻主的面子上下不来。
  “可是,可是,她又不是因为这才恼我。他说我只是出身好。原来我在她心里就只有出身好而已。”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泪水在眼眶里转啊转,就是倔强的不掉下来。
  林婉一愣,按理说自己的儿子都委屈成这样了她是不应该发笑的,可是她就是非常非常想笑,这才多长时间哪,不过四个月,当初那个言之凿凿不会爱上艾希丝一心要和她仳离的男孩子如今竟会因为那人一句气头上的话牵动了心思,难过的要掉泪,唉,终究是英雄女儿常得君心哪!“就为这个生气啊?”
  “什么叫就?我在她心里什么都不好,就出身好,娘亲你还嫌不够么?”林未央的眼泪终于因为自己娘亲的话掉了下来,瞬间便打湿了衣襟。
  “那是谁总是送这首饰那古董,天天找锦衣坊给你做衣服,只要你一句话,大冬天的亲自上街买玲珑轩的糕点给你吃?她若认为你不好,做着功夫干啥,你又不是不知道,从你嫁过去,她可就在收拾以前得罪过她的人呢,现在就除去你爹爹没有下手了。”
  林未央开始咬唇,洁白的牙齿咬的红唇又红又白。林婉还不知道呢,她,她不仅对他千依百顺,就是在床上,也依了他没有碰他。作为一个妻主,艾希丝真的已经做的不能再好了,他知道,一直都知道,然而现在心里就是有个结,他在她心里就那么不堪?
  林婉看他脸色时晴时雨,晓得他心动,自己儿子的脾气她哪有不知道的,艾希丝那句话打击到了他小小的自尊心,所以到现在还没转出圈来。“希丝曾经家境不好,你是知道的。”
  林未央疑惑,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和这次的事情有关系吗?
  “那段时间我每每想起来,都深感愧疚,实在让两个孩子受苦。你知道不知道,当初因为贫困落魄,当今的希主儿曾经自卖自身,几乎为了养活妹妹就进了妓院。我回回想到……”
  “啊!”林未央不由得掩住嘴,希主儿曾经差点进妓院?为了要养活艾希丝?难怪她对他们的感情和一般女人不一般,难怪她对他所表现出的对软玉温香的鄙视如此恼火,原来是触景生情,从他们身上看到当年自己的哥哥为了她所做出的牺牲,哎呀!他怎么就不知道这事呢?“娘亲,您老怎么不把这事早告诉我啊?”早告诉他,他心里有了底,就不会这么无法无天了。
  林婉苦笑,“这事是能随便说的吗?这可关系到希主儿的名誉呢。”
  林未央站起身,对林婉道:“娘亲,孩儿知道怎么做了。妻主对他们心怀怜爱,对他们也是有感情的,故做事总是留有余地,希望他们自动改悔。央儿年纪轻,看不透丝主的作为,给她添了麻烦,央儿知错了。央儿这就回去,向丝主请罪。”
  林婉欣慰的拉起儿子的手,鼓励的拍拍,“去见见你爹爹和二爹爹,回头娘亲派人送你回去。”
  
  艾希丝下了班直奔薰园,软玉温香两个人见了她顿时眼泪就掉下来,“丝主、丝主”的喊,不顾身子疼痛挣扎着要起来给艾希丝行礼,艾希丝看他们楚楚可怜的样子心软了不少,命令阿秋阿夏制止了他们,道:“不必行礼了,把身子养好是正经。等身体好了,想行多少礼我都不拦着你们。”
  两个人含泪点头。阿冬呈上调好的玫瑰露水,阿秋和阿夏分别伺候两个人吃下,艾希丝问阿冬:“你们主子吃了这两天,感觉还好么?”
  阿冬看看软玉温香,艾希丝斥道:“我问你呢。”一句话,把本想自己回答的软玉堵了回去。
  阿冬看艾希丝点名要他说,只得道:“主子感觉很好,玫瑰露又香又甜,虽然每次只用两滴,但是也好吃的不得呢。”
  艾希丝轻轻颔首,“好,好。不过那玩意好吃是好吃,吃久了也就觉不出味来了。我叫人买了两瓶百花香精,你去拿,那东西也好的很,散火。”
  阿冬离开后艾希丝就在屋里坐着,也不说话,只让阿亮给她倒茶。
  软玉和温香对看一眼,心知这是艾希丝给他们机会,要是这次机会再抓不住,以后想和好就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两人未语先流泪,“丝主,我们错了,我们知错了。”
  艾希丝冷笑:“你们哪里错了,你们没错,没错。没有证据,你们哪里就错了呢。”
  两个人抖了一下,这两个月的处罚果然是为了那件事,酸酸的感觉涌上心头,嘴里却还要赔罪:“是我们错了,我们不该挑唆钱公公,要他去害春生,是我们错了。”
  见他们二人承认,艾希丝也不再装模作样,屏退了阿秋阿夏,狠狠训斥了软玉温香:“我把你们接进府来,是为了疼你们,爱你们,是为了让你们不再过以前的日子。我做到没有?”
  两人点点头。
  “你们进得府来,我怕你们被下人看不起受委屈,我三番五次在人前给你们地位,下人们后来尊敬你们没有?”
  两人又点头。
  “我怕央郎主和飞燕春生因为出身不喜欢你们,所以和他们说了多少好话,他们也确实没有找你们的茬,是不是?”
  两人再次点头。
  “那你们就不能消停点,别起事端吗?”艾希丝几个月的怒气一下子全爆发出来,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才甘心?我做的哪里还不够你们讲出来便是,何苦在我府里兴风作浪,左踩一个右踩一个的?别说上次我没被你们蒙过去,就是蒙过去,你们真当自己是神仙,做的事天衣无缝?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我还是会知道!到那时,你们有没有想过会怎么样?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是来害我的,非要我家里鸡飞狗跳,那些说爱我可以为我死的话都是骗我的?”
  软玉温香一直低垂的头听到艾希丝最后一句齐齐抬起,拼命否认:“没有,我们没有骗丝主,真的没有骗!我们爱你,可以为你死,真的!”
  “那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艾希丝逼问。
  两个人哪敢把心里那羞人的想法说出来,脸红了白白了红,就是不说。
  艾希丝索性拔腿就往外走,看来他们还是没有受到足够的教训,应该再晾他们几天。
  软玉躺在外面,急的就要下床去拉她,可他忘记自己有伤在身,砰的重重摔在地上,牵连到还没长出新皮的伤处,疼的满头大汗。他全然不顾这些,眼里只有快走到门口的艾希丝,她不能走,不可以走,她可以打他们,骂他们,羞辱他们,甚至弄死他们,就是不能再离开他们,不能再走出他们的生命。
  他抓住艾希丝的袍摆,哭的说不出话,“丝主,丝主,别走,我们说,我们说。”
  艾希丝原本是真要走,后来听到有人摔下床的声音就放慢了脚步,直到软玉抓住她恳求,她低下头,冷声说:“那就快说,我时间有限。”
  软玉又羞又怕,想含混带过去,怕艾希丝嫌听不明白认为他糊弄要离开;说的清晰又怕艾希丝听后嘲笑羞辱他们,他们算什么,不过是靠着艾希丝才挺直腰板的下三滥,能得到艾希丝的宠爱就不错了,居然还妄想独占她!心里斗争的利害,艾希丝作势欲走,再次惊吓了软玉,他再也顾不得羞耻,什么不怕羞的心思都说了出来。
  艾希丝面无表情的听完,说了一句:“说完了?”
  软玉不知她的心思,胆怯的微微点了一下头。
  艾希丝拦腰抱起他,注意不碰到他的伤口,饶是这样也让软玉疼的龇牙咧嘴,放他趴在床上,再看看已经哭的泪人一般的温香,不免愧疚。说来说去,这两个人还是没有安全感,就像被丢弃的小狗,要再被人收养,总怕主人再把它丢弃。所以总会做些事情来巩固自己在主人心目中的地位。只不过小狗一般会选择多多谄媚主人,多多讨好主人,而人类,会有心思想除去那些一同分享主人的宠爱的障碍,想让主人的眼睛里只有他一个。
  拿起温香的罗帕为他拭泪,然后躺上床,奉献出长腿给软玉温香做垫子,温柔的抚摸他们如丝般的秀发,给他们慢慢讲道理:“你们的心思我懂,我理解。你们有资格这么去想有资格这么去行动,但是其它三个人同样有这样的资格,然而他们没有那么去做。若是他们想,你们在进府第一天就死的不明不白了,你们明白吗?”
  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软玉温香只能说是。
  “那为什么他们没有那么做?”
  男人们不语,羞愧。
  “他们希望我家庭和睦,使我无后顾之忧,好好为朝廷办事,为国家分忧,这样国家安定,我才会有更多的时间待在府中陪伴他们。你们倒好,为了一己之私就要艾府闹个天翻地覆,这样我怎么能毫无牵挂为朝廷办事?要是出了差错,你们担当的起?”
  沉默良久,温香低声道:“可是,若是丝主以后不爱我们了……”
  “没有这种事。”艾希丝打断他的话,给他们承诺,“这样的事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我把你们接进府,就是要照顾你们一辈子,疼爱你们一辈子的,不然干嘛接你们进府?所以你们不需要胡思乱想。”
  两个人得到艾希丝坚定的承诺,终于放下了患得患失的心,为了扭转艾希丝心里他们前一阵的坏形象,软玉开始贤良起来,“丝主,那你快把央郎主接回来吧,男人都是要女人疼的,他又从小娇养惯了,您那么大声的呵斥他,他当然会受不了了。他其实也没做错什么,毕竟是我们兄弟做错在先。”
  温香附和着。
  艾希丝摇头,“他的事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定要好好反省才可以。”
  她不禁想起了下朝后林婉的二女儿翰林院编书林水灵和她的对话。“舍弟因为是娘亲中年得子,又是嫡出,娘亲尤其疼爱,养成了他骄纵的个性,请艾公多多包涵,姐姐在此给艾公赔礼了。”
  “其实他的个性没什么不好。但是因为我那两个侍宠出身勾栏,他就要置他们于死地,我觉得过了。我曾经也流落街头,明白贫困无依的痛苦,我懂得青楼男子的苦楚,所以我更怜惜他们。我希望央儿也能明白这点,并从此好生待他们。”
  林水灵颇有些吃惊,然后笑了,“人都说艾公护花,果真不假。我会和央儿说明白的。”
  晚饭前,林婉派王氏送林未央回府,林未央鼓足勇气向艾希丝赔礼道歉,又派小天小空送了滋补品到薰园,夫妻和好如初。